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衣衫整齊,人模人樣。
兩人在書房中面對面坐著。莫一晨撚熄手裡的菸,正要開始講故事,就被嚴初橋打斷,「今天講一講傅明俊吧。」
嚴先生也是負氣,語氣有點沖。
「……」莫一晨愣了一下,回神。
其實,傅先生是這麼多金主裡最沒有故事的一個。他不為他的美色而來,也不為嘗試新鮮感而來。
「傅先生是我的第三個金主。我與傅夫人分開一年多以後,他才出現。」
當其時,莫一晨聽說新金主是個男人且是傅夫人兒子,心裡不是不驚訝。靜姐解釋:傅先生明確說了,不會碰你一根頭髮,他只想和你聊聊天。
聊什麼?
「聊聊我的母親。」傅先生自己開門見山。
莫一晨對嚴初橋說,「傅先生其實很寂寞,愛坐在有扶手的大沙發裡,尤其是能讓整個人陷進去的那種。」
他就坐在沙發裡,告訴莫一晨,他的母親在上個星期去世了。
「她服用過量安眠藥,表情很安詳,像睡著一樣,但身體是冰的。」傅先生說話,與傅夫人一樣,平平靜靜。
「我與母親關係並不深厚。她不愛我的父親,也不愛我。自我小時她就自己一個搬出去住。若不是因為父親需要一個妻子陪同出席各類宴會好談生意,她或許早已提出離婚。」
從傅先生口中,莫一晨才知道傅夫人並沒有密友,唯一算得上「親密」的,便是他這個陪伴了兩年的──小白臉。
「我並不是要斥責你或者怎樣,我只想知道,母親在她最後的日子裡,是怎麼樣的。」傅先生如是說。
有些人,他或她在的時候,你不會覺察有什麼;即使他或者她離開以後,生活也不見得有多大變化。但內心在某一、兩個點上每每觸及就會突然泛起一大片一大片說不清道不明的愁──這個人,不在了。
永遠不會回來。無論走過多少街道逛過多少城市,都不可能再遇見他或者她。
「想到這裡,我就想開始了解她,了解我所知不多的母親。」傅先生自然也有過叛逆的時候,母親不理自己,他也就憎恨埋怨冷漠對待。
但時間先帶走了她,令他開始唱獨角戲。
或許是傅先生陷在沙發中的模樣令其中年人的疲態顯露出來,莫一晨走近一點,對他說,「您至少還見過母親的樣子,我從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
他是在一個早晨被一位退休的工人在家門口撿到的。養父待他如至親,但附近的小孩都說他是個沒有爸媽的孩子,管爺爺年紀的人叫爸爸。
等他稍大一點,養父就向他確認了這個事實。
許是沒有血脈親緣帶來的安全感,莫一晨拚命對養父好、對之後再撿到的弟弟妹妹好。彷彿這樣,他就能為自己的存在找到一些理由。
以上涉及自己身世的內容,莫一晨沒有對嚴初橋坦白。他只說,「傅先生同情我年紀輕輕就出來幹這一行,所以他對我很好。」
傅先生聽完他的身世,確實同情他,拚命對他好──彷彿對他好,也相當於對那兩年他所不知道的母親好。
「傅先生教我很多,鐵了心要把我當紳士一樣培養,時不時考我古詩詞,又逼我看各國名著學各種禮儀;他說即使是我這一行,也要做出型格與氣度來。我被他震驚,只好乖乖順從。」
靜姐說他遇到了大善人。誰說不是呢?
養父教導他要感激在自己生命裡出現的每一個人,是好人,就感激多一些,不是好人,就感激少一些。
心要向上,才能破土開出花來。
他感激傅明俊,相處時每每以「先生」稱呼他。傅先生又嫌他把他叫老了,不讓他這麼叫。「你可以叫我明俊,也可以叫傅先生,但『先生』是稱呼老夫子的,我還年輕呢。」莫一晨被他佯裝氣憤的表情逗樂。
莫一晨描述時,臉上有淡淡笑容,似樂在回憶裡。
嚴初橋心中浮起莫名焦躁。或許是因為對方的那些快樂為他所不知,或許是自己無法令對方露出如此神態。
他問,「既然他對你這麼好,為什麼還讓你繼續幹這一行?」問話帶著攻擊性。
問題將莫一晨從回憶中拉扯出。因這個問題現實,他收起笑容,恢復現實的面孔。
哪怕別人對你再好,別人也沒有責任和義務承擔起你的人生、乃至你的整個家庭。
傅先生離開本城時,曾提出帶他走,也承諾會照顧他的家人。但莫一晨拒絕了。當時家裡用度似無底洞,阿澈與陽陽是精神上的問題,沒有徹底治癒的可能。傅先生是有錢,人也好,但莫一晨明白這不是理所當然。
不要透支別人的好。本來就萍水相逢,他日在路上偶遇,若能愉悅地相視一笑,已是大福分。
傅先生卻擔心,「可要是你往後遇到壞人怎麼辦?」
莫一晨笑了,「傅先生這麼好,我才要擔心,您往後遇到壞人怎麼辦?」
遇到好人或者壞人,這些際遇其實都不能控制的。
傅先生明瞭,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一晨回答嚴初橋,「傅先生有提過,是我自己選擇繼續走這一條路。」
「為什麼?」嚴初橋感覺自己要生氣了──若這不是實話,對方為何要隱瞞他?他那麼不值得信任?若這是實話,為什麼這麼不自愛?
莫一晨看著嚴初橋。後者此刻的思緒不難猜測。
有些苦衷,像嚴先生這樣的天之驕子是很難體會的。他也許覺得一份體面的工作才最重要。其實,不止嚴先生,或許所有主流價值觀裡的人都如此認為吧。
溝通,有時候並不容易。
「因為我有預感,在這條路上,我會遇見我愛的人。」莫一晨回答。靜姐教過他,若不想正面回答問題又不想惹怒對方,那就想出個極其狗血的答案來,讓對方無語。
這麼爛的招數,他一直不敢用。
「……幼稚。」嚴先生聽完怔了怔,居然沒再問下去。
看。狗血多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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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晨的第二個金主,名聲頗為浪蕩。
天氣漸冷,莫一晨這天圍了一條漸變藍的薄圍巾。「這一位不好說名字,姑且用A小姐稱呼她吧。」
對方名聲不好,不代表就能在背地裡毫無顧忌地指名道姓。
「我第一次見她時,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在酒店房間裡。」
嚴初橋像是習慣了這種敘述節奏和氣氛,時不時在手提電腦裡敲進幾個關鍵字。
莫一晨說,「她那晚穿一條薄薄吊帶裙,塗了鮮紅指甲,當時煙熏妝大行其道,她一半的臉都被脂粉遮掩,肩上還誇張地黏了幾根鑲水鑽的羽毛。」
此豪女當晚還喝了不少酒,走路歪歪扭扭,看見莫一晨進來,哈哈笑走過去,「我一直都想養個人來玩玩兒,你花了我不少錢呢,得好好伺候我哦~~~」
言罷,莫一晨還沒說話,對方「哇」地直接吐了他一身。從上衣到鞋子,全是穢物。而當事人吐完後嘟囔幾句就倒在地板上睡著了。
「……」全身都是嗆鼻的腐酸味,莫一晨閉了閉眼。落差太大了,傅夫人從不會如此失態,一舉一動皆是典雅高貴的代名詞。而眼前這個化了濃妝看不出真實年紀的女孩子,可惡至極。
出於職業道德,他脫了衣服鞋襪,將醉鬼橫抱起來放在床上才去洗澡。出來後,打電話給酒店工作人員送乾淨衣物上來。他看了看,對方裙子也有點髒了,於是追加一條睡裙。
莫一晨給A小姐換衣服時,才發現她在流眼淚。不知她遇到了什麼事情,竟睡夢中也在哭。
「我本來打算當晚離開酒店,但見她這樣,我留了下來。」
嚴初橋抬頭看了他一眼,保持面癱表情。
莫一晨不自覺補充,「她睡床,我睡沙發。」
他手長腳長,在沙發上睡得極不安穩。夜半轉醒,走到床邊察看對方情況,A小姐蜷成蝦米狀──這種睡姿的人,內心一般都不太有安全感。
直至天濛濛亮,莫一晨才在沙發上迷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睜開眼。
「我醒後,以為眼前有鬼。」他的視線聚焦後,一雙黑白分明的瞳仁眨呀眨地看他,其眼眶周圍是化開了的黑色眼影,痕跡呈曲曲折折線狀在臉上肆虐橫流,兼頭髮又鬈又長,女鬼無疑。
莫一晨猛地從沙發上坐起,眼睛睜大;其驚悚表情惹笑了罪魁禍首,「哈哈,嚇到了吧?上午好呀!」
A小姐蹲在沙發前,歪著頭笑嘻嘻地對莫一晨說,「你長得真帥真好看,我剛剛都看呆了呢!」
「……妳卻把我嚇呆了。」
「那我們扯平了~」A小姐伸出友誼之手,「昨晚太失禮了,現在讓我們重新認識,我叫姚佳音!」
「……」莫一晨回握她的手,「我是莫一晨。」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就這麼奇怪。握手以後,兩人像建立了革命情誼一樣熟稔起來。
姚佳音,姚家的千金小姐,姚老太爺的掌上明珠,八卦小報的最愛,時尚雜誌的it girl,年輕名媛圈子裡的queen B,臭名昭著的派對動物,連大名鼎鼎的陸三少都不敢隨便招惹的對象之一。
年紀輕輕就頂著眾多頭銜的姚小姐,不介意拖著濕漉漉的長髮咬蘋果看電視,「一晨快過來!加菲貓要開始了!」
「……」
莫一晨說,「我最喜歡看A小姐接電話,表情語氣好玩得不得了。」可不是。姚小姐對著跟班頤指氣使,對著爺爺就貼心小棉襖,對著父母就撒嬌打滾。
唯獨對著她的哥哥,她語氣極不耐煩,但電話外的表情泫然欲泣,深陷其中。
姚佳音愛她的哥哥。不是兄妹的愛,是情人的愛。
「她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為了對方,她把自己的名聲徹底搞壞。」
姚家老太爺迷信,姚小姐正正在觀音誕出生,老太爺把她看作觀音再世降福姚家,於是取名「佳音」,還改了遺囑將來把姚氏大權交給她。但姚小姐十三歲時,父親領回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子,說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父親婚前的風流帳。哥哥進了姚家,日子並不好過,姚小姐生母視他為眼中釘,姚老太爺同樣不待見他,嫌他出身不好,生辰八字一般。
哥哥在姚家永遠低著頭,於姚佳音眼裡,像被風吹歪頭的青竹,令人想扶一扶。
「……我曾看見哥哥偷偷在大宅牆角處哭,沒出聲,肩膀一聳一聳,手捏成了拳頭,握得死緊。」深夜,姚小姐兩指夾著菸,曲起一腿坐在地上,卷髮瀑布般披在腰背。
「所以妳就變成壞女孩,讓家人失望,好當你哥哥上位的墊腳石?」莫一晨也是在那個時候學會分辨香菸好壞,叼著萬寶路發音含糊地問。
「嗯。」姚佳音點頭。那是一個十幾歲女孩能想到的最佳犧牲方法,「我本來學習成績很好,現在全荒廢了。我想,如果他不開心,我學得再多再好,我也不會開心。」
他們倆坐在黑暗的房裡,只有菸頭紅點明明滅滅。
一切都變得沉重起來。
不要笑兩個少年郎裝深沉,也不要不相信十多歲的愛。人遇上真愛的機率,在十五歲與在五十歲時是一樣的。就看當事人在那一刻醒悟沒有,抑或,只是當時已惘然。
「現在回頭看,當時的我,其實也並不真正明白A小姐的痛苦,但三觀倒是有了改變:那些嬉笑怒罵的浪蕩子,誰又知道他們曾發生過什麼刻骨銘心的事情。沒有人生來就窮凶極惡,大抵心結使然吧。」
莫一晨這番話在嚴初橋腦海縈繞。
回本城的路上,他給陸子衡打電話。對方接起時語調懶懶,『喂──?』
「你在哪裡?」
陸子衡破戒離開綿福寺,激怒了陸赫城,兩父子吵了一大架,之後是陷入冰點的冷戰。陸子衡不肯住在陸家物業裡,跑去沈天賜的畫室住──以上內容,八卦小報一點風聲都收不到。有錢人家想讓外人一探究竟時,自然有門路做到;不想讓外人知道時,連隻螞蟻也休想爬進去。
『在你的公寓裡。』未經主人允許登堂入室,也只有陸三少這麼不拘小節,『啊……悶死了。你家真破!』
「……」
三少先是嫌棄沈天賜的畫室文藝逼到極點,現在又嫌棄嚴初橋的寓所太過簡單,能悶出個鳥來。
『你再不回來我就讓人重新裝修這裡!』沈天賜遠在異國,即使威脅了也不能馬上看見效果;但嚴初橋正在B城逍遙快活,與自己的境況一對比,三少不爽到爆,連語氣都凶神惡煞。
「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快點!』
「……」
嚴初橋回到公寓時,三少蹺著二郎腿,嘴裡塞著棒棒糖,正起勁玩著遊戲,音響效果好,遊戲裡的喧哇鬼叫回蕩於整個房子。
傭人剛好端水果沙拉出來,「嚴先生……」未料真正主人回來,驚了一下。
嚴初橋擺擺手,讓對方退下。
見出氣筒出現,三少心舒坦了,扔開手柄,大爺語氣,「捨得回來了?」
嚴初橋也不惱,在他旁邊坐下。「……即使不相信,這個也要帶著。」說著,從外套內袋拿出一個紅黃三角護身符,還有一只裝護身符的孔雀藍繡金絲飛龍綢袋。「裝在袋子裡面,就不怕別人看見了。」
「……」三少看看他,又看看他手裡的東西,眸色變換了一輪。最後問,「……你跑去綿福寺了?」
嚴初橋點頭。「寺裡原來也出售護符袋,住持推薦我買這個。」
三少接過這兩樣小物品,「你可真是一條大水魚。」
「求心安而已。」嚴初橋看著三少將護符裝進袋子裡,說,「你不想回家就不回家,嚴氏還有其他物業,你不喜歡這裡可以去別的看看。」
三少挑了挑眉,「怎麼對我這麼好?」此言偏頗。三少心知,嚴初橋對自己一向很好,但對方這麼直白說出口,少見。
「……怕你舊患復發而已。」指了指三少的心。
陸子衡小時候,父母離異,母親遠去他國。三少懵懂不知,以為跑去寺裡求神拜佛媽媽就會回來。結果?連續一個星期磕到頭破流血都一無所獲。他在寺裡哭起來,陸家傭人沒辦法,堵住他的嘴巴帶他離開。長大後,三少自然明白這些事情求神佛有個毛用。但那個時候,絕望是真真實實的。他痛恨神佛。他痛恨神佛帶來的所謂希望。
三少把頭枕在嚴初橋肩上,「初橋,你對我真好。」手毛毛地往別人胸膛摸去,十足怪蜀黍做派。
「……」嚴初橋皺眉,忍無可忍地撥開他的手,「好了。」
三少露出狐狸笑,「怎麼?莫一晨能摸,我就不能了?來來,說說,你們怎樣啦?」
聽聞「莫一晨」三個字,嚴初橋有話似要湧到嘴邊,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任由內心被不知名的複雜情緒牽著走,最終唯輕輕歎息一聲。「……我最近問起他前金主的事情,他說吧,我會隱隱生氣;他不說或者說得不夠詳細吧,我又覺得難受,如鯁在喉。」
「……」三少看著嚴初橋。自嚴初橋認識莫一晨以來,前者的情緒變化比自己認識他這幾十年來還要多、還要明顯。而且莫一晨還是拒絕的那一方。他拒絕了兩次,嚴初橋就追上去兩次。若僅僅是肉體吸引,向來嚴肅自持的嚴先生怎會如此糾纏不清?再說,嚴初橋開始變得柔和了,以往一些無法想像在他身上發生的舉動,現在一一出現。並非嚴初橋冷酷無情,而是,也許,他之前還未遇到值得他為之變柔和的人。若莫一晨是那一個人,身為他的好友,自己該說些什麼呢?
情愛,旁觀者是理解不了的,非當局者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不可。
不要覺得用詞血淋淋。愛得有多深,就要用多深的殺伐來爭取、來守護。
現在自己可以做的,不過是嬉皮笑臉,「初橋,你這種情況我有三個字可以給你。」
「什麼?」嚴初橋轉頭看他。
「自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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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衡空虛寂寞冷,硬要嚴初橋陪伴,於是後者錯過了回家吃晚飯的時間。
回到嚴家大宅已是夜晚。
進入客廳,母親坐在沙發上正翻看什麼。
「媽。」
「回來啦?」
「是,陪子衡吃完飯又去了酒吧,現在才回來。」
「我讓傭人給你沖一杯蜂蜜解酒?」
「不用了,睡一下就好。」
「那你趕緊上去休息吧。」
「欸。」
往時,這樣簡短的對話後嚴初橋就上樓休息了。但今天上樓時忽然想到傅明俊與他的母親。他低頭看一眼樓下,嚴夫人正僂腰整理什麼,身形縮了一圈,在偌大的客廳裡顯得柔弱。
嚴初橋停住腳步。
其實,他與自己的母親也不親厚。他是嚴家的長子嫡孫,自小家教嚴格,十歲未滿就與老太爺一起生活,中間缺失了不少與父母相處的時間。待他年紀稍大回到父母身邊,家裡又有了一對雙胞胎弟妹,整天蹦蹦跳跳,占據了嚴夫人大部分時間與精力。
與傅明俊一樣,他對母親,所知不多。
莫一晨說,傅明俊總愛問他傅夫人喜歡吃什麼,喜歡聽什麼音樂,喜歡穿哪些衣服等等,「看他這樣殷切,我回答時內心總有些難過。」
現在,嚴初橋心裡也有些戚戚。遂轉身下樓,來到嚴夫人身邊。
「媽。」
嚴夫人轉頭看他,驚訝,「你還不去休息?」
「沒事,我不累。難得回家一趟,陪陪您。」他在母親身邊坐下,「您在看什麼?」
嚴夫人笑了,「昨天參加同學會,一群老人鬧哄哄。我今天心血來潮,特地拿出以前的紀念冊來看,順便整理一下。」
「是嗎?我也來看看。」
水晶吊燈之下,母子倆你一言、我一句,直至夜深。
若說本城名流圈最近有什麼大事,那一定非姚家公子的訂婚宴會莫屬。
這也是莫一晨不向嚴初橋透露姚佳音真實名諱的另一個原因。
狗仔隊馬不停蹄,自報導完陸赫城與嫩模的鬧劇後,立馬調轉長槍大炮對準姚家上下,近一個月的八卦頭條都是姚志立與其未婚妻的戀愛史、姚家打算怎麼布置會場、會請哪些賓客、禮服哪裡訂……以及,姚大小姐如何幫未來大嫂跑腿。
報紙上的內容永遠真假難辨。即使照片上的姚佳音正開懷大笑,她的內心是否痛苦,外人無從得知。
如人飲水。
莫一晨折起報紙,歎一聲。今早接到靜姐電話,說姚佳音想讓他作為男伴陪同出席兩天後的宴會。『我讓姚小姐給你打個電話,同不同意,你自己和她說?』
當年與姚佳音合約到期,莫一晨便不肯續約。看著她陷於苦戀又放棄自救只一味放縱,他覺得內心荒涼。那是一種痛心難過,和無能為力。
唯有疏遠。
「……好。」
『一晨。』
幾年來再一次通話,電話那頭的姚小姐聲音語氣不無感慨,『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頓時就是「故人來」。
姚佳音算得上是莫一晨為數不多的同齡朋友之一,雖然兩人物質關係不純潔,但相處時無拘無束的親厚感實實在在。
「……好,妳呢?」莫一晨語氣輕輕的。
『談不上什麼好不好,還是那樣。』姚小姐已不再十八廿二,卻依然保持各種頭銜。
可心境總歸老了一些。
『他要訂婚,我以為自己可以裝無所謂到底。……我高估自己了,也高估了時間的作用。你是唯一知道這個祕密的人,能不能……陪我到宴會結束?有你在身邊,我的心會安定很多。』
莫一晨想一想,答應。
嚴初橋這天打算返回B城,卻被嚴夫人叫住。「初橋,是爺爺的電話,他有話跟你說。」說話時母親神色不錯。
爺爺的電話不能不接。嚴初橋一開始以為是什麼好事令母親高興。原來,又是相親。
這回的對象更是爺爺直接指派,明天就會來到本城。
「剛好,你不是代表我們家去參加姚家的訂婚宴嗎?讓這位鐘琳小姐當女伴如何?」
衣衫整齊,人模人樣。
兩人在書房中面對面坐著。莫一晨撚熄手裡的菸,正要開始講故事,就被嚴初橋打斷,「今天講一講傅明俊吧。」
嚴先生也是負氣,語氣有點沖。
「……」莫一晨愣了一下,回神。
其實,傅先生是這麼多金主裡最沒有故事的一個。他不為他的美色而來,也不為嘗試新鮮感而來。
「傅先生是我的第三個金主。我與傅夫人分開一年多以後,他才出現。」
當其時,莫一晨聽說新金主是個男人且是傅夫人兒子,心裡不是不驚訝。靜姐解釋:傅先生明確說了,不會碰你一根頭髮,他只想和你聊聊天。
聊什麼?
「聊聊我的母親。」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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