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劇組在南美遭遇恐襲的新聞,上了國內熱度話題起碼一週的時間,並收到了一撥又一撥的粉絲的擔心和祝福。
然而,一切都被紀鍇完美錯過。
住院躺著沒事做,又呈雙手殘疾狀態,連手機都刷不了。按說除了吃吃喝喝看看電視新聞報導,並沒有任何別的事可做才是。
然而不。
因為紀鍇最近發展了一項新的愛好,叫作「黎未都手的藝術欣賞」。
瞧,黎總正在剝橘子呢。窗臺投進的陽光照著一牙又一牙晶瑩的橘瓣,幾近透明的修長指尖拈著,嗯,比什麼鬼電視劇可賞心悅目多了!
紀鍇以前,百分百不是手控。
要不是朋友圈裡有個骨灰級的戀手癖左研律師整天叨叨著「手手手」的,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特別在意別人的手長得如何。
左研:「對我來說,一個人手好看的話,那個人顏值就是滿分。不是滿分也是滿分。」
據說,外科醫生李銘心的手,就是左研心目中滿分的手。
因而帶得顏值也是左研心目中滿分的顏值。
紀鍇覺得這完全就沒道理——拿手術刀的手是好看、是誘人,但人家李醫生的顏值本來也接近滿分,再加上禁欲系白大褂加持,呵呵,所以說來說去,果然還是臉好更重要吧?
手的萌點……完全不懂啊!
最近,卻突然有點開竅了。
事情的起因,是那天新來的實習護士小妹妹清早來給紀鍇打吊瓶。
黎未都坐在床邊,也是剛剛才給他剝完一個橘子。靜靜地、眼睜睜看著經驗缺缺的實習小姑娘戳了一次、兩次、三次,都沒成功戳進血管裡。
紀鍇也很無語,如果他那五大三粗的血管長得還不夠明顯,那誰的血管還能算明顯?小姑娘顫巍巍準備戳第四針時,眼前忽然伸過來了一隻手,把他的眼睛整個蒙住了。
清甜的橘子香味。
突然之間,深埋在記憶中的一切再度歷歷在目。
紀鍇從小到大都很少生病。
印象中,因為自己的原因上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能記起來的一共就一次,大概七八歲時不慎把長了毛應該丟掉的牛肉乾偷吃了,大半夜的急診掛水。
那天是姐姐全程陪著他的,護士姐姐用碘酒抹在手背準備扎針的時候,姐姐用那雙帶著一點平價但清甜的橘子香水味的柔軟的手,輕輕蒙住了他的眼睛。
「小鍇乖,不痛的哦~」
確實不痛,何況紀鍇本來也沒在怕。
扎好針之後,姐姐出去打了一杯熱水給他,又從隨身小包裡拿了一包橘子味的軟糖,塞給他一顆,甜甜的。
……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那不為人知的小城經過擴城、改建,早已經找不到原來古舊又充滿人情味的模樣。種滿青青楊柳的河堤也被填上了,紅磚瓦礫的小公園也被拆除了,小時候的一切都不見蹤影。
但紀鍇永遠不會忘記,記憶中那不大但溫馨的家。一家四口相親相愛,充滿煙火氣的房子裡總是歡聲笑語,非常幸福。
鼻子一酸,紀鍇低笑了一聲:「黎總,你手好涼啊。」
「……忍著。」
第四針終於成功戳了進去,果然還是不疼。液體的冰涼湧進血中,紀鍇想起小時候問過姐姐:「打針的時候為什麼要捂住眼睛?」
「哈哈,原來小鍇不怕的嗎?那麼勇敢啊。噓,偷偷告訴你啊,其實姐姐超怕打針、超怕痛的,根本不敢看的呀!」
紀鍇回頭瞅了一眼黎未都:「黎總你……怕打針是嗎?」
黎未都其實還真的怕。
並且,沒想過會有人不怕。
尤其是小時候,一天到晚生病、時時刻刻住院打吊針。經常孤零零坐在病床上,一直想要一個什麼人,能陪著他、溫柔地從身後抱著他,擋住他的眼睛再給他塞塊糖果,在耳邊輕聲哄他別怕。
只可惜,那樣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
所以後來他也不奢求了。只覺得有機會的話,他要好好這樣護著自己喜歡的人,讓那個人不要再嘗受像他一樣的孤單寂寞。
「……你,別抖!」
紀鍇:老子也不想抖!可這不是帕金森了嗎?老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啊!
他的手指,如今正被那雙被他盯了好幾天的手捏在指尖。輕觸、交纏——黎總正在耐心幫他修剪指甲。
指甲刀是銀色的,磨砂、流線型的弧度非常有設計感,一看就知道和那些幾塊錢、十幾塊錢的妖豔賤刀一點都不一樣。
也確實不一樣,後來某寶一查,德國產,上千塊。果然就連「咔擦咔嚓」的聲音都不一樣,不知道剪完之後能不能飛升。
『我奇怪?你們這群不手控的人才奇怪好不好!那麼好的手,那麼美!紀鍇你說實話,盯著看的時候真的不會生理性地臉紅心跳嗎?不會幻想那樣一隻手在你的襯衫裡,摸你、讓你舔?』
記得之前剛離婚住左研家那幾天,紀鍇幾乎每天都能聽到類似的言論,十分地崩潰。
「所以總結一下,左研你就是看上黎未都了唄?看上了就看上了,還推給手?」連「想舔」都說出來了,簡直色急得赤裸裸了還有什麼好不承認的?
左研嫌棄臉:「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唉!你們這群不手控的,真的少了好多人生樂趣!」
紀鍇:「呵。」
那一刻,大概左研看他像看智障,他看左研也像看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