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讚譽:女版金庸!
倪匡盛讚:「數千年來首位女性武俠作家,開創武俠新紀元!」
勇奪全球華文新武俠小說大賽首獎,400萬人次網友點閱超人氣作品
氣勢磅礡、萬眾矚目,新世紀武俠接班鉅作
〔卷一、卷二〕
趙觀,從小在青樓成長的他,面貌清秀俊雅,個性卻圓滑狡黠,生父不詳的他在親娘被仇家殺害,一家滅門遽變之後,懷著母親傳給他的奇門毒術,獨身闖蕩天涯,憑著自身聰明機智,涉入人心險惡的江湖……
凌昊天,父母是武林中頂級人物的他,出身醫俠名門世家,集萬千寵愛與尊榮於一身,但個性調皮搗蛋、古靈精怪的他卻不甘被束縛,總是想方設法縱性而為,令眾人束手無策,對他頭痛不已……
二個身分、背景、性格截然不同的少年,在老天爺的巧意安排下相逢,卻又各自面對曲折離奇、絕妙不凡的江湖際遇,他們的命運將如何交錯?一波波詭譎奇異的事件,考驗著二人的俠骨柔情,江湖風雲又將如何因這二個少年而武林變色,掀起各方驚濤駭浪。
〔卷三、卷四〕
趙觀繼任百花門主後,化名江賀藏身江南,在無心插柳下與青幫結交,相助青幫平定內亂,更進一步當上青幫辛武庚武兩壇壇主,並逐漸掌握一絲情風館滅門的線索。
當年凌昊天被母親押回虎山後,終於肯收拾起任性頑皮,定心學武學醫,習得醫俠夫婦一身醫術和武藝。他無意間得知青梅竹馬的師妹鄭寶安即將與大哥凌比翼訂親,深受打擊,傷心下離家出走。下虎山後他援丐幫、會武當、訪少林,與當世高手分庭抗禮,傲視天下。
〔卷五、卷六〕
浪子趙觀巧遇風華絕代而又神祕難測的朝鮮公主,隨之出海歷險,意外捲入朝鮮幼主繼承王位之爭;之後繼續追查當年滅門血案的仇家,竟追溯至大明奸臣嚴嵩家中。
凌昊天初出江湖,迭立大功,卻受人誣陷,背負殺害多位正派武林人士的黑名,又遇修羅會與藏教喇嘛追殺,正邪兩派群起圍攻,身陷重重危難,進退都是絕路。
趙觀發現火教驚人內幕,再挺身相助小三兒逃出險境,並陪伴他暫離中原是非,遠遁塞外。一對豪傑馳騁大漠,馴馬游居,過了一段與世無爭的逍遙日子。
〔卷七、卷八〕
天生英雄不甘寂寞,凌昊天與趙觀在大漠上開創天觀馬場、結交蒙古王族、與世隔絕兩年之後, 又因江湖恩仇而重入江湖。
趙觀多年來到處留情,結識眾多紅顏知己,浪子究竟情落誰家?凌昊天與鄭寶安迭經誤會分離,究竟能否定情聚首?一連串設計冤枉凌昊天的幕後黑手,竟與趙觀多年來苦尋不著的仇家有所關連,真相呼之欲出;仇家的真正面目究竟為何,背後又受到何人操控?
何謂仇恨,何謂真情?《天觀雙俠》扣人心弦精采最終卷
讀者好評:
「《天觀雙俠》展現了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與驚喜,讓讀者能痛快沉浸在武俠世界的感動中。」
「完全顛覆了讀者的眼光,雖覺不可思議,又感到合情合理,這就是作者厲害的地方!」
名人心得:
倪匡:「寫作要有天分,寫武俠尤其困難,鄭丰是幾千年來首位女性武俠作家,文筆出色,開闢武俠創作新紀元。」
方文山:「武俠是中國的奇幻小說,武林江湖就像魔戒的中土世界一樣。作者精準將平面上的文字小說雕琢成具畫面的武俠世界。」
郎祖筠:「如果您跟我一樣在書櫃裡珍藏著金庸、古龍、梁羽生,該是您空出最醒目位置,保留給新世紀武俠大師鄭丰的力作《天觀雙俠》的絕佳時機。」
藍祖蔚:「百花門人舉手投足盡是毒的情節處理,結合中國文字的美麗結構,帶領讀者進入想像起飛的境界,有如一首動聽的毒物交響樂。」
台版獲書法名家 董陽孜女士 親筆題字
作者簡介:
鄭丰
鄭丰,本名陳宇慧,生長於台北,大學就讀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後曾在香港任職投資銀行十三年。
現已離開投資銀行業,定居香港,是五個子女的母親。
自1998年開始創作武俠小說,2007年首部作品《天觀雙俠》獲全球華文新武俠大賽首獎,網路高達四百萬人次的超人氣點閱率,出版後隨即轟動港台大陸三地書市,讀者好評如潮,寫作風格被認為集金庸的大氣、古龍的佈局、梁羽生的典雅,具新世紀武俠大師接班人之姿,甚至被譽為「女版金庸」;作品以經典古武俠風格磅礡呈現,情節驚心動魄,環環相扣,令人欲罷不能,無法釋手。
2009年推出《天觀雙俠》前傳《靈劍》,再次帶動書市,掀起武俠小說熱潮,成為年度最具話題性的暢銷排行榜作品;
2011年推出《神偷天下》,突破自我,顛覆傳統,是開創與眾不同武俠人物風雲力作。
已售出韓國、泰國等地版權,《天觀雙俠》及《靈劍》亦已由知名電視劇組著手籌劃拍攝電視劇中。武俠作品全系列累計至今突破三十萬冊銷售。
著作:
《天觀雙俠》(全四冊)、《靈劍》(全三冊)、《神偷天下》(全三冊)、《奇峰異石傳》(全三冊)
相關著作
《奇峰異石傳.卷一》
《奇峰異石傳.卷三(最終卷)》
《奇峰異石傳.卷二》
《神偷天下.卷一》
《神偷天下.卷三(最終卷)》
《神偷天下.卷二》
《靈劍.卷一》
《靈劍.卷三(最終卷)》
《靈劍.卷二》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一》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七》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三》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二》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五》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八(完)》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六》
《(文庫版)天觀雙俠.卷四》
《(文庫版)奇峰異石傳.卷一》
《(文庫版)奇峰異石傳.卷三》
《(文庫版)奇峰異石傳.卷二》
《(文庫版)奇峰異石傳.卷五》
《(文庫版)奇峰異石傳.卷六(完)》
《(文庫版)奇峰異石傳.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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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一部 青樓小廝
第一章 花園怪客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軾「蝶戀花」
初春時分,北地寒意已去,天氣晴暖,京城裡處處百花盛開,萬紫千紅。其時正當大明嘉靖十五年,年剛而立的世宗皇帝春秋鼎盛,用心朝政,海內昇平,百姓安樂。
這日午後,京師城南一戶牆高屋廣人家的院子裡,悠然傳出一陣小女兒清脆的嬌笑語聲。那是兩個女孩兒在後院角落的花棚下打著鞦韆,笑聲如一串銀鈴般迴盪在花團錦簇的小院落裡。那年長的女孩兒約莫十一二歲,一張鵝蛋臉,穿著繡花小背心和淡黃百褶裙;年幼的只有七八歲,面容粉雕玉琢,極為秀美,頭上梳著兩個髻子,身穿桃紅織錦小襖,下襯一條水藍緞面紮腳褲兒和一對串珠牡丹繡花鞋。兩個女孩兒衣飾華貴,顯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那年幼的女孩兒名叫含兒,是大學士周明道的獨生女兒;年長的女孩兒叫李鈴鈴,乃是含兒的表姊。
卻說兩個女孩兒在後院裡打了一會鞦韆,也覺得膩了,李鈴鈴提議道:「含兒,咱們來玩捉迷藏,好不好?」含兒拍手說好,便伸手蒙住了自己眼睛,笑道:「表姊妳先躲,我來找妳。快去快去,我數到十,就來捉妳啦。」李鈴鈴笑道:「欸!慢著數、慢著數!」她匆匆跳下鞦韆,踩著小腳兒,逕自往前院去了。
含兒蒙著眼睛,猶自坐在鞦韆上搖晃,口裡大聲數到十,數完後將手放下,笑道:「我來找妳啦!」她睜開眼睛,卻赫然發現面前多出了一個黑衣男子,離自己不過五六尺遠近。
含兒驚得呆在當地,張大了口,發不出聲音。卻見那是個高瘦漢子,一手拿著一柄亮晃晃的劍,一手撫胸,咳嗽了兩聲,呸的一聲,往地下吐了一口鮮血。但見他身子一晃,跌倒在地,嘩啦聲響,壓爛了花棚下的兩盆蘭花,猶自撫胸咳嗽不止。含兒這才注意到,這人身上受了好幾處傷,黑衣早被鮮血染透,肩頭和腿上的傷口猶自流出血來。她一個年幼千金小姐,哪裡見過這般景況?坐在鞦韆上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嚇得僵了,更作不得聲。
便在此時,牆頭上多出了三個人影,一人喝道:「在這裡了!」三人同時躍下,圍在那黑衣人身邊,手中刀劍直指著黑衣人。這三人都穿黃色錦衣,含兒認出是皇宮侍衛的服色。但聽其中一人道:「你道躲進周大學士府裡,我們便不敢追進來了麼?」另一個胖子道:「快將東西交出來!咱們兄弟一場,或許能饒你一死。」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說道:「誰跟你稱兄道弟了?你這般下三濫的貨色,我可從沒將你瞧在眼裡!」胖子臉上肥肉一橫,揮刀便往黑衣人腿上斬去。黑衣人躺在地上,似乎連爬也爬不動,只能任人宰割。不料那胖子這刀沒斬下去,自己卻大叫一聲,連退幾步,伸手按住了左頰,鮮血從指縫間流出來,口裡罵道:「他媽的!好小子!」不知如何竟被那黑衣人揮劍割傷了臉面。另兩人一齊喝罵,刀劍齊上,往黑衣人頭上砍落。黑衣人並不擋架,只開口叫道:「東西不在我身上!」
那兩人聽了這話,刀劍一齊停在半空,不敢斬落。左首那人問道:「你藏去哪裡了?」另一人道:「這人狡猾得很,活捉了回去,交給洪督主審問便是。」
黑衣人搖了搖頭,神色慘然,說道:「王兄,你要捉我回去交差,公事公辦,我也不來怪你。但你可知道,我取走的是什麼事物?」那姓王的微一遲疑,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曉得你偷去了宮中的要緊事物。」黑衣人道:「洪督主沒告訴你麼?」姓王的道:「沒有。」
黑衣人緩緩說道:「他未曾告訴你,只因這事物乃是他自己從宮中偷得的贓物。這事他不敢聲張,才只派你們幾個親信出來祕密追還。一旦你們知道了我偷去的是什麼事物,洪督主必定會殺你們滅口。因此我忠告兩位,還是別見到那事物的好。」
姓王的哼了一聲,說道:「我對洪督主一片忠心,才不信你這些鬼話!你監守自盜,身為宮中侍衛,卻幹下這等勾當,真是恬不知恥!」
黑衣人歎了口氣,轉向另一人,說道:「林兄,你是信我呢,還是信洪督主?」姓林的搖頭道:「鄭寒卿,你現在說什麼都已太遲了。你這一路逃出宮來,少說也殺了十來個東廠侍衛。就算你沒偷什麼事物,這筆血帳也夠得瞧了。」
黑衣人歎道:「既是這樣,我就將這大功勞給了你們吧。林兄、王兄,那事物是藏在了……藏在那……咳咳……」姓林的和姓王的一齊低下頭來,想聽清楚他的言語。黑衣人卻陡然躍起,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光,那兩人咽喉中劍,鮮血噴出,臉上神色驚恐莫名,仰天摔倒,在地上扭了幾下,便不動了。胖子在旁見了,臉色煞白,驚呼一聲,轉身便逃。黑衣人右手揮出,長劍直飛而出,刺入胖子的背心。胖子俯身撲倒,又往前爬出數尺,才不動了。
黑衣人坐在地上喘息一陣,才勉力站起,將林王兩人的屍身踢到院角的草叢裡,又緩緩走將過去,抽出插在胖子背心的長劍,將胖子也踢進了角落。接著他便轉過身來,望向坐在鞦韆上的含兒。
含兒目睹這場血腥的廝殺,早嚇得傻了,如同中了魔魘般,釘在當地,動彈不得。但見那黑衣人很慢很慢地向自己走來,每走一步都得用上十二分力氣,好似隨時會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他走得雖緩慢艱辛,卻終究來到了含兒面前,蹲下身來,臉面正對著含兒。含兒見他臉上全是血污,神色猙獰,兩道目光如電一般向自己射來,不由得全身簌簌發抖。但黑衣人口裡說出來的話,卻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黑衣人道:「妳是周家大小姐,含兒姑娘吧?」語氣竟甚是溫和。
含兒全沒想到這陌生怪客竟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心中驚疑不定,不敢不答,便點了點頭。
黑衣人抬頭望天,神色凝重,似乎在思索什麼要緊事情。過了一陣,他長長嘆了口氣,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裹,方方正正,裡面看來像是包著一本書冊。他將包裹遞去給含兒,又撫胸咳嗽,咳了半晌才止,臉色越發蒼白,喘息道:「今夜子時正,有個大娘和一個小女孩兒,會來到妳家後院的水井旁。妳將這包裹交給了那大娘。」他口氣嚴峻,這幾句話便是命令,毫無懇求的意味。周含兒呆呆地聽著,也不回答,也不伸手去接,卻是驚嚇過度,連害怕也不知道了。
黑衣人又道:「妳跟那大娘說,要她即刻逃去虎山,求醫俠夫婦庇護。這包裹……這包裹……和裡面的信,一定要交到醫俠手中。聽清楚了麼?」最後一句話提高了聲音,含兒吃了一驚,連忙點了點頭。
黑衣人又道:「妳剛才看到的事情和我的託付,除了可以告訴那位大娘之外,一句也不能告訴妳爹媽,或任何其他人。妳聽我的話,才能保妳爹媽一家平安。妳若洩漏了半句,轉眼便要家破人亡!記著,今夜子時,一定要將東西交給她們。妳若不照我所說的去做,我死後變了厲鬼,也要來找妳!」說時聲色俱厲。含兒臉色發白,淚水本就在眼眶中滾來滾去,此時啊的一聲,終於哭了出來。
黑衣人放緩了臉色,將包裹放入她懷中,溫言道:「好孩子,妳一定要聽話。這事非常緊要,非常緊要。妳聽我的話,今夜將東西交給她們。剛才這些事情,妳一句都不能跟人說!任何人都不能說!知道了麼?」他凝視著含兒,望著她邊哭邊點頭,才微微一笑,轉身緩緩走去,一步一拐,來到牆邊,忽又轉過頭來,說道:「請妳……請妳跟那女孩兒說,這事物在她二十歲前,絕不能翻看。再說……再說……說爹爹去了,要她記著,她永遠都是爹爹最心愛的寶貝兒,永遠永遠……永遠……」說完這幾句話,聲音哽住,身子一顫,跪倒在地,往前撲下,消失在花叢之後。
含兒兀自呆坐在鞦韆上,良久不動,好似以為自己終究會從這場惡夢中醒過來,發現剛才不過是做了個夢,並非真實。又過半晌,一陣和風吹過,含兒感到背上涼颼颼的,卻是出了一身冷汗。忽聽身後一人叫道:「含兒!含兒!妳怎地還不來找我?」
含兒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卻見表姊氣沖沖地向著自己走來。原來李鈴鈴在前院躲了半天,未見含兒前來尋找,終於出來探看,見她兀自坐在鞦韆上發呆,不禁惱怒,正要上前責問,但見含兒臉色蒼白如紙,也不禁一愕,問道:「含兒,妳怎麼啦?」
含兒回過神來,說道:「我……我……」聲音嘶啞,竟說不出話來。她吞了口口水,跳下鞦韆,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忽然拉起表姊的手,往剛才那黑衣人消失的花叢走去。但見花叢後的石板地上血跡殷然,那黑衣人卻已不知去向。此時天色漸暗,李鈴鈴沒注意到血跡,只覺此處陰森森的,心中發毛,說道:「含兒,咱們回屋裡去吧。」
含兒心中驚疑,低頭望見自己懷中的包裹,想起院子角落還躺了三個死屍,不禁更加害怕,忙隨表姊回入屋中。
第二章 千金劫難
那天晚間,含兒魂不守舍地吃過晚飯,坐在閨房中發怔。她爹媽出門應酬去了,她便想告訴爹媽下午見到的景況也不可得,何況那怪客曾叮囑她絕不可對任何人述說。她思前想後,六神無主。她一個富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自幼嬌生慣養,大小事情總有媽媽、奶媽、丫頭們替她安排周全,半點不須自己操心,此時遇上這驚心動魄的大事,直將她攪得心頭慌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戌時,小丫頭一如往常,進房來服侍她上床睡好。含兒躺在床上,卻哪裡睡得著?她翻來覆去,心中只是想著:「我今夜該不該去井邊?我今夜該不該去井邊?」
她將那怪客託付的事情從頭至尾又想了一遍,想著想著,恐懼之意漸漸退去,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從繡花被褥下取出怪客交給她的那個包裹。月光下但見那包裹用塊藍印花粗布包著,上面還沾著幾塊深褐色的血跡。含兒小心將藍布打開,見裡面是一油紙包裹,上面放著一封信,信上寫著「敬啟醫俠」四字,封口處用火漆封住。她將信放在一邊,輕輕打開油紙,見裡面是本薄薄的書冊,封面色做深藍,卻無一字。她翻開首頁,見裡面也無文字,繼續翻去,三十多張書頁,張張都是空白。含兒心中大奇:「這本書若如此緊要,裡面怎地連一個字也沒有?」她想點起燈來細看,卻怕房外的丫頭見了燈光會進來探問,又打消了念頭。抬頭見窗外一輪彎月掛在枝頭之上,她心中感到一陣徬徨:「現在是什麼時刻了?我子時真要去後院的井旁麼?」
她越想越怕,快手將書冊包好,藏回被裡,躺在床上聽著滴漏的聲響,一會兒想:「我便留在屋裡不去,也沒人會知道的。我還是別去吧!」一會兒又想:「不,我答應那人要將東西送去,怎能失信於他?他好似快要死啦,我若不替他做到這事,替他捎去那些話,他一定會很傷心的。」想起那人可能就將死去,耳中似乎聽到他的聲音:「你若不照我所說去做,我死後變了厲鬼,也要來找你!」想到此處,不禁打了個寒戰。她閉上眼睛想睡一會兒,但眼前不斷出現那場血腥廝殺,和那怪客滿是血污的臉孔,心頭又交戰起來:「去,還是不去?去,還是不去?」
將近子時,含兒終於披衣下床,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往後院走去。周家大宅共有七進,最後一進的後門之內是個下人住的小院落,院落旁便是廚房,家中唯一的一口井便在小院落靠近廚房的東北角上。含兒輕輕地穿過迴廊、內花園和幾座天井,來到廚房之外。但聽四下寂靜無聲,下人們早都睡了。她伸手推開廚房的板門,月光下但見灶上仍留著火種,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紅光。她緊緊抓著懷中包裹,一步步穿過廚房,來到通往小院落的門旁。門沒關嚴,她從門縫往外張望,但見小院中一片寂靜,月光正灑落在那口井上,發出幽幽暗暗的光芒。
便在此時,含兒心頭忽然一跳:「那信!那信!」她竟將那信忘了!
她連忙低頭查看包裹,果然,她自己將那藍印花布包上時,竟忘了將信放進去!
含兒原本已是鼓足了勇氣,才敢在半夜來到此處,此時發覺漏帶了那信,不禁全慌了手腳,想回去拿,又怕來不及趕回,心中不斷自責:「含兒、含兒,妳怎地如此糊塗粗心?」又想:「是了,等我見到那大娘,便跟她說明,請她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即刻回去將信拿來給她。」
便在此時,井邊黑影一動,果真有個人來到了井邊。含兒心中一喜,便想走上前去招呼,還未踏出廚房,那人卻已注意到了她,倏然欺上前來,推門衝入廚房,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喝道:「是誰?」
含兒只覺手腕如被鐵箍箍住,痛得大叫一聲。那人卻已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悶住了她的叫聲。那人又道:「嘿,我知道了!妳便是鄭寒卿的女兒吧?妳娘呢?」他聲音尖細,卻不像女子,聽來甚是古怪。含兒此時已看清,那人面目醜陋,下巴無鬚,卻不是女子。
她正徬徨不知所措,忽聽那醜臉人低呼一聲,拉著她向後連退數步。含兒回過頭去,又見一個灰衣人不知從何冒出,搶上前來,寒光閃處,揮出一柄匕首直向那醜臉人攻去。醜臉人抽出一柄短刀,噹噹連響,架開數刀,喝道:「不要妳女兒的命了麼?」忽地悶哼一聲,似乎受了傷,鬆開含兒的手,滾倒在地。那灰衣人追上數步,匕首直落,插入醜臉人的胸膛。醜臉人哼也沒哼,便已斃命。
灰衣人回過頭來,望向含兒,在月光下看清了含兒的臉,驚道:「大小姐,是妳!妳怎會來這兒?」
含兒這時也已看清那人的臉面,竟是在家中做了一年多的廚子瑞大娘。這瑞大娘燒得一手好京菜,是爹爹的好友楊提督介紹來的,含兒最愛吃她做的紙包雞和蛋皮餃子。她一個大廚出現在廚房自是不奇,奇的是她竟在這三更半夜出現,並且還出手殺了一個人。含兒也自呆了,說道:「瑞大娘,我……妳……」
瑞大娘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領著她快步出了廚房,來到後院的一處角落,四處張望,見都無人,才低下頭,望著含兒道:「大小姐,誰讓妳來這兒的?」
含兒遲疑不決,不知該如何回答,忽聽一個女孩兒的聲音低聲道:「娘!爹爹到了麼?」卻見假山後面轉出一個女孩兒來,年紀與自己相若,背上揹著一個包裹,短打裝束,似乎準備遠行。含兒看清了她的臉面,認出是瑞大娘的女兒寶兒。寶兒一年多前跟著母親一同住進周家,平時便在廚房幫忙,含兒見過她幾次,知道她乖巧伶俐,在下人中人緣極好。含兒望向她們母女,心中一動:「是了,那怪客說一個大娘和一個小女孩兒,不就是她們了麼!」當下試探地問道:「大娘,妳剛才可是要去井邊等人?」瑞大娘臉色微變,說道:「正是。妳怎麼知道?」含兒道:「因為有人要我去井邊等一個大娘和一個女孩兒,將一件事物交給她們。」
瑞大娘神色凝重,說道:「託付妳的,可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姓鄭的?」含兒點頭道:「是的。我聽那些人叫他鄭寒卿。」瑞大娘喜道:「是了。那是我相公。」又皺眉道:「那些人?那些人是誰?」
含兒當下述說了午後在鞦韆架旁見到的廝殺,說完便拿出懷中包裹,交給瑞大娘,說道:「他要我將這包裹交給妳,還要我跟妳說,趕快逃去虎山,求一個什麼人……是了,求醫俠夫婦,請他們保護妳們。還說東西一定要交到醫俠手中,非常要緊。」
瑞大娘神色越來越沉重,問道:「他還交代了什麼沒有?」含兒想起他臨走時回頭說的幾句話,便道:「他要我跟小女孩說,這包裹裡的東西,她二十歲前不能看,還說……嗯,說爹爹去了,要她記著,她永遠都是爹爹最心愛的寶貝兒。」這幾句話由她童稚的口音說出,瑞大娘和寶兒聽在耳中,對望一眼,都不禁淒然落淚。含兒望著她們母女,心中隱隱知道那個怪客,也就是寶兒的爹爹,是再不會回來的了,心下也甚是為她們難過。
瑞大娘吸了一口氣,抹淚說道:「含兒小姐,多謝妳替我相公送物傳言,我母女感激不盡。寶兒,含兒小姐替妳帶來爹爹的傳話,妳快向含兒小姐磕頭道謝。」寶兒便即跪下,向含兒磕下頭去。
含兒想起自己還忘了那信,心中極為慚愧,連忙說道:「不,不!妳快起來。其實我……我還忘了一封信在房間,他要我跟包裹一起交給妳們的,那信想必很要緊。我真糊塗,竟然將信留在了房間裡。我這就去拿!」
瑞大娘還未回答,忽聽一人尖聲尖氣地道:「鄭大娘子,妳相公已死在洪督主手上啦,妳怎地還不去奔喪?」另一人道:「快拿下她,那事物想必在這寡婦身上!」
瑞大娘一驚,連忙回身,卻見面前站了兩人,都是東廠宦官打扮,各自揮著拂塵,直攻上來。瑞大娘反應極快,立時舉起匕首格架,但聽噹噹聲響,那兩柄拂塵竟是鋼鐵所製。瑞大娘身手敏捷,匕首招招狠辣,向敵人的要害攻去。兩個宦官尖聲喝罵,舉拂塵抵擋,三人僵持不下。
寶兒見母親與人動起手來,連忙拉了含兒閃到一旁。含兒心中掛念著那信,說道:「寶兒,妳跟我一起回房去拿信,好麼?」寶兒搖頭道:「我得在這兒幫著媽媽。含兒小姐,妳快回房間去,今夜莫再出來了。我們若能打退這些人,定會回來找妳取信。快走、快走!」
含兒被寶兒一推,又聽得兵刃相交之聲連綿不絕,心中驚恐,急忙摸黑往正屋奔去。她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所幸無人追來。她倉皇奔入自己房內,腳步粗重,早將丫頭吵醒了。丫頭爬起身,見含兒氣喘噓噓地倚在門口,奇道:「小姐,三更半夜的,妳剛才去哪兒啦?」
含兒不去理她,趕緊跑進內房,從床上摸出那封信,塞進懷裡,心想:「我定要將這信交給她們。」當下又奔出房間,沿著原路回到剛才與瑞大娘母女對答的後院角落。這一去一回,不過一盞茶工夫,黑夜沉沉,萬籟俱寂,不但已無打鬥之聲,更無半點人聲,瑞大娘等早已不在當地。
含兒心中一陣惶惑,只想:「她們去了哪裡?我該上哪兒找她們?」又想:「寶兒說會來找我取信,我還是快回房間去吧。」
她正想舉步回房,忽覺腰上一緊,已被一人攔腰抱起。她出聲驚呼,卻被人按住了嘴。她感到自己被人抱著快奔,時高時低,似乎已出了自家後門。她心中大驚,奮力掙扎,卻如何掙扎得開。如此跑了好一段路,那人才停下來,卻聽旁邊一人笑道:「逃了大的,抓了小的,這回功勞不小!」
抱著她的人呸了一聲,說道:「什麼功勞不功勞?那姓鄭的傢伙死了,東西卻沒追回來,洪督主怒氣沖天,咱哥們兒回去不得個死罪,也算命大。」另一人道:「事情也沒那麼糟。天一亮,咱們便將這女娃兒交去給督主,將功贖罪。」
含兒聽到此處,猜想到他們定是將自己錯認為寶兒,才將自己抓走。她心中大急,想辯白自己不是寶兒,但嘴巴立時被人塞進了一塊布,更說不出話來,跟著眼睛也被蒙起,又有人將自己雙手雙腳都給綁了起來,丟在一旁地上。含兒從未受過這般粗魯對待,心中又驚又怒,還有更多的恐懼,不禁哭了出來。
她哭了兩聲,便覺腰上一痛,被人踢了一腳。一人罵道:「臭娃子,哭個什麼勁兒?再哭我踢死妳!」含兒眼淚流得更兇了,只能強忍著不哭出聲來。卻聽那二人坐在自己身旁不遠處,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她聽兩人對答,顯然都是宮中侍衛,一個姓尤,叫尤駿,一個姓吳,叫吳剛。兩人談的不外是鄭寒卿為何要從宮中偷取事物,究竟偷了什麼要緊事物,提督東廠太監洪督主又為何傳下密令,許下重金,抓到鄭寒卿追回失物者重重有賞,失敗必有重罰,及有多少侍衛在這一役中死傷在鄭寒卿手中等等。兩人顯然對此事的前因後果全不知情,胡亂猜測臆度,談了半天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含兒只覺這一夜過得極為漫長,哭了一會,感到一陣疲累,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含兒忽聽一人叫道:「尤老哥,不好了,這小娃子搞不好不是……不是姓鄭的女兒!」正是那吳剛的聲音。
含兒悠悠醒轉,覺得眼上仍蒙著布,但多了一些光明,似乎已經天亮了。又聽那姓尤的侍衛驚道:「他媽的,你說什麼?」吳剛道:「我剛才出去探探,在街上聽說周家的大小姐昨夜失蹤了,京城裡公差正到處搜尋。還說那大小姐今年八歲,這……這豈不是跟這小女娃一樣?」
尤駿道:「你可問仔細了?」吳剛道:「我還去了東廠詢問,那兒的幾位公公被姓鄭的婆娘打傷了,全躺在床上養傷呢。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姓鄭的婆娘帶著女兒出城逃走了。」尤駿一拍大腿,罵道:「他奶奶的,真抓錯了人!你怎地如此糊塗,卻捉了周家的大小姐回來?」吳剛回嘴道:「我糊塗?你還不是一樣,也以為她定是姓鄭的女娃兒?好了,現在該怎麼辦?」尤駿哼了一聲,說道:「我怎知道該怎麼辦?周大學士和京城楊提督交好,不見了寶貝女兒,怎會善罷甘休?你我二人都脫不了干係!」
吳剛似乎甚是害怕,說道:「依我說,還是趕快放了人去,裝做不知此事,也就是了。」尤駿忙道:「放不得,放不得!我們昨夜說話都給她聽去了,你我的姓名她都知道了,怎會不指出我二人來?」吳剛沒了主意,連聲道:「那該如何是好?」
尤駿壓低了聲音,說道:「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人滅口,一了百了。這事終究不會查到我們頭上來。」吳剛遲疑道:「抓錯人還不是大罪,若殺了她,被查到可是死罪。」尤駿罵道:「你豬腦一個!這事怎能查到我們頭上?依我說,盡快殺了,就埋在這小廟後面,咱倆即刻回宮報到,誰也不會知曉。」吳剛道:「好吧!就聽你的。」
含兒聽二人要殺人滅口,只嚇得全身發抖。忽覺眼前一亮,一人取下了自己眼罩,一個滿臉鬍鬚的侍衛手拿尖刀,惡狠狠地望著自己。含兒驚呼一聲,卻聽那鬍鬚侍衛低喝道:「周大小姐,這可是妳命不好,陰錯陽差,撞到我們手上來。妳去到陰間,只怪自己命苦,莫怪我等手下無情。」說著尖刀伸前,便要向含兒頸中割去。
另一個禿頭的侍衛,聽聲音便是那姓尤的,忽然踏上一步,揮手阻止,說道:「且慢!這小女娃子長得倒標致,我倒有另一主意。」那鬍鬚侍衛吳剛道:「長得標致又如何?八歲的女娃兒,我可沒興趣。」尤駿搖頭道:「吳老弟,咱們這回沒捉到鄭寒卿的婆娘,回去定會受洪督主重罰,是麼?」吳剛道:「受罰和殺這女娃兒滅口,那是兩回事。怎麼?」
尤駿道:「老子幹這皇宮侍衛已有十個年頭,也幹得夠了。這回事情沒辦好,洪督主若來個殺人滅口,哼,輕一點的,給充軍邊疆,或是派去服侍公公們,我寧可死了乾淨。依我說,咱兄弟不如就此逃離京城,去往江南。我有個拜把兄弟,叫做陸老六,在蘇州專幹買賣人口的生意。憑這小女娃兒的貨色,咱兄弟帶去了蘇州青樓兜售,賣個幾百兩銀子都不止。咱兄弟拿了銀子,便在那出名的煙水小弄裡盡興玩樂一番,混上幾年,你說美不美?」
吳剛聽到這裡,也不禁怦然心動,說道:「虧你想得到!嘿嘿,蘇州妓院的風光,想必是美得很的。」這兩人都是光棍,在京城無家無眷,無牽無掛,當下興致勃勃地計議如何帶著含兒逃離京城。當日下午,吳尤二人取齊了盤纏,將含兒裝在一個大麻袋裡,連同幾袋其他什物,僱了一輛馬車,裝扮成商人,出京南下。
二人卻不知,這一走確實恰好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那提督東廠太監洪督主得知鄭寒卿的妻子帶著盜去的事物遠走高飛,驚怒交集,為懲罰手下及保守祕密,次日便將前一夜所有參與追拿鄭寒卿的宮中侍衛和東廠太監盡數處死。吳尤二人失蹤數日,他派出親信四處探訪,都無消息,只道二人在混戰中被鄭寒卿殺死,棄屍郊野,便沒有再繼續追究。
這一路上,吳尤二人將含兒這棵搖錢樹看得緊緊地,晚上將她鎖在房中,白天趕路時便將她關在馬車裡。兩人想著要將她賣個好價錢,不好餓著了她,或損傷了她的面容,因此雖不耐煩看她哭個沒完沒了,最多口裡罵罵,倒也不敢拳腳相加。含兒一路上有吃有住,沒吃到太多苦頭,但離家越遠,心中越是驚怖絕望,知道即使能逃出這二人的魔掌,她一個小小女孩,身上沒有半文錢,又不識得路,絕對無法自行覓路回到京城。眼見前路茫茫,到了蘇州是如何光景,又怎能預料?她每想起爹爹媽媽,想起家中的種種,便悲從中來,淚流不止。
第一部 青樓小廝
第一章 花園怪客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軾「蝶戀花」
初春時分,北地寒意已去,天氣晴暖,京城裡處處百花盛開,萬紫千紅。其時正當大明嘉靖十五年,年剛而立的世宗皇帝春秋鼎盛,用心朝政,海內昇平,百姓安樂。
這日午後,京師城南一戶牆高屋廣人家的院子裡,悠然傳出一陣小女兒清脆的嬌笑語聲。那是兩個女孩兒在後院角落的花棚下打著鞦韆,笑聲如一串銀鈴般迴盪在花團錦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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