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卡繆,
精選作品套書,附風格設計書盒典藏!
「不,我不是存在主義者。」──卡繆(Albert Camus)
【異鄉人──卡繆告訴我們人生有多荒謬】
「沒錯,我只有這些,不過至少我掌握真實,真實也掌握我。」
故事描述一名渾渾噩噩的平凡男子,在阿爾及爾海灘莫名其妙犯下一樁謀殺案,卡繆藉此探究他所謂一無所有、面對「荒謬」處境之人。
●20世紀最廣受閱讀的小說,也是最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哲學寫作小品。
●本書出版於1942年,為卡繆贏得了不朽名聲(並入選為美國高中文學課教材),某種程度上,深刻揭示了個人乃至時代的焦慮──疏離感、沒沒無名的恐懼、內心深處的迷惘。
●卡繆於1957年獲得諾貝爾獎,被視為存在主義大師。然而《異鄉人》卓越之處,卻在於它跳脫了當時的哲學觀框架。
●收錄專文導讀
—中央大學法文系助理教授 翁振盛:「好讀的譯本十分用心,譯者字斟句酌,詳實而流暢,簡潔而有力,完全貼近卡繆原著的精神。」
—東海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 姜文斌:「此書譯筆相當不錯,讀起來很清楚順暢,能讓讀者毫無窒礙進入《異鄉人》的說故事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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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欲證明苦難的珍貴之前,得先治好苦難】
——「您信神嗎,醫生?」
——「不相信,但又如何呢?我一直身處黑夜,一直試著看清楚,早就不覺得奇怪。」
一隻接一隻的老鼠屍體,引出前所未見的死亡風暴;
瘟神籠罩在奧蘭城上空,黎明的腳步彷彿再也不會來到......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永垂不朽的人性詰問
這是一份歷史的見證、眾生相的預言,報導式的平實文字,更顯事實赤裸無情,以及人性的真實、平庸與偉大。
●收錄專文導讀
中央大學法文系副教授 徐佳華:「瘟疫之中,我們都是被監禁的俘虜。書中不斷出現的囚犯二字,代表受疾病圍城下的居民、受極權宰制的百姓,也暗示著人類生而為死囚的現實。」
作者簡介:
阿爾貝.卡繆 (Albert Camus,1913-1960)
法國文學家,1913年生於北非的法屬阿爾及利亞蒙多維城。自阿爾及爾大學畢業取得哲學學位後,從事過許多工作,並且投身參與多次政治運動及組織,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投入抵禦德國的法國反抗運動,負責編輯極具影響力的地下報《戰鬥》。
卡繆的主要作品包括──《異鄉人》、《瘟疫》、《墮落》、《放逐和王國》這四部廣受讚譽的小說;另有《卡里古拉》、《圍城》等劇作,以及《反抗者》、《薛西弗斯的神話》兩部哲學文集。1957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是第一位出生於非洲的得獎者,也是法國當時最年輕的獲獎者。1960年1月4日死於車禍意外,當時身上帶著未完成的自傳性小說《第一人》。
譯者簡介:
吳欣怡
輔仁大學法國語文學研究所碩士,曾任高中法語教師。喜歡文學,熱愛翻譯,譯有《福樓拜短篇小說選集》、《海底兩萬里》、《異鄉人》、法文繪本《三隻小豬不一樣》,以及亞森羅蘋冒險系列《奇怪的屋子》、《古堡驚魂》、《羅蘋的財富》、《名偵探羅蘋》(穿羊皮的人)、《羅蘋最後之戀》等書。
章節試閱
選自《異鄉人》
第一部
1
今天,媽媽走了。也可能是昨天,不太確定。養老院送來的電報寫著──「母歿,明日下葬。深表哀悼。」看不出所以然,大概就是昨天吧。
養老院在馬宏果,距阿爾及爾八十公里遠。我打算搭兩點的公車,下午抵達,如此便趕得及當晚守靈,隔天晚上回到家。我向老闆請了兩天假,這理由令他難以拒絕,但他看來不甚高興,儘管我說「不是我的錯」,他仍不作聲。我想,用不著對他解釋,總之沒什麼好抱歉的,倒是他該表達慰問之意才對。等他後天見到我戴孝,應該就會有所表示了。現在還不覺得媽媽死了,然而等葬禮過後,事情完結,一切便名正言順了。
我準備搭兩點的公車,天氣很熱。一如往常,先到瑟雷斯特餐館吃飯,大家都為我難過,瑟雷斯特說「媽媽只有一個」,離開時,大夥兒還送我到門口。我有點累,因為還得先去樓上艾曼紐家借黑色領帶及臂紗,數個月前他叔叔剛過世。
為了不錯過發車時間,我一路都用跑的。大概是如此匆忙地奔跑,再加上路程顛簸、汽油味、地面發散的熱氣以及刺眼陽光,害我昏昏沉沉,幾乎睡了一整路。睡醒時,我正倒在一名軍人身上,他露出微笑,問我是否從很遠的地方過來,我不想多說,只簡單回答了「是」。
養老院距離鎮上還有兩公里,我步行前往,抵達後本想立刻見媽媽,但門房說得先找院長。院長正在忙,我等了一會兒,等候時,門房仍一直講個不停。隨後,我見到了院長,他請我進辦公室。這位身上配戴著榮譽勛章、個頭矮小的老人,眼神清亮地望著我,然後緊握我的手許久不放,讓我不知如何將手抽回。
他查了檔案以後表示:「莫梭太太三年前入院,您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以為這話是責備,正準備解釋,未料他出聲制止:「無須多說,親愛的孩子,我讀過令堂的檔案,她需要看護,但您的薪水微薄,根本無力負擔。話說回來,她在這兒也比較開心。」
我回答:「是的,院長先生。」
他又開口:「您知道的,她結識了同年紀的朋友,能彼此分享同一個時代的話題。您對她來說太年輕,搭不上話,有點無聊。」
這倒是真的,媽媽在家時,總是靜靜地望著我打發時間。剛到養老院那幾天,由於不習慣,她經常落淚,但再過幾個月若將她接走,她恐怕也會哭,這都是習慣問題。也有那麼一點習慣使然,過去這一年我幾乎沒來看過她,畢竟來一趟會耗掉我整個週末,更別提還得搭車、花錢買票,以及耗費兩個小時的車程。
院長又說了些話,但我幾乎沒聽進去,最後他說:「我猜,您想見母親吧!」
我默默起身,他領我走出辦公室大門。走樓梯時,他解釋道:「為了避免其他院友胡思亂想,我們改將您母親移至一處簡易靈堂。每當有院友過世,其他人總會不安個兩三天,這會造成院內同仁工作上的困擾。」
我們穿越庭院,許多老人三五成群地聚在那兒聊天,一見我們便安靜下來,等我們離開後又開始交談,活像竊竊私語的長舌婦。院長帶我到一棟小屋門外,留我下來,他說:「莫梭先生,我先離開,有問題隨時來辦公室找我。原則上,葬禮訂於明天早上十點舉行,好讓您今晚能為您母親守靈。最後一件事,令堂似乎經常向同伴提及希望採取宗教儀式下葬,我已安排妥當,但仍得告知您一聲。」我向他道謝。媽媽雖非無神論者,可是生前也從未對宗教產生過興趣。
我走進屋內。裡面十分明亮,石灰牆面潔白素淨,屋頂飾有玻璃彩窗,裡面擺了數張座椅和幾個X型的架子,其中兩個架子置於室內中央,托住一口掩上棺蓋的棺木,幾顆尚未釘牢的螺絲在棕色棺蓋上閃閃發亮。棺木旁邊有位身穿白色工作服、頭戴鮮豔頭巾的阿拉伯護士。
這時,門房出現在我背後,他大概是一路跑過來的,有點氣喘吁吁:「棺蓋闔上了,我可以旋開螺絲讓您見見她。」他作勢靠近棺木,卻被我阻止。
他問:「您不想看?」我回答:「不。」他停下動作,我有點尷尬,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說。他盯著我好一會兒,才問:「為什麼不?」口氣並無責備,似乎只是好奇。我說:「我不知道。」他捻捻白鬍子,移開目光表示:「明白了。」
這位門房有一對好看的眼睛,眼珠子是淡藍色的,臉色略顯紅潤,他搬了張椅子給我,自己在我背後坐下。護士起身朝門口走去時,門房對我說:「她得了瘡疾。」我不知其所以然,再朝護士望去,才發現她的頭纏繞著紗布,只露出眼睛,鼻梁位置也不見隆起,整張臉只有那層雪白紗布。
護士走後,門房又說:「我也該離開了。」不知是否因為我比了什麼手勢,結果他一直站在我背後沒走,令人很不自在。傍晚,美麗的夕陽餘暉灑滿室內,兩隻胡蜂嗡嗡飛鳴,停落在玻璃彩窗上,一陣睡意襲來,我背對著門房問他:「您在這兒做很久了?」他立刻回答:「五年。」他彷彿一直在等我問話。
接下來,他打開了話匣子,說別人聽他想在馬宏果的養老院當門房至終老,無不感到驚訝。他六十四歲,是巴黎人,我打岔問道:「喔?您不是這裡人?」然後我想起他領我去見院長前,曾提及媽媽必須儘早下葬,因為平地氣溫高,尤其是這一帶。當時,他便提過曾經在巴黎生活,很懷念那兒。在巴黎,通常守靈三天,也有守四天的,但這裡完全不可能,喪家甚至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追著靈車送葬了。這時,他太太喝斥:「閉嘴,這種事怎麼好跟這位先生說。」老人紅著臉,滿口抱歉,我緩頰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倒覺得,他形容的還真有趣。
在靈堂裡,他告訴我是因為窮困才進了養老院,因他自認身體健壯,便毛遂自薦當門房。我解讀成,所以他到底仍是個院友,不過他卻否認。我早就發現,他總是以「他們」、「其他人」,或偶爾以「老人家」來稱呼院友,但部分院友甚至比他年輕呢。當然,這是兩回事,他可是擔任門房,在某種程度上,院友也得聽他的。
這時護士又走了進來,夜幕突然低垂,濃厚夜色籠罩著玻璃彩窗,門房打開電燈,突如其來的燈光令人目眩,他邀我到院內的餐廳吃晚餐,但我不餓,他改口問是否要替我帶一杯咖啡牛奶。我還滿愛喝咖啡牛奶的,於是同意了,過一會兒,他便捧著托盤回來。喝完咖啡本想來根菸,卻有點猶豫,不知能否在母親面前抽菸,考慮之後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便遞了根菸給門房,兩人一塊兒抽。
過沒多久,他再度開口:「跟您說,依照慣例,令堂的朋友們也會來守靈,我得去找些椅子,以及準備黑咖啡了。」我問他可否關掉其中一盞燈,因為白色牆面反射的燈光使我雙眼疲勞,他說「沒辦法」,因為電路的設計不是全開就是全關。
之後我沒再多留意他,他出去搬了好幾張椅子進屋,其中一張座椅上擱著咖啡壺,咖啡壺旁擺滿杯子。接著他在我的對面,也就是媽媽棺木的另一側坐下;護士也在那邊,她背對著我,因此看不到她在做什麼,但根據她手臂的動作,我猜是在打毛線。晚間氣溫舒適,咖啡也讓人感到暖和,夜晚的氣息與陣陣花香自敞開的屋門飄入,令人不由自主地打起盹來。
窸窣聲吵醒了我,或許是剛睜開眼睛,總覺得室內光線依舊太亮,眼前一片白,每件東西、每處角落、任何線條都布滿這傷眼的純白。原來是媽媽的朋友來了,有十幾位,他們悄悄步入了刺目燈光中,坐下時,就連椅子也未發出半點聲響。我像沒見過人類似地盯著他們瞧,仔細觀察他們的長相和穿著,任何細節都不放過。但這些人無聲無息,很難相信他們是真實存在著。
女人幾乎都穿著圍裙,紮在腰間的帶子使她們突出的小腹更為明顯,我從不知道女人老的時候肚子可以那麼大。男人則多半很瘦,拄著拐杖。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的眼睛,我覺得那不叫眼睛,而是長在皺紋間的一點黯淡微光。大部分的老人一坐下便客氣地朝我點頭,動著無牙而凹陷的雙唇,難以分辨是打招呼或抽搐,應該是打招呼吧!這時我發現他們全都坐在我對面,圍著門房搖搖頭,我突然有種荒謬的想法,覺得他們正在議論我。
過沒多久,一名老婦人哭了起來,她坐在第二排,被另一位女士擋住,因此看不清模樣。她低聲啜泣,節奏規律,彷彿將永遠這麼哭下去。其他人似乎沒聽見,卻同樣滿臉沮喪哀傷、沉默不語,有人望著棺木,有人盯著拐杖,或任何能注視的東西。那位婦人持續哭泣,我根本不認識她,很驚訝她竟如此傷心,我不想再聽她哭,卻不敢明講。門房傾身與她說話,她也只是搖搖頭,咕噥幾句,然後繼續用剛才的節奏哭泣,門房只好來我這一側,坐我旁邊。許久後,他才避開我的眼神解釋道:「她與令堂十分要好。她說,令堂是她在這兒唯一的朋友,現在她沒朋友了。」
就這麼過了許久,婦人的嘆氣與啜泣聲才逐漸平息,她不停地抽噎,終於也累了。我覺得疲憊,而且腰痠背痛,卻再也睡不著。此刻,這群人的靜默更叫人難捱,偶爾還傳來莫名其妙的怪聲,聽了幾次後,我猜是某些老人吸吮雙頰所造成的咂嘴聲,但他們完全不自覺,只顧著陷入沉思,我一度覺得躺在正中央的死者對他們而言毫無意義,不過現在我相信那是我的錯覺。
大家都喝了門房準備的咖啡,之後我便睡得不省人事,只記得夜裡曾有一次睜開眼睛,見老人們蜷縮著相依而眠,唯獨某位老人雙手緊握拐杖,下巴抵住手背,直視著我,似乎正等著我醒來;然後,我又再度入睡。而後我因為腰越來越痛才醒來,醒時陽光已穿透玻璃彩窗。過一會兒,有位老人醒了,他咳得很厲害,把痰吐在一條格子條紋的大手帕裡,每吐一次就像要他的命一樣。他吵醒其他人,門房提醒他們該走了,老人們紛紛起身。經過一夜的折騰他們個個臉色青灰,但令我意外的是,出去時,每個人都向我握手致意,彷彿儘管整夜未曾交談,卻不影響我們增進情誼似的。
我累壞了,門房帶我去他的房間稍事梳洗。我又喝了一杯香醇的咖啡牛奶,離開門房的房間時,天已完全亮了。隔開馬宏果與大海的丘陵山頭湧現燦爛紅光,從那兒吹來的微風帶著鹹味。看來,好天氣將持續一整天。好久沒來鄉下了,如果不是因為媽媽的事,在這兒散步應該很愉快。
此時,我只能在庭院的梧桐樹下等待,新鮮的土壤味讓人睡意全消。這個時間,我辦公室的那些同事已經起床,準備上班;對我來說,那永遠是最痛苦的時刻。我還在想著這些事,建築物內響起的鐘聲卻打斷了我,從窗戶往內望,裡頭一陣忙亂,隨後即恢復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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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瘟疫》
九月及十月間,瘟疫已讓全城臣服腳下,因為疫情躑躅徘徊,幾十萬人也就原地踏步了好幾個星期。天空雲霧、熱氣及雨水紛沓,椋鳥、斑鶇成群自南方來,悄聲高飛,繞城而過,彷彿正因巴勒努口中那在房屋上方咻咻盤旋的古怪巨木而不敢靠近。十月初,大雨直下,沖刷著街道,如此,整段期間,除了瘟神震耳欲聾的頓足,再無要事發生。
赫爾及他的朋友已感到疲憊不堪,救護隊成員實在禁不住累了,赫爾醫生之所以察覺這點,是因為發現朋友和自己皆散發某種怪異的淡漠,例如這些人原本對任何瘟疫相關訊息都很關切,如今卻完全不在意。不久前,洪貝下榻的旅館改設為檢疫所,暫時責付他管理,他很淸楚裡面隔離觀察的人數。為應付有人突然出現病徵,更建立緊急撤移機制,對流程可說瞭若指掌,檢疫所裡施打的血淸成效數據也記得牢牢的,卻說不出每週死於瘟疫的人數。他實在不知道疫情究竟是加劇或放緩,而無論如何,他仍抱著不久後能逃出城的希望。
其他人則夜以繼日投身任務,不看報也不聽收音機。若吿知他們某事的發展,他們會裝出感興趣的模樣,實則隨便聽聽,讓人聯想起大戰時的士兵,為防禦工事耗盡氣力,僅求執行每日勤務時別倒地,不再指望決戰或有停戰的一天。
葛洪持續針對瘟疫進行必要統計,但勢必呈現不出整體結果,他的身體狀況從沒好過,不像達扈、洪貝及赫爾看起來那麼耐操,卻兼做市府助理職務、赫爾的秘書及晚間的私人事業。看得出來他一直處於累壞的狀態,靠著兩、三個堅定的念頭支撐,例如疫情過後讓自己好好放假,至少一星期,然後以認眞的﹁脫帽致敬﹂態度做他正進行的寫作,偶爾也會突然感性起來,主動和赫爾聊起尙娜,思忖她此刻身在何方,看了報紙是否會想起他。有一天,赫爾突然發現自己用稀鬆平常的口氣向葛洪談起妻子,他從沒這樣過。妻子每封電報都報平安,他半信半疑,決定打電報問療養院的主治醫生,得到的回覆卻是病況加重,但保證全力阻止惡化。這消息他一直揣在心裡,若不是太疲累,眞想不通怎會對葛洪吐露。這位市府職員聊完尙娜,問起赫爾太太,他就答了。「您知道,」葛洪表示:「現在這種病治癒率極佳。」赫爾也同意,僅說開始覺得分開得太久,或許自己能幫太太戰勝病魔,然而今時今日,她應該只感到非常孤單,接著不再多說,對葛洪的問題就含糊帶過。
其他人狀況相同,達扈比較撐得住,不過從他的筆記本內容看來,即使好奇心的深度不減,卻失去多樣性,事實上,這段期間,他顯然只對科達感興趣。自從旅館改做檢疫所,他便搬離改住進赫爾家,每晚葛洪或醫生說明疫情發展時,他幾乎不太聽,立刻將話題轉到他平常關心的奧蘭市民日常瑣事。
至於卡斯特,某日來通知赫爾血淸已研製完成。由於歐東先生的小兒子剛被送進醫院,赫爾覺得似乎沒救了,於是兩人決定先從他開始試打。當醫生吿訴老朋友最新數據時,卻發現對方已陷進扶手椅沉沉睡去,眼前這張臉,平常總帶著溫和戲謔的表情,顯得活力無窮,現在突然間鬆垮下來,半開的嘴唇掛著一絲口水,盡顯衰老,赫爾覺得喉頭一緊。
便是這些脆弱讓赫爾斷定自己累了,壓抑不住情緒。大部分時候,他的態度總不脫冷淡、難以親近,但偶爾情緒爆發,連自己也控制不了。唯有躱進冷酷之中,束緊內心的繩結才能抵擋,他很淸楚這是繼續前進的好辦法。其餘的,他不抱太多幻想,即使有,也被疲勞打消了。因為在這段看不見盡頭的日子裡,他明白自己的角色不再是治癒病人,而是診斷、發現、觀察、描述、記錄,最後宣判,他的任務變成這些。太太們抓著他的手腕呼喊:「醫生,救他一命吧!」但他在那兒不是為了救命,而是要下隔離指令。儘管看出那些臉上的怨恨又能如何?某日,有人對他說:「您眞沒心肝!」他當然有,就是這顆心支撐他每日工作二十小時,眼看那些本該活著的人們死去,就是這顆心幫助他日復一日,周而復始。以後,這顆心光做這些事已矣,如何還有餘力救命?
不,一整天下來,他提供的不是救援,而是訊息,這當然不能稱作職業,但話說回來,這群人或驚慌失措,或遭瘟疫奪命,誰還有空從事什麼職業?也多虧了疲憊,萬一赫爾多點淸醒,這四散的死亡氣息恐令他傷感。但當一個人一天只能睡四小時,任誰也傷感不起來,遇有狀況,就事論事,亦即憑所謂的公正審視,醜陋又諷刺的公正,那些被判死刑的人特別能感受這點。瘟疫爆發前,人們當他是救星,開三顆藥丸、打一針就成了,大家還挽著他,相送整路走廊,雖有傳染風險,卻讓人開心。如今正相反,幾個士兵跟著他來,得用槍托敲門,家屬才選擇打開,彷彿他們要帶病人、帶全人類去送死。唉!的確,人離不開人,他與這些可憐人一樣貧乏,離開他們時內心激盪湧現的同情,其實他本身也很需要。
在這一週又一週,沒完沒了的期間,至少赫爾醫生是這麼想,多少與他跟親人分離有關,他朋友臉上亦顯現同樣想法。但筋疲力盡最嚴重的影響,在於逐漸讓所有持續對抗疫災的人,不僅對外在事物及別人的情緒漠不關心,甚至不在乎放棄自己,因為他們出現一種傾向:凡遇上絕非必要或看似超出能力所及之事,能避就避。於是這些人開始越來越常忽略他們制定的公衛規則,許多自身該做好的消毒措施也會忘記幾項,偶爾因為臨時接獲通知必須前往染疫者家,甚至毫無防護就追著因鼠疫併發肺炎的患者跑,若還要回定點打預防針則更加耗損心力,這才眞叫危險。因為這些人正面對決瘟疫,是最容易被瘟疫感染的一群,總之他們賭的是運氣,但運氣並非人皆有之。
選自《異鄉人》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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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媽媽走了。也可能是昨天,不太確定。養老院送來的電報寫著──「母歿,明日下葬。深表哀悼。」看不出所以然,大概就是昨天吧。
養老院在馬宏果,距阿爾及爾八十公里遠。我打算搭兩點的公車,下午抵達,如此便趕得及當晚守靈,隔天晚上回到家。我向老闆請了兩天假,這理由令他難以拒絕,但他看來不甚高興,儘管我說「不是我的錯」,他仍不作聲。我想,用不著對他解釋,總之沒什麼好抱歉的,倒是他該表達慰問之意才對。等他後天見到我戴孝,應該就會有所表示了。現在還不覺得媽媽死了,然而等葬禮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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