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人怪癖的界定
第一節 怪癖
自古以來,對「怪癖」二字的解釋多有不同,但大致上在相關闡述上是大同小異的。世界上無奇不有的特殊癖好,是許多人連聽都沒聽過的。有一句古話,叫作「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世界之大,乃是一個客觀事實;感到奇怪,是一種心理經驗。人們所以會對某些事物感到奇怪,是因為它們超出了已有的經驗或理智範圍。(林在勇,2005:25)
《中國時報》曾經報導過一則怪異的行為:有一名婦女從小就愛亂吃東西,四十多年來,吃過瀝青、火柴頭、煙灰,喝過汽油、柴油。奇怪的是身體沒有出現過毛病。她就是吉林梅河口市山城鎮頭八石村婦女丁偉,在八歲時,被瀝青「美味」吸引,以後就開始亂吃東西,在當地是一奇人。丁偉自己說,八歲那年有一天天氣特別熱,她聞到被太陽曬熱的電線杆上的瀝青發出的氣味特別香,她禁不住誘惑,就挖下一塊來吃,從此瀝青便成了無法抗拒的「美
味」。1980 年,丁偉懷孕,因怕吃瀝青影響胎兒,便不敢再吃。但她抗拒不了瀝青的誘惑,她便把瀝青放在嘴裡嚼完後,再吐出來。自1982 年生了兒子後,她便不再吃瀝青了。20 多年間,她已吃掉了十公斤左右的瀝青。不再吃瀝青後,丁偉只要聞到汽油味,就喝汽油,家人擔心她身體受害,曾加以控制。然而,每當犯「油癮」時,必須往鼻子裡滴幾滴汽油。14 年中,她用鼻子「喝」掉了70多公斤汽油。後來,聞到柴油的氣味比汽油味好,在7 年間大約喝了30 多公斤柴油。隨後,在煮餃子劃火柴點火時,又被火柴點燃後的味道吸引,便開始吃火柴頭。開始時不帶火吃,後來能將火柴點燃了吃,最多時能吃六、七包。吃多了,她還能吃出是那個廠商的,已經總共吃掉兩萬多包火柴。吃過瀝青,喝過汽油、柴油,吃過火柴,丁偉還是不過癮。1999 年後,她又開始吃煙灰。丁偉在家人和鄰居們的勸說下曾到多家醫院檢查過,經檢查她的血液呈粉紅色。有人拿她的頭髮到北京化驗,發現她缺鋅,但與她吃的這些東西並無關係,身體也沒有什麼病。2002 年,在父母和家人的反對下,丁偉決定將這幾種「美味」戒掉。雖然暫時戒掉了,但她只要一聞到汽油、柴油的味道還是覺得很香。(徐尚禮,2003)世界上的美食數不盡,但大多數的人應該是從沒想過,天涯的一角竟然會有人把這樣奇怪、看來對身體有害的「食物」當成「美食」來品嘗,甚至認為比一般我們所認知的「美食」還要來得美味,真是令人大感不解的「怪癖」!
癖,《新華字典》的解釋是:對事物的偏愛成為習慣。(李長庚,2009)也叫做「癮」。(康繼堯,1989:701)在《廣辭苑》上查「癖」這個字,它解釋如下:「癖……傾向某種嗜好或習慣。經常發生的事。習慣。規定。特徵。缺點。應受譴責的事。」有人經過二十多年旅遊的經歷之後,對於為什麼各國會出現這樣的癖好,在某些方面他有自己的解釋。但有些事情,也只能用「真是個壞習慣」一句話來帶過。(岡崎大五,2010:12)這是說明了怪癖這種行為,全世界任何角落都會發生,是不分人種與國籍,都會有如此的行為。
例如以下這則報導:人口十多億的中國大陸,近年來頻頻發現奇人怪事。瀋陽又發現一位更奇的人,他不但能夠吃燈泡等玻璃製品,還能將鋒利的刀片像嚼乾果一樣吞下。這位吃刀片的怪人名叫王針,有人親眼目睹了他分別將刀片、燈泡放到嘴裡大嚼特嚼的情景。據說,王針首先拿出隨身攜帶的刀片,為了顯示其鋒利,他用手中的刀片將包裝紙整齊地切成條狀。然後,王針把刀片放入嘴中,刀片瞬間便被他嚼碎。王針一邊咀嚼,一邊伸出舌頭讓記者看已經被嚼碎的刀片。心急的王針還不等記者拍攝下這驚人的一幕,便說:「我咽下去了!」不出一分鐘,鋒利的刀片就進了王針的肚子,而他竟然安然無恙。當記者詢問刀片的味道時,王針邊抹掉嘴上刀片的殘渣邊說:「嚼刀片就像嚼果乾一樣,很有口感呢!」隨後,王針又卸下棚頂還帶溫熱的燈泡,用毛巾包住砸碎,又一片片地吃起玻璃來。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王針就一邊聊天一邊吃掉了那支燈泡。據指出,王針吃到刀片、燈泡已經有11 年之久了,目前他已經吃掉了無數支燈泡和幾千個刀片,從未出現過任何異常反應。如今已經超過40 歲的他,身體健康,什麼毛病也都沒有。此外,在1992 年的秋天,王針與同事到外面吃飯,盡興之時,王針看到桌子上的玻璃杯,突然像看到美味一樣,十分眼饞,於是他就試著「嚐了嚐味道」,竟然就把一個玻璃杯給吃掉了,然後無任何異樣的感覺。吃玻璃的嗜好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每天他都得吃點兒才舒服。王針吃刀片是在1992 年底,他發高燒臥病在床時突然感覺肚餓,周圍又沒有什麼可吃的東西,於是就順手抓起刮鬍刀片,放到嘴裡嚼了起來,當時「感覺味道好極了,而且好長時間都沒有餓。」王針打趣地說:「吃刀片、燈泡比吃飯還頂餓。」自那以後,王針總是隨身攜帶著些許刀片,以便肚子餓時隨時可以充饑。(王綽中,2003)世上的怪癖奇觀,超出我們所能想像,如上述的吃刀片、喝汽油居然是人類身體構造可以負荷的,實在無法想
像這樣的「怪癖」有幾個人能夠「甘之如飴」!
據《漢語大字典》,「癖」有二義:其一、潛匿在脅間的積塊。在醫分為食癖、飲癖、寒癖、痰癖、血癖等。其二、嗜好。《字彙‧疒部》:「癖,嗜好之病。」由此看來,癖從疒部,從第一個意義衍生出第二個意義,其間都蘊含著病變的字源,而且是因量過多而病變。現代西方醫學的普及似乎也使「癖」字在現代漢語中只剩下第二個意義,並慢慢將脫離了過多不散而病變的意義。
「癖」字演變的歷史本身就是值得注意的文化現象,歷朝字典裡,向來都只有第一個意義,醫學病變的一種,某一體外之物在體內形成積塊。一直要到明代《字彙》才出現第二個意義,但依舊以病看待,稱為「嗜好之病」。以「癖」形容個人獨特嗜好固然由來已久,但是此字於明代「入典」(列入字典)則有另一層文化上的意義:經典化,銘刻於經典,使它正當化,被接受認可成為正統語言使用的一部分。當然,以癖指稱嗜好的用法其來有自,至少始於魏晉。《晉書‧杜預傳》可能是中國癖嗜文化的原型:「預常稱王濟有馬癖,和嶠有錢癖。武帝聞之,謂預曰:卿有何癖?對曰:臣有左傳癖。」從這個原型開始,附加於醫學原義的第二個意義,也是從此出來的文化概念,本身就帶有強烈雅俗區判的色彩。(邱德亮,2009)「癖」所以為「癖」,應該有三個特質:偏異、極致、隱密。根本上「癖」的第一個特質:「偏異」─偏異於一般人的行為、愛好、觀念。或者愛好的事物、行為沒有那麼「偏異」,但是程度卻極致化了。和「偏異」、「極致」相關的第三個特質,是「隱密」─不能或不便公開。因此,中文裡面對「癖」有些非常婉轉的說法。「斷袖之癖」或「龍陽之癖」,是說同性戀。「季常之癖」,是說怕老婆。「盤龍之癖」,是說愛賭博。「煙霞之癖」,是說抽鴉片(早先指愛好遊山玩水)。由於有「偏異」、「極致」、「隱密」這三種這特質,所以過去中文字典裡把「癖」定義為「嗜好之病」,也就是很自然的事。(黃秀如,2005:17)
在字典裡,「癖」這個字早期出現於南朝梁代顧野王所編著《玉篇》中的時候,解釋是這樣的:「癖:食不消,留肚中也。」顯然只是指一種消化不良的症狀。
從魏晉南北朝開始,也有人在實際的文字應用上跨出一步,把「癖」不作此解釋,而引伸出和嗜好有關係的意味,但顯然是一種有「毛病」的「嗜好」。後來的字典裡,明代梅膺祚的《字彙》把「癖」解釋為「嗜好之病」是個代表,道出了中國人對這個字很長時間的一種共識。
中文字的本身,給了「癖」一個「病」的歸屬。但是由於中國文化的許多關係,又有一股力量在擺脫「癖」和「病」的關係。白居易在〈山中獨白〉中說:「人各有一癖,我癖在章句,萬緣皆巳消,此病獨未去。」教育部掛在網路上的《國語辭典》說,「癖」這個字只保留了兩個解釋:一個是最原始的「食不消」;另一個則是「習性、嗜好」。在生活裡,我們的認知也的確如此。「癖」相當於「嗜好」的解釋,在今天是十分普遍的。因此,最常見的是,我們把「癖好」等同於「嗜好」、「愛好」在使用;「癖性」等同於「習
性」或「個性」在使用。(黃秀如,2005:18)
中文的「嗜好」,英文是hobby,而且很清楚地指出是「業餘的嗜好」(Shorter Oxford Dictionary)。中文代表「嗜好之病」的那個「癖」,英文可以說是obseeion,也可以說是addiction,但都不會像中文把「癖」等於「嗜好」那樣,讓obseeion 或addiction 的解釋等同於hobby。同樣地,在中文裡,「戀物癖」、「書畫癖」、「梅癖」、「竹癖」、「茶癖」並用一個「癖」字打發,但是在英文裡,lolicom、fetishism、zoophilia、transsexualism、scopophilia 卻個個都是沒法讓你和任何風雅嗜好有所聯想的個別單字。在英文裡,要表達「習性」或「嗜好」,有特定的字;要表達比習性或嗜好更強烈的一種耽溺或堅持,有特定的字;要表達心理或生理異常的一種病症,也有特定的字。(黃秀如,2005:18)另外,「上癮」也是常被用來表示一種陷溺某種無法自拔的行為現象,與我們定義為「癖」的習性相同。因為「上癮」(addiction)一詞泰半指的是對藥物依賴上癮者,但是一個人對於某種習慣持續性的熱衷與強迫式的投注,也是一種成癮,因為難以自拔或不想自拔。對身體、器物、或是某種動作與姿勢,有著無可抗拒的迷戀和堅持。許多文明裡都認為左手是「不潔」的,所以宣誓時只允許將右手放在《聖經》上,這也是所有動作的「怪癖」者遭受輕蔑侮慢的歷史淵源。而「戀」字的確稍見文雅,但「癖」則較傳神,癖可以說是某種中性的個別嗜好或習性。(同上,24)
綜上所述,「怪癖」二字的範疇至今愈來愈寬廣。狹義可說是一種病症,原本被視為一種負面現象,或者易引起他人不快的行為;廣義可概括為愛好、喜好、嗜好、或者是西方心理學家所稱的「上癮」或「物戀」,統統可為本研究所認定的怪癖行為。雖然中西對「癖好」的實際看法有所不同,但這些異常行為對人所產生的依賴性影響是有相當程度的共識的。
怪就是異,唐代釋玄應《一切經音義》說:「凡奇異非常皆曰怪。」怪本身是指自然界和社會出現的反常現象。妖也就是怪:「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左傳‧宣公15 年》)。自古怪異就有兩類;一是災變;一是祥瑞。而環繞災變和祥瑞的不同處,文化的許多要素漸次展開,成為中國古代文化的兩大重要主題。從天命和人為的不同側重解釋怪異的由來,也成為中國古代基本哲學傾向的分水嶺。(林在勇,2005:3-4)
世界上的事物是很奇妙的,並無法用科學來證明一切,也無法用數據來說明,其中複雜性遠超過一般人所能理解想像的。而世上百樣癖好也沒有一定的規則可循,好比說世界各地怪異嗜吃食人的「品項」,可不是我們想像中的佳餚,而是千奇百怪的東西,如石頭、泥土、玻璃、甚至什麼都吃的人。如下面這一則:有些人喜歡吃石頭和泥土。巴布亞新幾內亞是太平洋上的一個島國,那裡的居民把幾種岩石當作食品。義大利那不勒斯地區的人至今仍然用維蘇威火山附近的泥灰岩摻在麥麵裡作成美味「阿利卡」。在中國四川省有個小男孩從三歲開始,特別喜歡吃石頭,每天的早晨、中午和晚上都要吃四十克左右。他挑選黃色的泡沙石,先把石頭的表層去掉,然後再吃裡面乾淨的部分。他對採訪的人說:「吃石頭就像吃炒花生一樣又香又脆,一天不吃就難受。」俄羅斯遠東地區的有些少數民族愛吃白黏土,非洲和澳大利亞的一些居民很好客,常用藍黏土、翠綠黏土招待貴賓,認為這些黏土能「健腦提神」。在伊朗的食品市場上也有黏土出售。在花園之國新加坡,有個小男孩不愛吃巧克力、不愛喝水,也可以不吃飯,但他每天非吃一樣東西不可,那就是紙。如果找不到紙的話,他連鈔票也不放過。美國有個叫莎莉的姑娘更離譜,專吃五美元面額的鈔票,沒用多長時間就吃了幾千美元。一個英國婦女的習慣也相當特別,曾在12 年當中每天吃一本書。讓科學家大惑不解的是,這些異食癖者的身體卻都很健康。而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除了吃毒蛇的人之外,世界上還有食草成性的人。1987 年5 月,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坐在地上,一根又一根地吃著枯萎的稻草。這個小女孩不愛吃米飯、炒菜,也不吃糕點、糖果,每天卻要吃0.25 公斤稻草。另外,當地還有一個專吃青草的小姑娘。1985 年,英國的一個地方法庭開庭審理案件,沒想到在審訊的時候,被告卻穿了一套警察的制服出庭。原來這叫詹姆斯的犯人有一種怪癖,他在監獄裡吃光了自己的所有衣物,包括襯衫、長褲、內褲、襪子和鞋。他穿的警察制服,是辯護律師臨時向警方借給他的。在摩洛哥一家旅館的表演臺上,一個叫阿蒂的年輕人正大口嚼著一個平底大玻璃杯,把臺下的旅客們都驚呆了。對於阿蒂來說,吃玻璃杯是他最喜歡的一道大餐。他自己形容說,嚼下玻璃杯就像吃脆蘋果一樣痛快,當地人管他叫「嘴裡長出鑽石牙齒的男人。」在他二十歲的時候,他已經吃下過八千多只玻璃杯。醫生從他的X 光片上,也檢查不出他口腔、胃部有損傷的痕跡,
也找不到玻璃的碎末。醫生說,這是醫學上無法解釋的現象。美國還有一個「什麼都吃的先生」,名字叫洛圖鐵。他從1986 年開始,已經吃下了十幾輛自行車、一輛超級市場的手推車、七臺電視機、六盞大吊燈,甚至整架報廢的飛機。洛圖鐵曾經向人們表演他吃鐵釘、刀片、螺絲帽、杯子、盤子,他就像吃點心一樣把這些東西嚥到了肚子裡。為了證明他的表演是真實的,醫生對他進行了X 光檢查,結果發現他的胃裡真有一大堆金屬。洛圖鐵說他有不怕疼痛
的本領,十六歲的時候開始吃玻璃,結果毫無損傷,從此以後金屬玻璃就成了他的家常便飯。他平均十到十五天吃一輛自行車,四天到八天吃一臺電視機。醫學家曾經對他進行過專門研究,發現他的牙齒和消化器官比普通人厚一倍,所以在吞金屬和玻璃的時候不會受傷。
更離奇的是,美國有一位名叫蓋倫‧溫澤的核動力工程師,是個年近半百的核能源專家。他有個令人吃驚的嗜好,就是每天要喝一些含有氧化鈾的核廢料溶液。多年來,他已經自己「處理」了約五百公斤核廢料。(康克林[S.R.Conklin],2004:44-48)
原本的癖給人有負面意義的印象,那是因為沒有癖好的人以自己的所「無」去評斷的結果,其實它就存在那裡,別人憑什麼說不可以?而現在我們或許還無法理解那些怪異的行為,但是應該學著包容它們,視野才會開闊。
第二節 文人怪癖
從一般的怪癖再縮小範圍,就到了文人怪癖。「文人」在字典裡頭通常是指有文德的人或從事文學創作的人。在本研究中特指於文學領域中佔有重要一席之地的文人,而這樣的文人有著不為人知的特殊「怪癖」。文人怪癖,自古以來都在各類軼文傳記裡保存著。因此,依循此一途徑來探究它的關係脈絡。
晚明時期,對文人的偏執性格,作完整而細微的類型整理與描述者,莫過於程羽文了,他在《清閒供‧刺約六》中指出:「癖:典衣沽酒,破產營書,吟髮生歧,嘔心出血,神仙煙火,不斤斤鶴子梅妻;泉石膏盲,亦頗頗竹君石丈,並可原也。狂:道旁荷插,市上懸壺,烏帽泥塗,黃金糞壤……並可原也。嬾:蓬頭對客,跣足為賓,坐四座而無言,睡三竿而未起,行或曳杖,居必閉門,病可原也。癡:春去詩惜,秋來賦悲,聞解佩而踟躕,聽墮釵而惝恍,粉殘脂剩,盡招青塚之魂……病可原也。拙:志惟對古,意不俗諧,飢煮字而難糜,田耕硯而無稼,營身脫腐,醯氣猶酸,病可原也。傲:高懸孺子半榻,獨臥元龍一樓,鬢雖垂青,眼多泛白,偏持腰骨相抗,不為面皮作緣,病可原也。」論癖、狂、嬾、癡、拙、傲等,都屬於逸出尋常人的行事作風,倘若在日常生活中與人相處,很可能遭受旁人的排斥,但程羽文一再說「病可原也」,以珍惜欣賞的口吻,一一拈出了性格類型。(毛文芳,1998)有病,才有情趣,才有鋒芒,有與世俗不同處,不為世俗所影響,也才沒有世故態的人格。於是從這個觀點,癖同狂、嬾、癡、拙、傲一樣都是另一種品味。(邱德亮,2009)宋王觀國羅列史上各式嗜癖,作為莘莘學子常用的工具書,《學林》不只概括文人著名的癖好,以使讀書人具備基本的文學常識,同時學子們「凡人有所好癖者,鮮有不為物所役」,此句已揭示癖嗜文化該有的倫理規範,以及理解這些案例應有的態度。然而,王觀國不免為文人最高雅的癖好辯護:「雖皆不免役於物,而校其優劣,則好聚書者為勝也。」癖好在明代文人之間,不再只是附庸地倚靠援引古賢逸士藉以正當化的嗜好,而進一步能理直氣壯地高聲宣稱,並以此為榮為傲。他們以不同方式,不同語藝為癖好辯護。(邱德亮,2009)
袁中郎也有這樣一種珍惜的心情,他認為「世人但有殊癖,終身不易,便是名士,如何靖之梅,元章之石,使有一物易其所好,便不成家」。如果林和靖不獨愛梅,米元章不獨好石,便不能成為千古名士。而文人對這樣對事物精神專篤不一的程度,可說已到了如「癡」如「夢」的境地,甚至可謂其為「殉」或「溺」。袁中郎將那種對事物嗜癖專一至以性命相許的如癡狀態,稱為「溺」,即使為酒荷鍤、為書掘塚、為禪斷臂,都在所不惜。(毛文芳,1998)
文人怪癖除了呈現出不同的樣貌,也反映出某種的宣洩意念和想望,更為了要建立一種不同流俗的態度,這事有其背後因素在的,也讓他人有不一樣的觀感,並期待他人仿效,進而認同自己。如:
大仲馬除了小說以外,也擅長用各種文體寫作,特別的是他常以特定的顏色來代表一種文體,比如:寫小說用藍色稿紙,寫詩用黃色紙,寫散文則用淺紅色紙。另一位大師福樓拜,寫作時往往一張十行的稿紙只寫第一行,留下九行空
白,寫作行徑令人費解,有一天跟隨他寫作的莫泊桑(後來也成為法國知名大作家)忍不住問他:「這樣不是太浪費了嗎?」福樓拜回他說:「空下的九行是留著修改用的。」由此可見一位大師對自己作品的嚴謹態度。另外福樓拜習慣白天休息,晚上則挑燈寫作,從他書房裡徹夜透出來燈光,還成了塞納河夜船的「航示燈」。(釋妙薀,2005:17)
尼采曾經奉勸想成為天才的人:「不要吃晚飯、不能喝咖啡。」這樣的說法自然是來自天才專注的是精神世界;然而天才真的是餓出來的嗎?挪威作家漢姆生可不這麼認為,他說:「我早就發現,只要連續餓上幾天,靈感就會枯竭。」正如亞里斯多德說的:一頓美味餐點之後,彷彿血液全湧向大腦,很
多人因此成了詩人和預言家。(同上,70)
每個文人的怪異處當然是「自成一格」,甚至進一步想影響、改變他人。不過,看來文人自有自己面對潛在看待的方式,如:
尼采曾自問自答的說:「我為什麼如此聰明?因為我對德國飯菜一點也沒興趣。」理由是德國的飲食會讓人舒舒服服的撐壞肚子,他並且奉勸想要和他一樣成為天才的人「不要吃晚飯、不能喝咖啡。」尼采的建議並沒有傳到巴爾札克的耳裡,因為他之所以能寫出一部接一部的知名小說,靠的正是咖啡的幫忙。(釋妙薀,2005:70)
要怎樣才能檢查自己是否已經有某種「嗜好」,明末湯賓尹已經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答案:「誠有癖則神有所特寄。世外一切可艷之物,猶之未開其鑰,何自入哉?凡貴賤、窮通、得喪、毀譽,動能驅遣人意,與之為喜怒者,其人皆胸中無癖也。」
也因為如此,他最後下了一個結論:「士患無癖耳」。(黃秀如,2005:18)
因為士人是中國古代人文知識分子的統稱,這些人對社會必然產生一定的影響力;況且他們透過知識的學習,在傳播文化、政治、學術傳播等,他們也是國家政治的參與者,又是傳統文化的創造者、傳承者。所以文人在當時是一群特有的身分,也是獨有的精英社會群體。
當然,文人所以會讓人有「反常」的舉止出現,背後所產生的動機可能是一般人無法想像的,或者根本沒有理由的、沒有任何的道理可解釋,因為文人怪癖是「怪」的如此獨一無二,「怪」的獨具韻味。換句話說,具有「怪癖」特色的文人,更顯得獨樹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