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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黑色幽默的「官場現形記」,讓人拍案叫絕,無法釋卷!
趣味橫生、妙語如珠,讓成化年間明代科舉、政治、官場形象一一呈現眼前。
在方大知縣的勤懇治理下,
宛平縣的縣務蒸蒸日上。
待他任滿的時候,恰又遇到劉棉花攜劉府小娘子回京。
憑藉現有政績,
實現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的巔峰的道路!
可偏偏事情卻不是方應物所想的那麼容易,
先有隔壁縣同僚眼紅背後使壞,
後又捲入科舉舞弊謠言的漩渦當中,
待他好不容易脫身,
正想著接下來將換到哪個官位之時,
一道詔書下來徹底打懵了他!
他竟被安上了下江南去督收錢糧、清理田土的工作!
說得好聽是欽差御使,
可說白了,就是幫朝廷討債去了,
天下沒有再比這個還要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了!
在京城已經闖出名號的方小青天,
接下來要面對的,
將是由士紳、地方官以及欽差太監所組成的龐大挑戰……
作者簡介:
隨輕風去
自2001年起執筆寫作,長期從事文字行業,目前為起點中文網大神合約作者,起點中文網五星級作家。擅長歷史題材創作,主要作品有《費路西傳奇》、《奮鬥在新明朝》、《大明官》。
章節試閱
第一章
方大知縣裹著輕裘,穿著皮棉靴,頭戴護耳,外罩斗篷……全副裝備地漫步於銀裝玉裹、細碎瓊花之中,倒也不覺得寒冷,還出了幾分詩意。
這裡是西安門大街,前面過了西安門就進了皇城西部,包括太液池在內的西苑以及十大內庫、內校場等都布局在西皇城。
方知縣的後面,則是一條綿延漫長的隊伍,粗粗看去也有數以千計,都是從縣裡徵發來的役夫。等一會兒宮裡太監點視過後,便要進皇城掃雪去。
旁邊張貴哈著氣稟報道:「小的略略清點過了,一個衙役盯著兩三個(注1)甲首里老,每個甲首里老盯著本坊本鄉的役夫,大致不會出錯的。」
正在等待放行進皇城的過程中,另一支很相似的隊伍出現在西安門大街對面,最前方帶隊的同樣是一位知縣。一看便知,那邊是從京城東半部大興縣徵發來的差役。
方應物露出一個最標準的微笑,走到大街中間,遙遙對著另一側的大興知縣抱拳問候道:「尤大人也來了?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這位尤大人沒甚氣量,冷哼一聲,撇過頭去,權當沒看見方應物。方應物不以為意,又笑了笑走回本隊,不過倒是惹得宛平縣役夫一陣鼓噪,很是為自家青天鳴不平。
張貴一邊搖頭一邊抓緊機會拍馬道:「那邊尤縣尊的風度與大老爺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方應物啞然失笑:「吾輩得了便宜就不要賣乖了,多多體諒尤大人的心情。」
話說京城商業繁榮、店鋪密布,兩個附郭縣與別地也有所不同,除去朝廷規定死的各項賦稅外,縣庫入帳的活錢也不少,大都來自於這些商家。而傳統的商業聚集區多在東邊大興縣,因為距離運河近,從運河方向入城最方便的城門就是大興縣境內的崇文門。據不完全統計,大興縣商鋪數量是宛平縣的兩倍,占據京城的三分之二。
但方應物執掌宛平縣印以來,這兩三年時間宛平縣卻逆勢而上,逐漸拉平了與大興縣的差距。目前宛平縣商鋪數量與大興縣已經基本相當,甚至有超越的苗頭。
究其原因,一是方知縣有本事從朝廷要來「低稅率」特殊政策,稅率低當然就比較吸引商家,起碼表明了一種重商的態度。
二是達官貴人多住在西城,方知縣憑藉此優勢大舉建設大規模集市招徠商戶,吸引了從東邊商家不惜多走六里路,從宣武門入城。
三是方知縣官聲剛正,能扛住不少朝廷各衙門的胡亂攤派,商鋪開在宛平縣比較有安全感。
總體盤子就這麼大,宛平這邊吃得多了,大興縣就吃得少了,這一年來縣裡小金庫收入銳減,叫大興縣的尤知縣極其不滿。
特別是尤知縣原本籌劃用這兩年時間,大舉翻修朝陽門內外、崇文門內外四條大街,作為展示自己的政績工程。結果因為縣庫現錢減少,最終只能開工修半條,氣得尤大人向朝廷告了隔壁某知縣一狀,但也沒什麼迴響。
最讓尤知縣憤怒的是,方應物聽說了他的工程籌劃,居然依樣畫葫蘆地把工匠挖走了,開始動手翻修皇城西大、小時雍坊一帶的街道胡同。這裡是朝臣、顯貴密集居住的高檔坊區,方應物在這裡修路很討巧,把泥濘爛土路換成了乾淨整潔的石板路,博來不少口碑……
有此種種前因,尤大人見了方應物,能給好臉色才叫奇怪,方應物也就「大度」地不計較了!
不多時,從西安門裡出來幾位內監,其中一個朝著方應物走來,比劃著吩咐道:「以西安門外大街、西安門、太液池玉河橋一線為界,皇城內外北邊歸你們宛平清掃,南邊歸大興清掃。切記,爾等官民不得逾越宮城牆外夾道一步!」
方應物尚未答話,總班頭張貴迅速湊到方應物耳邊低聲道:「這樣安排是坑我們!前些年時小的為清掃積雪來過一次,記得西皇城裡,各倉庫、校場、經局廠、還有大部分殿宇都在北半邊,南邊則空曠得很。若按照南北分界,我們宛平縣役夫的活計要超過大興縣很多,因而小的認為如此劃界絕不公正!」
方應物看了看張貴,又看了看眼前交待任務的內監,微微嘆口氣,領了任務道:「本官知道了。」
那內監見方應物無異議,便轉身離開。張貴不甘心地對方應物說:「絕對是大興縣那邊搗鬼!」
方應物擺擺手:「多做點就多做點,總歸是為皇家效力,不必斤斤計較了!」
說完這句話,方應物陡然覺得自己境界很高很高,若跟這種不上檯面的小伎倆較勁,認真就輸了。反正又不用自己動手幹活,辛苦的都是別人,自己看著就好……
閒話不提,卻說役夫在一干內監和親軍的監視下進了西安門,然後便有一大群內監在裡面候著,負責指路、帶路,此外還有一隊隊的官軍來回巡邏,以防生變。
方應物將現場調度雜務交給了縣衙總班頭張貴,然後自己當了甩手知縣。卻說著皇城之內大部分地方沒什麼好景看,建築都是各太監衙門,比壯觀的宮城裡差得遠,與外面民間相比無非是道路齊整些。
方應物漫步向西,不知不覺走到了太液池邊,這一帶就是歷史上頗有名氣的西苑了,首屈一指的皇家景區。只是現在還沒有正德皇帝的豹房,也沒有嘉靖天子的玉熙宮。
方大知縣不辭辛苦地帶隊前來,一大半心思是想進來看看這西苑和太液池。站在兩片海子中央的玉河橋頭,距離宮牆便近在咫尺了,向水面看去,薄霧茫茫無邊無際,這樣大的水面在京城別無分號;再看岸邊,一排排玉樹瓊枝綿延到遠處視野盡頭,深沉遼闊。
作為一個文化人,觸景怎可無詩?方應物閒著也是閒著,胡亂念了幾首,不過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還是算了。
不過剛剛過了一把風雅癮頭,方應物耳朵裡便聽到有個女子嗤笑一聲:「矯揉做作,不知所謂!」
矯揉做作,不知所謂?方應物聽到這句憑空飛來的貶低,略微不快。
自從穿越以來,方應物雖然在詩詞方面不算高調,多是應酬時抄改幾首。但一般情況下選得還算精妙,大都會贏得滿堂喝彩,只有在榆林那次才拋了媚眼給瞎子看。這次他方應物只是自得其樂,並沒有刻意雕琢顯擺,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跳出來貶低他!
帶著點脾氣,方應物順著聲音低頭望去,卻發現在橋頭下面的岸邊上,孤單單地立著個窈窕頎長的身影。又細看幾眼,卻見這此人裹著白色的素舊斗篷,頭頂罩著兜帽,渾身色調與白茫茫的雪景幾乎融為一體,難怪自己一時不察沒注意到。
聽聲音應該是個女子,宮中能有什麼樣的女子獨身出現在這裡?方應物想到這點,便疑惑萬分。
但是有一點,宮裡的女人從理論上不是屬於皇帝的就是屬於皇帝他爹的,還是小心為上。所以方應物並沒有冒失的下去靠近她,仍舊在橋上問道:「請問眼前乃何人也?可否有需要本官協助之處?」
那女子對方應物的話置若罔聞,並沒有回頭,依然直挺挺的立在岸邊,彷彿正在遙望水面。隔著兩丈遠,方應物都能感受到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清冷之氣,與眼前景色簡直太融合了!
考慮再三,方應物決定不招惹她了。行走江湖,但凡遇到老幼婦殘,都要加倍小心,作為一個境界逐漸提高的人,被女流之輩貶低就貶低罷,何必在口頭上較真。
方應物決定就此抽身離開,遠離「是非之地」。他下了橋才走幾步,忽然眼角瞥見那女子朝著前方邁了幾步,站在了岸上邊緣,再向前就要掉進水裡了。
如今才是初冬,雖驟然下了大雪,但水面尚未凍結實,一個大活人掉下去,後果可想而知。
方大知縣忽然打了個激靈,從剛才覺得這女子死氣沉沉毫無生氣,難道她站在水邊是為了跳水自盡?他越想越覺得可疑,如今正是雪後光景,岸邊十分滑溜,若非不在意自己死活,誰會站在緊靠水面的岸邊?
想至此處,方應物覺得不好離去了,他沒法眼睜睜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跳水自盡。再說……
方應物又心虛地看了不遠處幾眼,有十幾個役夫正在道邊清理積雪,他們肯定能看到自己從玉河橋這邊走過來。若與此同時,又發生了不明女子在玉河橋下自盡事件,宮廷必然會嚴厲追查,那就是個有嘴也不好說清楚的麻煩事,後果難料得很!
只是想到這玉河橋上裝一裝風雅,出去後成為炫耀的談資,怎麼還能惹上了莫名其妙的麻煩?
方大知縣心裡連連暗嘆自己不幸,苦著臉輕輕走到橋下,柔聲對那女子叫道:「這位……姐姐,那邊危險得很,還請保重貴體,遠離岸邊才是。」
那女子終於回過頭來看了方應物一眼,冷冷地回應道:「你覺得我會投水?」
趁著對方回頭的工夫,方應物看到了她掩映在兜帽下的容貌,這聲姐姐叫得不虧,雖然看不出多大歲數,但總該有三十上下。不過這女子長相稱得上冰肌玉骨氣質高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隱隱有憔悴之色,但也增添了幾分「病西施」的風采。
看完相貌,方應物又將眼光盯住了這女子的腿部。她就站在岸涯的最邊緣,裙裾被風吹過後甚至有小半幅懸空在水面上,實在是太危險了,稍微晃一晃就可能會跌落到水裡!
如此方應物心裡顫顫地答道:「無論如何,姐姐所立之處實在危懸,不如後撤幾步安穩。」
「我之死活,與你何干?」那女子毫不領情地說。
這口風委實有不小怨氣……方應物剛才還以為她是偷偷溜出來玩耍的宮女,但見了面後便能分辨出,此女的氣質絕對不像是宮女。現在再看來,難道是心懷哀怨、滿腹牢騷的冷宮妃嬪?
可是也有很大疑點,妃嬪即便是被打入冷宮那也該住在皇宮裡。西苑此地雖在皇城裡,但卻在宮城之外,宮禁規矩森嚴,妃嬪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出宮?
其次,無論是多麼冷門的妃嬪,身邊肯定有不只一個太監、宮女侍候,此女若是妃嬪,怎麼可能獨自出現在此地?
方應物一邊想著,一邊又苦口婆心的勸道:「無論死活與別人有沒有關係,姐姐妳總該愛惜自己,再想想家人親眷,總不該拿自己的死活不當成事。」
那女子冷笑一聲,刻薄地諷刺道:「你這小哥兒,歲數不大卻裝什麼老成?你能懂得什麼?用得著你來勸我?」
這話聽在耳朵裡,實在叫堂堂的方青天方大知縣不順耳,這一年來習慣了被人當成大老爺,哪裡聽過這種話?好心當成驢肝肺,這女人也太憤世嫉俗了點!
不過那女子說這話時,倒是挪動腳步離開了岸邊,方應物便鬆了一口氣,她可別真想不開在自己面前跳水。
口頭上吃虧就吃虧罷,常言道吃虧是福,宮裡的女人惹不起,若是冷宮裡的怨婦更惹不起。很有境界的方應物便抱拳道:「那麼是在下唐突了,就此告辭!」
那女子卻又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會在這裡附庸風雅?」
只要她不自殺就行了,方應物沒興趣與一個深宮怨婦閒聊談心,所以轉身就走。
不過方應物才走了兩步,卻又聽到那女子在身後道:「看你這模樣有幾分得勢,莫非是宮裡新進來的太監?」
方應物憤怒得重新轉回身子,指著自己的短髯道:「太監有這個?」
那女子輕蔑地說:「聽說有些不成器的讀書人,二三十歲了一事無成,便妄圖走終南捷徑,狠心閹了身子進宮。這樣狀況也可能會留著鬚髯,就如你這般……」
方應物無可奈何的相告道:「本官乃宛平縣知縣,今日奉詔率領民役入西安門清掃積雪,絕非宮中太監。」
那女子先微微愣了愣,隨後答話道:「你的歲數也不過雙十而已,如此年紀就能被任用為極為要害的京縣知縣?我看這大明朝,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方應物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三尺,產生了一種衝動,剛才還不如主動推這女子跳水算了!反正她也不在乎自己的小命!
此時卻見那女子貌似為自己的尖酸刻薄後悔了,幽幽地嘆口氣道:「二十年來頭一次與宮外人說話,若有不周到之處還請寬諒。」
方應物又不爽了,自己已經亮明了身分,就是當紅的寵妃見到自己,也得尊稱一聲方大人或者方知縣!這女子卻一口一個小哥兒,完全把自己當小朋友看,就憑她這歲數想倚老賣老還早罷?
但方應物吐槽完後,猛然覺察到一個關鍵字:二十年。聽她這口氣,應該是二十年前遭遇的變故。
二十年前是什麼時候?今年是成化十九年,二十年前就是先帝駕崩、今上登基的年份,也就是天順八年!難道這女子是先帝英宗皇帝的妃子,所以二十年前先帝駕崩後就獨守深宮了?可是看她這二十大幾三十來歲又不像……如果是老太妃,絕不該如此年輕!
方應物忽然想起大明朝中前期有妃嬪殉葬的習俗,忍不住猛然倒退幾大步,睜圓了眼睛指著面前女子問道:「妳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鬼,為何不去追隨先皇於地下?」
方應物想到的可能性是,二十年前這名妃子被殉葬了,但陰魂不散徘徊在宮禁之間,今天恰好顯身於此……所以仍然保持著看起來還算年輕的容顏。而且這也能解釋她為何獨身在此,左右沒有太監宮女服侍,更能解釋她為何不在意生死,不害怕掉進水裡。
方應物本來是不信鬼神的,但今天這女子的種種狀況,除了鬼神沒法解釋。那女子被方應物的想像力震到瞠目結舌,冷漠面容上開始出現了幾絲光芒。
片刻過後,女人的臉龐像是冰凍裂開了,綻放出耀眼奪目的笑容。一開始是捂著嘴咯咯直笑,其後是擦著眼淚笑,最後忍無可忍,蹲下了腰身捧腹大笑。
不知為何,方應物覺得很賞心悅目,一個本來毫無生機的美人忽然變得生機勃勃,景象還是很令人愉悅的。
又過了一會兒,這女子重新站直了身子,優雅的掠了掠鬢邊亂髮,自我介紹道:「小哥兒不必多想,本宮是人非鬼,乃宮禁廢人一名,久居西苑偏室,賤名無足掛齒。」
宮禁廢人?久居西苑?方應物納悶了,妃嬪就算被打入冷宮那也是住在宮中,不可能搬到宮外居住,這女子到底為什麼如此特殊?
但順著廢人和西苑兩個關鍵地方想下去,方應物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頓時更加吃驚,急急開口問道:「莫非是吳皇后?」
那女子的臉色再次板起來,好似塗上了一層冰霜,雙目神采也恢復了先前的冷漠。「小哥兒請慎言,皇后兩字已經是前塵往事,休要再提,現在此地只有廢后!」
聽到對方承認,方應物恍然大悟,原來是廢后吳氏!這女子在歷史上絕對是個很奇葩的存在,若說成化朝令人瞠目結舌的奇人異事很多,這吳廢后就是當中的一個!
這吳廢后出身於天子親軍一個武官家庭,自幼多才多藝聰明美貌,天順七年時選秀入宮,成為太子妃候選人。但還沒來得及大婚,先皇英宗駕崩,太子朱見深即位。
按照英宗皇帝遺詔,新皇朱見深在天順八年國喪期間舉行了大婚,十幾歲的少女吳氏成為母儀天下的正宮皇后。然而才過一個月,天子朱見深突然下詔廢后。也就是說,這吳氏才當了一個月皇后,就被廢除了。當時震驚中外,只是宮闈之事詭秘莫聞,大臣也不清楚宮中發生了什麼。
不過皇后就是被廢除,那也不可能放出去另行嫁人,但又不適合繼續留在宮中。所以廢后吳氏被移居西宮,也就是宮城外的西苑。
後來時間長了,一些秘聞漸漸流傳了出來。據說當時後宮萬氏極為得寵,不將吳皇后放在眼裡,而那時吳皇后年少氣盛又心高氣傲,哪能容忍萬氏這個老女人挑戰自己?
於是吳皇后依靠六宮之主的權威強行杖責了萬氏,從而觸怒天子,導致廢后慘劇發生。
不過如果以為吳廢后就此退出歷史舞臺,那就大錯特錯了。後來萬貴妃專擅後宮,天子卻一直無後,據說是因為萬貴妃一直逼迫有孕在身的宮女妃嬪墮胎,但萬貴妃自己的兒子死掉後卻始終再也生不出來。而有個管倉庫的宮女紀氏偷偷為天子生下了一個皇子,是當時大內唯一獨苗,但宮女實在沒有能力養活兒子,也不敢公開。
這時候,住在附近的吳廢后將這皇子接到自己房中,偷偷撫養五六年,直到成化十一年才得以大白天下,這個皇子就是現今的東宮太子朱佑樘。用這種方式,吳廢后完成了向萬貴妃的復仇。
把來龍去脈想清楚,方應物頓時如同醍醐灌頂,剛才產生的許許多多疑惑全都解答出來了。
難怪此女身上死氣沉沉,一個女人經歷過二十年前那樣的慘痛遭遇,又要永遠被關在西苑,那活著確實沒多大意思了,苟延殘喘而已。也難怪她口氣很怪異,本來天生就有傲性,不然當初也不會忍不了萬貴妃,又好歹也是曾經母儀天下的人物,對自己一口一個小哥兒也算過得去。
也難怪她如此憤世嫉俗,當年一個十幾歲才貌雙全、京城選秀能進前三名的人物,才當了一個月皇后,只因為得罪了一個老女人便被涼薄寡情的丈夫直接趕出家門。然後自己一輩子就住在西苑,父兄被發配戍邊,若不變得憤世嫉俗才叫奇怪。
也難怪能獨自一人在這裡,她身邊肯定也有一兩個宮女,但二十年下來大概也沒那麼嚴格的規矩了,自己單獨出來走一走很正常。也難怪看起來年輕,生得貌美再加上起居安靜、閒雜事少地好好保養,望之如三十許人也不算稀罕。
好罷,而且方應物更懂了,難怪這吳氏一個月就被廢……就她這種性格,當時又是十幾歲缺乏世事經驗的少女,宮中又是天下人性最複雜的地方,她能混下去才見鬼。
閒話不提,卻說吳廢后自稱二十年來頭一次與宮外人說話,這倒也是實情。不過在亮明了彼此身分後,吳廢后忽然感到索然無趣、意興闌珊了。
沒意思,很沒意思……她也不說什麼告別之言,逕自轉過身子慢慢悠悠地沿著岸邊走開。
方應物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今天能偶然遇見吳廢后,也許是自己的機緣。
要說方應物目前最頭疼的問題,大概就是汪芷的未來。方應物對自己的未來倒是不太擔心的,混不好也就是當一輩子中低級官員,但汪芷的未來搞不好就是人頭落地。
現在汪芷是萬貴妃的貼心人和爪牙,那麼將來太子登基之後會如何?太子朱佑樘與萬貴妃仇隙很大,汪芷現在跳得越歡,只怕將來死得也就越快。但偏偏汪芷又沒有別的選擇,於情於理她根本不可能違逆萬貴妃的意志。
方應物縱然身為先知,對此也一籌莫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剛才忽然想到,可否透過面前這位廢皇后轉圜一二?
要知道,吳廢后對太子朱佑樘有幼年撫養之恩,雖然帝王心思不同於常人,能感恩到什麼地步很難說,但無論如何,朱佑樘登基後對吳廢后總要承幾分情、賣幾分面子。
只要汪芷這幾年不過於作死,等到寶座易主的時候,若能讓吳廢后出面幫汪芷說幾句情,那麼新天子起碼不會對汪芷痛下死手了罷。
總而言之,吳廢后真有可能是解開這把鎖的鑰匙,只看他方應物有沒有本事用上了……
第一章
方大知縣裹著輕裘,穿著皮棉靴,頭戴護耳,外罩斗篷……全副裝備地漫步於銀裝玉裹、細碎瓊花之中,倒也不覺得寒冷,還出了幾分詩意。
這裡是西安門大街,前面過了西安門就進了皇城西部,包括太液池在內的西苑以及十大內庫、內校場等都布局在西皇城。
方知縣的後面,則是一條綿延漫長的隊伍,粗粗看去也有數以千計,都是從縣裡徵發來的役夫。等一會兒宮裡太監點視過後,便要進皇城掃雪去。
旁邊張貴哈著氣稟報道:「小的略略清點過了,一個衙役盯著兩三個(注1)甲首里老,每個甲首里老盯著本坊本鄉的役夫,大致不會出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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