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十一章
天色擦黑,李文思才冒著寒風回來。
他這次手裡拎著一隻像是大雁的鳥,算是連日來為數不多的收穫。蔡仲青連忙上前接過,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文思已道:「為了逮這隻鳥,可費了我一番功夫,不說了,我先去歇會兒。」
蔡仲青忙道:「王爺,你先喝口湯再去!」
李文思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就往他那個小帳篷去了。或許真是困極,他還沒到帳篷處就開始解身上的外袍,把外袍掛在帳篷外面擋風,直接往帳篷裡一鑽。
蔡仲青本想和說連海潮去岸邊撿貝殼的事,但看他這模樣,卻是來不及說了。
蔡仲青見那大鳥剛死不久,還新鮮著,於是便拎著鳥去處理了,打算明天拆了一半燉湯,給連海潮補補身體,另一半就用鹽醃起來熏乾。
他熏好了鳥,另外一半也斬了件,便放在大碗裡,隔著冷水裡鎮著,這麼冷的天氣,一時也不會壞。
忙了這麼久,連海潮還沒有回來,他不由有些擔憂,往岸邊沙地的方向看了看,樹影重重,看不大清。
連海潮出去的時候天還亮著,現在天都黑了,到了夜間更冷,蔡仲青只以為連海潮是沒找到營地在哪,於是熏肉以後沒熄灶火,坐在灶邊等了等。
等了多時沒看到連海潮的身影,蔡仲青才發覺不對,連忙去了小帳篷,把李文思推醒。
「王爺,不好了!」
李文思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見著是蔡仲青熟悉的面龐,便要把他往自己懷裡拉,嘴裡嘟囔道:「是不是想要了?真拿你沒辦法……」
蔡仲青連忙掙脫了,惶急道:「連公子他還沒有回來?」
李文思的睡意登時散了一大半:「他去哪裡了沒回來?」
「他今天下午說是要去撿貝殼,撿到現在沒回來!」
「到底怎麼回事,給我把事情說清楚!」
王爺嚴厲的語氣讓蔡仲青打了個寒顫,卻不敢拖延:「他說想吃貝殼湯,讓我去撿,我跟他說貝殼沒肉,吃不飽,而且漲潮了。可他不信,拄著拐杖就去沙灘了。我想他可能馬上就回來,就沒在意,沒想到他一去就去到現在……」
「你怎麼不早說!」李文思趕緊穿了衣裳,推開帳篷,穿了鞋就往岸邊跑去。
他們來時的鞋早就穿破了,現在穿的都是連海潮教他們打的草鞋,晚上走山路,自是說不出的難走。
蔡仲青忙道:「王爺,點上火把再去吧!」
李文思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一般,大步而去。
蔡仲青心急如麻,忙去灶邊點起火把,無奈晚上風大,火把才離開灶邊就熄滅了。
他顧不得浪費,用了兩支火把並起來燒,朝著王爺的方向追了過去。
火光照著王爺匆忙的背影,蔡仲青腳步一亂,被草叢裡鋒銳的刺割了一道,他顧不得疼痛,急急忙忙跟上了李文思。
此時海水早就漫過了沙灘,他似乎在懷疑連海潮不小心暈倒在沙灘,不斷蹲下身去,一寸寸摸索著,他身上的衣裳都溼了,卻完全顧不上,口中還在不斷呼喚:「連世弟,你在哪裡?」
蔡仲青便知他是急得慌了神智,若是連海潮真的暈倒在漲潮的潮水裡,可能早就被海水沖進深海了,定然不會還在這裡。
他心中不由得後悔自己沒有阻止連海潮,可是連海潮一直是一個有能力有想法的人,哪裡需要他來饒舌。
王爺像是不知疲倦般,喊得嗓子都啞了,依舊沒有停下,蔡仲青舉著火把站在他身旁,照見他焦慮絕望的面容。
如果是自己不見了,王爺都未必有這麼著急。可是都已經這樣了,還是沒找到,只怕連公子多半是不能生還的了。
想必王爺也意識到這一點,神色越來越慌張。
蔡仲青後悔不已,卻知道再找下去也是於事無補,沙灘就這麼大點,能找的都找了,王爺還潛水好幾次去找,依舊沒找到。
他柔聲道:「王爺,咱們回去吧,這麼晚了,還是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找也不遲。」
李文思推了他的肩頭一把:「你胡說什麼?他都不見了,你還讓我去休息?說!是不是你?你說了難聽的話,逼他不得不抱病來找見鬼的貝殼?我早該知道是你了!」
蔡仲青心痛如絞,顫聲道:「王爺,你冷靜點!現在精神欠佳,勉強去找,王爺自己也要生出什麼不好。」
「你巴不得我不去找,是不是?你一直對連世弟有偏見,連他多吃幾塊肉你也嘀嘀咕咕,不就是看出我喜歡他,所以你嫉妒他嗎?我叫你去照顧他,你也心不甘情不願,明知道他想吃貝殼肉,你為什麼不給他撿?還逼著他自己去撿!難道你病得比他厲害?你不就是趁著我不在,故意折騰他嗎?現在他不見了,你滿意了吧!我簡直懷疑是不是你處處為難他,讓他有了尋死的想法!」
蔡仲青的淚水模糊了眼眶,他雖然隱隱做出猜想,王爺真正愛的人其實是連公子,否則怎麼會對他那樣好,可還是不願意相信,直到現在王爺親口承認。
「王爺,我與他的爭吵只是小打小鬧,怎麼也不會逼他去死的,我並不知道王爺喜歡他,如果早就知道,我一定會對他恭恭敬敬,何況連公子是何等樣的人,怎麼會被我幾句話氣到……」
火光跳躍中,李文思瞧見了蔡仲青面龐上的水光,他心裡的火氣消了些,自語道:「不錯,連世弟是個有抱負的人,怎麼肯隨隨便便就死在這裡?可能他去山上挖野菜去了!」
他想到此處,便把蔡仲青拋到一旁,往山上而去。
蔡仲青慌忙拉住他:「王爺,你先休息吧,說不定連公子天亮就回來了……」
「他不回來,我根本沒法休息!」
李文思甩開了蔡仲青,蔡仲青在水中站立不穩,火把甩了出去,掉進水裡,登時四周一片黑暗。
蔡仲青顧不得掉進水裡的火把,連忙追了上去。
若是王爺能理智些,蔡仲青便也隨他去了,可是現在王爺明顯陷入狂亂,島上地勢凶險,前些天又下過了雨,若是路上泥濘,一個不慎便可能扭傷了腳。
火光熄滅後,他眼前一片漆黑,過了許久才習慣了黑暗,藉著新月的微光,他循著王爺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過去。
遠遠地傳來王爺呼喚連公子的聲音,卻是時而在東,時而在西,蔡仲青略一猶疑,便知王爺是在四處草叢中尋找連公子的身影。照理說他們在水邊尋找,這麼大的陣仗,若是連公子就在附近,也早該知道了,想必是王爺始終不曾死心,總覺得連公子還在采薇島上,這才四處尋找。
蔡仲青不敢在王爺面前說喪氣話,但他心裡清楚,連公子多半是被海水沖走,或是不慎跌落海中了。他和連公子兩人的水性都不算好,他叉魚的時候踩到海底泥,一個不穩,也常常摔在水裡,連公子又生了病,或許真是發生了不測。
早知如此,他就幫連公子去拾貝殼了,如果一定要有人發生意外,他情願那個人是他而不是連公子,那麼王爺現在就不會那麼擔心難過。
或許王爺根本就不會傷心難過的吧。
想到此處,蔡仲青激蕩的內心漸漸恢復平靜。他知道自己是被王爺騙了,可卻停不下追尋王爺的腳步。
從一開始,他就被王爺的溫柔所蒙蔽,沉浸在王爺的甜言蜜語裡無法自拔。他明明從他的話裡聽不到半句真心,可是卻寧可自己欺騙自己。
王爺是何等身分,怎麼可能看得上他?
或許他真的是沒人關愛太久了,所以漂來一根金稻草就喜之欲狂地抱在懷裡,以為可以救命,但這根稻草救不了他,沉得還比他快。
王爺這般俊美,又是皇孫貴胄,而他,居然連王爺都敢肖想,這算是什麼呢?貪心不足?想入非非?
蔡仲青竟有些想笑,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此時此刻,由不得他胡思亂想下去,萬一連公子真的暈倒在山上,這麼冷的天氣裡,還是越早救回來越好。
他不像王爺有武功,便沒有跟著王爺亂走,只是遠遠跟著往山上的路而去。
深夜林間難辨方向,樹影幢幢,寒風吹過,他被水浸溼的雙腿更是冷得發痛。進入冬天後,他們每天都是早早就歇下了,每天鏟了新燒的灶灰在地面,再鋪一層厚厚樹葉,暖暖的十分舒服,並且每到夜深後就不再進入山林,這才沒有受凍,否則即便是三個成年男子,也要凍傷得病。可是現在已經到了深夜,他們的衣裳還都浸了海水,即便立刻回去,也要喝薑湯驅寒的。
然而采薇島上若是有薑,他做的魚可以好吃十倍。
他們隱約已爬到了山顛,樹林子依舊十分茂密。蔡仲青心裡比李文思冷靜得多,因此瞥見李文思面前似乎有些不對,連忙搶步上前,口中喊道:「小心,王爺!」
但這一句還是說得晚了,李文思腳下一滑,重心立時不穩。他試圖用內功定住腳步,但草鞋剛好破了,他現在基本上是赤腳的,昨天剛好下過一場雨,山邊泥濘得厲害,他這一定住腳,反而滑得更快。
蔡仲青只來得及抓住了他的手腕,便被拖著一起往懸崖跌落,好在蔡仲青早有準備,抓住了旁邊伸出來的一根樹枝。
那樹枝足有兒臂粗細,登時阻住了兩人的墜落之勢。
李文思還想自己今日運氣不佳,沒找到連世弟,怕是自己也要葬身在這裡,但他自己滑倒了,反倒越發肯定了連世弟或許也是這麼滑落的,心中便沒有那麼焦慮了,只是後悔自己怎的不事先在懸崖下好好找找。
他發現蔡仲青抓住了自己,心中大定,對蔡仲青道:「小青,你先穩住別動,我藉著你的身子先上去,再把你帶上去。」
李文思聽到蔡仲青悶悶的聲音在他頭頂應了一聲「好」,便反手抓住了蔡仲青的手腕,試圖慢慢攀援而上。
他才剛剛一動,便聽得「啪嚓」一聲輕響,兩人的身子又往下了一些。原來竟是蔡仲青抓住的那根樹枝承受不住他們的重量,從中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岌岌可危。
李文思面色大變,鬆開了抓住蔡仲青的手,卻發現蔡仲青仍然緊緊抓住自己,但自己的重量對他來說,也是單手無法支撐太久。
「放手吧!」李文思道。
「不,我不放!」
「我說了,快給我放手!」
「不!」
李文思沒想到他這麼堅決,抬頭看了他一眼,但見他呼吸急促,手臂上青筋暴起。
沒想到在這關頭,他竟然肯捨命救自己。李文思在這荒島之上,只當自己是其餘兩人的庇護,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要靠他相救。他心神震顫,柔聲道:「小青,這樹枝受不住你我二人,怕是立刻就要斷了,你鬆開手吧,或許你自己還能爬上去。」
蔡仲青道:「我不放,要死一起死。」
他從牙關擠出這幾個字,便不再多言,可知這幾個字說出口,已費了他無數氣力。
李文思雖然沒見到那折斷的樹枝,但也能感覺到快到斷裂的邊緣,只怕蔡仲青鬆開自己,也是不能爬上去的了。
極大的驚怖之下,李文思反倒沒有那麼慌亂了,既然要死於采薇島,那便死吧。只是臨死之前仍然尋不到連世弟,永遠是他一生的遺憾。
好在他黃泉路上還有一個人作陪,這一去也不算寂寞。
李文思微微一笑,說道:「也好,要死一起死。」
……
海面上,一艘大船帶著十幾艘小船,正往這處荒島而來。
船頭上,兩個黃衣男子正並肩而立,兩人形貌相差彷彿,連衣裳配飾也幾無二致,偏又俊美非凡,便如一對玉雕的人兒一般。只是其中一人在衣裳外還披了一件白色貂裘,神情平淡,顯得更矜貴幾分。
他旁邊的那男子性格開朗些許,站在船頭眺望,對他道:「哥哥,皇上賜給你的這個島,你取名字了沒?」
那貂裘男子道:「沒有,這個島是用來物資中轉的,便喚作中轉島吧。」
李文恭「哦」了一聲,心道自家哥哥真是好沒情趣,情緒低迷了片刻,隨即又興高采烈地道:「這既然是哥哥的島,那我也可以用了,我們叫它桃花源吧!」
「哪來的桃花?」
「沒有桃花,咱們可以自己種!就先種他個幾十畝地的!」李文恭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
李文睿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他。他是先太子的遺孤,流落江湖,認了這個弟弟,後來機緣巧合,兩人進了龍宮島做事,位列龍宮島十二紫蛟之二,是五位龍主之首的黃龍主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龍宮島現在不做奴隸的買賣了,專做海上珍寶貿易,五位龍主越發地神龍見首不見尾,島上的事務幾乎全都交給他們十二紫蛟來處理。
李文睿和李文恭羈絆難斷,由於種種原因,算是半脫離龍宮島,如今龍宮島上主事的是新組織不久的升龍會,會中事務主要由升龍會的左右使者,也就是另外兩位紫蛟主持。李文睿和李文恭主要在海上往來,回龍宮島的時間不多。
前些日子李文睿遇到了當今皇上,算是認祖歸宗,皇上問他要什麼,他便問皇上要了這個海島做封地,在做海上貿易的時候方便些。皇上見他們二人一表人才,便封了李文睿做定海王,李文恭雖然身世成謎,皇上依然給他賜名為「文恭」,封了郡王。
此次他們兄弟二人前來,還是因為五位龍主終於打算回龍宮島碰面一次,所以十二紫蛟清理從中原去往龍宮島的航線,這座島便是必經的一座島。
他們二人和白龍島的蕭澤大哥約好了,昨天在此處碰面,李文恭對兄長過於痴纏,讓他們倆在路上耽擱了,料想蕭大哥和左右使應該早就到了,但他們此時遠遠往過去,荒島四周沒有一條船隻停泊。
李文恭自知拖延了時間是他的過錯,若是這次沒遇上,回龍宮島後,怕是要被那群沒人性的傢伙取笑,哥哥肯定又要給自己幾個白眼。
於是他非常積極地往島上眺望,只盼自己和哥哥沒耽擱多少時間,蕭大哥他們還在這裡。
忽然看到一處怪異,他指著那裡對哥哥道:「哥哥,你看那是什麼?」
李文睿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荒島上的峭壁上長著幾叢橫生的樹,藉著黎明的微光,看到樹叢深處依稀吊著一、兩個黑影。
他看不分明,料想弟弟腦子一根筋地練武,想必武功和目力比自己強些,便沒有細看,隨口問道:「是什麼?」
李文恭道:「大清早的吊在樹上,莫不是兩隻猴子?」
李文睿眉心微蹙:「兩隻都長手長腳的,看著不像!」
「也可能是長臂猿呢?」
「……」
兄弟倆原本沒打算上岸,但既然島上可能有猴子,那必須是要攆走的,否則島上存了物資,定然不夠保險。
……
李文思吊在半空中,並不如蔡仲青承擔兩人的重量那麼辛苦,在這死前的瞬間,他腦海中走馬燈似的回想起自己一生還未完成的事,只覺得可歎可惜,有心想要和蔡仲青分享自己的心思,但蔡仲青痛苦萬分,顯然沒有心思陪他一起追憶。
耳邊只聽到樹杈輕微的開裂,終於最後一聲過後,李文思只覺得耳畔風聲作響,他和蔡仲青從半空中垂直掉了下去。
幾十丈高的懸崖掉落,也不過只是一瞬間,兩人就落到了地上。李文思只覺得渾身劇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十一章
天色擦黑,李文思才冒著寒風回來。
他這次手裡拎著一隻像是大雁的鳥,算是連日來為數不多的收穫。蔡仲青連忙上前接過,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文思已道:「為了逮這隻鳥,可費了我一番功夫,不說了,我先去歇會兒。」
蔡仲青忙道:「王爺,你先喝口湯再去!」
李文思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就往他那個小帳篷去了。或許真是困極,他還沒到帳篷處就開始解身上的外袍,把外袍掛在帳篷外面擋風,直接往帳篷裡一鑽。
蔡仲青本想和說連海潮去岸邊撿貝殼的事,但看他這模樣,卻是來不及說了。
蔡仲青見那大鳥剛死不久,還新鮮著,於是便拎著鳥...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