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青墨顏與茹小囡在正屋用晚膳。
茹小囡低著頭，只顧著往嘴裡扒著飯。青墨顏吃飯的速度極快，用完了飯後便坐在那裡幫小東西夾菜。
現在他越發確定小東西如此大的食量是有來由的。
因為她身體的成長速度比正常人快了數倍，自然也就需要更多的食物來維持。
青墨顏往茹小囡碗裡夾了塊蔥香排骨，此舉立即贏得小丫頭滿意的表情。
青墨顏又幫她夾了一筷子的青菜，小東西的腮幫子馬上就癟了下去。
茹小囡臉上的豐富表情讓青墨顏覺得異常地好笑。
每天捉弄著小傢伙，這樣簡單的快樂是他未曾有機會體會過的。
回到侯府來，全家人一起用飯簡直就像是一場災難，每次都會以他父親動怒、他憤憤退席結束。
伸手從小東西的臉上摘下一顆飯粒，青墨顏慢悠悠地品著茶，表情安逸。
然而這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玄玉急急地從外面進來。
「世子，順天府出事了。」
青墨顏抬了抬手，玄玉立即住了口。
青墨顏起身出了門，玄玉跟著他一直來到廊下，才聽他低聲道：「說吧，什麼事。」
「順天府的大牢亂了。」玄玉簡短道，「犯人全都發了狂，開始是他們相互廝殺，後來獄卒出來干預，他們竟殺了好幾個獄卒，砸碎了大牢跑出來。」
「跑了幾個？」青墨顏皺了皺眉頭。
「沒跑出去順天府，都被衙役們拿住了，只不過……」
「不過什麼？」
「順天府尹被殺了。」
青墨顏一驚。
官職做到順天府尹的位置上可以稱得上是不小的官職，犯人劫牢反獄雖不多見，但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這種事絕不可能會傷到順天府尹的性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兇手可有抓到？」青墨顏問。
玄玉搖頭，「屍體是半個時辰前被人發現的，就在順天府尹自己的書房裡，沒有看到兇手，看那傷勢……像是被什麼切碎成很多塊……。」
青墨顏眉頭緊鎖，低聲吩咐：「備馬。」
玄玉應聲出去。
還沒等青墨顏想好該如何跟屋裡的小東西解釋，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裡跑了出來。
「青墨顏，帶我一起去。」茹小囡的小嘴上還帶著油漬，顯然剛才她在屋裡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青墨顏掏出帕子來幫她擦嘴。
茹小囡不顧油膩膩的小臉，急急地扯住了他的衣角，道：「帶我一起去，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如果是那個神醫在搞鬼的話，你們對付不了他。」
「妳確定能對付得了？」青墨顏正色看著她。
茹小囡重重地點頭，末了又怕他不信，補了句：「如果對付不了我會馬上逃走。」
青墨顏笑了，「好，記得妳自己說過的話。」
茹小囡心裡納悶，青墨顏這傢伙還真是與眾不同，她保證自己輸了會逃，他怎麼高興成這個樣子。
要是換成她祖父那個老神棍，早就一桃木劍抽在她屁股上了。
青墨顏帶著茹小囡連夜趕去順天府。
順天府出了事，就連九城提督的人也派了人過來，將整個順天府圍得水泄不通。
青墨顏在門外下了馬，帶著茹小囡穿過守衛的衙役跟護衛，進入到順天府尹的書房。
「少卿怎麼又把這孩子帶來了？」守在書房外的師爺看到茹小囡時面露不悅。
青墨顏也不理他，直接帶著茹小囡上了臺階，「順天府尹大人的屍體現在在何處？」
「還在書房裡，仵作正在裡面。」一旁有衙役道。
青墨顏看了一眼茹小囡，眼底流露出些許的掙扎之色。
茹小囡馬上就明白了青墨顏的顧忌，她緊緊挽住青墨顏的手臂，低聲道：「我又不是黑貓……不會詐屍的。」
青墨顏嘴角抽動幾下，這種場合下他絕不能笑出來。
「少卿，這種地方不適合孩子進來。」師爺攔在門口。
青墨顏其實也不想讓茹小囡進來，凶案現場通常都相當可怕，但是茹小囡之前經歷了兩起傀儡師的案子，就連木偶店都敢孤身闖進去，還救了他出來。
所以他相信，小東西絕對是個不同的存在。
他低頭看了看茹小囡，問到：「怕嗎？」
茹小囡搖頭。
「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跟我說，我帶妳出來。」青墨顏說完便越過師爺，推門進入了書房。
「少卿大人，您不能……」師爺仍舊試圖阻攔。
青墨顏進門後卻反手把門關上了，「碰」地一聲，險些撞到師爺的臉。
茹小囡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嘴跟鼻子。
凶案現場她不是沒有見過，以前祖父去替人清除凶宅、平衡陰陽的時候，她都做為助手在一旁，所以這樣的血腥場面她見過不少。
屋子裡到處都是血點子，地板上、牆上面，甚至連房梁上都有血跡。
兩名仵作在屋裡低聲說著話，連連搖頭：「都快成了肉片湯，哪裡還看得出原形。」
青墨顏也沒想到凶案現場會這麼慘烈，於是便讓茹小囡站在門口，他上前與仵作問話。
趁著沒人注意，茹小囡悄悄用手結起手印。
書房裡除了血腥的味道外，還隱隱散發著黑色的邪氣。
果然還是與那個傀儡師有關。
上一次，她手上沒有任何符契，能幫到她的只有那隻黑狗。
摸了摸腰間藏著的六張符契，茹小囡思忖著，要是能再有個雷擊木製成的法具就好了。
青墨顏與仵作問完了話，馬上帶著茹小囡出來向其他人詢問大牢裡的情況。
順天府的幾個師爺都有些不自在。
順天府本來就是查案的地界，現在他們這裡出了事，卻讓一個大理寺的人摻合進來，令他們覺得非常沒有面子。
「神醫還在牢裡，犯人暴亂沒有影響到他，也沒見他有什麼異常的反應。」一名衙役稟道。
「既然少卿關心的犯人無事，就請少卿回去吧。」師爺們齊聲道。
青墨顏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他將茹小囡拉到身邊，低聲問道：「妳可有什麼發現？」
「傀儡師。」茹小囡認真道，「那個神醫的身上，有著與傀儡師一樣的氣息，剛才的那間屋裡也有。」
青墨顏沉默了一瞬。
剛才衙役還來稟報牢裡的神醫一切正常，難道他能分出身來殺了順天府尹不成？
就在這時，遠處守衛的衙役們騷動起來。
「怎麼回事？」青墨顏問。
「有人在園子裡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箱子，因為覺得有些奇怪，所以想帶過來讓幾位師爺看一看。」
茹小囡看過去，只見兩名衙役抬著一個沉重的木箱子走進來。
突然間，一股莫名的寒意竄上茹小囡的脊背。
兩名衙役抬著箱子走過來，放在地當中。
順天府的幾個師爺走過來詫異道：「這箱子你們是在哪找到的？」
「後面的園子裡。」一名衙役用手指著書房後的那片園子。
「奇怪，什麼人會把箱子放在園子裡？」一名師爺上前打量著箱子。
木箱製作得很簡樸，不像是有錢人家用的那種，箱子上掛著一把生銹的大鎖頭。
「把它打開。」師爺向身邊的人擺了擺手。
「不行！」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大理寺少卿走過來，在他身側緊緊跟著一個粉嘟嘟的女孩子，她正緊張地盯著那個木箱。
「不能打開！」
幾名師爺齊齊看向青墨顏，面色不悅道：「少卿大人，您這是想做什麼？」
青墨顏面無表情地說：「不過都是為了查案，此物來路不明，不可莽撞。」
人群裡有人發出不屑的聲音。
不過是個箱子而已，裡面就算藏著什麼東西也不用怕。要知道這裡可是順天府，周圍這麼多衙役，外面還有九城提督的人，就算藏著刺客，他們也能轉眼把他拿下。
「興許刺殺順天府尹的殺手就藏在裡面。」不知誰說了句。
「難說……」
「快些打開！」師爺們急急催促道。
聽到消息，就連順天府的主薄跟司務等人都趕來圍觀，大家都盼著能在這箱子裡發現什麼，不然順天府尹大人遇害，他們也是要跟著受連累的。
茹小囡見那些人執意要開箱，急地連連去搖青墨顏的胳膊：「快阻止他們，不能讓他們開箱！」
青墨顏神色嚴肅，「妳知道那箱子裡有什麼？」
茹小囡搖頭，她又不是透視眼，怎麼知道裡面有什麼。
不過她能感覺到箱子裡散發出的不祥氣息。
「少卿大人還是不要在這裡添亂了，退後些，我們要把箱子打開了。」
青墨顏蹙著眉頭，他可以強行阻止他們開箱，但同時，他確實也有些好奇，想知道箱子裡裝著什麼，為何小東西如此緊張。
幾名衙役麻利地抄起兵刃，猛擊箱上的鐵鎖。
只用了兩下便將鐵鎖打掉，有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將木箱掀開。
木箱裡似乎飛出數道細小的黑影，速度極快，眾人誰也沒有看清。
「剛才那是……什麼？」
「不知道。」
青墨顏默默地看了玄玉一眼，就連玄玉也連連搖頭。
玄玉武功不差，連他都沒看清，更別提這些衙役們了。
眾人朝箱子裡看去，箱內裝著滿滿的木質小玩意。
一名衙役壯著膽子伸手拿了一個。
「是……木質的蜘蛛？」
小蜘蛛還沒有手掌大，全身都是由木質零件製成的，八隻腳全都可以單獨活動。
有人抽出劍來，在木箱裡攪了一下，「什麼啊，這些破玩意是哪來的？」
青墨顏正站在人群後觀望，忽覺袖子被人猛地拉扯了一下。
轉頭，驚見茹小囡蹲在了地上。
「快讓他們全都趴下！」茹小囡喊道。
然而這聲音太過嬌嫩，完全被眾人的吵嚷聲蓋過了，所以只有青墨顏跟玄玉聽到了她的話。
青墨顏毫不猶豫地俯身下來，但是他才剛彎下腰，就見木箱裡噴出無數道銀絲，就像過年時燃放的煙火一樣向周圍爆開。
人們臉上全都露出震驚的表情，紛紛後退。
銀絲以極快的速度穿過人們的身體，空氣中充滿了細小的微響。
咻咻聲自耳邊掠過，如利刃劃過般懾人心魄。
「這是……什麼……」
當噴射的銀絲停下來的時候，木箱的周圍就像是結了一層細微的蜘蛛網，縱橫的銀絲交錯不斷。每一根的源頭都是出自木箱內，而另一頭卻不知延伸到何處，抬頭望去，只見銀絲直沖天際，隱沒在幽暗的夜色裡。
有人試著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那銀絲。
「不要動！」一道童音高聲喊道。
又是那個孩子。
人們循聲看過去，只見那個孩子毫無規矩地蹲在地上，一手還扯著大理寺少卿的衣袖。
少卿也是半蹲著身子，一側的肩膀被銀絲橫穿而過。
「都不要動，不然會死的！」茹小囡的聲音帶著顫抖。
事情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樣，這些人根本就不是傀儡師的對手。
「妳這小丫頭胡說些什麼……」離她最近的一名師爺霍然轉身朝向她。
茹小囡猛地一捂眼。
那人剛走了兩步，忽覺身上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扯著，他低頭向自己的身上看去，只見胸前的衣裳裡滲出血跡。
怎麼回事，他什麼時候受的傷？
他抬手想去摸胸口，結果卻發現袖子裡空空如也，他的胳膊……不見了。
身後傳來眾人的驚呼。
「斷了！斷了！」
什麼斷了？
那人回頭想去看其他人，結果視線驟然變化，他只看到了一雙腳，那鞋子有些眼熟。
沒錯，那就是他的鞋。
「青墨顏，你千萬別動。」茹小囡顫聲道。
對面那人在眾目睽睽下，身體碎成了數塊，化成一堆碎肉癱在地上。
青墨顏倒吸了口涼氣。
那人的死狀，跟順天府尹一模一樣。
剛才要不是茹小囡提醒，他只怕也會跟這人一樣……被這些奇怪的銀絲切成千塊萬塊。
相繼有人移動身體，在一片驚呼聲中，一具具活生生的身體全都被銀絲切割成了碎塊。
空氣裡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味。
後來終於有人意識到不妙，大聲喝止：「不能動，動了就會被這種銀線割裂身體！」
人們一個個僵硬地站在原地，保持著固定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剛才死去的那些人的慘狀還歷歷在目，人們這時才真切地體會到莫名的恐懼。
「世子，您沒事吧……」玄玉的聲音從青墨顏的身後傳來。
青墨顏一側的肩膀被銀絲穿過，動也不敢動，他只能側過頭去，看了一眼。
玄玉當時聽到茹小囡的警告時反應迅速，所以及時避開了那些銀線。
「這個要怎麼才能弄斷，用劍能斬斷嗎？」玄玉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做。
青墨顏神色異常平靜，他低頭望向茹小囡，「小東西，妳說現在該如何做？」
茹小囡急急地從腰間掏出她繪製的符契，抬頭正對上青墨顏信任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青墨顏，我要先說明一下……其實我一點也不強。」
青墨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身後的玄玉險些栽倒在地。
妳不強還要逞什麼威風啊！這種事情可是會要人命的，妳不能拿世子的性命開玩笑啊。
不過茹小囡接下來的那句話卻讓周圍所有人全都閉上了嘴。
「……雖然我一點也不強，但是對付這種事，我最在行。」雙手結印，茹小囡將一張符契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綢緞般烏黑亮澤的長髮無風自動，於夜色中熠熠生輝。
茹小囡將符契夾在食指與中指間，一頭烏髮無風自動，翡翠般的雙眸恍若夜色裡的精靈，帶著一絲妖異與絕美。
青墨顏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符契在茹小囡的手中化成了一簇火焰，開始只是小小的一簇，隨著茹小囡將手高舉向半空，火焰砰地一聲炸開，沿著周圍無數道銀絲蔓延開去。
那些鋒利的銀絲碰到火焰後，立即軟化，隨即消失不見。
「快取火來，將這箱子燒了！」茹小囡手中符契焚盡，急急叫道。
所有人的身體都脫離了銀絲的束縛，但是他們仍站在原地，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茹小囡撲到青墨顏身上，急急地去扯他的衣裳，「青墨顏，你還傷到哪裡了？」
相對於其他人來說，青墨顏傷得最輕，不過是一側肩膀被穿了一道，雖說傷口很深，但卻不是要害部位。
「我沒事。」青墨顏強行將茹小囡鎖進懷裡。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對於自己無法使用內力這件事耿耿於懷。
如果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使用內力，何至於躲閃得慢了，被傷到。看他的小東西擔心焦急的樣子，他的心裡就像被什麼咬了，說不出的難受。
「我真沒事。」他輕輕拍打著茹小囡的脊背，安撫道，「剛才多虧了妳。」
茹小囡見他真的沒有大礙，這才放鬆下來，露出興奮的表情，「怎麼樣，我能幫得上忙吧？」
她頗為得意道。
青墨顏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他不會當眾誇獎她，因為她會驕傲地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兩人正在說話，忽聽一旁傳來一聲驚呼。
「活了，箱子裡的東西活了！」
因為剛才茹小囡露了那麼一手，所以她提醒燒木箱時，在場再也沒有人敢反對。
不過火才剛剛燒起來，人們便看到那些木質的小蜘蛛從燃著火的箱子裡爬出來，速度極快地撲向眾人。
頓時，慘叫聲響成一片。
那些木質蜘蛛的八隻細長的腳內探出八根長針，專扎人的要害。
不少人剛才都被銀絲重創，特別是橫穿過內臟的，為了要躲避那些木蜘蛛的攻擊，他們的運動導致了內臟加劇出血，就算他們最後沒有被蜘蛛的針刺死，也會死於內臟破裂。
青墨顏將茹小囡拉進懷裡，由玄玉護著退向附近的屋內。
「茹小姐，您還有什麼好辦法能對付它們？」玄玉這時對茹小囡已經換上了崇拜的眼神，就連說話都恭敬了許多。
茹小囡無奈地搖頭道：「我的符契不夠了。」
手中沒了符契就像戰士手裡沒了武器，特別是對於茹小囡學的這種陰陽術，沒了符契和法具，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最多只能使用出淨心咒之類的東西。
這一晚，順天府裡可以稱得上是天翻地覆。
不光順天府尹遇害，下面師爺死了好幾個，殞命的衙役更是達數百人之多。
要不是九城提督的人就守在順天府外，後來聞訊趕進來幫忙，恐怕順天府裡傷亡的人數還要加一倍之多。
因為重要的官員全都遇難，所以青墨顏臨時在這邊主事，天快亮的時候，才把所有木蜘蛛清理乾淨。
青墨顏不放心牢房那邊，命人前去查看。
結果回來的人帶來消息稱那名神醫在牢房安睡，連半點想逃的意思都沒有。
青墨顏眸光幽黯，看了眼眾人，有些話，他終是不能說出口。
宮裡很快得到消息，派出人手暫時接替原來的順天府尹，青墨顏這才得了機會帶著茹小囡離開順天府，回侯府去歇息。
「玄玉，派人去大理寺那邊，替我告個假。」忙了一夜，青墨顏顯得有些力竭，他向馬車外的玄玉吩咐道。
玄玉應了聲。
青墨顏背靠著車板坐著，表情有些嚴肅。
茹小囡在意的卻不是這些，她見青墨顏肩膀處的衣裳下面透出血跡來，不安的來回扭動。
青墨顏被她動來動去弄得心煩意亂，索性直接將她摟住，逼迫她在自己腿上坐穩。
「神醫還在牢內，這次犯人暴亂，他也沒有逃走的意思。」青墨顏幽幽道，既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當然不會逃走啦。」茹小囡眨巴著綠色的大眼睛，「因為他可是自願被你們抓住的。」
青墨顏呆住了。
他低頭看向她，「妳的意思是……他是自願……被抓進大牢？」
茹小囡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那當然了，不然你覺得順天府的那些人誰能抓得住他？」
青墨顏不禁語噎。
她說的沒錯，這些詭異的手段，根本不是他們能應付得了的。
折騰了一夜，隨著馬車的搖晃，茹小囡的眼皮逐漸沉了。
青墨顏讓她在自己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睏了就先睡會。」
茹小囡撅著小嘴嘟囔著：「到時你可要叫醒我啊，我肚子餓了。」
青墨顏無奈地應了聲，順手捏了捏她的小臉。
就是睏成這個樣子也沒有忘了吃飯。
茹小囡半瞇著眼睛將要睡過去，卻突然看到從青墨顏領口露出來的半截紅繩，想起她繪製的護身符，她急忙伸手去扯那紅繩，想看看替身符是否還是完好的。
青墨顏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低聲呵斥：「睏了就快睡，小爪子亂動什麼！」
茹小囡咯咯笑了兩聲，終是抵不過睏意，閉了眼睛沒過兩秒就睡了過去。
感覺到懷裡的小人呼吸平穩，青墨顏輕扯領口裡的半截紅繩。在離府前，他找了個錦袋裝了茹小囡送他的替身符。
輕輕打開錦袋，他從裡面將那張符契拿了出來，並展開。
在混合著朱砂與鮮血的字跡的中央，有著一道清晰的裂痕，宛如利刃切割成的一樣。
青墨顏將符契拿起來仔細看了看。
符契在他的手中無聲化為兩半，飄落到茹小囡的裙襬上。
盯著裂成兩半的替身符，青墨顏僵坐在那裡，半天才覺得胸口沉悶，原來竟是忘了呼吸。
在不知不覺間，小東西又救了他一次。
這小傢伙，真是他的福星。
青墨顏回去先將茹小囡安排下，小傢伙迷迷糊糊地吃了半碗飯就開始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要不是青墨顏用手接著，小傢伙的腦袋就直接睡到飯碗裡去了。
等茹小囡睡了，青墨顏才換了衣裳，收拾妥當後直接進了宮。
茹小囡一直睡到晚上青墨顏回來後還沒有醒。
不管青墨顏如何叫她，她始終都是半睡半醒的，青墨顏沒有法子，只好讓人做了米粥，趁著她迷糊的工夫強餵她吃了一碗。
茹小囡嘴裡最後一口粥吞下去，下一秒便重新陷入到沉睡當中。
青墨顏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一連三日，茹小囡都是在睡眠中度過的，要不是青墨顏怕她會餓壞了，強行叫醒她吃些東西，她就會一直睡下去。
青墨顏每天的差事都很忙，順天府的案子令皇上龍顏大怒，下令嚴查。然而城裡城外的疫病卻越發嚴重，生病的人會日漸衰弱下去，既不發熱，也沒有其他症狀。
皇上派了太醫院的人，但是卻沒人治得好這種怪病。
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信奉神醫，順天府外每天盡是跪拜燒香的人，冷不丁看上去，順天府就像是變成了寺廟，遠遠望去香煙繚繞。
越來越多的人希望順天府能放了神醫，就連早朝時候，不少大臣都遞了摺子，希望先平息疫病。
皇帝卻是不為所動。
「你們覺得如果沒了神醫，朕跟百姓只能坐著等死？告訴你們，朕已經請到了高僧於宮中設祭壇祈福，放出神醫之事休要再提！」
五日後，皇帝於宮中擺設祭壇，城中盛傳著四處雲遊的高僧攜弟子到了宮中。
疫病停止了蔓延，但是百姓卻不滿足於此。
如果說能讓親人起死回生，他們還是寧可去相信那個神醫。
一時間，城中人心不穩，順天府外仍是重兵把守。
青墨顏好不容易才把手上的差事交了出去，由新上任的順天府尹接手繼續調查神醫與傀儡師的案件。
又是蠱毒發作之日，青墨顏在黃昏前便早早回了府，看到小東西依然酣睡在床上，他懸了一天的心才落了地。
茹小囡連睡了好幾日，可身上的衣裳卻是經常換洗，只要青墨顏有空回府便會抱她去沐浴一番。
將她放進熱水裡，青墨顏一手托住她的腦袋，防止她沉入水中。
茹小囡睡得很甜，小嘴蠕動了一下，呼出略帶麝香的氣息。
青墨顏湊近去看她的臉，小東西的頭髮好像又長了些，之前因為嫌礙事，所以她吵著剪短了些，最近竟又長至腳踝。
指尖撫摸著她的臉，窗戶外夕陽餘暉漸漸褪了下去。
池水中熱氣蒸騰，一片安逸。
青墨顏長舒一口氣，將茹小囡攬在懷裡，奔波多日疲憊不堪的心慢慢放鬆下來，他仰頭靠在池壁上，安心地閉上眼睛。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茹小囡的身體在池水中散發出淡淡的柔光，一圈圈的，如同蕩開的漣漪，不斷向四面擴散。
烏黑的長髮如同春季枝頭初發的新芽，不斷生長，再生長……
青墨顏從小憩中睜開眼睛，剎那間竟愣在了那裡。
池水裡滿是烏黑的長髮，那情形著實詭異，要不是他之前經歷了傀儡師的案子，只怕連他也會在第一時間大叫出聲來。
他從水裡將茹小囡撈起來，當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時，不由得再次呆住。
修長的四肢、稍圓的娃娃臉，還帶著些嬰兒肥。
青墨顏的呼吸驟然凝滯。
小東西竟然在他的懷裡，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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