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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樟／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前所長、文字閱讀推廣人

許建崑／東海大學中文...

１遺失了春天的加禮遠社女巫

一八○○年夏天，在臺灣島的東北角，一塊濱臨太平洋的扇形平原上，偏靠平原南方，有一條叫加禮遠的河，河道曲折，一路從雪山山脈流竄向海岸。月明的夜晚，加禮遠河恰如一條閃著鱗光的蛇，扭曲身子，伸頭在海岸，輕輕舔嚐太平洋的鹹水；一嚐再嚐，嚐出了滋味，身子灌飽了，所以行動更加緩慢，彷彿睏睡一般。
就在這曲折河畔，接近河口的沙丘下，住了一群噶瑪蘭人，他們叫自己的聚落是──加禮遠社。
他們向來認為，加禮遠社的女子，是這河域十三個聚落中最懂得打扮，也最善於整理家務的美麗女人；加禮遠社的男子最勤勞，酒量也最好；加禮遠社的孩子，承傳這樣的血統和好教養，當然也是最健康、最活潑的；加禮遠社的七個女巫師，是社裡最常出外走動和外界聯繫的人，她們很謙虛，很明瞭禮節。但是，經過多年的比較，大家也禁不住認為，放眼這整個平原的三十六社，還是加禮遠社的女巫「對祖先的歷史記得最清楚」、「驅邪逐魔的法術最高明」、「治癒疾病的成功率最高」，而且，驅邪舞蹈的腳步最正確，舞姿也最曼妙。
在社族中，除了頭目外，女巫是最受尊重的人。她們時常要和神靈、惡魔打交道，言談和行動若有半點不實在，法力便會減弱，所以，「加禮遠社女巫法力最高明」的認定，完全出自真心誠意。
這幾天，加禮遠社女巫中的老大姐──呼吧，卻生病了。
呼吧女巫的病情，不算太重，她依然準備三餐餵飽丈夫和兩個男孩，照常接受族人邀請，出門去作法。但是間歇性的發燒和夢話，也夠她苦惱了。
呼吧發燒的時間，好巧不巧，都在三餐之後和夜半十二點整。她全身發紅、發燙，感覺又冷颼颼，在炎夏裡，也得裹一件鹿皮衣，發燒時所說的夢話更教自己煩惱！仰躺藤床，一陣呼喊，也就算了，偏偏在燒熱過後，到處走動時，卻又不時失神。先是頭殼一陣暈眩，雙眼往上翻白，直挺挺地喘氣，然後，全身上下顫抖，叫道：「有人要來了！大家小心，有人要來了！」
呼吧的病症，已經一連三天，病情沒加重，但體重減輕了。呼吧原來想自己施法「作向」，驅趕邪靈；但這三天來胃口極差，睡不好，沒氣力也失了精神，她雙腳用力蹬兩步，就頭暈，驅魔舞蹈怎跳得起來？
「驅魔」得問清來由，才能判斷何方惡靈作祟。往常，外約到病患家，她總逼得患者擠乾腦汁地回想最近十天半月的所作所為，甚至三年來走過的所在、碰觸過的物件，常這樣逼得氣息奄奄的患者，痛哭流淚、哀求告饒。好了，現在，輪到自己，暈得天旋地轉、兩腳虛浮，連交代丈夫去把腐舊的屋腳木樁修一修，都說不清楚，哪能記得在什麼所在碰穢招忌！說不清來由，還能施什麼法？而女巫生病，實在也是一件難以開口的事。這要給張揚開來，讓族人看見一張病容、一身沒救的樣子，「尊貴的女巫」將來怎麼再當下去？
呼吧只有苦惱地忍耐著。
這一天黃昏，她悄悄穿過沼澤，向加禮遠河走來。
黃昏夕陽，異常豔麗，橙紅和金黃交疊的雲朵，一大群、一大塊在紫藍色的雪山山脈浮動。風，從呼吧背後的海岸吹來，拂動她寬鬆的藍布衣裳和頭上用蔓草與薊花編紮的花圈。呼吧下半身穿著黑得發亮的裹布，她怕氣力不夠，出門前，在懸空的木架屋裡，用力圈裹，這一用力，又裹得太緊了。在穿行過沼澤的蘆葦叢時，她遇見一條龜殼花，險些踩著牠的尾巴，幸好呼吧兩耳垂掛的成串大耳環，在她脖頸和肩頭間碰撞敲擊，叮噹的聲響，隨著金銅色的光澤散開，沒等呼吧驚叫，這條龜殼花，反倒被聲響嚇著，不回頭地溜進蘆葦叢去。
看見溜竄的蛇，呼吧想哭。
呼吧想起從會走路就不怕蛇的大女兒──春天。春天不怕蛇，連洪水也不怕。多機伶的女孩，七歲就學會織布，自己能來河畔採蔓草和薊花，編紮頭環，映照河水，戴得真好看；才八歲，敢和男人到竹籠山獵水鹿，幫人扛抬鹿角回家。這個膽量大、能做所有家務，還能讓兩個野豬般不聽話的弟弟安靜下來的姐姐，長大後，看上一個好男孩，招回家，也將會是令人放心的好媽媽。而春天的聰慧，也是當女巫師的好人選呢！
這樣討人歡喜的女孩，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神靈啊惡靈，是誰嫉妒噶瑪蘭祖先的賜予，讓她在即將要成人的十二歲時就失蹤？
是沉默的河神，帶走春天嗎？
呼吧永遠記得，春天失蹤的黃昏，也在這蘆葦小徑發現一條蛇。河的淺灘留有一對腳印和一個春天編紮的頭環；那當然是春天編紮的！除了春天，還有誰能將頭環編得那樣花俏、那樣細緻？
呼吧想到女兒，總不禁要叫喚她的名字。這半年來，憋忍在心口的痛，夾著想念、疑惑和氣憤，擠壓成一塊硫磺石，在高燒發作時，總隨著滾燙的水氣，蒸發上來，嗆得她淌下眼淚和鼻涕。呼吧總是躺在懸空的藤板，側臉對著東方疑問，「全能的女巫」也有這樣軟弱無助的時候，而這又不能讓族社的人知道。
暈眩中看見的幻影，有三個，或四個人，幻影忽遠忽近，看不真切，但呼吧知道，春天跟在那男孩身邊。
十四、五歲的男孩對著她笑，向她走來，就在她喘五口大氣的時候出現，呼吸一平順，又消失；而春天，有時也不見。
這是何方神靈或惡魔？他這樣出現，為了什麼？
晚霞紅豔的此刻，呼吧盛裝來到河邊，她要問問河神：智慧的河神啊！請祢告訴我，這男孩是誰？智慧的河神啊！是不是春天要來帶我走？智慧的河神啊！是不是我還不夠盡責，天地的靈，要收回我的法力？
呼吧在河畔高舉雙手，左右擺動身體。她為河神吟唱頌讚的歌曲，聲音由低而高，由弱漸強，歌聲滑過了平靜水面，向四面八方擴散，晚風與歌聲為伴，推動出一圈圈漣漪，歌與風不斷，漣漪的水波一層高過一層，讓河畔茂密的蘆葦也搖晃起來。
呼吧的盛裝掩不住哀傷，但她鼓足精神，不願讓河神在頌讚歌聲中，聽見半節低沉的心弦。呼吧的雙手和身軀擺盪，在序曲結束時，舞步伴隨著樂音，一步步踩動。
躲藏在蘆葦叢的野鴨，不明白她的心情。牠們被水波和歌聲驚擾，霎時呱呱啼叫，叫聲有些不悅，幸好，河面遼闊，啼聲竟變得悠揚。
由橙紅轉為淡紫的天空，也像平日一樣地寬廣，這淡紫的色彩，乾淨得近乎透明，所以悄悄招來幾顆星星，星子們顯然也不明白呼吧的心情，否則，不會閃爍得這樣好看。
海岸不遠，滿漲的海潮格外洶湧，它們澎湃擊岸，隨意自在。潮聲沿著河口盪過來，有意偷聽呼吧高亢的頌歌；但是，它們也一定不知道呼吧的心情，否則，不會這樣不顧頌歌的節奏，只顧自己響亮。
天高地闊，山遠海無涯，都以它們原有的沉靜或喧譁，各行其是。這美麗的噶瑪蘭平原，在蜿蜒河畔的加禮遠社，是呼吧自小生長的地方，此刻，她雙腳踩踏泥濘淺灘，頌歌唱向四方，卻覺得周遭異常陌生；又覺得誰在一霎間，趁她高歌不防時，掏盡她的胸腔，讓她因為空虛，而身軀飄浮。
「萬年存在的河神！高山和岩石，不能阻擋祢的去向，祢的慈悲，因知道噶瑪蘭人的純真。
萬年存在的河神！風雨和海浪，不能改變祢的容貌，祢的寬容，因知道噶瑪蘭人需要教誨。
萬能的河神！請以祢無量的智慧，消除我的愚昧，告訴我該怎麼辦，讓凶惡的靈，早早離開。」
呼吧高舉著雙手，仰頭看天。天際乍然明亮，彷如白晝，銀白的水滴，密密降下。她的雙腳在淺灘踩出了一塊圓地，低陷一尺深，從地底泛透出一圈橄橙色的微光，吸引她下沉。呼吧斜傾著身子，趴了下來，暈眩中彷彿又聽見春天叫喚她「媽媽」，聽見春天胸前串掛的螺錢叮噹聲。
呼吧在昏迷之前，看見的最後影像，不是河水的粼光，她又看見那個高瘦的少年，抬起大步，微笑地向著她走來。
 
《少年噶瑪蘭》閱讀任務
教案設計／蔡依蘭（新竹縣博愛國小教師）

閱讀一本書時，如果搭配著「閱讀任務」一起進行，可以幫助自己更加理解小說，也可以
將閱讀小說後的感動、感想透過任務表達出來，實踐閱讀小說後的心得。
下列的閱讀任務，有的需要同學協助，有的需要家人幫忙，有的則需要老師出動，這些任
務需要你和別人一起「溝通、互動」才能達成。有的任務還需要查詢資料，這時，你要啟動「
自發」的學習態度，才能夠收穫豐碩。
最後，在這些任務當中，依據所培養的能力做了一些分類，你可以自行選擇任務喔！
 聽：
①聽內容做筆記：潘新格藏在石碑下躲雨，因而穿越到一百九十年前，遇到了何社商和書
生蕭竹友。作者李潼如何描述他們初次見面的情境呢？請你聆聽老師朗讀這一個段落（
P111 〜116 ），並記下情節筆記。
 讀：
①請畫出（或寫出）人物關係圖。
潘新格、彭美蘭、春天、呼吧、巴布、九脈、蕭書生、何社商
②
潘新格經歷這些事件後，對自己的身分認同，有何改變？請找出兩個證據，說明自己的論點。

１遺失了春天的加禮遠社女巫

一八○○年夏天，在臺灣島的東北角，一塊濱臨太平洋的扇形平原上，偏靠平原南方，有一條叫加禮遠的河，河道曲折，一路從雪山山脈流竄向海岸。月明的夜晚，加禮遠河恰如一條閃著鱗光的蛇，扭曲身子，伸頭在海岸，輕輕舔嚐太平洋的鹹水；一嚐再嚐，嚐出了滋味，身子灌飽了，所以行動更加緩慢，彷彿睏睡一般。
就在這曲折河畔，接近河口的沙丘下，住了一群噶瑪蘭人，他們叫自己的聚落是──加禮遠社。
他們向來認為，加禮遠社的女子，是這河域十三個聚落中最懂得打扮，也最善於整理家務的美麗女人；加禮遠社...

寫給「小朋友」的序
這一篇序，是寫給小朋友看的──為什麼要讀《少年噶瑪蘭》？

每個人對自己的國家，都有著仰慕、敬愛的熱情。
當然沒有人會懷疑你對自己家鄉的深刻感情，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來自花蓮、宜蘭、臺北還是高雄。
好，那麼你對「家鄉」─也就是從小生長的地方─了解有多少呢？
現在被建築物和街道填滿的土地，以前是什麼模樣？這裡的山川河流有什麼特色？什麼樣的花草鳥獸在這裡生長？從前的人在這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你到底愛「它」哪一點呢？
我幾乎看見大部分的人張口結舌，支支吾吾的樣子了。
對於不了解的事物，即使有「愛」，總是不夠深刻。
來自宜蘭縣羅東鎮的十四歲少年潘新格，本來也和一般小朋友差不多，對自己家族的過去、家鄉的歷史沒有什麼認識。他甚至不大願意承認自己身上流著噶瑪蘭族人的血液，也就是一般人所謂的「番仔」；被人這麼稱呼，真是怪沒面子。他心裡偷偷喜歡的女生彭美蘭，該不會嫌他是個「番仔」吧！
懷著這些迷惑，潘新格居然在一個颱風天的午後，意外地展開一趟時光之旅，回到一百九十年前的噶瑪蘭─那是他的祖先們歷經流浪，終於定居下來的地方。甚至，他還留在「加禮遠社」和祖先們結交朋友，共同經歷一段精采又驚險的時光。
在這段超越時空的經驗中，潘新格真實地感受到噶瑪蘭人樂觀、熱情的天性。這些被人稱為「番仔」的山野之人，其實一點也不野蠻，他們只是過著跟平地漢人不同的生活，說不定更自由、更自然呢！肚子餓了就打獵捕魚，心情好就唱歌跳舞，釀造最醇的美酒，冬山河畔大片美麗的土地都是快樂的噶瑪蘭人的財產。
但是，有誰是土地永遠的主人呢？
就像噶瑪蘭的祖先要找一塊好地方落腳一樣，千辛萬苦渡海而來的漢人祖先，也看中了這片平原，決定在這裡討生活，為後代子孫打下一片天地。他們勤勞又精明，懂得耕田做生意，在和噶瑪蘭人打交道的時候，幾乎占盡上風。
潘新格見識過奸詐的漢人商客，也和忠厚有正義感的唐山讀書人成為好朋友，眼看著天真的老祖先們因為幾斤鹽、幾疋布，一點也不心疼地把大片大片的土地拱手讓人，心裡真是又急又氣！祖先們居然還認為這是「公平交易」。
潘新格也發現，對噶瑪蘭的歷史越了解，越是能夠驕傲地認同自己的身世血統。雖然對祖先們在歷史的洪流中失去土地，漸漸沒落，心中十分遺憾；但是，他終於能夠大聲地宣布：「我就是噶瑪蘭．潘！」
這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想想看，如果噶瑪蘭的後代都不關心屬於自己的歷史，恐怕有一天，他們不只失去土地，連所有的文化、記憶都要從地球上消失了。
也許你被書中情節感動，也開始想挖掘自己家族、家鄉的歷史，我可要事先聲明：「你未必會碰上時光之旅。」也許從父母的口中，或者從一些舊照片和舊資料中發現，你的祖先其實很平凡，沒有冒險，沒有寶藏，更別提什麼浪漫的愛情。
先別忙著失望，不管平凡也好，刺激也好，只要你有心打開這扇歷史的大門，總會找到一些樂趣。如果你夠勤勞，打開了門還想往裡面走，非要看清楚門的那一頭，到底有些什麼？那真是恭喜你，因為好酒沉甕底，你就快挖到寶了。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升格當別人的祖先呢？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好好充實，精采豐富地過一輩子，包管讓你的子孫們羨慕得嘴巴都合不攏。

寫給「小朋友」的序
這一篇序，是寫給小朋友看的──為什麼要讀《少年噶瑪蘭》？

每個人對自己的國家，都有著仰慕、敬愛的熱情。
當然沒有人會懷疑你對自己家鄉的深刻感情，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來自花蓮、宜蘭、臺北還是高雄。
好，那麼你對「家鄉」─也就是從小生長的地方─了解有多少呢？
現在被建築物和街道填滿的土地，以前是什麼模樣？這裡的山川河流有什麼特色？什麼樣的花草鳥獸在這裡生長？從前的人在這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你到底愛「它」哪一點呢？
我幾乎看見大部分的人張口結舌，支支吾吾的樣子了。
對於不了解的事...

寫給「大朋友」的序　帶孩子到時光的河流裡游游泳
寫給「小朋友」的序　為什麼要讀《少年噶瑪蘭》？
1 遺失了春天的加禮遠社女巫
2 在相同的軌道走著各自的路
3 誰是神靈和惡靈合起來的人？
4 你知道我的心聲嗎？
5 沒有誰是土地的永遠主人
6 讓炫麗的閃光牽引回舊時空
7 好行萬里路的書生
8 告訴我今日是何日
9 流落異鄉的女孩叫春天
10 日記本傳來遙遠的訊息
11 新屋上的閣樓適合遠眺
12 陌生而熟悉的沙丘聚落
13 流動在血液裏的神祕呼喚
14 我們都是時空裏的浮雲遊子
15 祖先保佑的山豬牙項鍊
16 古舊時代的成人禮
17 我們牽手抵擋無情洪水
18 龜山島上美麗的野百合
19 請永遠記得我的叮嚀
20 我的名字就叫噶瑪蘭．潘
21 終曲
歷史寶盒
《少年噶瑪蘭》閱讀任務

寫給「大朋友」的序　帶孩子到時光的河流裡游游泳
寫給「小朋友」的序　為什麼要讀《少年噶瑪蘭》？
1 遺失了春天的加禮遠社女巫
2 在相同的軌道走著各自的路
3 誰是神靈和惡靈合起來的人？
4 你知道我的心聲嗎？
5 沒有誰是土地的永遠主人
6 讓炫麗的閃光牽引回舊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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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告訴我今日是何日
9 流落異鄉的女孩叫春天
10 日記本傳來遙遠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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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流動在血液裏的神祕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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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古舊時代的成人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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