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起我已不再懷疑,
我真的是一個大人了,
因為我已嚐到戀愛的滋味。
畢璞從事文藝創作一甲子,為臺灣五、六○代最重要女作家之一。文筆清新簡潔,寫之有物,不論小說或散文,均感人至深,尤其散文作品對於當代社會現象的關懷,平淡中蘊含哲理,影響了當時文藝青年。因此將選出畢璞一生中最好的作品重新編校出版,讓讀者重新回味閱讀帶來的感動。
杜璿華是個正值二八年華的高中生,面對著生理和心理皆處於尷尬變動的成長課題,對於長大又期盼又徬徨,無意間和許久未見因暑假返家的鄰居大哥韓健中重逢,進而觸動了兩個年輕人曖昧的情愫,初嘗到了戀愛的滋味,一起度過了個甜蜜的夏天。
作者將懷春少女的羞澀以及對愛情的期待刻畫得入木三分,文本忠實反映了青少年成長過程的煩惱和喜悅,對世界的理解,對感情的探索,也讓讀者對那份單純美好的青春有了無限嚮往與鄉愁。
作者簡介:
畢璞
本名周素珊,原籍廣東中山,嶺南大學中文系肄業。
民國卅八年來台後,歷任《大華晚報》、《徵信新聞報》(中國時報前身)家庭版主編、《公論報》副刊主編、《徵信新聞》家庭版主編、《婦友月刊》總編輯等職,現已退休專心從事創作。
從事文藝創作一甲子,作品橫跨散文、小說、兒童故事、雜文、評論、傳記等,也翻譯過英美的文學作品。
已出版的著作有《故國夢重歸》、《風雨故人來》、《寂寞黃昏後》、《心燈集》、《秋夜宴》、《綠萍姊妹》、《無言歌》、《清音》、《春花與春樹》、《明日又天涯》、《畢璞自選集》、《老樹春深更著花》、《有情世界》等三十九種。作品亦曾選入國中國文課本中。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吳宏一:臺灣學者,歷任臺灣大學中文系教授、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及香港城市大學中文、翻譯及語言學系講座教授。
封德屏:現任文訊雜誌社社長兼總編輯、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執行長、紀州庵文學森林館長。
名人推薦:吳宏一:臺灣學者,歷任臺灣大學中文系教授、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及香港城市大學中文、翻譯及語言學系講座教授。
封德屏:現任文訊雜誌社社長兼總編輯、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執行長、紀州庵文學森林館長。
章節試閱
一
端端正正地坐在她自己的書桌前面,打開了桌上的日光燈;杜璿華從抽屜中拿出一枝派克鋼筆和一本精緻的日記本,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面,不假思索就這樣的寫著:
今天是暑假的第二天,也是我十六歲的生日。媽媽說我已是大人了,她送了一個漂亮的別針給我做禮物……
才寫到這裡,她就皺著眉頭,刷的一聲把這頁撕下,揉作一團,扔到窗外去。寫得太糟了,簡直跟二弟瑋華的日記:「早上起來,吃過早餐,就上學去,放了學,就回家吃晚飯。」一樣;我已經是個高一,不,下學期就是高二的學生了,而且是個大人了,怎可寫這樣的幼稚的日記呢?
杜璿華把本子上還沒撕掉的紙邊撕得乾乾靜靜的,想了一想,在第二頁上又開始寫著:
十六個年頭像流水般的過去了,從今天起,我的生命又進入一個新階段,我覺得,我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
糟糕!我今夜的文思為什麼這樣枯滯?又寫不出來了,在班上我的作文還是最好的哩!想到作文,杜璿華忽地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躡手躡腳的跑出房間外,到院子裡的草叢中把她剛才出去的紙團檢了回來,撕得粉碎,才拿去丟在垃圾桶裡。她的大弟弟珣華是個小頑皮,每次她的作文拿回家裡,如果他看見,一定拿出來朗誦;這正是她最受不了的事,所以趕緊把那頁未完成的日記消滅蹤跡,免得被珣華發現,惹出麻煩。
今夜家中出奇的安靜,因為爸爸帶了兩個弟弟去看電影。本來爸爸是為了她的生日而提議去看電影的,可是,爸爸選的是一張裘利路易演的滑稽片,這是她最不愛看的;其他戲院沒有一張合她胃口,於是她就寧願在家裡陪著不愛看電影的媽媽,而以叫爸爸買牛肉乾回來做條件。
媽媽房間靜悄悄的,不知道在做什麼,反正在忙著就是,媽媽真是難得有幾分鐘坐下來不做事情的。八點多了,我還是快點寫完它吧!這枝筆,這本日記,是爸爸買給我的生日禮物,爸爸叫我從現在起每天要記日記,檢討自己的生活,我不應該在第一天就交白卷啊!
她坐在桌前以手支頭,想了一想,又這樣寫著:
「我不知道做了大人將有什麼感覺,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很奇妙的,在大人的世界裡一定有很多我不曾看見過的東西。我現在彷彿覺得自己是個爬山者,山峰已經在望了,山峰上有什麼景物,我非常急切地想知道。……」
「璿華!璿華!」媽媽在房間裡喚著她。
「媽,我來了!」她連忙把鋼筆和日記本收到抽屜裡,三步併作兩步跑到媽媽的房中。
媽媽正坐在床沿上,床上堆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衣服。
「璿華!這些衣服顏色太艷了,我不敢穿,你穿穿看合身不合身?」媽媽說。
璿華隨手拿起一件來看,是旗袍,再拿起一件來看,也是旗袍。本來嘛!媽媽就沒有一件洋裝,人家四五十歲的老太太都穿著洋裝,媽媽還不到四十歲,偏偏就那樣保守,說怎麼都不敢穿洋裝,她說自己太矮太胖了,穿起來一定像個水桶。
「媽,這都是旗袍嘛!我才不敢穿哩!」璿華拿起一件旗袍在身上比著,不覺又失笑起來說:「媽,你看,就是我敢穿也不能穿嘛!」
媽媽一看也笑起來了。十六歲的璿華長得又高又大,五呎二吋的她起碼比媽媽高了三吋,旗袍披在她身上到膝蓋哩!
「也真是的,你這孩子長得太高了,我原來以為把腰身改細你就可穿的。這樣吧!我把這些衣服改做襯衫裙,也好讓你在這個暑假裡穿。我是老太婆了,穿得這樣花花綠綠會叫人笑。」媽媽一面笑著一面把衣服整理起來。
「媽,您不是老太婆,您才三十八歲,還年輕得很哩!」璿華最不喜歡媽媽說自己老了,她巴不得媽媽永遠是二十歲才好。
「你不要老是騙自己了,你看看媽媽眼邊的皺紋!」
璿華偎過去細看,果然媽媽的眼角已出現了好幾道皺紋;不過,她覺得這並沒有損害媽媽的美。媽媽有一張圓圓的臉,眼睛很俏,鼻子很直,嘴巴很小,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渦。大家都說璿華像媽媽,同學們也都說她美;但是,璿華卻常常懷疑,自己高頭大馬的,皮膚又黑,會有白胖的媽媽那麼美嗎?
「媽,我到底像不像您?」璿華撒嬌地摟著媽媽的肩膀問。對面梳妝桌的圓鏡裡,反映出母女兩人的雙影。
「有人說你像的,但你比我好看,爸爸說你是我和他的綜合體,說你秉賦了我的外形他的內在。其實我覺得你的外表也有點像爸爸,譬如說你的個子和你的捲髮。」媽媽也伸手摟住了女兒的腰肢。說到爸爸,媽媽也就不自禁露出甜甜的笑容;從媽媽的笑容裡,璿華可以看出媽媽多麼地愛爸爸。
「媽,那我是太幸運了。那麼弟弟他們呢?為什麼他們既不像您,又不像爸爸!」
「還是一點像的,珣華高高瘦瘦的,可不就像你爸?瑋華的眼睛其實也像我,只不過他患了近視,戴著眼鏡,所以看來不像吧!」
「小四眼田雞!」一想到弟弟戴著近視眼鏡,彎腰駝背的老頭兒模樣,璿華心裡就要發笑,嘴上忍不住又要把她和大弟珣華背地為他取的外號說了出來。
「你又來了,叫你們別再取笑他,你們偏不聽。你忘記了上次他氣得把眼鏡摔破不肯再戴的事嗎?你現在是大人了,別再和弟弟們一般見識了,知道嗎?」
璿華笑著答應了。
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連跑帶跳地走出去開了門,是爸爸他們回來了。
「姊姊,你不去看簡直是錯過了好機會!好看極了,路易可以站在天花板上倒過來走路哩。」珣華一進門就大叫著。
「我才不看哩!無聊!」璿華撇著嘴,不屑地說。
「珣華,把牛肉乾交給你姊姊。」爸爸說。
珣華把那一小袋牛肉乾拿出來,先掏出兩片放在嘴裡,然後再交給姊姊。
「貪吃鬼!」璿華笑罵一聲。
「璿華,這裡有兩塊三色冰磚,是你和媽媽的,我們都吃過了。」爸爸又交給她一個冷冰冰的紙包。
她奔跑著去把三色冰磚拿給媽媽,出來又把牛肉乾分了兩片給瑋華,接著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她把桌燈移到床頭,拿起一本看了一半的《黛絲姑娘》,倒在床上,一面吃著,一面看書,心滿意足地享受這段睡前的光陰。
仲夏的微風從窗口吹進室內,吹到她穿著薄綢的睡衣的身上,涼涼地怪舒服的;神遊於哈代筆下鄉村中的她,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朦朧中,她覺得有人輕輕走進房間裡,拿去她手中的書,為她蓋上毛巾毯,放下蚊帳,熄了日光燈,又輕手輕腳的走出去了。她知道這是媽媽,媽媽每晚都要來巡視她睡覺有沒有蓋被的;媽媽口口聲聲說她是大人了,可是卻還一直把她當做小孩子看待。半睡半醒的她在心裡暗笑著媽媽囉嗦,但又睏得說不出話來,轉了個身,便沉沉睡去。
一
端端正正地坐在她自己的書桌前面,打開了桌上的日光燈;杜璿華從抽屜中拿出一枝派克鋼筆和一本精緻的日記本,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面,不假思索就這樣的寫著:
今天是暑假的第二天,也是我十六歲的生日。媽媽說我已是大人了,她送了一個漂亮的別針給我做禮物……
才寫到這裡,她就皺著眉頭,刷的一聲把這頁撕下,揉作一團,扔到窗外去。寫得太糟了,簡直跟二弟瑋華的日記:「早上起來,吃過早餐,就上學去,放了學,就回家吃晚飯。」一樣;我已經是個高一,不,下學期就是高二的學生了,而且是個大人了,怎可寫這樣的幼稚的日記呢?
杜...
作者序
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
◆畢璞
「文書來生」這句話語意含糊,我始終不太明瞭它的真義。不過這卻是七十多年前一個相命師送給我的一句話。那次是母親找了一位相命師到家裡為全家人算命。我從小就反對迷信,痛恨怪力亂神,怎會相信相士的胡言呢?當時也許我年輕不懂,但他說我「文書來生」卻是貼切極了。果然,不久之後,我就開始走上爬格子之路,與書本筆墨結了不解緣,迄今七十年,此志不渝,也還不想放棄。
從童年開始我就是個小書迷。我的愛書,首先要感謝父親,他經常買書給我,從童話、兒童讀物到舊詩詞、新文藝等,讓我很早就從文字中認識這個花花世界。父親除了買書給我,還教我讀詩詞、對對聯、猜字謎等,可說是我在文學方面的啟蒙人。小學五年級時年輕的國文老師選了很多五四時代作家的作品給我們閱讀,欣賞多了,我對文學的愛好之心頓生,我的作文成績日進,得以經常「貼堂」(按:「貼堂」為粵語,即是把學生優良的作文、圖畫、勞作等掛在教室的牆壁上供同學們觀摩,以示鼓勵)。六年級時的國文老師是一位老學究,選了很多古文做教材,使我有機會汲取到不少古人的智慧與辭藻;這兩年的薰陶,我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文學的死忠信徒。
上了初中,可以自己去逛書店了,當然大多數時間是看白書,有時也利用僅有的一點點零用錢去買書,以滿足自己的書癮。我看新文藝的散文、小說、翻譯小說、章回小說……簡直是博覽群書,卻生吞活剝,一知半解。初一下學期,學校舉行全校各年級作文比賽,小書迷的我得到了初一組的冠軍,獎品是一本書。同學們也送給我一個新綽號「大文豪」。上面提到高小時作文「貼堂」以及初一作文比賽第一名的事,無非是證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更彰顯自己的不才。
高三時我曾經醞釀要寫一篇長篇小說,是關於浪子回頭的故事,可惜只開了個頭,後來便因戰亂而中斷,這是我除了繳交作文作業外,首次自己創作。
第一次正式對外投稿是民國三十二年在桂林。我把我們一家從澳門輾轉逃到粵西都城的艱辛歷程寫成一文,投寄《旅行雜誌》前身的《旅行便覽》,獲得刊出,信心大增,從此奠定了我一輩子的筆耕生涯。
來台以後,一則是為了興趣,一則也是為稻粱謀,我開始了我的爬格子歲月。早期以寫小說為主。那時年輕,喜歡幻想,想像力也豐富,覺得把一些虛構的人物(其實其中也有自己和身邊的人的影子)編出一則則不同的故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在這股原動力的推動下,從民國四十年左右寫到八十六年,除了不曾寫過長篇外(唉!宿願未償),我出版了兩本中篇小說、十四本短篇小說、兩本兒童故事。另外,我也寫散文、雜文、傳記,還翻譯過幾本英文小說。到民國一○一年,我總共出版過四十種單行本,其中散文只有十二本,這當然是因為散文字數少,不容易結集成書之故。至於為什麼從民國八十六年之後我就沒有再寫小說,那是自覺年齡大了,想像力漸漸缺乏,對世間一切也逐漸看淡,心如止水,失去了編故事的浪漫情懷,就洗手不幹了。至於散文,是以我筆寫我心,心有所感,形之於筆墨,抒情遣性,樂事一樁也,為什麼放棄?因而不揣譾陋,堅持至今。慚愧的是,自始至終未能寫出一篇令自己滿意的作品。
為了全集的出版,我曾經花了不少時間把這批從民國四十五年到一百年間所出版的單行本四十種約略瀏覽了一遍,超過半世紀的時光,社會的變化何其的大:先看書本的外貌,從粗陋的印刷、拙劣的封面設計、錯誤百出的排字;到近年精美的包裝、新穎的編排,簡直是天淵之別。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台灣出版業的長足進步。再看書的內容:來台早期的懷鄉、對陌生土地的神奇感、言語不通的尷尬等;中期的孩子成長問題、留學潮、出國探親;到近期的移民、空巢期、第三代出生、親友相繼凋零……在在可以看得到歷史的脈絡,也等於半部台灣現代史了。
坐在書桌前,看看案頭成堆成疊或新或舊的自己的作品,為之百感交集,真的是「長溝流月去無聲」,怎麼倏忽之間,七十年的「文書來生」歲月就像一把把細沙從我的指間偷偷溜走了呢?
本全集能夠順利出版,我首先要感謝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宋政坤先生的玉成。特別感謝前台大中文系教授吳宏一先生、《文訊》雜誌社長兼總編輯封德屏女士慨允作序。更期待著讀者們不吝批評指教。
民國一○三年十二月
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
◆畢璞
「文書來生」這句話語意含糊,我始終不太明瞭它的真義。不過這卻是七十多年前一個相命師送給我的一句話。那次是母親找了一位相命師到家裡為全家人算命。我從小就反對迷信,痛恨怪力亂神,怎會相信相士的胡言呢?當時也許我年輕不懂,但他說我「文書來生」卻是貼切極了。果然,不久之後,我就開始走上爬格子之路,與書本筆墨結了不解緣,迄今七十年,此志不渝,也還不想放棄。
從童年開始我就是個小書迷。我的愛書,首先要感謝父親,他經常買書給我,從童話、兒童讀物到舊詩詞、新文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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