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小姐（4）：沃德洛堡拍賣會

名人推薦：推理評論家　路那
作家、英國與加拿大犯罪作家協會PA會員　提子墨
好評推薦（依照筆畫排列）
書評推薦

「在福爾摩斯小姐系列的開頭中，精巧的歷史背景以及精采的推理情節將贏得讀者的喜愛。歷史懸疑小說書迷必讀。」
——《圖書館雜誌》（The Library Journal）星級書評

「將經典偵探做出嶄新、高明的重製……能與全盛期的柯南．道爾爵士比肩。」
——《書單》雜誌（Booklist）

「喜愛層次豐富故事的讀者一定會喜愛這個將夏洛克．福爾摩斯轉換成夏洛特．福爾摩斯的系列。而藏在複雜的謎團與慢熱的羅曼史下的，是讓...

夏洛特和華生太太前陣子不在倫敦，啟程前，她們在報紙上登了廣告說夏洛克．福爾摩斯要休假一陣子，暫停接案。兩人渡假期間，無意中插手了英古蘭爵爺的堅決谷莊園命案。華生太太的姪女，在巴黎學醫的里梅涅小姐趕回來協助調查。華生太太只匆匆見了里梅涅小姐一面，很想再和她多相處些時間，之前她幫夏洛特把貝娜蒂移到倫敦之後，隨即動身前往巴黎。
夏洛特目前也不急著復工——貝娜蒂在短時間之內換了好幾次環境，她希望在接下需要投注心神的工作之前，先將姊姊安頓妥當。
因此，他們沒公開夏洛克．福爾摩斯回倫敦的消息，以致寄給這位顧問偵探的信寥寥可數。不過今天倒是來了不少信，她心頭一喜：如此便有藉口晚點再來思考她欠英古蘭爵爺的回信。
寫信給他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兩人從小就有書信往來。在他婚後，信件主題大幅轉變，年輕時包羅萬象、深奧艱難的探究，縮減成眼下的實際事務。他寫到他的考古挖掘成果、孩子、其餘職責。她細數自己參加過的集會、小小的化學實驗，只在偶然間提提貝娜蒂的挑嘴習慣。
兩人的生活在過去六個月內產生了劇變。儘管他們重拾以往書信往來的習慣，但是他的信仍然圍繞著同樣的話題打轉。她大可隨意聊起她經手的案件、葛斯寇太太近期熱中的精緻糕點，然後在偶然間提提貝娜蒂依舊不肯好好進食。
但她不想。這股抗拒的衝動令她吃驚。
她手腕一抖，劃開寫給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信函封口。
一半是提早送來的聖誕卡，祝這位大偵探與他能幹的妹妹佳節愉快。另兩封顯然是惡作劇，來信者要嘛是心思不夠縝密，就是經驗不足，缺乏可信度。
最後一封信用的是朗廷飯店的信箋。

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

聽說若想尋回重要物品，您是值得信賴的幫手。
我急需您的服務。請問最快什麼時候方便拜訪您？

來自遠方的旅人敬上

她重讀這封信，拎起方才丟下的報紙。要是她沒猜錯，這是一位需要幫助的女性。
夏洛特．福爾摩斯可以出手相助，找點別的事來轉換心情。

□

那名有求於人的女子，確實是來自遠方的旅人。顯而易見的，她出身於印度次大陸——還擁有一副極為討喜的面容。
好吧，討喜這個詞太籠統了。她眉目疏朗，一雙靈動的大眼。比起美麗，她更具備神祕的吸引力和強大的存在感，不需要美貌這種俗氣的特質，就能迷倒眾生。
她優雅地揚手，稍稍調整遮住髮絲的輕薄頭紗。半透明的綠色頭紗與她深綠色的罩衫和寬褲相襯，金黃色花葉刺繡點綴其上。頭紗之下的髮絲帶了點灰，但她臉上幾乎看不出半點紋路，只有那雙有些皺紋的雙手透露了她的年齡。
「福爾摩斯先生的不幸遭遇真是令人遺憾。」她的嗓音柔和文雅，口音如同一片玫瑰花瓣香氣般若隱若現。
可是夏洛特聽出了她的失望。
當她踏進上貝克街十八號客廳，發覺是由夏洛特接待的那一瞬間，失望之情可說是溢於言表。她很有禮貌地聽夏洛特解釋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身體狀況。在這個時刻，其他客戶通常會焦躁地納悶這位偵探能以何種方式協助他們，然而夏洛特從眼前女子的臉上讀出對方深信自己白跑了一趟。
「雖然家兄無法下床，但他協助過無數客戶，而他們許多人都很樂意為他們獲得的幫助背書。需要我提供幾位客戶的名單嗎？」
女子前額蹙起皺紋。「沒有必要。福爾摩斯小姐，感謝妳撥冗與我見面，但我不認為令兄適合幫我完成這項任務。」
「真是遺憾。女士，妳確定我們真的無法說服妳嗎？」
在即將吐出斬釘截鐵的「不行」之前，女子望向緊閉的臥室門。「福爾摩斯小姐，老實說，我甚至不相信那個房間裡真的有人。」
得知夏洛克．福爾摩斯身負殘疾的客戶，反應五花八門，但這還是頭一遭有人質疑夏洛特這場戲的主要人物。
夏洛特挑眉。從這位客戶的音調聽起來，並非刻意找碴——她的音色宛如羽毛拂動般輕柔，不過語氣中的挑戰意味不容錯辨。
「女士，若是妳這麼想，那我怎麼說也無法令妳滿意。家兄的傷勢導致他無法言語，請恕我無法放任客戶侵害他的隱私。由我居間傳話便可完成委託——由我來傳達夏洛克的卓越心智。」
「既然福爾摩斯先生喪失了行動能力，要如何向妳傳達他的意思？」
即便她已無意向夏洛克．福爾摩斯提出委託，嗓音中仍舊浮現一絲興味。
「我們在兩個房間之間裝設針孔，他可以看見妳投射在臥室牆上的身影，然後以改良式的摩斯密碼敲我的手掌與我溝通。」夏洛特起身。「我馬上回來，到時候會轉達家兄對妳的推測，讓妳判斷他說中多少。」
她在房裡待了三分鐘，在這期間，她的客戶紋風不動，也沒碰茶水或是蛋糕。
「女士，感謝妳耐心等待。」夏洛特回到客廳。「或許我該稱呼您殿下。」
女子沒有絲毫放鬆——來此求助的人總是如此。她反而更加緊繃，夏洛特心中浮現鷹隼起飛的影像。但這頭猛禽是打算逃脫，還是獵食？
「福爾摩斯小姐，身在倫敦的印度女性不一定是王族。」她的嗓音依舊柔和，好似包裹著手掌的絲絨手套，而那隻手剛抽出一把長劍。
「確實不是。我前次遇到的是英國軍人的遺孀，她想籌措足夠的返鄉旅費。但您在朗廷飯店寫信，特地自稱來自遠方的旅人。」
「一看到您捎來的信，家兄便想起他在報紙上看到某位印度王族上週住進朗廷飯店。他提起這則資訊後，我又找到一篇報導：兩天前女王陛下在溫莎堡接見外交代表，提及女王陛下對艾札瑪的太后特別青睞，與後者對談將近四十五分鐘。」
太后臉頰一震，她凝視著夏洛特，彷彿她也拔出了武器。
夏洛特端起她的茶杯。「夫人，若是身旁就找得到幫手，客戶是不會大老遠跑來見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身為眾人的最終手段，我們對己身的角色嚴肅以待，若非必要，絕對不會將客戶的困境公諸於世。」
「若非必要？」太后低喃。「也就是說如果你們認為有其必要，就會打破保密協定？」
「是的。我們曾兩度透露客戶的祕密。第一次是為了防止客戶受到更大的傷害；另一次是發現客戶以假身分上門洽談——人命關天，我們不得不拆穿。依據整體情勢和危險性，我們對這些選擇毫不後悔。」
太后陷入沉默。
「您不一定願意完全信任我們，但如果您遭到勒索，而比起隨著幕後黑手起舞，更希望查出將對方定罪的線索，我們很樂意提供協助。」
太后也端起茶杯，優雅地攪拌茶水，又放回原處。「我無意進一步委託福爾摩斯先生，對於他的推測也不予置評。希望他健康順遂。福爾摩斯小姐，妳也是。」
客戶沒有委託夏洛克．福爾摩斯就離開，這種事從沒發生過，不過夏洛特也沒指望會有不同的結果。「這樣的話，請讓我叫哈德遜太太來送您離開。夫人，既然委託取消，您毋須掛慮諮詢費。」
「妳太多禮了。」太后起身。「我自己出去，也會支付諮詢費。」
夏洛特跟著起身。「夫人，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妳也是，福爾摩斯小姐。」一絲笑意瞬間扯動她的嘴角。「我得說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實那是令兄的推論，而非妳自己的想法。」
夏洛特點點頭。「假如我有足夠能力一人分飾二角，那夫人您只看到我的存在也不簡單。」

□

華生太太坐在準時抵達的豪華馬車裡，嘆了口氣，對她的巴黎小假期萬分滿意。
潘妮洛的朋友圍繞在她身旁，向她傾訴她們的人生歷程，尋求從時尚到求職的各種建議，邀請她和潘妮洛明年夏天到比亞里茲渡假，冬天到蔚藍海岸小聚。
還有啊……
華生太太不禁咧嘴，想起潘妮洛某位同學的兄長對她百般讚美，以及另一位同學的小阿姨塞進她掌心裡的道別信。
現在那些都過去了。她喜孜孜地乘車行過被雨水浸濕的倫敦街道，回到她可愛舒適的家園，迎向華生與福爾摩斯的下一場冒險。
是的，她認為自己這輩子做了許多正確的決定，才會走到現在。即便某些決定曾令她痛苦萬分……
馬車停在她家門外，麥斯先生一眨眼就出現在人行道上，親自幫她開車門。
「夫人，歡迎回來。里梅涅小姐可還安好？」
她笑了笑，心頭湧現純粹的喜悅。「才一陣子沒見，就又長大了些——而且越長越優秀啦。親愛的麥斯先生，這陣子過得如何？」
麥斯先生還來不及回話，一道嘶啞的嗓音便從一旁響起：「唉，華生太太！我還以為妳去了巴黎！」
是華生太太的鄰居萊列太太，她的亡夫是傑出的商船船長，這名年邁的寡婦因此稱得上是飽受敬重，與聲名有些狼藉的華生太太可說是天差地遠。
「確實，我剛從光之都回來。萊列太太，妳近來如何？」
華生太太努力不讓其他女性誤解她的作風，特別是名聲光譜與她相左的女性。因此萊列太太從未邀請華生太太到家中坐坐。上回她的哥哥——也是鰥夫——來訪時，一見到華生太太就兩眼發光，被萊列太太一把扯開，兄妹倆差點跌成一團。
不過呢，若是沒有其他親友在場，萊列太太反而膽子大了些，樂得與華生太太在人行道上聊天。光天化日之下，她非常安心，就算被旁人看到她和曾在聲色場所打滾過的華生太太說話，也總能歸咎是對方故意找她攀談。
華生太太毫不介意，特別是在失去另一半、獨立撫養孩子的這幾年，生活欠缺刺激，能成為萊列太太這類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反倒令人愉快，也獲得些許冒險的快感。
兩人天南地北地聊起各種小事，麥斯先生和男僕兼馬夫羅森先生忙著卸下她的行李。接著羅森先生驅車離開，華生太太準備擺脫萊列太太，就在這時，一輛路過的馬車放慢速度，在稍遠處停了下來。
不是什麼值得留意的事。她們就在攝政公園附近，而住得太遠、無法徒步前來的人，往往會搭乘馬車來公園散步。但是沒有人下車。
華生太太讓萊列太太說完話，找了個藉口告辭。一回到屋內，她鑽進面對公園的一樓用餐室。那輛馬車停在原地，至少過了十五分鐘才離開。
沒有人下車，也沒有人上車。
這事有些掃興。她家曾經遭受莫里亞提爪牙的監視。
在堅決谷調查接近尾聲時，那個原本沒多少人知道、只在耳語間傳播的名字，突然間被打上聚光燈，承受社會大眾的灼灼目光。事態發展至此，再加上莫里亞提對隱密行事的偏好，華生太太很希望他們能擺脫那些爪牙一陣子。
正門再次敞開，她微微一驚，才發現是夏洛特．福爾摩斯小姐走了進來，一身相對樸素的訂製短外套裙裝。
「親愛的！」從今年夏季初識以來，兩人第一次分開這麼久。「一切還順利嗎？」
兩人上樓，走向面西的客廳，一邊交流這陣子的見聞。華生太太沒有提起那輛停靠太久的馬車，拉鈴要女僕送茶。她不想讓莫里亞提的幽影破壞現下的溫馨氣氛，於是她取出一套迷你甜點，這是她和潘妮洛一起選購的限定版本。
「希望妳還吃得下一兩個小蛋糕。」
夏洛特小姐經過一番思量：至少在這屋子裡，她總得嚴陣以待那呼之欲出的雙下巴。「要是省掉接下來幾頓飯的布丁，或許每天喝茶的時候可以吃一個。」
華生太太呼了口氣，掌心按住胸口。
「或許我們可以重新安排棍術練習。夫人，如果妳把我逼得緊一點，說不定能延緩下巴肉增生。」
華生太太噗哧一笑。夏洛特小姐並不是體能活動的熱情擁護者，大概是被雙下巴逼得她主動要求多動一些。
一聊到巴黎，華生太太便眉飛色舞地描述潘妮洛和朋友在她回國前一天舉辦的歡送會。她覺得有些荒謬，都這個年紀了，竟然還為了獲得眾人注目而樂不可支。但心底的聲音說她已經過了為如此無害的娛樂感到尷尬的年歲；要是喜歡成為目光焦點，那就敞開心胸去享受吧，有什麼好自責的呢？
過了一會兒，她打了個呵欠，向福爾摩斯小姐告罪。「喔，親愛的，真不知道旅行為何如此耗費體力。從巴黎一路坐回倫敦，妳一定認為我應該要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夫人，我本來打算去倫敦橋碼頭迎接妳，但來了一位貴客。」
「喔，妳已經放出夏洛克．福爾摩斯回到倫敦的風聲了？」
夏洛特小姐堅定地搖頭。「那位客人不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放了長假。不過看她似乎很急，我就答應見她一面。」
華生太太鬆了口氣——她不認為夏洛特小姐會沒和自己討論就擅自公布夏洛克．福爾摩斯恢復接案。「相信妳已經解決了她的煩惱。」
「沒有。那位女士選擇不提出委託。」
「她——什麼？」華生太太無法克制拔尖的嗓音。見識過夏洛特．福爾摩斯小姐的能耐，誰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比起顧問偵探，看來她更需要小偷。當她得知那位偵探臥病在床，很快就下定決心。」夏洛特小姐不只毫不訝異，心情更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華生太太低喃，面對如此針對個人的拒絕，她還沒修煉到不受影響的境界，甚至感到遭受侮辱。
「這種事遲早會發生。夫人，這話只和妳說，我很慶幸不用代替那位客戶偷雞摸狗。」
華生太太正要問起那個蠢女人的身分，夏洛特小姐卻伸手拿了個由兩顆泡芙相疊組成的修女泡芙。華生太太知道她年輕的友人已經放下了這件事。
夏洛特小姐尚未開口，華生太太已然隱約猜到她即將切換到哪個主題。縱使壁爐裡燃著溫暖火光，室溫彷彿突然降了好幾度。
夏洛特小姐嘆息，把修女泡芙放回原處，清澈大眼看向華生太太。「對了，夫人，妳方才為什麼要從用餐室往外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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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和華生太太前陣子不在倫敦，啟程前，她們在報紙上登了廣告說夏洛克．福爾摩斯要休假一陣子，暫停接案。兩人渡假期間，無意中插手了英古蘭爵爺的堅決谷莊園命案。華生太太的姪女，在巴黎學醫的里梅涅小姐趕回來協助調查。華生太太只匆匆見了里梅涅小姐一面，很想再和她多相處些時間，之前她幫夏洛特把貝娜蒂移到倫敦之後，隨即動身前往巴黎。
夏洛特目前也不急著復工——貝娜蒂在短時間之內換了好幾次環境，她希望在接下需要投注心神的工作之前，先將姊姊安頓妥當。
因此，他們沒公開夏洛克．福爾摩斯回倫敦的消息，以致寄給這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