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午飯之前,宮中太監來傳聖旨,靖寧侯救駕有功,陛下嘉其忠義,賜下數箱藥材、金銀珠寶等物,還特意傳了一道口諭,問他想要什麼賞賜,盡可提出來。
傅深想了片刻,回頭一看嚴府大門,笑了:「忠君報國乃是臣子本分,愧受陛下厚賜,天恩浩蕩,何敢得隴望蜀?唯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公公代為轉達。」
那太監笑容滿面地道:「侯爺請講。」
傅深鄭重其事地道:「昨日萬壽節,飛龍衛當行護衛之職,保衛陛下安全。然而奸人狡詐,險些釀成大禍,拙荊身為飛龍衛之首,難辭其咎。夫妻一體同心,還望陛下允臣以己之功,抵其之過,寬恕拙荊護衛不力之罪。」
宛如天降一道驚雷劈在了嚴府房頂上。那太監都恍惚了,險些以為自己幻聽,白著臉問:「侯爺……您、您剛說什麼……?」
傅深微笑道:「嗯?本侯哪裡說的不清楚麼?」
「清楚,清楚了……」太監汗出如珠,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驚天大祕密,今晚就要被嚴宵寒滅口。
目送傳旨太監的背影倉皇逃離,傅深悠然轉身,又對上了一院子呆若木雞的侍女小廝。
「看我幹什麼,這麼感動嗎?」他面不改色地道,「不怪我心軟,實在是你們老爺後怕的不行,昨晚趴在我懷裡哭了半宿。」
「……」
傅深讓人把箱子抬走,自己毫不心虛地回去用午飯。吃過飯又要消食,傅深想起嚴府離清虛觀不遠,那道士來的確實蹊蹺,他到底沒忍住好奇,於是讓杜冷推自己去那附近轉轉。
昔日繁華宮觀已成寥落,清虛觀滿地蕭條,門可羅雀。為防漏網之魚,嚴宵寒特意撥了一隊禁軍守在這裡。巧的很,領頭的正是跟傅深見過一面的魏虛舟魏將軍。
魏將軍於人情世故上極為圓滑,他起初也以為嚴傅二人不合,但從嚴宵寒婚後的態度上,明顯能看出他對傅深的態度不一般。傅深有沒有那個意思不好說,他們嚴大人必然是對靖寧侯相當重視。
見傅深來了,他一面暗自咋舌,一面迎上前招呼,態度不失謙和,還主動提出傅深可以進去看看。
傅深還記得第一次見他,那時候魏虛舟可沒這麼熱情,不由笑道:「魏將軍不怕本侯跟刺客是一夥的嗎?」
「侯爺這是說的哪裡話,」魏虛舟立刻道:「您是咱們自己人。」
傅深垂眸一笑,重複道:「『自己人』。」
兩個老狐狸好似在這打啞謎一般的對話中各自獲得了想要的資訊,相視一笑。魏虛舟做了個「請」的手勢,傅深向他淺淺頷首致意,道:「那就打擾了。杜冷,走吧。」
清虛觀格局與尋常道觀類似,建築呈中軸線對稱,主殿為三清殿,供奉三清塑像,其後還有四御殿,戒臺,鐘鼓樓等。整個宮觀規模不算大,勝在樹木蔥蘢,曲徑通幽,在俗世中闢出一方清靜天地。
杜冷推著傅深在不甚平坦的石板路上慢慢走著,就像兩個最尋常不過的香客。飛龍衛已經將這院子從裡到外搜查過一遍,傅深也看不出什麼,只是藉著這個地方想事。他其實心中還有一個疑惑,從未對外人說過,卻無時無刻不沉沉地墜在他心裡。
就是他和嚴宵寒成親的第二天,俞喬亭曾給他送來的一盒血跡斑斑的東珠。
傅深當時讓他拿走處理,但他從沒忘記過這一齣。跟柘族有關的任何細節都不是小事,這個老對手始終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看似安順,暗地裡卻磨利爪牙,蟄伏著等待致命一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