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人類因自我的貪婪,妄想掌握尖端科技文明勢力,卻遭反噬……
蘇敬胤,一個腦筋靈活的生意人,在紛亂的大時代之中,從事偷渡的不法勾當來養家活口,走明哲保身之路。在這個時代,這個環境,不狠心、自私一點是活不下去的。
然而一天,一名自稱影子的客人上門要求借蘇敬胤之力前往大戰之後已成死地的北方,日何島,更拿出價值相當不斐的金珠要付款。直覺敏銳的蘇敬胤一口回絕,沒想到影子離開之後,整個廣南城卻發生大爆炸,政府偵查部更找上蘇家直稱他們是叛軍。蘇敬胤趁亂帶著全家出逃,卻被更恐怖的機械兵團逼到無處可逃。這時,神祕客影子出手救了他們,別無選擇的蘇敬胤只好與他一同前往日何島。旅途中,各方勢力紛紛對蘇敬胤一行人伸出魔爪,矛頭不約而同指向影子。
一個奇怪的客人,竟肩負摧毀橫霸世界政權的關鍵,重重危機逼著蘇敬胤逃命之餘,更要重新思考自己人生的方向。
本書封面特別請到著名插畫家AKRU繪製!
本書特色
這是個融合了「大都會」、「攻殼機動隊」、「AI」、「關鍵報告」等等諸多科幻經典元素的小說,有高壓統治的軍權政府、龍蛇雜處的地下社會、無堅不摧的機械兵團、還有槍戰、爆破與逃亡等華麗場景,熱鬧非常,很有香港動作電影的節奏感;人物的刻畫也相當突出靈活,對話生動有趣,總令人會心一笑,還會隨著緊張感想要繼續看下去。不過,在熱鬧而快節奏的故事進展背後,其實是帶著淡淡哀傷與省思的淒美故事。
作者簡介:
言雨
高雄人,高雄師範大學國文系畢業。酷愛閱讀,從國小老師到大學教授都能提出罪證,證明某邱姓同學上課時間只看課外書不看課本。後來發現電影和小說一樣有趣,開始沉迷於好萊塢的聲光世界,最喜歡的演員是雷恩葛斯林。寫作是這兩項嗜好之後的事,就像一個舞台下的鄉民看戲看得夠久了,開始摩拳擦掌,打算親自上陣。
個人部落格:http://wu05k3.pixnet.net/blog
章節試閱
楔子
馬克的頭在痛。
沒關係,他快要習慣了,等他習慣了就會像呼吸跟心跳一樣自然。頭痛讓他無法思考,但沒關係,他需要思考的事情不多,一切都可以等。
這些日子以來他需要思考的事情只剩下一件事——影子。
如果有人現在看見馬克,一定會對他的外表湧現強烈的不信任。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只有從一些相當幸運,還沒髒污到不能辨識的地方,看出這本來是一件屬於醫生的白袍。他的頭髮剃光了,跟衣服同樣骯髒的繃帶亂七八糟纏在頭上,覆蓋他鼻子以上大部分區域,只留下還看得見的右眼。他的左眼看不見了,從很久以前。
世界毀滅了,歐聯被戰火洗成一片空白,難民湧入黑色草原大陸和東亞區,甚至還有一部分的人,費盡千辛萬苦渡過大海,只為賭賭看百年前陷入蠻荒的亞瑪迦大陸,還有沒有讓他們活下去的可能性。亞東邦聯政府與反抗革命軍各據一方,南亞、太平洋列島區軍閥割據,戰火連天。不過馬克不大在意這些事,這些事對他來說就像風吹過耳邊的雜音,不值得在乎,他只在意影子。
他就是影子,影子就是他,他要牢牢記住。
可以的話,他盡力避開人群;雖然說在極地區遇上任何人或生物的機率相當微小,但他不想冒險,他沒有太多精神和體力去應付。他走在荒野中,四周只有無聲的雪,只有將醒未醒的太陽,在晨昏之間徘徊流連。
活著、向前、薇朵……
還有影子,他要記得影子。他就是影子,影子就是他,他不能忘。
他頭好痛,蜘蛛的腳刺穿他的腦,這是他除了影子之外唯一還記得的事情。
第一章 奇怪的客人
二十年的光陰很快就過去了,但時間過得還不夠久,還足夠讓一些人記得二十年前的世界依稀是什麼樣子——至少,還有一些快死的人記得。至於那些不記得的人,比方說蘇敬胤,這世界從他有生以來就是這麼狗屁不通。
蘇敬胤是東亞區的居民,這個地方什麼沒有,最多的就是繁殖得跟細菌一樣快的人。雖然二十年前那場災難消滅了大半數,但是總體來說這裡依然是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地區。聽說歐聯區死到將近沒人了,南北極地區也不遑多讓,更不要說亞瑪迦紅色大陸,那裡早幾百年前就半個人都沒有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一直沒有人有個正確清晰的版本。有人說是中亞邦聯的祕密武器把整個歐聯區毀了,也有人說是草原大陸上一種古老病毒引起爆發性感染,導致大量絕望的人們自殺。甚至還有人說是外星人進駐了黑色大陸,然後發射破壞死光,派出殺手機器人毀滅地球。蘇敬胤真不知道哪一個說法的笑點比較高。
不過有一件事大家倒是口徑一致,就是曾經遍布全球的網路系統在那一天崩潰了。聽說超級網路遍及全球的時代,從東亞區到歐聯區只要幾個按鈕按下去,眨眼之間就能到達目的地,買東西只需要用類似無線電的東西上網,就能立刻拿到最新潮的產品。但是現在全都成了過去式,如今連使用無線電通話都要冒著機器爆炸,還有A-9機器人追殺到家的危險。
沒錯,A-9機器人,這群長著鴨子嘴巴的怪物,外型就像一個鴨頭接到機器人的身上,不搭調到了極點。要不是因為它們太恐怖,它們的外型能讓最沒有幽默感的人哈哈大笑。它們掌控這個星球,它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只要彈指之間就能到達遠方的目標身旁,然後用武力裝備將方圓百里燒成白地,連一點死人骨頭都不剩。它們獵殺人類的動作來得突然,也去得突然。沒有人知道它們是從哪裡來,為了什麼行動,只知道它們跟著災難一起出現。
等到歐聯的人們差不多死光了,難民往世界各地散去,它們的行動終於在草原大陸上因中亞邦聯軍團的拚死抵抗而暫停。從此之後,A-9撤回歐聯區,轉為低調行事,偶爾才出現在世人面前,提醒這個星球的人民,只要它們願意,要從地心將地球拆解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蘇敬胤對這種狀況不置可否,不管上面的老大是誰,他只管有錢賺就對了。有人問過他為什麼要做這種生意,他通常嗤之以鼻反問:「不然在這個地方要做哪種生意才這麼賺錢?」
他是個偷渡船頭,用過去的土話來說就是人蛇。不過講清楚,蘇敬胤只負責把人從列島區載到大陸區,再從大陸區把人載回來,是好是壞端看個人造化,蘇敬胤只管收到他滿意的船錢,你在對岸要死要活通通不關他的事。
能從廢棄博物館裡發現這艘船真的相當幸運。蘇敬胤本來是個收破爛的,專挖垃圾堆和廢墟,靠賣廢鐵跟稀有礦維生。一個幸運的日子裡,他和他那敬祥老弟挖到了一間廢棄的博物館,在偌大的地下空間裡發現一艘幾乎毫髮無傷的引擎動力船。
合法來往大陸和列島之間要繳交高得嚇人的巴士錢,而搭上跨海巴士又要經過政府的嚴格審核,因此許多沒錢或者不想曝光的人就會選擇偷渡,一艘不受軌道限制的舊式引擎船再適合這種行業不過了。而且除了這艘船之外,蘇敬胤還從船邊挖出了一塊大石板,在他們家唯一識字的禎小妹幫忙下,得知上面清清楚楚寫著這艘船該怎麼操作和維修,家族事業從此展開。
七年來蘇家的生意愈來愈好,賺到的錢和見識到的人事物也愈來愈多。當偷渡船頭能看到很多很好笑的事,比如說蘇敬胤就常常見到有很多人想到大陸去,以為在大陸就能找到更好的生活,或者不顧一切前往遙遠的邊緣列島區。等發現其實到了哪裡生活都一樣可怕時,又像小孩子一樣吵著要別人負起責任。面對這種狀況,蘇敬胤通常會一邊冷笑,一邊指著掛在船上的牌子——貨既出恕不退還。聽小禎說這塊牌子就是絕對不會退錢的意思。
今天一如往常是個灰色的日子。從二十年前開始每天都是這樣,不論下雨晴天、刮風打雷,一切色彩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一種昏沉沉的遲鈍感隨著這層灰掩蓋在每個人的感官上。蘇敬胤坐在他一貫的座位上,處理日常作業。今天這個客人特別的頑固,已經跟他磨了快五分鐘,這幾乎是他平常談好一樁生意的兩倍時間。
「這樣真的不夠嗎?」現在站在他座位前的老太婆,帶著兩個小孫子,雙手抖到連兩張骯髒的鈔票都握不好。
「不夠,當然不夠,你以為老子是經營慈善事業的呀?」蘇敬胤不耐煩的說:「老太太,我拜託你一下,你這樣會妨礙我做生意。不夠就是不夠,存夠錢再來吧!」
「可是我真的只能拿出這麼多了。」老太太哀求說:「我聽說你只收巷口的小王一個人一百塊,我都已經拿了四百塊來了……」
「那就下次準備多一點再來。」蘇敬胤惡狠狠的說:「小王才一個人要坐船當然可以算便宜。你呢?只有你一個人要上船嗎?」
老太太下意識手將兩個孫子拉到身邊,小孫子似乎感應到奶奶突然高升的緊張情緒,趕緊抓住奶奶的破舊長褲,躲在奶奶身後偷看凶惡的船老闆。
「我拜託你,只要能到列島就可以了,就算是邊緣區也沒關係。」雖然心裡害怕,但老太太還是不放棄。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邊緣區的船票要兩倍價錢。」蘇敬胤毫不客氣說:「快滾,再不滾我就叫人來趕了。」
想到蘇敬祥遠近馳名的粗壯手臂,老太太拉著兩個不住發抖的孫子,走出房子回到寒冷的街上。
「一群白癡。」蘇敬胤往角落啐了一口。「去邊緣區幹嘛?趕上戰場嗎?」
「叫下一個?」敬祥碩大的腦袋從門口伸進來,他最近把頭髮剃成鍋蓋頭,替凶狠的臉孔和身材加分不少,不過其實私底下他有點笨,憨直到讓蘇家人搖頭。
「下一個、下一個。」蘇敬胤又開始不耐煩了。他這個弟弟的腦袋應該叫小禎修一下才對,說不定用扳手敲個幾下會變得靈光一點,就像家裡那台舊烤箱一樣。
又經過了三個小時的折磨,至少十幾個人進來詢問船錢,不斷討價還價讓他不住打呵欠。一整天下來只談成了一半的生意,剩下另一半的價格低到讓他想都不想就直接叫敬祥和阿尾趕人。以蘇敬胤的標準來說,今天的成交率算相當高了。雖然說坐在會客室發呆打呵欠的過程很無聊,不過為了賺錢只好忍一忍。他估計照這個速度累積下去,下星期就能再出一班往列島區的船,到時候得幫家裡的老媽買一包辣椒,否則又要被唸說不孝。
蘇敬胤拿起桌上的鏡子(也是挖破爛挖到的,市面上的玻璃鏡價碼高到嚇死人),仔細端詳著自己的髮線,他總覺得髮線有愈來愈往上的趨勢。老媽都說這是像到他那死鬼老爸,就像他小而銳利的眼睛和長滿厚繭的手腳一樣。
「老大。」阿尾老鼠般的頭探進會議室。這個獐頭鼠目的小子是他街上的情報員,看起來緊張兮兮,卻總是能問出一些平常人問不到的消息。
「幹嘛?」蘇敬胤放下鏡子。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平常都是敬祥進來問要不要接客,如果是阿尾進來就表示有問題,需要敬祥待在前面戒備。
「有一個客人。」阿尾不知道要怎樣形容客人,看來不是熟客。
「是大客人嗎?」蘇敬胤問。
「不算是。」阿尾一臉為難的樣子。
「不是大客人?」不是那些貪官污吏?這就奇了,如果不是那些人,那還有哪些人需要敬祥在前面看著?難道是陳老大的人?這傢伙跟他爭了半輩子破爛地盤,之前不是都已經談好怎麼分配區域,今天又派人來做什麼?
「姓陳的?」
「也不是。」
「那到底是誰?」蘇敬胤突然很想抓住他的腦袋摔到地上,看能不能摔出些東西來。
「是個陌生人。」
「那就趕出去。」蘇敬胤又拿起鏡子,他的髮線一定退後了。
阿尾還是沒有出去的意思。「可是他堅持一定要見你。」
「我不見怪咖。」蘇敬胤說。
「他說有大生意要談。」阿尾補上這一句。
「大生意?」蘇敬胤從鏡子後抬起頭。「你確定?」
面對蘇敬胤審判一般的目光,阿尾遲疑的點點頭。
「那叫他進來,我聽聽看他要談些什麼?」蘇敬胤歪著嘴,靠在椅背上富饒興致的說。阿尾退了出去。
一分鐘之後,阿尾帶著一個客人進來。客人進來的當下,蘇敬胤感到有些後悔聽信阿尾的鬼話。這是什麼大客人呀?一身怪裡怪氣、破破爛爛的不說,頭上還纏著大把的繃帶,好像才剛被誰敲破腦袋一樣。他的左眼好像瞎了,被蓋在繃帶裡,右眼茫然掃視整個會客室,對坐在他正前方的蘇敬胤視而不見,好像他只是一張不值一哂的茶几一樣。
「嗯哼!」蘇敬胤清了清喉嚨,阿尾趕忙退了出去,留下奇怪的客人。這位客人似乎終於第一次注意到了蘇敬胤的存在,帶著幾乎察覺不出來的訝異將視線放到他身上;蘇敬胤很確定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今天想談些什麼呀?」蘇敬胤靠著椅背,一派輕鬆的換上談生意的口氣問道。
「聽說你有船。」客人用空茫的語氣說:「我想搭船。」
標準答案,不是什麼要他賣船或賣身的奇怪傢伙。這位客人講話的動作很奇怪,頭維持著一個有點詭異的角度,感覺就像一邊講話一邊很用力的在腦子裡用意念寫字一樣。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蘇敬胤還注意到他的眼睛(只看得見右眼)不是黑色,而是一種混濁的藍色;這傢伙八成是歐聯區的難民。
「大哥想去哪呀?」蘇敬胤客氣的問,不論客人有多奇怪,客人就是客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我想去日何島。」客人淡淡的說,卻差點把蘇敬胤嚇得從椅子上跌下來。
「不好意思,你說你想去哪?」蘇敬胤努力維持客氣的口吻。
「我想去日何島,如果可以的話,能到北方的極地區更好。」客人說出這句話的時侯又開始微微偏著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搔他左邊的腦袋,他想抓癢又抓不到一樣詭異。
「不可能。」蘇敬胤一口回絕。
「為什麼?你不要賺錢嗎?」客人疑惑地問,頭又轉回正常的角度。
「我要賺錢,但我也要命哪!」蘇敬胤老大不客氣的說:「你知道那是怎樣的地方嗎?我可不要為了你那一點臭錢就把我自己的命賣掉。」
「這樣不夠嗎?」客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東西,將東西放在蘇敬胤桌上。
是黃金,黃橙橙的在桌上滾動,甚至還有一顆醜醜的金珠滾到蘇敬胤手邊。蘇敬胤拿起珠子輕輕咬了一口,又舉起在燈光下細心的觀察了一陣子。是真的,如果這把歪七扭八的黃色金屬全都是黃金,那要買下整條後街都綽綽有餘。
「我還有更多,只要你答應……」客人又扭了一下脖子,才艱難的轉回正常姿勢說話。「我能給你更多。」
「收回去。」蘇敬胤把金珠彈回桌上。
「為什麼?」客人對他的反應相當不解。
「誰知道你是從哪生來這些金子的?你這筆錢我不敢賺,你快走吧。」蘇敬胤下逐客令,不耐煩的右手在桌上敲著趕人的節奏。
「為什麼?」客人又問,這次除了疑惑之外似乎還有一點難過。
「你快滾就對了!」蘇敬胤幾乎罵起來了!「你再不滾我就叫人趕人了!」
客人似乎終於聽懂他的意思,緩緩吐了一口氣之後才轉身離開。
「等一下!」蘇敬胤喊住他。「把你的金子帶走。」
「你不要嗎?」
「帶走就是了。」蘇敬胤尖銳的說。客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對蘇敬胤的反應採取什麼動作,過了約莫十秒鐘,才會意過來,伸手將桌上的黃金收回。
客人收好黃金之後說:「你跟那些人很不一樣。」
蘇敬胤哼了一聲。「那是當然的,我知道怎樣才能長命百歲。」
客人盯視著蘇敬胤一陣子,才緩緩說:「我會再來。」
「我是影子。」臨走前,客人像突然想到一樣,背對蘇敬胤說了這麼一句。
客人離開之後過了三分鐘,蘇敬胤桌子下的左手才將握住的刀子收起。這種危險的客人來一個他就要折壽三年,上一次五忠堂收了一筆黃金,隨後被人血洗的事歷歷在目。這種教訓可不是天天有人示範,蘇敬胤很小心,特別是對突如其來的好運道。
這個世上的好運道一半是假的,一半是毒的,蘇敬胤只相信自己雙手打拚出來的東西。蘇敬胤攤開右手,端詳著剛剛偷到的金珠。這點小把戲對他而言再簡單不過,就算剛剛那個影子從頭到尾都盯著他的手,他也有把握摸走桌上一半的東西而不被他發覺。何況剛剛那傢伙顯然心不在焉,這讓蘇敬胤做起來更是一點難度都沒有。金珠看起來髒兮兮的,沒有什麼特別,但是形狀令他不安。他走向會客室後的櫃子,拉開第三層抽屜的秘密夾層,裡面有幾塊碎翡翠和兩捲鈔票,都是他存下來以備不時之需的。蘇敬胤拿起其中一捲鈔票用力敲了幾下,一顆髒兮兮的金色珠子從緊捆的鈔票夾層中掉出來。
蘇敬胤將剩下的東西收好,拿著金珠走回辦公桌前。果然不出他所料,雖然形狀不太一致,但是黃金的色澤一模一樣,影子拿來的黃金跟害五忠堂一夜覆滅的的東西絕對是來自相同的地方。想到這,蘇敬胤不禁全身掠過一陣雞皮疙瘩。聽說五忠堂私底下也經營偷渡事業,只是他們用的方法是偽造巴士票,讓乘車紀錄上不會出現客人不想出現的名字。今天這兩顆珠子擺在一起,證明這個客人也找過五忠堂。而不論五忠堂答應他的要求與否,都無法替客人服務了,所以影子才會改變方向找上蘇敬胤。
這個影子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牽扯上政府的滅門行動?蘇敬胤愈想愈可怕,當時他和阿尾偷偷潛入五忠堂的廢棄基地挖寶,無意間撿到這顆珠子。他本來沒想這麼多,只當是撿到了好東西,誰知道今天這顆珠子竟然還有個兄弟找上門了。
「該死!」他一失手,打翻桌上的鏡子!鏡子碎片四散崩落,蘇敬胤趕緊跳開躲避!太好了!賠了一樁生意還毀了一面鏡子,現在要找誰來補他的損失?
太危險了,一定要盡快處理掉。蘇敬胤將兩顆珠子兜進口袋裡,打開會客室的門走出去。門外的阿尾跟敬祥立刻站了起來,用好奇的眼光詢問他事情經過。
「阿尾,今天提早收工,明天記得把巡邏隊的新班表給我。」蘇敬胤壓根兒不想重複剛剛不愉快的會面。
「是的,老大。」看到蘇敬胤嚴厲的目光,阿尾知道多問也不會有結果,只好摸摸鼻子,縮著腦袋離開。
「阿祥。」
「是的,大哥。」敬祥立刻挺起胸膛,對他露出信任的微笑。蘇敬胤討厭這個微笑。
「鎖門,阿尾去阿禎那告訴她一聲不用等我了。敬祥,跟我來。」他吩咐了一句,快步踏出破爛的基地走到街上。他今天有別的地方要去,沒時間管自己的情緒反應。
走在骯髒的街道上,早上灰濛濛的小雨讓後街的道路泥濘不堪,讓他的塑皮靴上沾滿了污泥。蘇敬胤有時候很希望大腳媽能搬到一個比較乾淨的地方,不然每次弄得一身髒污回去,總要受家裡的女人白眼。不過今天蘇敬胤沒有想這麼多,口袋裡的兩顆金珠子讓他心神不寧。
「你要找誰?」敬祥問。
「看這條路你還認不出來嗎?」蘇敬胤低頭趕路,不想多說話。
「剛剛的客人來做什麼?」
「你如果問題少一點,就不會常常被人笑笨了。」蘇敬胤不耐煩說。
敬祥回他一個燦爛的微笑,彷彿對整個狀況一清二楚。「他是不是叫影子?」
等蘇敬胤銳利的眼光射向他時,敬祥才發現自己講錯話了。
「你們又偷聽!」蘇敬胤生氣說:「我告訴過你們幾次不準偷聽!」
「可是放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進去我不放心!」敬祥扁著嘴叫屈。
「你就這麼信不過你老哥的身手?」
「你說做人不要冒險。」敬祥嘻嘻一笑。
「真是夠了。」蘇敬胤翻了個白眼。
兩人向前走過一個街口,敬祥突然又開口說話:「我覺得你應該幫他。」
「為什麼?」蘇敬胤大惑不解。「剛不是有人跟我說做人不要冒險嗎?怎麼?反悔啦?」
「不是。」敬祥搖頭。「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要接,他看起來很可憐。」
他們停下腳步,看著一窩老鼠慌張竄過眼前,躲進下水道口的垃圾堆裡。
「看到沒有?」蘇敬胤指著老鼠消失的方向說:「他們也很可憐,怎麼不幫幫他們?」
「那不一樣,他們……」敬祥用力想從小腦袋瓜子裡擠出幾句話,好說服他那能言善道的大哥。「他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死掉一樣。」
「如果我們真的幫他了,我們才會隨時準備死掉。」蘇敬胤反駁道:「你知道日何島是怎樣的地方嗎?那是被亞東政府血洗過的罪惡之地,那裡的人犯了違逆亞東政府的大罪,還被軍方列為禁地!要不是政府大發慈悲,連無辜百姓都要跟著連坐通通殺光。你以為跟著一個瘋子,踏上那種地方能有什麼好下場嗎?」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奉公守法的人。」敬祥說。
「我也不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大個子。我們沒有請他幫幫忙快滾就不錯了,等會罩子放亮一點在外面等我,我要談一點事。」
敬祥識相地選擇閉嘴。他們走過叉路,沒有多加思索就走向兩條中比較小的那條。大腳媽的店就在前面不遠,門口就是大腳媽她女兒的麵攤,只要循著煮麵水的蒸氣走,路好認得很。
「蘇大哥、蘇二哥!吃麵嗎?」煮麵煮得滿臉是汗的大腳妹看見客人上門,立刻開心迎上前來。看她圓滾滾的臉和白淨的膚色,實在很難想像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下次吧,我找大腳媽。」蘇敬胤抓了抓頭髮說。
「那你直接進去吧,媽現在沒客人。」大腳妹的笑容滑下來,聳聳肩又回過頭煮她的麵。大腳媽做的生意通常不太乾淨,大腳妹一直勸她金盆洗手,卻一直勸不動。
「在這等我。」蘇敬胤吩咐敬祥一聲,逕自走進麵攤後的小房子。房子裡就像一般老式的住家,大大小小的櫃子依著牆壁排列,要有眼光的人才看得出這間昏暗的房子不簡單,甚至還有台難得一見的電視擺在角落,旁邊還擺著官商政要必備的電話機。
「小夥子今天怎麼有空來呀?又帶好東西給大腳媽媽?」大腳媽聽到門上的鈴鐺響起,從屋後走出來,看是熟面孔立刻開心的迎上去。
「你這壞小孩,竟然這麼久才來看我。」大腳媽作勢拍了一下蘇敬胤的頭,接著立刻親暱的拉著他坐到藤編的椅子上。大腳媽人如其名,一雙大腳隨著在黑白兩道上打滾的日子日漸增大,跟女兒一樣的白皙的皮膚配上臃腫的身材,還有一頭米粉頭,讓她整個人的尺寸看起來比實際上還誇張。笑瞇瞇的眼睛和嘴巴,就像鄰家大嬸一樣親切熱情,胖嘟嘟的臉頰就像她女兒的麵團一樣,隨著微笑不住抖動。別看她這樣,後街生活的人都知道她是這一帶最厲害的角色。銷贓、偷渡等等不法勾當,都有辦法替你找到合適的人幫忙,她本人更是一個活生生的情報庫。這種交遊廣闊的仲介背景,有時候各方角頭看狀況還要賣她三分薄面!
「先不忙著說話,我有一泡茶泡得正好,我端出來給你。」大腳媽將蘇敬胤安置在椅子上後,又走進廚房七手八腳張羅一堆東西,才端著一個大盤子走回客廳。
「你嚐嚐這,我上次才從廟口那些小夥子手上弄到的麥芽糖,可不便宜呢!」
「謝啦。」蘇敬胤抓起一塊夾著麥芽糖的甜餅嘴裡送,他知道沒通過這些社交儀式大腳媽是不會好好跟他談事情,那倒不如好好享用一下這難得的美味。
等甜餅吃過了,茶也喝了,大腳媽又問了一些蘇媽媽的瑣事,以及禎小妹打算嫁給誰的閒話(她再不嫁會嫁不出去!),大腳媽才終於甘心轉到正事上。
「那你今天給大腳媽媽帶來什麼呀?」蘇敬胤以前做破爛生意時跟大腳媽合作不少次,改做偷渡之後還是偶爾跟她有所交流,兩個人的交情在人情淡薄的年代已算得上深厚。
「你等著看,不過我今天帶來的是麻煩喔。」蘇敬胤警告說:「而且是惹上了會出大事情的麻煩。」
「有比你上次淹死部長情報員還麻煩嗎?」
「更麻煩。」蘇敬胤掏出一顆金珠遞上。
「哇……」大腳媽接過珠子,輕聲讚嘆說:「是黃金呀!」
她在客廳的微光中欣賞了一下金珠子,才還給蘇敬胤。
「怎樣?」
「份量是小了一點,但是色澤很好,沒什麼雜質,可以賣個好價錢。」大腳媽用商人的口吻說。
「就這樣?」
大腳媽沉思了一會,才拍了一下蘇敬胤的手臂罵道:「說!你這壞小子是從哪弄到手的?這麼好的黃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到,你這壞小子是做了什麼勾當才弄到這麼好的黃金?」
「別人給的。」蘇敬胤將金珠收進口袋,苦笑著說:「這就是我說的大麻煩。」
「壞小子!你知道偷賣金子是多重的罪嗎?」大腳媽又敲了蘇敬胤的頭一下。「政府不知怎麼了,把金子看得跟命一樣重,金價抬得跟天一樣高,要是被抓到偷賣金子可是直接判死刑呢!你說清楚,這金子你是從哪裡拿到的?」
大腳媽問得乾脆,但是蘇敬胤卻不打算說出全部的事情。「五忠堂你還記得嗎?」
「那不是上個月被人抄掉的堂口嗎?」
「沒錯,我就是從他們的破爛基地裡搜出來的。」蘇敬胤笑得志得意滿,一副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業一樣。
大腳媽看著蘇敬胤的笑容三秒鐘,才跟著笑出來。
「你喔,就是知道哪裡有好東西。」她笑著說:「所以你想怎樣?」
「幫我轉出去吧,危險的東西我不想留在身邊。」蘇敬胤將金珠遞給大腳媽。
「你打算給我幾分啊?」大腳媽接過珠子,換上做生意的眼光細細打量。
「就老樣子吧,我七你三。」蘇敬胤說。
「這可不成。」大腳媽噘嘴搖頭說:「你不知道轉這東西出去有多危險嗎?而且這也不算你流血流汗賺來的,至少要分對半。」
「大腳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貪啦?想趁機吸血也不是這樣呀!」蘇敬胤裝出為難的樣子。大腳媽自然不甘示弱,兩人開始一連串討價還價,期間大腳媽又多泡兩次茶,這樁生意才終於完全談好。
「那就這樣說定了,你船上幫我留個位置,然後我四你六。」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大腳媽和蘇敬胤終於談好價錢和之後的聯絡方式。
「就這樣。」蘇敬胤一邊從藤椅上起身,一邊點頭說。
「說清楚呀,要是有額外支出要從你那扣!」大腳媽也站起來準備送客。「對了,時間也差不多了,等等走的時候順便帶幾碗我家阿妹煮的麵,給你們家那幾口子嚐嚐!」
「你老真會做生意。」蘇敬胤笑著回應大腳媽的熱情,大腳媽也報以開朗的微笑。
蘇敬胤走出房子,敬祥提著一大包麵等著他。
「你買那東西做什麼?」他目瞪口呆。
「因為大腳妹的生意好像很差……」敬祥困窘的說。
「你人真好。」
太陽差不多下山了,路上行人跟玩耍的孩子正快速的減少,還沒走完一半回家的路,已經幾乎看不到半個人了。宵禁時間快到了。大腳媽的反應蘇敬胤不怎麼驚訝。說實話,就算她開口說要蘇敬胤將珠子免費送她,蘇敬胤也會答應,因為他壓根兒不想要跟那顆珠子扯上關係。只是這樣做只怕要引來更多的問題,所以他才會花時間跟大腳媽討價還價,假裝自己也想趁機撈一筆。
蘇敬胤有把握依照大腳媽的情報網,幾天後五忠堂挖出金子的事一定會傳遍廣南市的大街小巷,讓更多人替他去打聽這件事,到時候蘇敬胤就知道該追著誰問金子的來歷了。不過讓他比較好奇的是,剛剛他不斷想套大腳媽的話,看看她知不知道那個叫作影子的怪人,但是大腳媽卻表現出一無所知的樣子。
這就奇了,依她的靈通,竟然有人能自由出入廣南市的後街不被她察覺,這倒是大新聞。
還有一顆金珠子在他口袋裡晃呀晃的,他思索著該怎麼處理這顆金子。大腳媽能力很強,但不能完完全全依靠她。除了自己之外後街沒人值得全心信任,留下一半的籌碼對自己有好無壞。
蘇敬胤一邊思索該怎麼進行下一步,一邊在敬祥的陪伴下走向回家的路。星光悄悄灑落在他四周,調皮看著他苦惱的眉頭,在髮線日漸退後的額頭上緊緊皺成一個結。敬祥跟在他的身後如影隨形,像個高大堅強的影子護衛,家就在前面了。
「阿祥。」蘇敬胤突然喊道。
「怎麼了?」
「把麵給我。」他搶過敬祥手上的麵。
「為什麼?」敬祥完全不明所以。
「不要問。」他大哥沒好氣說。
(待續)
楔子
馬克的頭在痛。
沒關係,他快要習慣了,等他習慣了就會像呼吸跟心跳一樣自然。頭痛讓他無法思考,但沒關係,他需要思考的事情不多,一切都可以等。
這些日子以來他需要思考的事情只剩下一件事——影子。
如果有人現在看見馬克,一定會對他的外表湧現強烈的不信任。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只有從一些相當幸運,還沒髒污到不能辨識的地方,看出這本來是一件屬於醫生的白袍。他的頭髮剃光了,跟衣服同樣骯髒的繃帶亂七八糟纏在頭上,覆蓋他鼻子以上大部分區域,只留下還看得見的右眼。他的左眼看不見了,從很久以前。
世界毀滅了,歐聯...
目錄
楔子
第一章 奇怪的客人
第二章 萬港
第三章 從南特港出發
第四章 反抗軍與政府
第五章 追殺
第六章 逃亡者
第七章 蒼白的末路
第八章 獨白的身影
作者後記
楔子
第一章 奇怪的客人
第二章 萬港
第三章 從南特港出發
第四章 反抗軍與政府
第五章 追殺
第六章 逃亡者
第七章 蒼白的末路
第八章 獨白的身影
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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