章節試閱
楔子
史證不會說謊,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西元前三五○七年,神族與魔族結束了長達五世紀的爭戰,神族雖獲得最後的勝利,但持久戰帶來的龐大損耗卻使祂們乏力再控制一切,遭驅趕至世界盡頭的魔族亦無法橫行世界,一體兩面的人族與鬼族因此興起。
但是埋藏在骨血中的無窮慾望,讓原本唇齒相依的關係敵不過統一世界的野心而破滅,兩族爆發激烈戰爭,當領軍的鬼王死於戰場的同時注定了鬼族戰敗的命運,約在西元前二九八五年鬼族投降,鬼后率領鬼族臣服於人,承天最後的神力眷顧,人族達成世界統一的美夢,建立納科諦瓦帝國,邁入輝煌文明的開始。
人族帝國的首都維爾建立在姆大陸,一片由兩河左右圍繞的肥沃大地。
在當時它不僅是政治、經濟的中心,且也是宗教的心臟所在,而身為最高執政者的家族即是孕育出帝國最高神官的搖籃,五十年一輪長子為「國師」、次子為「帝王」合力統管納科諦瓦。
半個世紀過去,在國師與帝王的共同努力下,平和的日子讓納科諦瓦在各方面都有優秀的發展。四通八達的道路與水渠,規劃嚴整的市街,以皇城為圓心,綠蔭公園、石砌廣場、免學費的各式學校錯落,規模之大不容小覷,堪稱是一個人文薈萃、商賈輻輳的國家。
可是,好景不長,天祭過後突來接連十四天的雨,納科諦瓦境內的五大繁華都市已有兩個出現零星災情,神官們聚集在水晶打造的神殿內祈禱占卜,平時安靜無聲的偌大殿內迴響著不間斷的頌禱聲。
「喀啦喀啦……喀!」
一頭銀髮戴著面具的國師直瞪眼前由龜甲卜算出的訊息,圍著他坐成環形的四大次位神官們也神情緊繃地在草紙上快速地寫著此次卜出的結果。
「這回……又是同樣的結果,屈骨三、滾石四五、紅草九二、鳴豆一。」坐在國師右側的次位神官小聲的提醒。
『四的四十五個天月,以鬼為祭,帝王自貶為魔,神的怒火由天上來,地將裂出深淵吞噬城鎮,凡有氣息者全無一倖免。』
世界滅亡之兆,極為不祥。
「這結果別讓陛下知道。」國師低聲吩咐,「馬上去請鬼子殿下過來一趟,另外,要下面的人準備開啟血祭房。」
「您……」坐在左側的次位神官驚恐地抬起頭。
「犧牲我一人就能讓帝國平安,沒有比這個更划算的交易。」
「可是陛下……」
「噤聲!你們要嚴守戒律,誰也不許將天讖透露出去。」國師沉聲道。
「是。」在場的次位神官們斂眉低頭不敢再多說話。
第一章
又是夢,同一個夢,自有記憶時就緊纏著湛千鈞不放的夢,像連續劇般重覆上演,生怕他忘記一絲一毫似的。
夢的開始是美好的,好到讓他總以為會這麼順利直到完結的那一刻。
生於一個國富民強、和平輝煌之時,他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少年帝王。
劍眉星目天生就擁有出色的相貌,那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模樣更讓他有如天生聚光體般受歡迎,尤其當他換上帝王專屬的月色絲質衣袍,飄飄衣衫襯托出他的英挺與威嚴,簡直是個光靠表相就能佔盡一切好處的男人。
從小被以繼承人方式培養的他,順理成章地接掌一個龐大的帝國與數量如海沙般瘋狂追隨他的子民,雖然每天有數不清的大小事務等著他審理,但他從來都不是個美麗的繡花枕頭,外表掩不去他卓越的聰敏內在。
為神所寵愛的帝王幾乎是無憂的,國事上有群大臣各司其職佐他事務,民心上有個疼愛他的國師兄長承接神力助他安定,雖說那位國師長了張與他師傅沒兩樣的臉老讓他覺得怪怪的,不過,夢嘛!會夢到什麼是無法控制的。
在這個夢裡還有個特別的人,這個人每夜都用愛情澆灌他的心,讓他無比羨慕夢中的自己。
然而好夢歸好夢,夢中的他也有不順心的事。
其一是他希望授與他的愛人皇后之印,卻因為他是鬼族為了求和而獻出的質子而未能成功說服那票頑固的護國重臣。
聽說自建國之始就有這個傳統,每五十年新帝王即位,鬼族就會由鬼后挑選鬼子送到帝王跟前當質子。當帝王退位,鬼族即會派人前來將質子獨自迎回;但帝王若是在退位前駕崩,質子將與帝王一起返回亡者之都。
是那閃耀著火光的雙瞳?還是那迷人的微笑?
他忘了自己從何時留心起這位美麗的小人兒,等他想起來時他們的關係已經像呼吸似的,自然而然就在一起,眼裡再容不下其他芬芳。
他常常想,若是禴遙是普通人族女子,早就成為國母為他誕下無數子嗣,偏生論出身或性別皆是阻擋禴遙邁向后位之路的巨大障礙。
其二則是窗外這場下得沒完沒了的雨。
神殿裡的各級神官們已經晝夜不息地祈禱與占卜只求早日止住神的垂淚,可是神彷彿看不見也聽不到,仍然哀傷不已。
滿天濃厚的烏雲遮擋天光,綿密的雨水不斷打落在花葉上,滴滴答答的聲響此起彼落觸動無數詩人與文豪的心,只是這浪漫不能當飯吃,畢竟它正逐步威脅黎民百姓的生命和生計。
子夜時分,帝王的寢房燈火未熄。
「禴遙,你說這雨怎麼下個沒完呢?往年都沒這情形,因為這場雨,各地水患的文書已不斷送來,再讓它下下去,朕都不知該怎麼辦了。」他躺臥在美人的膝上嘆氣。
「不用擔心,國師大人神法無邊,他會想辦法解決的。」身著繡著重重銀絲咒文的黑絲華服,鬼子禴遙低下頭在少年帝王光潔的額上輕輕一吻。
「說得也是,算一算都已經七八天了,朕與王兄從來沒有分開這麼久,唉!都是這場雨害的,王兄忙得連朕的面都不見,你都不知道,朕已經積了一籮筐的話想跟他說。」他孩子氣地怪罪著無情的雨。
「好無情,枕在我的腿上還想著俊美的國師大人,我會吃醋喔!」眨眨那紅得炫目的雙眼,鬼子伸出纖白的指頭戳戳帝王的臉頰。
「你這小東西學人家女孩兒吃什麼醋呢?朕的一顆心全都給了你,別人不知情,你難道還裝蒜嗎?」他笑著捉住那調皮的手指頭放進嘴裡細細啃咬。
「啊呀!您怎麼又……別咬……會癢啦!好陛下,別再咬我了……」怕癢的禴遙急忙討饒想把手指頭抽回來。
「禴遙,你知道該怎麼做朕才會住手。」抬手拂開禴遙落下的烏黑髮絲,他露出狡詐的表情。
「這招用多就沒效了。」禴遙嘟著嘴說。
「朕最愛你這無可奈何的表情。」他望著長得非常甜美的愛人,奸計得逞似地再啃了幾口,「呵呵!快說啊!別害羞。」
「呀!別咬……好嘛!我投降就是。」強作鎮定地,禴遙忍著羞怯說,「親愛的珣瑜,請疼愛我。」
「如君所願。」一個鷂子翻身滅了蠋火,他抱緊禴遙並將他壓倒在柔軟的床褥上褪去衣物。
「珣瑜,你會愛我多久?」白晰的肌膚承接著一個又一個的啄吻,禴遙傻氣地問著每個在愛裡浮沉的人都會問的問題。
「一生一世是絕對不夠的,讓我們的紅線生生世世都纏在一起如何?」他重重地在禴遙腹上吮出殷紅的愛痕。
「好傻喔!轉生之後又不一定長相同的臉,你怎麼知道是我,說不準下一世你愛上的是轉生之後的巴帆大人。」禴遙顫抖著發出笑聲。
前陣子過一百零七歲生辰宴的巴帆大人雖然老態龍鍾髮蒼齒搖,可是當街拄著龍頭拐杖修理自家七十多歲兒子的模樣仍很威風,因為遍尋點石成金術被揍得滿頭包的巴克伊大人既可憐又可笑。
「我才不會愛上那個老是唸個沒完、動不動還會揍人的老頭子,我以我的靈魂發誓,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一定會找到你並且讓你重新愛上我。」他非常有自信地說。
「為什麼是我重新愛上你?你不先愛我嗎?」禴遙不服氣地咬住珣瑜的肩。
「傻瓜,你的心裡滿滿都是我,只要一看到我,說不定第一時間就會撲上來。」他分開禴遙的雙腿深深地進入他。
「啊……我才不會……嗯!」忍著不適,禴遙閉上眼搖頭否認。
「你會的,因為你是那麼愛我。」他將自己的分身深深地埋在那又軟又熱的體內。
「啊啊……珣瑜……」是的,他是那麼的愛他,愛到連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溫柔鄉裡的貪歡持續至深夜,歡愛過後的愛情鳥相擁入浴為彼此清洗,浴池裡的調情亦不失為一種充滿樂趣的浪漫。
「禴遙,你等著,我會讓你登上后座。」他在他的耳畔保證。
「你知道我並不貪求那個位置,珣瑜……我的愛沒有附帶任何條件。」他倚著他的臂膀低語。
「這事你要聽我的,除了愛情,我還要給你你應得的身分,這是身為枕邊人該盡的義務,我希望你能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而非淹沒在人群裡,我想與你攜手共度白首,此誓與求親那夜相同。」他執起他柔若無骨的手。
相愛的兩人相擁而眠,湛千鈞知道他們的夢境亦是甜蜜的好夢,只是,他無法也不願告訴他們,這美好的日子再過幾天就將走到盡頭。
像一體兩面的鏡子,當好夢做到盡頭,夢魘就緊跟著上場。
熟悉地沿著一根根被頂尖巧匠繪上太陽之光的金色宮柱往前走,湛千鈞踩過鋪著白玉板的宮廊,再次走向「案發現場」。
雨勢比起之前更顯張狂,充滿了殺伐與哀愁氣息的雨水像是控訴更似警告著什麼,美夢轉眼成雲煙,即使閉上眼不去看、摀上耳不去聽,也知道無法阻止的噩夢再度重演。
氣勢驚人的玄鐵巨門發出「噫嗚──」的厚沉聲音,緩緩地朝左右大開。
出了門,偌大的皇城內廣場上頭黑壓壓地跪了一地不畏風雨的忠心臣子,四圍熊熊的火炬在他們的身後繪出長長的暗影,烏紗帽與官服全都整齊地放在膝前,昭示著不達成請願目的,即使丟了官位、沒了性命也無妨的決心。
「陛下,請您收回成命。」他們哀哭聲響大得震天。
哼!要死就找個地方死吧!「收回成命」正是他目前最痛恨的四個字。
帝王的權勢本應大如天,區區螻蟻草芥之輩企圖撼天,難道不違仁禮?幹出這等事讓人笑掉大牙的蠢蛋們,早就該發配邊疆組成教化蠻民的農耕隊。
不用抬頭尋找,被迫放棄的帝王正站在最明顯的地方狠瞪著那票人,懷裡還抱著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的鬼子。
少年帝王時不時地安撫著懷中的寶貝,就像為了保衛家人挺身而出的尋常男人,早已瞧不見高高在上的威嚴。
「朕絕不屈服!」他撇下一句怒吼。
「陛下,請您收回成命。」大臣們哀哭的聲響更大了。
一個大好男兒要娶何種出身的女孩與旁人何干?
每日與那女子四目相對的人、每日需聽那女子叨叨敘敘的人、每日環抱那女子上床纏綿的人……不都是選了那女子為妻的男人嗎?
換了身分,當皇帝的男人就不能隨心所欲,明明愛著某人卻連迎到身邊都被群臣阻撓,擺在御書房案上那一卷又一卷的「國母」條件根本全是屁。
皇后是一國之母,是國境內千千萬萬的婦女同胞們仰慕學習的對象,可是仔細想想,自己家都顧不完的她們哪個有空去學習皇后的生活起居禮儀?又有哪個有閒暇去注意皇后的一舉手一投足是否違反善良社會風俗?
若要國母為女人們樹立榜樣,她就別當滿身珠翠華裳、雙手溫潤如玉的皇后,而要解散所有宮人,事必躬親地自己扛著掃把打掃內外皇城、按時進御膳房生火煮三餐餵飽皇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抱著皇帝前一天換下的無數衣服直奔溪邊洗滌、有事沒事還要做個手工出去賣以貼補家計……
呵呵!他曾經興奮地細數過皇后該樹立的榜樣,而且很肯定沒有一個出身名門的女子無不聞之色變。
這些滿口禮義廉恥忠君愛國的大臣們要的只是自身的榮華富貴,為了讓自家的女兒們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為了家族能權錢一把抓,晉升到能與皇親平起平坐的地位,今日之舉全是為了拔除眼中釘──尊貴陛下懷裡的那隻鬼。
太平盛世居然出了隻覬覦后位的鬼,天理昭彰,豈能容之?
軟的既然行不通,硬的隨即上場,帝國內號稱最會收鬼的大師被一群較年輕的激進分子簇擁進來,後頭還跟了一群熱血道士們拖著一車子畫好硃砂咒的黃符和桃木劍。
「別拉我,壞人姻緣會不得善終啦!」大師白著一張臉拚命喊。
「大師,您只管做,有事會有人扛。」從右邊挾持著大師的大臣面目猙獰地說。
「誰要扛啊?叫他先出來我算算八字合不合,你們這群沒事找事做的,喪盡天良的事幹多了只會下十八層地獄啦!別再扯我褲腰帶了你!」蹬著腳想逃走的大師轉頭發出怒吼。
「您可要好好想想,大師,別忘了您的一家老小還在……哼哼!」站左邊架著大師的大臣陰森森地恫嚇。
「你們這群人絕對不得好死啦!」大師對天悲呼,若他還有命活下來,肯定會發爐發到天地變色,日日夜夜詛咒這群人形惡鬼。
「師傅,請您為國盡忠吧!」推著木輪車的徒弟們鼓譟。
「閉嘴!」他含淚怒不可遏,為國盡忠個屁啦!拆散愛侶算什麼為國盡忠?
大師的後悔有如下不盡的雨水,他當初一定是迷了眼喪失神智,才會試圖引領這票沒心肝的豺狼虎豹回歸正途,有本事就自己努力去死得讓萬人不捨,推出替死鬼後躲在人群裡叫囂的絕對不是好心人。
「陛下,請您收回成命,封鬼為后實是萬萬不可,人鬼殊途啊!」為首的老臣涕泗縱橫搥胸疾呼。
「巴克伊,你義正詞嚴一而再再而三的請命就是為了策劃這個?」年輕帝王抬起頭望著眼前偌大的陣仗問。
「……是,皇上,自古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為上者應顧念法統,順天而行,萬萬不能使國本動搖。」巴克伊看著年輕帝王,一字一句說道,「因此,為了匡正昏亂,不長君之惡,亦不辱先帝遺命,微臣只能出此下策請出大師相助,王臣蹇蹇,匪弓之故。」
連威脅帝王的話都說得出口,佯裝成涕泗縱橫的忠臣就能掩去私心嗎?居然還有臉說並非為自己打算,簡直是睜著眼說瞎話。
陰風起,原本昏暗的天色剎那間轉為詭譎的紫紅,命定的時刻到了。
不知是誰起的頭,鎮鬼的咒文有如平地一聲雷在對峙的兩方中響起,前些日子才受鬼后派遣至此出使人族的鬼眾被一層結界給阻擋在外,烙鐵似的火紅咒文密密地包圍著鬼子,但是咒文被帝王之氣所圍出的金光阻擋,一次次的綑綁卻徒勞無功。
肅殺的氣氛讓人戰慄,緊繃的空氣一下子就滅了吵雜。
隨著施咒者用生命換得的力量漸漸流失,幾個命短的道士早已昏死當場。
有著流火般美麗紅瞳的鬼子禴遙緊緊窩在帝王的懷裡,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讓心愛的帝王陷入為難,可是,私心卻制止自己拋下帝王離開。
為了愛,禴遙兩度拋棄了返回鬼域的機會,無視鬼后派來的使者苦口婆心的勸阻,不理以他夫婿自居的灰鱗鬼一再地恫嚇,他怎麼也無法相信愛他入骨的珣瑜終將成魔,而他亦會魂飛魄散無法轉生。
中秋夜於映月亭裡的意外初遇,促膝暢談天下事的和樂,彼此傾心相約白首時盈滿龍床的月下香……一切的一切彷彿還是昨天的事。
快樂的時光竟消逝得如此之快,讓人措手不及,他多想能成為人族和珣瑜朝夕與共,多一點相處的時間;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珣瑜身邊,攜手一生。
他將珣瑜摟得更緊,國師所囑咐的時刻將至,這一切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眼見情況仍然僵持不下的臣子馬上下令將大師的家人架上場來,以實際的行動威脅著一直閉著嘴的大師。
看到年幼女兒的頸子上被大刀壓出了血痕,大師剎那間腦筋一片空白,他的嘴在張閤間自動地吐出了沒人聽過的咒文。
驟然升高百丈的張狂火燄幾乎炫花了所有人的眼睛,隨即那火燄在暗空中畫了個弧,化成巨箭朝相擁的皇帝和鬼子破空而去。
「不可以!」帝王驚呼,同時轉身以身為盾阻擋帶著沖天烈燄的火箭。
「陛下!不要!」在場的眾位大臣看見年輕帝王的動作全僵在原地,眼睛猛地睜大。
「嗤!」的一聲微響,一股劇痛襲上了他的胸前,禴遙慢慢地低下頭,他看見穿透了珣瑜右背後筆直貫入自己心房的箭身。
不禁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不顧心房和雙手被火燄焚燒的痛楚,禴遙環過珣瑜的身體,握住殘箭,用力將它拔了出來。
血肉撕裂,在拔出箭的那一瞬間,他看見珣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笑,像是在說:『從此以後他們的心裡確實有了彼此』。
也是同一時間,群臣的慘叫聲此起彼落,幾乎是把天地都喊裂掉,他們是要驅鬼不是要弒君啊!
捉著大師的臣子們驚恐地各自找掩蔽,此時不撇清關係更待何時。
幾個牆頭草一發現自己站錯了邊,立即提高音量吼道:「御醫!快救皇上!禁衛!快把這群弒王叛國的逆賊拿下!」
被混亂場面嚇傻的禁軍們紛紛回神,朝為首的禍首撲去,使勁地壓制住正想趁亂逃走的眾位要臣。
群臣們似乎還在旁邊吼著什麼,但珣瑜聽不見也不打算去傾聽,他將禴遙的身軀緊緊的擁在懷裡,全然忘卻自己的生命力正隨著奔流鮮血流逝,挺著越來越疼的身體,慢慢地抽出閃著銀芒的鎮國劍往被血染紅的石板地面上一插。
只要有一口氣在,他就不能讓那群喪心病狂的臣子得逞。
神情緊張的御醫們將尊貴無比的帝王團團圍住,可是誰也不敢在陛下手持凶器時冒然上前。
「咳!珣瑜……」禴遙重咳了聲,吞下差點溢出的墨血叫喚著最愛的人。
天上的眾神啊!再讓他多陪珣瑜一下,再多看他一眼,他還沒把他的眉、他的眼全都記牢。
「朕會保護你,別說話,你傷得很重。」珣瑜把頭埋進禴遙的頸邊。
「珣瑜……對不起……」鬼子禴遙低低的喚了聲那銘刻在心房的名字。
對不起,珣瑜……明明發過誓此生要攜手白首,最後我還是先捨下了你,國師大人,一切都拜託你了,但願來世……
禴遙的眼中有著千萬分的不捨,火紅的眼看不夠似地不肯移開分毫,用盡全力睜得大大的,像是還有千言萬語想說給他聽,無奈的是他的時間已到了盡頭,身體已從腳開始化為點點幽暗的血紅火星,逐漸地崩離。
「不要動,你不要動,朕是人族的帝王,沒有得到朕允許,你哪兒都不許去,都已經努力到這時候,你怎能在最後放棄?」珣瑜痛苦地咆哮。
年輕的帝王慌了,自有智慧開始就被教導著帝王是神之寵兒,不但授命於天,還有著金口得掌天下救萬民,可是在面對懷中逐漸崩解的情人,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與平民百姓一樣無能為力。
「對不起……但是……」禴遙盈滿哀傷的雙眸定定地看著珣瑜的臉。
「禴遙!」他哀慟地求道,「不要捨下我。」
不是朕,而是我,除你以外,我別無所戀。
禴遙露出一抹帶淚的笑容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就算魂飛魄散我也甘願了。」
「我不許,你與我約定過的,食言的人要一輩子當對方的奴隸,此時此刻你若捨下我,我一定會找到你,要你為今日的食言付出代價。」皇帝的眼中燃著憤怒的火光。
「我……等你……願……你能……」找到我……
天雨驟停,帝王懷中的身影成為空中飛舞的血紅火星紛紛朝天飛去。
「不!」試圖要阻攔的珣瑜發出痛號。
「鬼子已除,快扶陛下回寢殿……」不知是誰發出這句話,剛剛分為兩派陷入一片混亂的眾臣突然瞬間團結起來,指揮禁軍的馬上動員兵士,為首的大臣更是忙著搶當壓制皇上回去的主力。
痛失愛侶的珣瑜被內侍與老臣們猛推簇擁著,心裡忿怒得幾乎要失去理智,他們只是相愛有何錯,其他人憑什麼拆散他們!?
貴為坐擁江山掌治萬民的帝王,竟連所愛的人都留不住,他緊緊的握拳,心裡充滿了恨,這全是拜他賢能的臣子們所賜。
將聽過的所有酷刑在腦子裡列成一串,他非得要親眼瞧瞧自古以來就被人歌功頌德歷久不衰的丹心、忠肝、義膽……這些東西長什麼模樣不可,在場的人都是妨礙他的敵人,是他們殺了他的禴遙,他要報仇!他要報仇!用他們的血來為禴遙陪葬。
想要成仙者得先找到一塊與世隔絕的靈洞寶地,還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修身養性去七情斷六慾,墮落成魔卻僅只短短轉念一瞬。
濃濃的腥腐味道源源不絕地飄出,墨黑的煙霧從皇帝的雙腳向上纏繞,化魔的青綠刺青圖騰出現在原本英挺的面容上,人形漸漸被猙獰的魔化骨撐折成令人驚怖的模樣。
「陛下成魔了呀!誰快去請國師啊!」
只是區區逼個婚,怎麼會鬧到這麼大?
帝王成魔一掌捏死七位首當其衝的老臣,血花四濺哀號震天,皇城內熱鬧如戰場,諸位大臣都彷彿是間急診室收進藥石罔效命危病患的醫院,不是掉頭走人就是急忙與禍首劃清界線,誰也不想因此送命。
群臣炸了鍋般尖叫四逃,鮮血與屍體齊飛,如同煉獄降臨人間,應驗眾神官們所卜天讖的前半段。
堂堂天授神命的帝王成了魔頭,關在血祭室裡正在放血禱告的國師是第一個經由式神得知這個訊息的人,他馬上做出決定並要求神殿內的眾上位神官們聯絡各級一品官員依最高緊急護國令行事,這個命令是帝王駕崩時才會動用的,所以領命的眾人盡皆表情凝重執行命令。
忙亂中誰也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會怎樣……
楔子
史證不會說謊,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西元前三五○七年,神族與魔族結束了長達五世紀的爭戰,神族雖獲得最後的勝利,但持久戰帶來的龐大損耗卻使祂們乏力再控制一切,遭驅趕至世界盡頭的魔族亦無法橫行世界,一體兩面的人族與鬼族因此興起。
但是埋藏在骨血中的無窮慾望,讓原本唇齒相依的關係敵不過統一世界的野心而破滅,兩族爆發激烈戰爭,當領軍的鬼王死於戰場的同時注定了鬼族戰敗的命運,約在西元前二九八五年鬼族投降,鬼后率領鬼族臣服於人,承天最後的神力眷顧,人族達成世界統一的美夢,建立納科諦瓦帝國,邁入輝煌文明的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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