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完整

〈學習〉

有用的人
漸漸回來
學習無用之事

摧毀自己
像閃電劈開神木
挖空編撰的神話
赤裸身軀
去見刺眼的人

學習卸下
語言的細肩帶
讓返璞的初心
如過動兒
將時光剪成寸斷
再超前銜接

打破鏡子的回顧
穿越窗，成為光束
在光束中希聲
在光束外無形
在天空圈出投手丘
以暴投的雨讓自己解圍滿壘的困境

像一條船的桅桿
無悔相信
浪濤之後平坦的沙灘

終於穿透
海平線上的落日
不再煩惱
黑夜無止盡的平靜

註：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語出老子《道德經•四十一章》。


〈有情〉　　
1.
去年出門，遺失一個人
日曆有時變成時鐘
無論國曆農曆
總會相疊如時針分針
像是失散的有情人
都在今夜重逢

2.
相隔只因過重的潮濕
等待卸下的語言插入
一束乾燥花

3.
我也可以
將陳年蒙塵的五官
交由你指間

只是彈開的
是你拉高並站穩的音階
還是破音點

4.
雪中歸來
手裡必持白紙
旅程無聲
一路留字

5.
我的傷心
都因為你
你為何不傷心

6.
畫廊裡，許多駐足圍觀
框住剝落的驚嘆

只有我，孤獨面對
久久無法啟齒的對談

7.
人世剝離，我們動手黏合
拉坯，上釉，用心窯變

8.
加厚的夜，才能蓋住
腳底竄升的冷意


〈剩男剩女〉 　　　

平靜下來時
燈光最好退場
黑暗適合緊緊擁抱一個人

撬壞所有的開罐器
仍然無法
阻止你保鮮過期

壞了看不出
像關不緊的門縫
偽裝快樂的光四處流竄

有些天氣應該扭緊
雲層總是要下不下的遞延
該淹水的暴露出低窪
該裸露的山頭
被怪手抓禿
只能自欺，是一種愛
塗壞鮮綠的色彩

釋放過多的時間
容易變老
容易忘記幾點故事開始
也忘了何時結束

燈光扭暗時
終於看清自己
也重新認識
一個越走越遠的人


〈陽光語境〉

妳說：能為我搭一座橋嗎？
語調柔軟
我自斷裂中重建

橋上有車
將時間切碎後串接
彷彿每一段往前的速度
就可以超前

有車就有隧道
我寧願一路為妳照明而後退
四隻眼睛
火花成兩道平行的光速推移
彼此成為鏡與光源

我說：能以文字鋪陳妳的語境嗎？
　　　昨天的影子，還適合挖出今日的邊框嗎？
妳我合模填入：
「我們都是烏雲下的孩子
企圖成為閃電」
「如果妳是鐘擺
我會是時間的坡度」
「成為妳的傷口
只讓自己痛」
「一旦妳抽出底牌
我就化成灰燼的流火」
「離別的悲傷
總比幸福準時到站
寧可是車廂內的人
讓月台推開」
這些虛行與斷句
僅僅是我
路過妳的陽光


〈遠山〉

投擲出去的水聲
彈出鳥群
煙嵐過來安撫

不是你眼花
是山說了謊話


〈縫補與黏貼〉 　　　
1.
我們都是時間養大的
有時覺得老了
其實，還只是孩子

覺得人世悲慘，苦難
但至少有一些時光
不是孤兒

2.
他們善於縫補，破碎
熨平後發出
隱匿的光澤

那些縫線
深埋別人的指紋
層疊後模糊

我靜靜裁剪
明朗的輪廓
試穿鏡中
將名字一一浮現

3.
進出太過淺顯
落座未留餘溫
時間才剛拉直
古老的汽笛已鞭撻現代的鐵輪

站與站縱向
拉開再壓縮
將身體打洞
月台與月台橫向穿梭
撿拾黏貼
一息尚存的截角


〈無法遺忘的〉

1. 連接點
一個漸行漸遠的人
將天地，緩緩黏合

2.互讀
捧讀沿路佈施後的空碗
某些文字．正無中生有

3.生
他們走得很遠
未曾留下腳印
他剛一觸地
卻震動長串經卷

4.悲憫
如果外衣可以反穿
刺蝟也不想長這樣

5.因為自己
喜歡當啞巴
但不喜歡
被貼上膠布

6.墜
思念正長途跋涉
妳竟以斷崖
空白我的名字

〈學習〉

有用的人
漸漸回來
學習無用之事

摧毀自己
像閃電劈開神木
挖空編撰的神話
赤裸身軀
去見刺眼的人

學習卸下
語言的細肩帶
讓返璞的初心
如過動兒
將時光剪成寸斷
再超前銜接

打破鏡子的回顧
穿越窗，成為光束
在光束中希聲
在光束外無形
在天空圈出投手丘
以暴投的雨讓自己解圍滿壘的困境

像一條船的桅桿
無悔相信
浪濤之後平坦的沙灘

終於穿透
海平線上的落日
不再煩惱
黑夜無止盡的平靜

註：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語出老子《道...

【推薦序】
蕭蕭老師在推薦序中寫道：
放大整部詩集《破碎的完整》來思考，這部詩集分為四輯。一般詩集分為四輯，就是將詩分為四個區塊、四個進階，是四個「破碎」。但靈歌的《破碎的完整》，卻呈現出有機的「完整」。試看他的四個輯名與說詞︰
輯一　前往退路──前進，前進，其實是沒有退路
輯二　由大而小──追求最大，擁有更多，心，越來越小
輯三　破碎──玻璃的穿透，源自於易碎
輯四　完整進行中──無法抵達的夢，繼續黑夜

輯一是從「前往退路」開始，而「前進，前進，其實是沒有退路」卻又在趕著前進中有著「沒有退路」的決志；就方向而言，前往的方向是「退路」之所在，一進一退，一正一反，所以循環無盡。更進一步，輯一「前往退路」→輯二「由大而小」→輯三「破碎」→輯四「完整進行中」。到了輯四「完整進行中」，應該是趨近完美、圓滿，仔細看說詞︰「無法抵達的夢，繼續黑夜」，黑夜中繼續向著「無法抵達的夢」，沒有退路的前進吧！

《周易》式的前進吧！

這種循環不息的生命活力就是東方哲學《周易》所給我們的啟發，也正是靈歌《破碎的完整》所要傳達的循環四輯的詩思所在。

詩人李長青推薦序中介紹：
每次讀靈歌的詩，都能在得見的詩句中，觸及、想及、思及無法形容或無可勝數的生活感悟；有時層層疊疊，包覆堆累，有時簡單純粹，內力卻萬千。

對於以下這些詩作，我特別感到（無論是不是結構上的）「有機」，以及值得推薦：

〈只想當個台灣人〉的同理心，以及人性善良的光輝。
〈我們都住過〉裡巧妙設計的「象」，一直密實回饋著詩中的「意」軸，詩中的「住」因而是存有與存在。
〈無法遺忘的〉第一、五、六、十一與十二小節，尤其靈光乍現，彷若思想的閃電霹靂迴旋，精緻了每一個瞬間。
〈遠山〉的意趣乃至餘韻。
〈我這個人〉與〈我不是這個人〉此兩首詩之間的「互文性」，有一種參照閱讀的樂趣。
〈學習〉詩裡線性擲出的暗喻，藉由詩中「返」、「超前」、「穿越」、「穿透」這四個動作而得以具體化，也得以「完成」。

馮瑀珊在推薦序中對於靈歌的描寫：
靈歌是對詩抱持著極大熱情的人，身為晚輩，每每感佩他為詩的付出。他的詩就和他的人一樣，真誠謙和，而又通透，充滿對世界的溫情，以及自我的反思。

靈歌的詩。簡潔明快卻深刻通透的短詩也好；令人反覆咀嚼，思考推敲的長詩也好，都煥發出屬於他的光芒。捧讀《破碎的完整》時，我想到的是阿莫多瓦的電影《破碎的擁抱》，看似相對的詞彙，卻足以令人陷入沉思。破碎，又如何完整？正如擁抱是完整圓滿的，又怎麼會是破碎的呢？

後來，我們才明白，這世上有太多的完整，其實是破碎；而有太多的破碎，是為了成就完整。

【推薦序】
蕭蕭老師在推薦序中寫道：
放大整部詩集《破碎的完整》來思考，這部詩集分為四輯。一般詩集分為四輯，就是將詩分為四個區塊、四個進階，是四個「破碎」。但靈歌的《破碎的完整》，卻呈現出有機的「完整」。試看他的四個輯名與說詞︰
輯一　前往退路──前進，前進，其實是沒有退路
輯二　由大而小──追求最大，擁有更多，心，越來越小
輯三　破碎──玻璃的穿透，源自於易碎
輯四　完整進行中──無法抵達的夢，繼續黑夜

輯一是從「前往退路」開始，而「前進，前進，其實是沒有退路」卻又在趕著前進中有著「沒有退路...

【推薦序一】誰能看見破碎後的那一片完整？—為靈歌詩集《破碎的完整》破題而且求其完整◎蕭蕭
【推薦序二】得見的以及不可數的◎李長青
【推薦序三】破碎，是通往完整的方式◎馮瑀珊

輯一 前往退路
—前進，前進，其實是沒有退路

遠山
學習
有情
剩男剩女
陽光語境
縫補與黏貼
什麼樣的人
背棄的一生
我們一起詩，比藍更藍
—寫給大海洋詩雜誌 100 期
無法遺忘的
變形
回家
醉後醒
雨的變奏
簡介
相對
尋人
死亡是一種練習
那些人
剩

輯二 由大而小
—追求最大，擁有更多，心，越來越小

三者之間
脫身
拼字
成為
記得
虛擬的映象
在裂開中等待縫合
去青春
慈光
前往你的密林
兩岸論
來去
閱聽城鄉
曾經相識
轉暗的瞻望
將仰望埋入—大關山記行
風
夢與現實的折返
隨行
愛恨
只想當個台灣人

輯三 破碎
—玻璃的穿透，源自於易碎

某些華麗飄渺的詩有樸實的內裡
行路
你不懂黑夜
橫越
如果武俠
移動的暗影
流浪漢
有一天我們都會醒來
無以言說的波焰
影子
葉子
現場之外
她的詩
慣於造反
月光邊境
樹寫天空

輯四 完整進行中
—無法抵達的夢，繼續黑夜

高低
鑲嵌彩色玻璃的日子
碎後
河
舉輕
最髒
我體內的紅
在凋落與起飛間漂流
落單的賊
變身
更好與更壞
十項全能
我們摩擦銀色的聲音
人獸
我們都住過
我這個人
我不是這個人
我沒有說
參不透
後記

【推薦序一】誰能看見破碎後的那一片完整？—為靈歌詩集《破碎的完整》破題而且求其完整◎蕭蕭
【推薦序二】得見的以及不可數的◎李長青
【推薦序三】破碎，是通往完整的方式◎馮瑀珊

輯一 前往退路
—前進，前進，其實是沒有退路

遠山
學習
有情
剩男剩女
陽光語境
縫補與黏貼
什麼樣的人
背棄的一生
我們一起詩，比藍更藍
—寫給大海洋詩雜誌 100 期
無法遺忘的
變形
回家
醉後醒
雨的變奏
簡介
相對
尋人
死亡是一種練習
那些人
剩

輯二 由大而小
—追求最大，擁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