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夏夜,幾聲悶雷之後痛快淋漓地下起了大雨。漫天雨水片刻之間便將這座城市澆透了,將掛著的那塊「麗人迎豪客,醉夢溫柔鄉」的霓虹燈招牌都沖淡了幾分。
招牌是麗豪的。作為K城最大的夜總會,突如其來的大雨對它的生意並沒有多大影響。它就像一隻蹲在城市裡的妖怪,散發出誘人的妖氣吸引貪圖享樂的人們,虛構出曖昧情色的夜晚,貪婪地吸乾他們口袋裡的鈔票。
三樓走廊上有扇窗開著,瑩黃色燈光勾勒出窗邊一道暗色的影子。那是一個年輕男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酒紅色的髮特別顯眼,瀏海很長,低垂著,幾乎將眼睛全遮了。正將手肘虛虛搭在窗框上,安靜看著外頭的雨幕。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點燃,吸了一口。過於濃烈的尼古丁氣息沖進了肺腔刺激咽喉,讓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都說酒解憂,菸消愁。這菸他還是抽不慣。
香菸在指間一寸寸燃燒。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白淨得沒有任何勞作痕跡。頎長挺拔的身材套上了服務生標配的白襯衫和黑馬甲倒是有幾分帥氣,只可惜頭上那片殺馬特風格的紅髮將這份帥氣毀得一乾二淨。他胸口歪歪扭扭地別著一塊金色的胸牌,前面是一隻金色飛鷹標記,後面有「麗豪三層服務生──阿舟」的字樣。
菸是客人丟下的,很沖,不算什麼好牌子。他所在的三層接待的都是一些普通客人,消費不高,小費給得也很吝嗇,比不得上面的樓層。麗豪的架構很清晰,樓層越高檔次越高,客人一擲千金肆意玩樂,給的小費也高。只不過伺候那些豪客需要更加謹慎小心,他才來三個月,還沒有上調的機會。
「嘖,阿舟。」一個同樣打扮的服務生從包廂裡鑽出來,大剌剌地靠過來,順手抓過他手裡的菸猛吸了兩口又塞回他手裡,咧開嘴:「你倒是挺會偷懶的。」
他眉心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側了側身避開那人的貼近,將菸頭丟在地上踩滅道:「裡面在做那檔子事,我杵在那兒當觀眾嗎?」
胸前名牌上標著「小丁」的服務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歪著腦袋說:「聽說了嗎,城南新開了一家夜總會,也挺大的。阿青的哥哥在那邊做事,聽說待遇還不錯。」
「你想跳槽?」
「不跳。」小丁指了指胸口名牌上的鷹,頗有些驕傲地說,「K城是金鷹的地盤,麗豪是金鷹的產業,咱們都是金鷹的人,敢和咱們搶生意只能是自尋死路。」
阿舟看著他,不置可否:「你倒是很有歸屬感。」
「那當然,員工守則第一條,忠於集團嘛。」他正說著,手裡的蜂鳴器叫了起來,皺起了眉頭說,「這傢伙一會兒要酒一會兒叫姑娘,又嫌貴,什麼都要挑最便宜的,真是小家子氣……唉不說了,你趕快進去吧,偷懶讓寧哥抓住就慘了。」說著匆匆回包廂給客人服務去了。
雨還在下,沖刷著整個城市,帶著溼意的涼風挾雨絲而來,把他垂在前額的酒紅色的頭髮吹散,露出整張臉。
那是一張很白淨的臉,沒有半分浮躁的煙火氣。從浮誇瀏海下露出的眼睛裡有著疏離而又寂寥的神色,淡漠到有些清冷的味道,與這紙醉金迷的場合格格不入。
口袋裡蜂鳴器震動起來,發出單調的電子音。他眼中掠過一絲疲憊和厭倦,胡亂抹了抹那頭酒紅色的頭髮,回身向著自己負責的包廂走過去。視線無意間瞥見不遠處望著自己的人,步伐一頓。在一瞬的錯愕之後迅速垂下眼眸,甚至有意低著頭讓額前的瀏海垂下來遮住眼睛,公式化地平淡開口:「湯總晚上好,歡迎來到麗豪。」
停步在走廊上的男人彎唇笑了起來,走到他面前站定,說:「快交班了吧,一起出去吃個宵夜?」
「謝謝,我不餓。」阿舟低垂眉眼道,「我要去工作了,祝您今晚在麗豪玩得愉快。」說罷便要從對方身側繞過去,卻被抓住了手腕,他吃了一驚,本能地甩手想要掙開,卻不料對方捏得很緊,沒有甩脫。他含著怒意挑眉看著對方。
被拒絕的湯少城本欲發作,卻被他這副橫眉冷對的樣子激得心頭一蕩,頓時消了火氣,慢慢鬆開了手。
說到底,漂亮的年輕男人多了去了,自己拉下面子糾纏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這幾分與眾不同的冷傲模樣嗎?
湯少城自恃眼界清高,一向看不上銷魂窟裡滿是風塵氣的貨色,三個月前的一天晚上,下樓時正碰上一個服務生進了貴賓專用的電梯間。兩人視線相碰,對方立即醒悟過來,退了出去。
便是這一眼,足以讓他驚豔。本以為唾手可得,結果三個月過去了,他用盡了百般花樣都沒把人弄上床,偶爾願意單獨與他吃一餐飯已是極大的面子。然而他並不打算放棄。
這個阿舟實在讓他好奇。
明明是在底層摸爬滾打討生活的人,卻偏偏沒有半分討好。就算是低眉順眼的時候,也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冷淡。明明有著一副極英俊的容貌,那雙眸子剔透如幽潭一般足以讓人心折,卻始終不願意剪掉那頭殺馬特的紅髮。明明可以背靠他這棵大樹拓展人脈謀求發展,卻不願意隨他參加任何聚會,也拒收他送出的禮物。明明經濟拮据,到了高檔的場所,用餐禮儀卻沒有半分錯處,顯得十分從容。還有一回,他無意間看發現阿舟在聽見侍者報錯紅酒的名稱時眼裡露出一種戲謔的表情。
越是接觸,他越感覺阿舟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種雍雅從容的氣度。這種氣度更像是與生俱來的,沉澱在骨子裡,連從小錦衣玉食的他都未必及得上。為此他還特意託人去查了查阿舟的底,暫時一無所獲。
漂亮,清冷,充滿防備,又桀驁不馴。
就像是蟄伏在山林間的豹般難以靠近,無法捕捉。又像是高嶺之花,孤傲地立在懸崖峭壁之上,引誘著人趨之若鶩。
難解的謎題總是更能引發刨根究底的興趣,讓他這個解謎人樂此不疲。
「明天下午有空嗎?我讓人從日本帶了點牛肉過來,一起嘗嘗。」湯少城有時候覺得阿舟才是萬貫家財不屑一顧的貴公子,自己倒成了低聲下氣傍大款的那一個。從最初的新鮮感到後來卯足了勁兒想看看究竟是誰道高一尺,在這樣的關係裡他卻越挫越勇,連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耐心來。
「明天我有夜班,下午要睡覺。」
湯少城對他的拒絕一點也不意外,再接再厲道:「那我明晚來你的包廂。」
「如果湯總不怕到這一層來玩掉面子的話,我無所謂。」
「面子與你比起來算什麼。」湯少城笑道,「明晚見。」
阿舟看了看他,丟下一句「我走了」便返身進了364號包廂。裡面的客人已經爛醉,臃腫的身軀靠在幾乎一絲不掛的陪酒女藍心身上,一個勁兒地嚷著「再來一盤」。藍心把骰子往桌上一甩,嬌滴滴地笑道:「張老闆,你這一盤的罰酒還沒喝呢。你可是大男人,不能和我這個小女子耍賴皮。」說這便將手裡的酒杯對著他一頓猛灌。胖子渾渾噩噩地喝了下去,嘀嘀咕咕吵吵了一小會兒,徹底醉倒了。
藍心見他沒了反應,臉上收了笑,用力將人搡到一邊,冷聲道:「又親又摸還他媽的不給小費,給五百塊就想讓我出檯,呸!」說罷俐落地夾起一支菸叼在嘴裡,可打火機卻怎麼也點不著。她煩躁地罵了一句髒話,轉臉看見站在門邊的阿舟,彎起紅唇,蹺著腿勾勾手指:「來,給姐姐點支菸。」
阿舟沒說話,彎腰撿起被扔在地上的紅色小外套,走過去披在她身上,然後從馬甲口袋裡掏出印著「麗豪歡迎您」字樣的打火機,給她點著,然後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藍心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怎麼,姐姐不好看嗎?」
「看膩了。」
第二章
音樂被關掉了,房間裡只有胖子粗魯的鼾聲。螢幕裡MTV變幻的畫面映照著阿舟的臉,模糊了表情。他握著一支廉價手機,在鍵盤上打出一串熟悉的號碼,手指卻停在撥號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不一會兒,有人敲門,他迅速將手機放進褲子口袋,站了起來。
是客房服務生來接張胖子。正巧接班的阿傑也到了,他便回到了員工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也不過麗豪邊上的一座矮樓,相距不過五百米。每個小隔間裡塞進了三張高低鋪,六個人共住,一層共用走廊盡頭的衛生間。因為免費,一直是住的滿滿當當。來到K城討生活的年輕男孩兒們聚居在此,打牌抽菸吵吵嚷嚷,擁擠的小房間裡亂糟糟地扔著鞋襪衣物,開了窗空氣裡也飄著一股汗餿味兒。
此時除了夜班的兩個人不在,其餘三個都已經睡了,發出輕微的鼾聲。阿舟輕手輕腳地進去,在黑暗中腿不知道碰倒了什麼,發出一聲輕響。他胡亂用掛在床邊的毛巾擦了擦臉,倒在自己的那張下鋪上。翻覆許久難以入眠,忍不住掏出手機盯著那串號碼,最後還是按了「取消」,丟在一邊。
什麼都不能做。
洶湧而來的無力感將他徹底包圍。
母親、嘉蕙、閔然……想念在心裡瘋長,然而卻連聯繫都不敢。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躲在洞裡苟延殘喘的老鼠。
夜色漸深,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他昏昏沉沉地躺著,似乎很久沒能好好睡一覺了,每天都在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沒有盡頭。
又夢到了從前。盛夏,雨過天青,鼻息間都是草葉和泥土溼潤後清新的味道。老爺子在簷下的躺椅上打盹,大狗乖巧地伏在他身邊。父親和三位叔叔站在花園裡談天,似乎是誰說了什麼笑話,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母親一面與嬸嬸說著家常,一面將削好的蘋果塞在他手裡。穿著白裙子戴著小王冠的嘉蕙躡手躡腳地走過來,用小胖手從背後捂住他的眼睛,讓他猜猜自己是誰。抓著彈弓的閔然叫著他的名字跑過來,非要拉著他一起玩。還有那個人……
「奕辰,吃不吃蘋果?」他聽見自己年少的聲音,「分你一半。」
一張稍顯稚嫩的清俊面孔轉向他,明亮的眸子裡帶了笑意,如月光般溫和柔軟。
忽然間,那人的眉心皺了起來,從錯愕轉而成了冰冷。沒有說話,沒有動,那雙黑色的眸子像冰一樣冷冽,鋒利地彷彿能看穿一切。
而自己手裡的蘋果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把槍,很涼,很重。「不,不對……」他恐慌地想要將它丟掉,卻根本甩不脫。他驚惶地抬頭,只見許多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
心臟猛地一顫,他驚醒過來,從床上坐起身,大口喘息。
原來是夢。
身上出的冷汗幾乎將衣衫浸透。恐懼跟著他從夢魘來到了現實。
還要忍多久?還能躲多久?如果被抓到會怎麼樣?
他不敢去想。
怎麼就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蜷起身子,胸前那塊名牌膈得胸口有點難受。
阿舟。這個名字取得真是貼切,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艘在海上失去方向的小船,恐懼著不知何時回來的驚濤駭浪,期待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安全港灣。
老爺子說得沒錯。他果然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從小到大他都比不過他。他一時心血來潮受人慫恿想要去搶那個位置,最後落得隱姓埋名到處逃亡的下場。
藏身在麗豪裡做服務生是楊霖給他安排的。這位父親的舊部親隨是他的最後依靠,應承將他祕密送出國去。然而距離上回聯繫已經過去了十天,楊霖派來接他的人依舊沒有出現。每天都像是煎熬,除了等待什麼也做不了。他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會發瘋。
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夜,叫了些外賣湊合著填飽肚子,阿舟窩在宿舍裡發了一整天的呆,晚上十點準時開始了晚班,剛到達自己負責的包廂,卻在耳機裡聽到了寧哥的召喚。
羅寧是人事主管,平常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對麗豪員工的管理也很嚴格,被他抓住小辮子辭退的人不少。阿舟以為是昨天整張胖子的東窗事發了,心裡盤算著如何應對,結果等來的卻是自己上調樓層的通知。
「為什麼?」他十分意外。
「十層有人離職了,現在缺人。」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是我?我的工作能力並不算突出,而且聽說五層以上的服務生都要經過專業培訓。」
「你跟著大華,他會帶你。」
「可……」
「怎麼,你不願意?」羅寧抬頭看著他。
阿舟抿了抿唇。樓上提成高,小費也高,低層的服務生擠破了腦袋想要往高層走,紛紛巴結羅寧。他什麼禮也沒送過,現在還百般推諉,恐怕已經讓對方起疑了,便低了眉眼解釋道:「我膽子小,怕出錯惹客人不高興。」
羅寧勾勾嘴角:「是嗎?我以為敢給客人隨意加碼的人,膽色應該不錯。」
他心裡咯登一下,臉色有點白。這事兒果然還是沒瞞過去。
「趁客人酒醉私自加單這種事一旦鬧開,你不但會被開除,還要賠付所有點單的費用。我揭不揭穿,取決於你的態度,你自己考慮清楚。」
話已至此,沒了退路。他只得認命:「我負責十樓的哪個房間?」
「1003。」
「我現在就過去。謝謝寧哥提拔。」
電梯停在十樓,門打開眼前便明亮起來,走廊裡鋪著金色的絲質地毯,電子牆上藍色的游標如海浪般湧動,指引著各個包廂的去向。三號房的客人還沒到,與他一道負責這裡的大華便帶著他在房間裡四處轉轉。類似於一間豪華總統套房,整間都是開放式的通透結構,讓視線可以毫無阻隔的抵達裡間的大床和設在窗邊的浴缸,奢華中透著曖昧的味道,方便客人在此享用各種有情趣的服務。供娛樂表演的小舞臺上留出了真人演奏的區域,還豎著一根銀色的鋼管。
「怎麼樣,比三樓好多了吧?」大華瞧了他一眼,「在這一層工作可不比在樓下,要有眼色,手腳也要快,還有就是要管住嘴。無論裡面玩什麼都和咱們沒關係,別大驚小怪,也別到處瞎咧咧,明白了嗎?」
「嗯。」
「客人預約了十一點到,你先準備一下,打起精神來,把你那頭髮整一下,看著亂糟糟的。」
「哦。」阿舟嘴上答應著,手上卻沒什麼動作。大華出去端果盤的空隙,他在環形沙發中間坐下,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小舞臺,唇邊有一絲自嘲的笑。
這地方他並不陌生。有一陣子他常泡在這兒,和那些要好的公子哥兒們醉生夢死,喝很多酒,抱很多女人。有一回喝得太多,被送進了醫院急救,醒來的時候看見嘉蕙哭泣的臉。那以後他便再也沒來過這兒了。
他不想讓她哭。
可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告而別,她是一定會哭的。
阿舟有些煩躁地皺起眉頭,見大華進來,立即起身,裝模作樣地擦了擦已經乾乾淨淨的茶几。
「外頭有人找你。」大華說,「速度點解決,等會客人來了就不好了。」
他應了一聲,看見站在門外的湯少城倒也不意外,規規矩矩的打了聲招呼。
「聽說你調到這兒來了。我本想要這間的,可惜今天已經被訂掉了。」
「嗯。」
「那麼以後我可以常常在這層見你了,也好。」男人微笑。
「等會客人就要來了。」明顯逐客的意思。
「明天和我去東湖轉轉?總待在宿舍裡要悶壞的。」
阿舟本不想答應,又怕他糾纏不休惹人注意,只好同意。換到這一層很有可能遇到自己的舊相識,所以需要加倍小心。送走了湯少臣,他立即低著腦袋站回到1003門口,等著迎客。
十一點左右,蜂鳴器震動了起來,顯示客人已經抵達。錯落的腳步聲從電梯方向過來,越來越近。
阿舟微微抬頭,等看清來人頓時渾身一僵,連呼吸都停止了。
聽他這麼答,她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小子真是……多得是人想吃老娘的豆腐,你還不稀罕。難不成你真是個彎的?那位湯老闆可是對你情有獨鍾呢。」
「那是他的事。」阿舟冷淡得很。
藍心笑笑,勾著他的肩膀,把吸了一半的菸送到他嘴邊:「抽一口。」見他皺眉,收手道,「好了,不和你玩兒了。這胖子怎麼弄?我可不想在這陪他,油膩膩的,噁心人。」
阿舟撥弄著手裡發光的點單器說:「送他去樓上的全景套房。」
「他這麼摳怎麼可能點那個……」話說到這兒頓住,藍心像是忽然醒悟過來,紅唇一勾,「你小子夠壞。不過,萬一他鬧起來……」
「他不是麗豪的VIP,沒人會在意。」
「也對。」她用鮮紅的指甲掐了掐胖子的臉,笑道,「讓你占老娘便宜,這回給你好好放點兒血。」
麗豪頂上三層是各色頂級客房,提供最「周全」的服務,用來滿足那些沉醉在溫柔鄉里不願意醒的豪客,價格不菲,動輒上萬。張胖子不過是個個體小老闆,平時也只有瞞著老婆藏些私房錢出來鬼混,喜歡動手動腳又十分摳門,連小費都不願意給,哪敢點這麼貴的房間。阿舟趁他醉了擅自替他點了,等他醒了鬧起來,便與藍心兩口一詞咬死了是他自己點的,胖子便只能硬生生吞下這個啞巴虧。這麼一來,恐怕很久都沒錢再上這兒來了。
「等下客房的人會來接他上去,妳可以下班了。」阿舟說。
「嗯。圓圓還在家等我。」藍心把衣服穿好,從手包裡拿出一面小鏡子,抽了張溼巾三下五除二把口紅和眼影抹掉,露出了素淨的面孔,沒有了煙視媚行的鋒利,反而露出了幾分柔軟的溫和。和其他的陪酒女相比,三十八歲的她已經不年輕了,眼尾有了不少細紋,皮膚也因為常用劣質的化妝品顯得有些暗沉。臨走之前擺了擺手,說了句「謝了」。
阿舟「嗯」了一聲。他對誰都冷冷清清的,唯獨藍心是個例外。因為藍心幫過他。他是個記恩的人。
第一章
夏夜,幾聲悶雷之後痛快淋漓地下起了大雨。漫天雨水片刻之間便將這座城市澆透了,將掛著的那塊「麗人迎豪客,醉夢溫柔鄉」的霓虹燈招牌都沖淡了幾分。
招牌是麗豪的。作為K城最大的夜總會,突如其來的大雨對它的生意並沒有多大影響。它就像一隻蹲在城市裡的妖怪,散發出誘人的妖氣吸引貪圖享樂的人們,虛構出曖昧情色的夜晚,貪婪地吸乾他們口袋裡的鈔票。
三樓走廊上有扇窗開著,瑩黃色燈光勾勒出窗邊一道暗色的影子。那是一個年輕男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酒紅色的髮特別顯眼,瀏海很長,低垂著,幾乎將眼睛全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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