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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新版說明
姜超嶽先生賦性耿介、剛正不阿，平生不謀高官厚祿，終以參事職致仕。劉振強先生憶往，讚其堅毅：右手顫巍巍不能書，便提起左手勤練，仍寫得一手筆力遒勁的中國字。畢生寫作不輟，是位非常有才氣的讀書人。餘生二十年間，仍與親友頻繁地書信往來，敝局特將其此時書函印贈姜先生，而遺憾未得發行。
姜超嶽先生年近百歲高壽逝世，留下許多誠實真樸、高尚典雅之作，諸如傳記、書信、散文、日記等類。本書為姜超嶽先生的書信集，內容取材於現實生活，行文簡約雅潔，明白易懂。作者真誠不虛的品格亦躍然紙上，予後進立身行事，必能有所啟發。書中並運用優美而正式的書信用語撰寫，可作為今人撰寫書信之參考，今特加以新版重刊，以饗讀者。
三民書局編輯委員會謹識
累廬書簡序言
文字之道，以兼具真、美、善、三者為極致，但以「真」為其根本，一失其「真」，美與善便祇餘外在的形式，不過是一堆沒有生命的符號而已。所謂「真」者，就是寫出來的東西，確實代表個人心底所要說的話，而又確實能反映個人有諸已而後求諸人的性格，這樣的文字，才是有生命的文字。「真」的本身，原來就同時蘊藏著美、與善、成分在內，美尚自然，善由率性，都離不開一個「真」字。所以有「真」作根柢，再憑個人的學養功力，將蘊藏著的美與善加以洗鍊，吐其精光，那便是文字的上品了。
異生兄前將其記述生平的隨筆，輯為「我生一抹」一書，因為內容真實樸質得可愛，而且文字兼剛健婀娜之美，立言多淑世勵俗之語，所以出版以後，風行海內外。我曾寫一篇讀後短記，登在中央日報副刋上，以為「真」的訣竅，就在行文之際，沒有一點傳世自炫之意，心無罣礙，率情而道，於是神隨筆到，才能捉到「真」的境界。若有絲毫矯揉造作，因既失了真，文字再好，讀來便索然寡味了。異生兄是我三十年直諒之交，用一「真」字來評其文，論其人，自詡頗得漫畫家用一個特徵來刻畫人物的三昧。此次又出其所輯「累廬書簡」一書，公諸社，是繼「我生一抹」之後的又一傳真之作，足為當代書簡的範本。但若僅止於作為書簡的範本看，則又所見者淺，失之皮毛了。
此書所輯的書簡，事類不一，對象不一，大之陳國家安危之計，小之談人倫日用之常。其所一以貫之者，就是寫出來的東西，確實代表作者心底裏所要說的話，而又確實反映出作者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的性格。坦坦白，無半點虛假，謇謇諤諤，無絲毫保留。一個正直君子人的人生觀與生命力，及其立身處世之道，一一湧現於字裏行。這是這本書簡的價值所在，亦是不同於坊間印行的其他書簡之所在。
我們用文字來表達個人的意思，是希望能夠得到別人的共鳴，而聲應氣求，以擴大其影響的力量。人類的文化，就是由於千千萬萬這種力量交互影響而不斷累積發展的。書簡原是兩個人的對話，假若因其人，因其事，因其文，公諸於眾，而有擴大其影響力之價值者，則公諸於眾，正是士君子已立立己達達人之義所當為者。尤其當此盛倡中華文化復興之際，每個人都應當貢獻其一分力量。我想異生兄所以輯印這些書簡以廣流傳者，此物此志也。作者不言，我為言之，庶使覽斯書者，從「真」之一字去體會為文為人的根本，而以觀摩其遣詞運筆為餘事，這才是作者之所期。質之異生兄以為何如。
中華民國五十七年八月 江蘇吳江仲肇湘
累廬書簡序
莊周謂「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書簡之文，與典策之文皆言，論道、敘事、抒情、寫景之文皆意。言為筌蹄，而意為魚兔，魚兔得而筌蹄可忘，示所重在彼不在此也。
書簡之作尚矣。左傳載「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趙宣子」，為書簡之最早見於史者。左氏復有巫臣與子重子反之書，子產寓於子西，以告范宣子，及與叔向往復之書。千載下如聞其語，如見其人。厥後代有佳作，戰國秦漢之跌蕩慷慨，魏晉六朝之風流蘊藉，唐宋之恢張，明之嬉笑怒罵，藻繢繽紛，各極其致。清之長於論學，或失之碎。至若坊間流傳之秋水雪鴻尺牘，則自鄶以下矣。
江山異生，年來出其雙璧，以「累廬書簡」輔「我生一抹」而行。文章體製，獨異流俗。異生性情中人也，以隨世會之運轉，而與功名為緣。顧硜硜自守，志業長才，竟歎數奇，未能一展其素抱，不得不藉筌蹄以自異。固非吾家子建所謂「以翰墨為勛績，辭賦為君子」之流也。予交異生久，深知其所自異者，大有裨於砭俗，爰揭淺見為之序。
民國五十七年十月 蕭山曹翼遠敬序
累廬書簡自序
此序平昔書簡之留稿也。予出身寒素，長而四方，未嘗學問。涉世以來，人事酬應，閒有強顏之作，見者多謬許可觀，則深以聲聞過情為懼，有作必留稿以資切磨。世會亂離，當年所作，公家故紙中，尚可搜尋若干外，隻字無存。故本書簡，十九輯自近二十年間之積稿，以吾京居「累廬」名之，所以志陳迹也。
予秉性山野，直情逕行，不慣矯飾，不喜隨俗，處世然，為文亦然。無論獻議當道，或親故往來，皆率性而為。心何思，口何言，筆何書。論事則惟的是發，抒情則胸臆洞開。酬應瑣屑，雅不欲落人窠臼。因而謬蒙知好之偏愛，恒以闢徑獨行，自成面目相許。且有督予續拙著「我生一抹」之後，公諸同好者。適三民書局擴編三民文庫，知予有此稿，情商梓行。予惟往賢書簡文字，鮮有及身問世者，衡以世故，不無夷猶。然三省吾身，磊磊落落，有何不可對人言。孔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孟子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遂出此應之。剔選銓次，都四百餘首。別為論辯、道賀、致敬、慰問、申謝、辭却、箴勉、通問、述況、陳情、覆報、祈懇、酬應、瑣務等十四類，俾便索檢。
合而觀之，不外出處取予之道，待人接物之方。以言應用，差足資青年學子之借鑑，而世事之盈虛消長，亦可藉窺一斑。個人行藏無論矣。至其中羼有作於抗戰前後者，即自公家故紙中錄出，政事攸關，儻亦可備他年史料之需乎。
中華民國五十七年中秋 累廬主人江山異生序於臺北介壽館
壹、論辯類 凡對某事有所建議、評論、解說、辯白者屬之。
一 上魏文官長建議處理疏散人員辦法 民國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二日（渝）
文官長公賜鑒：或言於公者曰，人有以忠孝教其子弟，而迫其子弟為盜竊，公將許之乎，抑斥之乎。乞恕狂瞽，願以此說進。本處對疏散人員之最後辦法，大致可謂告一段落，其間事跡，以不才所聞，頗有類乎此者。夤緣請託，公欲之乎，作偽欺人，公欲之乎，非特公之不欲之也，我黨政領袖且嘗懸此為厲禁矣。然而今日本處之疏散人員果何若，明知其不免，而復公然令為之，是何異教子弟以忠孝，而迫其為盜竊也。以愛護始，以陷溺其夤緣作偽終，此豈公之初衷乎，又豈我 領袖之所望者乎。造端誠微，影響可慮，睿哲如公，詎待不才之喋喋。《書》曰，「惟厥攸居，政事惟醇」。為今之計，曷若罷偽報之令，召集各員來渝，別組服務團可，抽調府中助理亦可。生活費一律支給，不分等差，願者限期來，不願者聽。公則俸不虛糜，私則人盡其力，一舉而兩美備，不猶愈乎相尚以偽，而惹多士之議其後乎。素審我公子弟僚屬，愛之惟恐不至，際茲抗戰建國之秋，使僚屬得獻其能於國家，想必我公之所樂為也。猥以駑朽，久荷覆育，未能仰贊海嶽，其心媿恥，若撻於市，不敢面瀆，敬陳愚見如右。公將許之乎，斥之乎，待罪待罪。肅叩崇安。（本事詳拙著《我生一抹》九一〈建議〉）
二 致文書局許局長論處理疏散人員辦法 民國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渝）
靜芝局長尊兄勛鑒：弟對本府之疏散人員，向文官長有所建議，詳上文官長書內。固知實行時，必有困難相隨而來，然深信決不至如今日之毫無代價，手蹟為或埋伏若干意外之惡因，願兄以斬麻斷臂之手段，處置此事，公私皆蒙大利。所有上文官長書，至祈代為考慮之。如以為手蹟為書獃見解，留中可也，棄之可也。匆匆恕不莊不具。（本事詳拙著《我生一抹》九一〈建議〉）
三 上行政院陳院長論用人 民國四十年五月二日
院長辭公鈞覽：公勛望誠隆，而毀者亦眾。不佞與公，無私交有公誼，對公歷年在軍政上大刀闊斧之措施，而始終不為身謀，獨懷慕望愛悅之情，以為處此積重之世，非如此不足以言革新。自大陸變色，往日顯要之覥然人間者，寧止少數。公則忠憤耿耿，猶是當年。近讀報載訓勉民選縣市長之詞，於官僚作風，深惡痛絕，則慕望愛悅之情，益不能自已，竟忘其狂鄙，願效芹曝之獻。
竊謂大陸之敗，因緣雖繁，而窮源究委，厥敗在官僚之手。主義未行，紀綱未立，風氣日壞，人心日偷，何莫非受官僚作風之影響。公居今日，古之宰輔重臣也，國家興替，所負獨重。既於官僚深惡痛絕，甚望見之於事，一新耳目。所謂見之於事者，當以提倡改變用人之作風為第一。吾嘗聞政府一般當事之用人矣，非其為我之所親者不用，非其言辭動止之悅我意者不用，非其可供個人利用之工具者更不用。寖假貪榮慕利之徒，逢迎諂諛之輩，朋比而進，則潔身自好者，遂裹足不前。因果相循，官僚之來階於是，官僚作風階於是，成例昭昭，言之太息。故懲前毖後，今日用人作風之如何改變，以公之睿察，當無待贅陳，所用為公告者，用人惟才固也，然徒才可與共安樂，而不可共患難。則節義尚矣，貞幹尚矣。夫節義貞幹之才，非易致也。有駿骨之求，然後有千里馬之至。求之不得其道不至，用之不得其道不留。先哲所謂君子難進而易退者，即此之謂也。且物以類聚，聲氣相應，左右得其人，則左右之左右可知。國家多難，憲政未備，得人一道，為當政者最切要之課題。況今在莒，上下風氣之待振刷也方殷，果得其人，則風行草偃，如響斯應，官僚之毒，不期絕而自絕。
雖然，今日之臺灣果何如乎。朝野正義之士，異口同聲，論軍旅，確在著著進步，論政治似尚未脫彌縫應付之窠臼。有圖一時之苟安，置後患於不顧，有便一己之運用，致徇私而害公。社會之是非不張，人間之正氣斯泯，士多怨望之詞，民懷慢上之心。馴至孕育對敵戰爭之地，而不見戰時之風氣。以是而講效能，而講復興，何異南轅北轍。世界風雲，咄咄逼人，際茲非常之時，應有非常之舉，政治上大刀闊斧之作法，此其時矣，願公速圖之。縱一時未能盡洽輿情，而心乎國家，不為身謀，天下後世，自有諒我者，流俗之毀，何足畏哉。不佞出身山野，不求苟合，不畏強梗，公舊屬中之暱吾者，恒謂區區情操，與公近似，因憑硜硜自守之節，略申懇懇憂國之誠，公試覽之，果有僭似之處否。（本事詳拙著《我生一抹》一四二〈獻議〉）
四 致某當道論政風 民國四十年七月七日
僕革命老兵也，今向閣下一述其衷藏。僕識閣下，遠在二十餘年前。論公私因緣，皆應與閣下有交契，而料閣下尚不知僕為何許人者，此僕之所以為僕也。
僕嘗聞朝野正義之士之論當前政治矣。謂當事諸公，求治之心，未嘗不切，而政治作風，依然猶昔。其見諸用人者，非其為吾之所親者不用，如故也。非其言詞動止之悅我意者不用，如故也。非其可為個人利用之工具者更不用，如故也。私念不泯，紀綱不立，人心不振，風氣不變，而一切效能，遂以不彰。大陸之敗，悉階於是。未識閣下對此亦有同感否乎。
憶今春 總統召見時，曾垂詢二事，一有無特長，一對人事有何意見。僕答語質直，對於前者，則曰慚非專才，祇能遇事不苟，並能有所不為而已。對於後者，則曰欲講人事，必先健全本身，否則推行不易。當蒙 總統之首肯，勉多多研究云云。僕於前者之詢，感想萬千。用人惟才固也，然徒才之弊，往往可與共安樂，而不可共患難。年來一般專家學者文武大吏之紛紛投匪，尚不足為鑒矣乎。則節義尚矣，貞幹尚矣。夫節義貞幹之才，匪易致也。有駿骨之求，然後有千里馬之至。求之不得其道不至，用之不得其道不留，先哲所謂君子難進而易退者，即此之謂也。興衰振弊，得人為第一，不此之求，南轅北轍。閣下今日，任重而用人繁，特作芻蕘之獻，惟賢者察而教之。幸甚幸甚。
五 上考試院鈕院長論院務 民國四十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院長鈞座：昨在公室恭聆面諭後，退而沉思，略有所感，特藉書面一瀆陳之。職到事兼旬，仰見鈞座對院務之公忠熱忱，與待僚屬之懇摯周至，竊歎歷年當政諸公，果能盡如鈞座者，則國家局勢，何致有今日。猥以輇材，既荷覆育，自當盡其在我，以報鈞座者報黨國。惟山野之性，不願苟同，更不願自欺欺人。曩在戎幕，在樞府，抱樸靡渝，二三十年如一日，是則差足自異者也。承諭本院組織之重新設計，誠如鈞座所云，為適應時代之需要，刻不容緩。然茲事體大，必須集院中耆舊英彥鄭重為之。職以新進，祇有一面學習，一面參與末議，相助為理。非圖推諉，量力慮勝，不敢不勉。至對院務之獻替，以近讀有關文獻，及時賢言論，深感本院在人事制度言，乃人事之最高領導機構，凡百舉措，要能起示範作用者為貴。一切必求實效，倘有所格，寧闕弗濫。果能樹之風聲，則影響所及，必有可觀者矣。淺陋之見，不識有當否。草率上陳，惶恐惶恐。
六 上考試院馬秘書長論儲備登記 民國四十一年十月十四日
蘊華秘書長我兄勛席：壹昨稼老傳述雅意，媿感交并。弟自知山野之性未去，更知人生遇合，不可強求。故尸素於此，惟有淬礪我身心以待時，他非所望。區區愚衷，敢為愛我者道之。至對儲備登記一案，不無淺見，既承垂問，願略陳一二供參考。
一、關於本案之進行方法者。微聞中央各機關關於此類登記，年來均在積極進行，各行其是，為數已不少。並有逐漸加以訓練，或設法收容者。此種人才，確為反攻時所必需。似可呈准 總統，或函商行政院，令飭已在辦理此類登記之機關，將此項登記，統歸本院統一辦理。一面就已登記之人才加以審查，給以證書，公告其姓名。一面登報通告，繼續招請登記，並同時照本案第三條所列委託調查辦法，擴大登記。欲求事半功倍，庶乎近之。以今院長聲望之隆，實現此事，想不甚難。且可藉彰我考試院之權威，一舉而兩美備焉。如照現擬進行方法，自草案以至完成立法程序，累月經年，不知何時。縱完成程序矣，而編製預算，而組織機構，而籌備表冊，及其他附帶事項，非三月半載不為功。萬一局勢急轉，而應變無從，不僅徒勞，人將謂我何。要而言之，照現行程序，以之應常則可，應變恐未見其當耳。
二、關於本案之原則者。本案既為反共抗俄而舉，則有三事不能不注意者。甲、在法的效力言，應不受一般人事法規之限制。蓋一則適用於平時，是為常法，一則適用於戰時，是為非常法。乙、人才定義應有明確範圍。無論何種人才，總期可為反攻時政府各級機構各種部門所必需者。丙、登記條件應盡量從寬。寧用時稍嚴，而收時不可不廣也。率陳如右，不知有當否？
七 上行政院陳院長論政風 民國四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公尚憶及去年五月有具名姜異者，妄效芹曝之獻，而承派鈞院參事吳錫澤先生存問之事乎。今此姜某，憑其硜硜自守之節，重申懇懇憂國之誠，請恕椎魯，語多質直。公當政三年矣，雖不能不謂有成，而所成究不足以慰喁喁之望。臺灣之視大陸，一彈丸地耳，以言政令，應可貫澈，而何以現有公務人員之待遇，尚不能求其公平，此言截長補短之統一辦法，並不增國庫負擔。若干公營事業之經營，尚不能求其合理，濫費其次，而巧取豪奪，不知利民為何義最可恨。觀乎最近關於電費調整之官文書，雖亦振振有詞，而於經濟學上「三加三或等於零」之原理，仍懞然未曉，且駸駸步武大陸崩潰之覆轍，真令人不寒而慄。更言其小者，甚至區區各機關交通車作通盤運用一事，迄仍無法實行，此事實行，大可改變一般社會對政府之觀感。如本年政府所倡導之四大運動，成效如何，更不待論。凡此諸端，其與人以政府無能之譏為事猶小，而為反攻大陸前途增一陰影，為害之鉅，實不堪勝言。
癥結所在，厥為風氣不改，人心不變，一切無從談起。吾嘗默察當前之政風矣，重形式不重實質依然，重派系不重公義依然，逢迎邀寵依然，欺罔飾非依然，自私自利，奔競鑽營莫不依然。甚且滿口克難，而惟豪華之享受是務，滿口改造，而以稚齡兒女競受洋人教育為得計。更有公營機構，假便民之名，行加價之實，習非成是，恬不為怪。此等大陸流毒，誠可謂積重，然而並不難返。公以吾言為夸乎，不夸，絕不夸。在今言今， 總統為國民信仰之中心，公則為政府權力之所寄。藉令 總統與公二人，立下決心，從今後，凡有所以為國謀者，悉以實事與天下人以共見。不有實事不必言，言則必求見諸實事而後已。出一令，舉一事，必須求其表裏一致，澈頭澈尾，不容絲毫虛假。成則不必居功，敗則必承其過，有違於此者，殺無赦。高呼山應，勢所必然，於是信立而威生矣。所謂以言教者訟，以身教者從，所謂其身正不令而行，效死且樂為之，風氣何足改，人心何足變。
如由今之道，言團結而拒歸附人士於千里之外，言民主而予智自雄，仍視民為可欺，言改造而如大陸上官僚之作風，殆有甚焉，言人事而惟親至上，言精誠而詐虞不絕，言培養氣節，而舉目盡是唯唯諾諾之輩，從不聞有抗顏之人，縱令有之，亦難容於今之日。以是而談反共抗俄，復國建國，無殊南轅北轍。是以當務之急，千言萬語，莫如立信。第一政府要表現有能，並非徒說不做。第二當事者要表現有大決心，絕無個人權位之思。風行草偃，如響斯應，實事表現之日，即狂瀾得挽之時。
天相中國，有利於我之局勢，逼人而來。公居大有為之地，功罪成敗，決於今朝，時乎不再，願速圖之。抑尤有進者，不佞草此書既竟，以偶然機緣，得讀徐復觀先生所作〈在 蔣總統偉大啟示下檢討當前政治〉一文，載十月民主政治，見解用心，彼此彷彿，而其深刻沉痛，語語金石，勝不佞萬萬。公於萬幾之暇，一為覽觀，或可供省悟之一助乎。（本事詳拙著《我生一抹》一四二〈獻議〉）
八 上臺灣省俞保安司令辯誣 民國四十二年七月二十日
鴻公司令勛座：不佞原籍江山，供職樞要二十餘年，公或不知不佞，而不佞則素知公者。當年我 總統就職之日，在府中會集百僚攝影時，不佞與公並肩而立。公尚存有此影乎，公左隔一人，立陳藹老後者即不佞也。年來備員考院，寄家山村，雖慚蠖屈，卻幸苟安。乃一昨在城，竟聞本月初旬，有刑警人員，持公與彭副司令簽署之密牒，詣立委姜紹謨，查詢不佞之行藏，謂據報有匪諜之嫌，是可怪，亦可笑。可怪者，二年前已曾有此一公案，經查明為桀犬吠堯之故實而遂寢，今何以舊事重提，不審究據何報。可笑者，不佞在臺知好，奚止少數。如當年在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在樞府，在侍從室之同僚，及我江山年事相若之同鄉，與夫一般有相識之因緣者，大都深知不佞之為人。一介寒士，奮鬥三十餘年，面目未改，倔強如故，剛直如故，嚴正不阿如故。夫是之人，竟惹匪諜之嫌，寧不可笑。然清夜沉思，枳句來巢，空穴來風，因嫉惡過甚，於一二敗德喪行之人，往往嚴詞斥責，不留餘地，由此結怨，事或難免。以莫奈我何，乃含血噴人，冀圖陷害。此種敗類作風，不特徒亂官方之觀聽，枉耗刑警人員之奔波，不幸而釀冤獄，則令志士寒心，有關興復前途者匪淺。為求水落石出，以儆刁頑，伏懇澈查其來歷，則不佞願與報者對質，倘確有可疑之實證，粉身碎骨，甘之如飴。至不佞來臺後之行藏，樞府有案可稽，恕不贅。（本事詳拙著《我生一抹》一四五〈遭誣〉）
九 致中國廣播公司論宣傳 民國四十二年九月十五日
昨夜以偶然機緣，得聽貴公司之廣播劇，當時所聽及者，並非全劇，不知劇名為何，而其內容，似係描述新近自匪區逃出之工人李寶羽，所以逃出之經過者。在匪區如何竊聽臺灣中國之聲，如何逃脫魔掌，聽來逼真而感人。以言演技，吾無間然，以言宣傳，不能無惑。劇情種種，謂實事乎，則匪方聽此廣播，其對工人行動之控制，豈不將益嚴，其對民間收音機之查察，豈不將益密，其於逃出者之親友同夥之生命，豈不日益危。又匪區之圖竊聽臺灣廣播者，豈不日益難。謂非實事乎，對於匪方，顯能起啟發之作用，是何異教猱升木，更何異助紂為虐。故鄙見以為如李寶羽之例，就宣傳意義言，能將其所知敵情之真相，與夫匪區人心向背之事實，布之天下足矣。關於其個人者，如其逃出之經過，平居閒談，未始不可，資為宣傳，終貽後患。一得之見，願以供諸執事之前，備采擇焉。
一○ 與旅居嘉義同宗論文人 民國四十二年十月八日
瞻洛我兄如握：尊札至，知違和，甚念。凡事有緣，此次兄北來，弟南下，依常理論，應可一見再見，甚或三見四見，而終於彼此相左，不獲一見，是非緣而何。旅行作樂，乃有閒錢而有閒情者之所為。弟此次因暱友之固邀，情不可卻，祇得打腫臉充胖子。近日正為所費三百餘元之意外開支，而煞費周章。遊記之作，無從談起。弟自問平生專長，不在文章。而若干故舊，往往以能文相許，誠一大怪事。古來文人，大都寢饋經史，呫嗶終生。其能成大業建大功者，究屬寥寥無幾。文人文人，是依人成事，或安於小成，或自我陶醉之代名詞也。弟學不足以為文人，志則不願為文人，故與其許我能文，毋寧許我能養氣。奉上養氣之作一首，讀之可以壯膽。然以自觀則可，切勿以示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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