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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二十六章
一別五年，娘兒倆自然有說不完的貼心話，說著說著就說到兩個外孫女的婚事，一個十六，一個十四，再過兩個月就翻年，這年紀可說不上小了，尤其是宋嘉卉。
「卉兒那兒，妳就一個有數的人選都沒有？」
林氏猶豫了下，期期艾艾地看著林老夫人。「娘，潤知定人家了嗎？」
看來看去，她還是最中意林潤知，性格溫柔細緻且會照顧人，她大嫂也是個好脾氣的人，又有林老夫人在，女兒受不了委屈。
林老夫人定定看她兩眼，看得林氏低下頭。
「已經定了。」
林氏一驚。「定了？」怎麼一點都沒聽母親說過？
「就上個月定下的，年底姑娘出了孝就小定。」
林氏失落，連定的是哪家都沒心思問了。
林老夫人無奈。「以女婿現在的地位，卉兒不缺人求娶，妳呢，要求也別太高了，反倒耽擱了孩子，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求娶的人是不少，可林氏總是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去問宋老夫人，聞言，心裡一動，將自己頗看好的幾家和林老夫人說了說。
聽罷，林老夫人沈吟。「我找人去打聽一下，再尋機會接觸一二。」
說實話，林老夫人也不是很相信自己這女兒的眼光，這女兒被她養得太天真了。
看了看她，林老夫人又問起宋嘉禾。
林氏頓了下，小心翼翼道：「娘覺得她和承禮如何？」
雖然季恪簡拒絕了，可自古以來終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林老夫人皺眉。「承禮比禾兒大了不少。」
林氏還是那套年歲大些更會疼人。「我看著兩個孩子頗登對。」
單論家世相貌，的確天造地設，可旁的，林老夫人還真說不準，無論是季恪簡和宋嘉禾，沒哪一個是她看著長大的，林老夫人並不敢輕易下結論。再說一句，一個姓季，一個姓宋，她這個做外祖母的管太多，未免手伸得太長。
林老夫人想了想。「下午妳大姊也會過來，到時候探探她的口風。若她也覺得合適，我的意思是也不用著急，先看看兩個孩子合不合得來再決定，免得造就一對怨偶。」
林氏注意都放在季夫人也要過來，驚喜道：「大姊也要來？我還想著明日去看她。」
「她也是上午才派人傳話，」林老夫人無奈。「說是等不及見你們，妳大姊這人就是這樣，做事風風火火的！」
且說宋嘉禾，津津有味地看著奼紫嫣紅的各色菊花。說了兩句後，林四娘抱怨起麻雀多，啄壞不少花，用了許多法子都沒用。
「這種情況下就該打。」宋嘉禾說著，還變戲法似地拿出一把精緻的彈弓。這是她從宋子諺那兒搜刮來的，據說這是魏闕送他的，十分小巧別致。她冠冕堂皇地以防止宋子諺胡鬧傷人的理由，據為己有。
林四娘看得一愣一愣的。
宋嘉禾拉了拉弓，彈性不錯，又從花盆裡挑了一顆小石子，笑盈盈道：「多打幾回，那些小東西就怕了，不敢來了。」
趴在牆頭，藉著樹枝掩護，肆無忌憚欣賞美人的林潤彬，只見美人停在一盆粉菊前，正感慨人比花嬌，忽見她抬臉看過來，手裡拿著一把彈弓。
林潤彬面色大變，不自覺往後一躲，卻忘了自己是騎在小廝頭上，激動往後躲的後果就是「啊」一聲，主僕兩個一起栽倒在地。
宋嘉禾茫然放下彈弓，驚訝地看著林四娘。「表姊？」
在那慘叫聲中聽出幾分熟悉的林四娘，心裡咯噔一響。畢竟是一塊兒長大的堂姊弟，她豈不知道林潤彬的脾性，這堂弟很有幾分風流胡鬧。
望著眼前仙姿玉容的宋嘉禾，林四娘更是確定幾分，她佯裝無事，歉然地看著宋嘉禾。「下人無狀，表妹見諒，我去看一看。」
眼下只求宋嘉禾沒認出林潤彬，要不可就丟人現眼了。那兒樹蔭籠罩，林四娘安慰自己，宋嘉禾應該沒看清是誰，要不也不至於這般平靜了。
「表姊去吧。」宋嘉禾點頭表示理解。
實際上，她比林四娘更早確定那人是林潤彬，此人自以為風流倜儻，實則不過是個打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名頭的登徒子罷了。
片刻後林四娘去而復返，萬分羞慚。「我已經讓人將那沒規矩的下人帶下去處罰，還請表妹莫要往心裡去。」
她剛剛將林潤彬好一通訓斥，這小子還嬉皮笑臉，真是被二嬸慣壞了。林潤彬幼時體弱，又是么兒，二嬸不免多疼些，疼著疼著就把他給疼成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宋嘉禾十分善解人意。「那麼大一個家，總有那麼幾隻蛀蟲。」
林家人都不賴，也就林潤彬這顆老鼠屎。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林四娘和宋嘉禾說起菊花來，兩人對養花頗有心得，倒是能談得來。宋嘉卉則是和林五娘比較說得上話。
轉眼就到了中午，用過豐盛的午膳後，林四娘提議去花園作畫，眾人自然一一應了，畫畫是個打發時辰的好項目。
作畫時，宋嘉卉留了個心眼，她還記得之前在梁太妃六十大壽上丟的臉。宋嘉禾畫技突飛猛進，宋嘉卉覺得她肯定作弊，要不一個人怎能在那麼短的時日內進步神速。也是因著這個由頭，她和宋嘉禾吵起來，最後被謝嬤嬤趕回家，以至於她氣惱下不慎推得娘小產。
宋嘉卉分神留意著宋嘉禾，越留意，越難受，她技藝竟然比去年還精湛了些。宋嘉卉心浮氣躁，握緊畫筆，筆尖一畫，那朵畫好的菊花上便出現突兀的一筆。
宋嘉卉更惱，恨恨瞪著畫紙。
「哎呀，真是可惜了。」林五娘遺憾地出聲，抬頭見宋嘉卉臉色難看，不免愣了下。
宋嘉禾循聲抬頭，輕輕一笑。對宋嘉卉這樣的人而言，根本不用特意報復，把自己降到和她同一個低度。比她優秀比她出色，足夠讓她抓心撓肝地不舒服了。
宋嘉卉氣血上湧，錯眼間瞥見謝嬤嬤，霎時一盆冷水澆下來，澆滅她的怒火，她整了整臉色。「沒事，重新畫一幅便是。」
林五娘無措地看林四娘一眼。
林四娘對她安撫一笑，柔聲道：「幸好才剛開始畫，要不就更可惜了。」
話音剛落，一個小丫鬟跑過來稟報，說季夫人來了，林老夫人請各位姑娘過去見人。
林四娘喜形於色，顯見很喜歡這位姑母，還對宋家姊妹倆道：「大姑姑最喜歡女孩，兩位表妹見了就知道。」
宋嘉禾自然也知道，姨母沒有女兒，所以格外稀罕親戚家的姑娘。想到能見到季夫人，她的心情也雀躍起來。
正在和林氏說話的季夫人聽得珠簾一響，便抬頭看過去，見到兩個面生的小姑娘，知道這就是外甥女了。
季夫人見過宋嘉禾，雖然五年未見，不過大概輪廓還是在的，心中暗道一聲「好個標致的丫頭」，神色上卻是如常，落在兩個外甥女身上的目光並無差別，更無暗暗比較可惜之意。
宋嘉卉肩膀微微放鬆，心中生疏之意去了五分，見禮時甜甜喚了一聲。「姨母好。」
宋嘉禾笑容明媚地屈膝行禮。「嘉禾見過姨母。」
「乖，」 季夫人一手拉著一個，愛不釋手的模樣。「這一眨眼不見，都是大姑娘了。」
宋嘉卉笑道：「姨母風采也一如當年。」
「瞧瞧這小嘴甜的。」季夫人笑吟吟道：「可不能白聽了妳們的好話。」
便有兩個秀麗的丫鬟手捧一個大錦盒從她身後走出來。
季夫人道：「這是姨母給妳們準備的見面禮。」
看著那錦盒大小，林氏道：「又讓大姊破費了。」
季夫人笑咪咪道：「我又沒姑娘，這些東西留著也是積灰，正好給兩個外甥女，看她們打扮得漂漂亮亮，我看著就高興。」
如此林氏也不再客套。
季夫人又問兩人一路走來累不累，讀了什麼書，好半晌才道：「妳們繼續畫畫，來日方長，咱們幾個有的是機會親近。」
宋嘉禾姊妹倆便告退，與林家姊妹一塊兒回園子裡。
林大夫人藉口準備晚宴離開，林二夫人緊隨其後，很快屋裡只剩下母女三人。見到好久不見的妹妹，季夫人自然有一番契闊要說。
等著等著，都沒等季夫人問到兩個女兒的婚事，林氏不由著急起來，看向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頗為無奈，心想女兒都這把年紀，還擔不起事來，也是親家厚道，女婿人品好，她才能這麼幾十年如一日。林老夫人再次由衷感謝老頭子，要不是他當年對宋老爺子有恩，女兒哪有這好命。
季夫人看了看，直截了當問：「娘和小妹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林氏支支吾吾，林老夫人也不指望她了，徑直道：「她呢，替禾丫頭的婚事擔心，正好上個月見了承禮，就想著親上加親，以後禾丫頭能不受委屈。」
林氏眼巴巴看著季夫人。
「我當什麼事，原來是這事。」季夫人笑。「我先問，這事小妹問過外甥女想法沒？過日子的到底是她自個兒，哪能不問問他們自己的意思？」
林氏抓了抓帕子。「這、這……」
以季恪簡的風儀，想來宋嘉禾會喜歡的，若季家願意結親，林氏覺得家裡萬沒有不應的道理。
季夫人搖搖頭。「我知道妳是為兩個孩子好，只婚姻大事，攸關一輩子的事。我覺得妹妹還是先和外甥女好好談談。我呢，也得回去問下承禮。總教兩廂情願才是美事，否則豈不作孽？」又怕林氏誤會，遂補了一句。「嘉禾是個好姑娘，我一眼見了就喜歡，不過婚姻大事還是得慎重點。」
和宋家結親，季夫人樂見其成，丈夫也必是同意的，然而兒子那邊還真不一定，她這兒子主意大得很，要不也不會拖到這把年紀還不成親。
林氏訕訕地按了按嘴角。「大姊說得是，是我心急了。」
季恪簡到的時候，林老夫人等人正在點評姑娘們的畫作。
季夫人看了看手上的畫，心裡一動。「讓他到這兒來吧，一家人也不必避諱。」
季恪簡便直接來了後院，互相廝見過，季夫人就讓季恪簡評評幾位表妹的畫作。
聞言，幾位姑娘不由緊張，季恪簡在書畫上造詣頗高，若得他指點幾句，受益匪淺。
季恪簡認真地看著每幅畫，不時點評幾句，用詞溫和卻是字字切中要害，聽得人心悅誠服，暗道怪不得他在士林中如此受推崇。
宋嘉禾起先還仔細聽著，忽然變了色，她忘了一件要命的事。季恪簡指點過她兩年的畫藝，難免一些習慣和技法上有些學了他，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可季恪簡自己會看不出來嗎？
不知他會怎麼想，是不是覺得自己偷偷臨摹他的作品？
宋嘉禾一顆心怦怦亂跳，她抿了抿唇，都想把自己的畫奪回來了，一點都不想讓他這麼認為。
季恪簡目光一凝，想起去年在梁王府看見的那幅「麻姑獻壽圖」，當時隔著一段距離，看得不大分明，他不敢確定，如今眼下滿紙的似曾相識感。
季恪簡不動聲色地看一眼微垂著眼的宋嘉禾，腦中浮現的是夢裡那一幕，他極盡耐心地教著一名女子作畫。
這件事越來越古怪，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嗎？
「這是哪位表妹所作？」季恪簡含笑詢問。
宋嘉禾沒有說話，不過在場之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禾表妹如此年紀有此畫功，實在令人欽佩。」季恪簡讚道。
宋嘉禾低頭一笑，似乎是不好意思。「表哥謬讚了。」
季夫人看了看兒子，又看宋嘉禾一眼，若有所思。
季恪簡笑了笑，細心地指出不足之處，又提出改進方法，宋嘉禾福身道謝。
季恪簡看了看她，豈能沒發現其中的客套。臨州城初見時，他還能察覺到小姑娘見到他的歡喜。可在她將將摔倒時，他避嫌後，小姑娘的態度就變了，應該是傷心了吧！
待說完畫，時辰也不早了，宋銘、宋子諫和寧國公也陸陸續續到來，三家人聚在一塊兒熱鬧地用了午膳，並趕在宵禁前各自回府。
回到寧國公府，季夫人朝寧國公使了個眼色。
寧國公笑咪咪地說：「你們母子倆有什麼體己話，不能讓我知道？」話是這麼說，人已經很識趣地加快腳步。「我先回去喝個醒酒湯，今兒酒喝多了有點上頭。」
季恪簡恭送父親，然後扶住季夫人的手。
季夫人指了指涼亭。「去那兒陪我坐坐。」
季恪簡含笑應是，扶著她走入涼亭。
丫鬟、婆子機靈地退出涼亭，季夫人望著對面劍眉星目的兒子，輕輕開口。「你覺得你禾表妹如何？」
入了冬，草木凋零，昆蟲都鑽到底下準備過冬，四周一片寂靜，唯有風聲拂過樹梢帶起的沙沙聲。
宋嘉禾如何？
季恪簡承認自己對這個小表妹，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關注。一開始是因為她對他的態度不同尋常，然後自己也變得奇怪，最讓人百思不解的是那個光怪陸離的夢。
他覺得宋嘉禾就像一個謎團，他想解開，卻不得其法，無計可施。
他自然懂母親話裡的涵義。娶了她，是不是這個謎團就能迎刃而解？若他點頭，宋家那邊應該也會答應吧！
可季恪簡不敢娶，他怕辜負小姑娘的一片真心，真心值得用真心回報，他怕自己給不起。若她不喜歡他，僅是出於利益聯姻，他倒是願意娶她，她應該是一位好妻子、好母親。
「表妹是個好姑娘，不過兒子只當她是可愛的小妹妹。」
季夫人以目光審視自家兒子，季恪簡也坦然回視。
他想，那個夢，只是一場美好的春夢罷了，畢竟他年紀也著實不小，他那群朋友的孩子都能下地跑了。之所以會產生宋嘉禾是那個女孩的理想，只怪時機太巧，正好在那一晚看見她，她穿著一件純白的狐裘，和夢裡那女子一樣。只不過夢裡那面容模糊的女孩，明顯比宋嘉禾更高䠷一些。
季夫人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失望於兒子還是沒遇上他想娶的姑娘，也有那麼點慶幸兒子並沒看上宋嘉禾。這外甥女瞧著確實不錯，但年紀著實有些小，成親起碼要等兩年，至於生孩子，為了母子安全考慮，更得等上三年五載。
「你年齡也不小了，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季夫人語重心長地看著季恪簡。
她也想做祖母啊！季家幾代單傳，到了丈夫這一代，老天開眼，生了兩個兒子，可嫡長子遇刺身亡，到頭來還是一脈單傳。
望著母親眼角的細紋，季恪簡輕聲道：「兒子覺得覃氏那樣的姑娘挺好的。」
覃氏，是季恪簡亡故的未婚妻，端莊守禮。
季夫人望著兒子，覃氏不是當時那幾個人選裡家世最好的，也不是最美的，更不是最有才的，但她是唯一一個見了兒子不會臉紅心跳的人。
季夫人輕輕一嘆。「當年的事，你還是放不下嗎？」
七年前，長媳董氏的妹妹愛慕季恪簡，非君不嫁，但哪有姊妹嫁給一家兄弟的道理？那會兒，十三歲的小姑娘也不知怎麼想的，尋死覓活鬧了好幾次，一不小心真給吊死了。
長子與兒媳回董家奔喪，不想半路遇刺，雙雙殞命，兒媳腹中還懷著四個月的孩子。
家裡老太太受不得打擊，一病不起，沒幾個月就去了。經此一事，本有些紈袴浪蕩的小兒子性情大變，迅速成熟穩重。這些年人人都羨慕她有個好兒子，可誰知道季夫人的心疼。
承禮，這個字是季恪簡自己要求的，長子名恪禮，他想承擔起兄長的擔子來。
「阿簡，那些事與你無關。」季夫人鄭重道。
季恪簡笑容溫和。「母親，我知道。」
他只是覺得當年的自己若是成熟一點，那些悲劇都不會發生。
季夫人忍著酸楚道：「夜深了，回去吧！」
季恪簡起身，扶著季夫人回房。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6/19上市的【文創風】644《換個良人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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