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從獸醫系畢業,不是簡單的事!
這是《機智醫生生活》的獸醫版
★ 第一線獸醫師執筆,生動描寫實習獸醫的驚喜與驚嚇
★ 榮獲文化部第五屆電視劇本創作獎佳作,影視化授權確定
★ 第13屆金漫獎年度漫畫獎得主、獸醫漫畫家──Jiji吉吉繪製青春現場
迷糊又容易緊張的如珊,高速運轉的門診與手術已讓她難以招架,此時居然還有愛情選擇題來攪局!
做什麼都是第一名的怡敏,發現實習遭遇的人事糾紛、沒有正確答案的治療,都比考試難上百倍!
家裡養豬的家豪,不擅長念書,每學期都在及格邊緣的他,卻被發現有一雙沉穩的手,以及一顆堅定的心。
能歌善舞的MJ,始終在獸醫與演藝圈之間舉棋不定,在實習這一年,他將遇到一隻小狗,以及一個特別的人,讓他重新思考前進的方向。
曾經休學的承翰再度回到校園,對動物的關懷與理念,讓他難以面對死亡這個課題。第二次實習依舊充滿挑戰,但這一次,他決定不再轉身逃跑……
* * *
性格迥異的五人被分配在同一組實習,
他們懷抱各自的理由與困惑,在充滿挑戰的實習生活中,
一邊探尋友誼與愛情,一邊打磨「成為獸醫」這個夢想。
【關於本書】
你以為獸醫實習是在可愛動物園裡玩小貓小狗嗎?
大!錯!特!錯!
獸醫實習生得在颱風夜出動到深山的牧場幫母牛接生,替蹄葉炎的山羊做草鞋,平日得清掃籠舍裡的屎尿,甚至得搬運長滿蛆的檢體……還有許許多多,你意想不到的日常業務。
作者用酸甜的青春成長故事包裹,帶領我們一同經歷獸醫的養成,以及他們所面臨的挑戰。其中最困難的,是動物純真雙眼背後複雜的人心,以及人類福祉與動物福祉的取捨。這些醫療之外的衝突雖然沒有正確答案,卻是成為獸醫重要的養分,也讓我們思考,更用心對待各種動物的可能。
作者簡介:
林俐馨
中興大學獸醫系、台北藝術大學劇本創作研究所畢。
曾任劇場工作者、影視編劇、公職與臨床獸醫,同時是一個創作者與兩個孩子的媽媽。
曾獲香港青年文學獎、文化部電視節目劇本創作獎、國藝會創作補助、打狗鳳邑文學獎、新北市文學獎等。
任何指教交流請寄到個人email:
m9234002@gmail.com
章節試閱
1
如珊站在階梯前,仰望這棟建築物:獸醫教學醫院。
燈透亮著,大門已經敞開,只剩眼前這最後一里路。一想到十幾年來的夢想就要實現,如珊每踏出一步都感動得快發抖,腦海裡的回憶爭先恐後地,隨著激昂的配樂湧上,讓這幾級階梯走起來像星光大道的紅毯。
所有如珊慎重立下的夢想,加上瘋狂追求迷戀的,從小到大總共有幾百件:已經解散的少男偶像團體、塵封的烏克麗麗、連一次都沒去跑的半程馬拉松、戴了很久也沒斷的許願手環、其實表情很單調的限量公仔……不管是誰先背棄了誰,身高年紀增長但它們兀自留在原地,被時間證明當時的幼稚。
唯有「想要當獸醫」倖存下來。
這個夢想跟隨著如珊,或說如珊跟隨著這個夢想,一步一步走到這裡。
梅花鹿、企鵝、小白兔、浣熊、貓頭鷹、袋鼠從門口夾道歡迎她走進大廳,如珊一一撫摸問候這些可愛動物們,哼起愉悅的歌,就像童話裡的白雪公主,不,就像在天堂一樣,連空氣聞起來都是甜的。
如珊拿起聽診器,為診療檯上的雪納瑞做理學檢查,咦?奇怪,如珊調整了聽診器的位置,聽不到心跳,狗明明是活的,還伸出舌頭舔著如珊的臉,難道聽診器壞了嗎?還是……如珊低下頭看到自己穿著刷手服,恍然大悟:喔,因為我還不是獸醫啊!我才正要開始當實習生而已呢!
就在領悟的那一秒,警報器大響,如珊的頭也嗡嗡嗡地痛,那是什麼?
窗戶、門縫竄進濃煙,是火災!
如珊一把抱起診療檯上的雪納瑞,踢開已經發燙的門,大廳裡亂竄著慌張的大小動物們,「來來來,大家跟我來」,雖然自己都害怕得要死,如珊開始指揮動物們逃生,溫柔冷靜的語氣,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到底哪來的勇氣?
動物們疏散得差不多了,如珊趕在火苗濃煙追上之前,回頭檢查還有沒有誰被困在裡面……那身形是博美狗嗎?應該澎得像顆球的毛因為年老而稀疏,走得很慢因為眼球白白的看不到路了,舌頭從右嘴邊露出一截,不是裝可愛而是缺了牙,是牠!如珊想都沒想就大叫「Pocky!」
叫出口的瞬間,才想起Pocky已經死了,那隻狗一聽到叫聲就朝如珊奔跑過來,牠並不知道,走廊上的牆壁正在倒塌......
嚇醒了才知道是一場夢。
原來不是真的啊。
真可惜,為什麼不是真的呢?
還好,不是真的。
如珊還喘著氣無法平復,感覺夢裡的聲音氣味影像都還在,室友怡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響個不停的鬧鐘,啊,原來警報器就是它!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如珊把荒謬的夢境跟現實完全串連起來了,這個夢境實在太重要太有趣太跳tone,如珊興奮地說著眼神都亮了起來,忘了剛才有多驚恐多危險,而聽眾怡敏依然維持一號表情,不確定到底有沒有跟上劇情,她只稍稍用鼻孔指了指書桌的方向,如珊立刻懂了,那意思是:別耽誤我念書的時間,否則殺了妳。
◆
現在時間是清晨六點,距離期末考的第一聲槍響還有二十八個小時,整棟宿舍只亮著零星的幾盞燈,若不是徹夜未眠剛要睡的,就是提早起床念書的。根據不正式的統計,這幾盞燈之中多數是獸醫系學生,而不必統計也可以肯定的是,有一盞燈一定是怡敏。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睡覺,只要考試將近,怡敏不論是買便當、吃飯、洗衣服、走路都在念書,就算手上不方便拿書或筆記,也會把握時間喃喃背誦。偏偏獸醫系考試頻繁,於是,怡敏幾乎整學期都呈現這副怪樣子,像個瞄準終點線衝刺的跑者,像梭哈後等待結果的賭徒,散發出一種讓人不敢踏進她方圓一公尺的氣場。沒差,怡敏是來念書又不是來交朋友的,她的眼裡只有每次考試的最高分,每學期的第一名,至於生人勿近,也好。
距離考試還有十八小時,圖書館裡的怡敏正在複習第二遍,即將進入第三遍。維持整潔這種瑣事永遠排不上怡敏的時間表,在怡敏習慣坐的座位周圍,堆放的用品之豐富齊全,幾乎是她宿舍書桌的copy版,衛生紙、茶杯、便利貼、原文書、考古題、手機……一應俱全,依怡敏的手臂長為半徑,以某種難以理解又亂中有序的方式堆疊,構築成嚴密的城牆,怡敏坐鎮城堡中。
持續了五天的感冒可以被意志力克服,煩人的是噴嚏打個不停,越打越大,一個大噴嚏讓怡敏一頭撞上水杯,水杯打翻濃茶傾洩,一路沾溼原文書、考古題、各色重點筆,溢出城牆,在桌面上蔓延,沒用的衛生紙防堵不了水勢,怡敏一路擦到隔壁座位桌面,對不起對不起……
疑,這字好像我的筆跡?怡敏一把拿起那疊影印的筆記,千真萬確。
「你怎麼會有這個?」
被質問的同學連呼吸都不敢,只轉動眼球看向右邊的一個同學。右邊的同學又看向他右邊的那個,那個又看向對面的,對面的低著頭但僵硬又迅速地轉看背後,他背後的同學知道解釋也沒用,東西收收趕快落跑,不知道是被怡敏的眼神掃到,還是因為心虛,他逃生的背影像中了箭一樣,一跛一跛地跑不快。
一定是班代家豪傳出去的!
怡敏不參加班上共筆,自己整理的筆記只給自己看,都上大學了還不能靠自己,被當活該。話雖這麼說,筆記卻是怡敏自己給家豪的,為什麼呢?難道……
不不不,不可能,凡是看過他們相處,再八卦的嘴都無法傳出這兩個人的緋聞,他們像主僕,像紅綠燈與斑馬線,像教練與選手,像母子,就是不像在一起,四年來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釋是:家豪就算拿了怡敏的筆記,也絕對不可能考贏她。
◆
如果悲憤可以化為力量,怡敏跨上腳踏車奮力踩的每一下,都是為了算帳而助跑,從圖書館橫越大半個校園抵達男宿的時候,累積的能量大概足以直飛三樓,把老舊的門窗都撼動得嘎吱嘎吱響。想必家豪就是被這麼震醒的,額頭紅紅的像貼了張符,印著跟書頁一樣的皺摺,他擦擦桌上的口水,搔搔頭笑,呵呵,沒辦法,又被原文書催眠了。
家豪在國中加高中的六個學期裡,英文成績沒有一次及格過,要是早知道念獸醫系會用到這麼大量的英文……嗯,他還是會來念的,因為這是爸爸的目標。
家豪來自一個豬比人多的村莊,走幾步就是一間豬場,村民都是親戚,家豪的爸爸憑著繼承的這棟豬舍,娶妻生子養大了四女一男,唯一的這個兒子,承接家業理所當然。爸爸雖然只有國小畢業,但他知道養豬的祕訣在技術,技術的關鍵在疾病防治,豬要養得好,就要找一個可靠的獸醫。所以,他不惜重金送補習班、請家教,就算重考三次也要讓家豪念到大學,一定、而且只能念獸醫系。
不知道這段故事的人,看他四年來坑坑疤疤的成績,再看到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陽光爽朗的家豪本人,會懷疑獸醫系怎麼開始收體保生了?這種程度也考得上?所幸,家豪不知是真的遲鈍還是習慣了,只呵呵兩聲,該做的照做,不該他做的掉到他頭上也就扛下來,從大一被選為班代就沒有卸任過,連系館的助教、掃地阿姨、常來往的書商都直接稱他為「B班班代」。
即使是知情的人,看他匍匐前進苦苦追趕,卻連車尾都吊不上,沒有掬一把同情淚,至少也會稍微動一點惻隱之心,譬如,殺氣騰騰的怡敏來到家豪宿舍,啪的一掌打在桌上,卻發現自己手下壓的是重修的免疫學,而不是禽病學。
「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在讀這個呢?!」
「因……因為明天早上要考,這次再沒過……」
「免疫你一定要看這一張圖,全部重點都在這裡,白血球有哪幾種?T細胞作用機制是什麼,還有這個,這個圖至少要自己畫過,背到滾瓜爛熟……這章可以跳過,不會考,頂多把這兩個專有名詞背一下,好,這個超重要,我跟你賭一定考,我給你的筆記上面不是有口訣嗎,畫螢光筆念十遍……」
家豪拚命跟上,怡敏信手拈來,有條理有系統地以快轉的速度,把整學期的免疫學必考講解完了,抵達終點家豪還有點暈眩。
「這樣有沒有問題?」家豪只敢搖頭,輕輕地搖,否則無法消化的那些會全部吐出來。
「好,免疫ok了,現在換禽病,你還剩十五個小時。」家豪才剛下這班飛機,馬上要去追趕另一艘太空船。
怡敏劈里啪啦地開始講禽病重點,這個免費的考前魔鬼特訓班不聽白不聽,原本躲在家豪寢室外偷聽的同學們,一個個越湊越近,蹲在地上、趴在床上、站在衣櫃裡,小小的四人宿舍裡最後擠了十幾個人,大家都瞭解,怡敏就是嘴惡心善,只要考試成績不比她高,她其實不會介意的。
◆
別人都擠在這抱佛腳,同間寢室裡的同班同學MJ還在學生活動中心,教熱舞社這學期最後一節社課。
圍觀的人比上課的社員還多,有的是粉絲,有的只是路人,經過穿堂就不自覺放慢腳步,被黏住了。
簡陋的音響,就著一樓的燈光,黑暗中反光的落地窗當鏡子,很難分辨MJ到底是哪一點迷人,是他身上的鬆垮衣褲,隨意抓的髮型,他設計的超炫舞步,九頭身一百八十公分精壯的體格,還是他總是被誤認為整過型的鼻子,似笑非笑的電眼,或抿起嘴脣的角度,或是被他自彈自唱賦予靈魂的抒情歌……尚未釐清這一切,你已經成為痴痴看著的觀眾之一,MJ是天生的發光體,他往哪裡一站,那裡就變成舞臺。
當MJ的目光專注地凝視哪個女生,上前聊幾句話,她會以為偶像劇的劇情就要展開,自己就是那個幸運的女主角,就算只講一二三或ㄅㄆㄇ,也能被逗得花枝亂顫。MJ很清楚這一點,秉持著雨露均霑、日行一善的原則,讓所有與他交手過的女生,都在心裡留下或深或淺的美好回憶,零負評,就算有人影射MJ花心,也會有一整連的女生跳出來聲援捍衛:你不懂MJ。
之所以說交手這個曖昧的詞彙而不說交往,是因為MJ沒有與誰真正交往過,「MJ女友」這個名詞比MJ本人更趨近於神話,它就像武林盟主的寶座,像諾貝爾獎的桂冠,像最難征服的喜馬拉雅山,多少情場聖手前仆後繼、屢敗屢戰、由愛生恨又由恨生愛,從缺多年,更顯價值不凡。
MJ很少使用本名蔡忠全,周圍的朋友包括他自己,乍聽這三個字還會感到有點陌生,極少數知道典故的人,會猜到MJ=Michael Jackson,這位已故的流行音樂天王。「就叫我MJ吧!」他總向人如此自我介紹,總有一天,這個綽號能讓自己等同於MJ本人。
早在國小五年級,偶然看到的MJ演唱會影片,短短不到三分鐘的片段,讓他整個人像觸電一樣,全身每個毛細孔都為之神往,「我想成為那樣的人」當時才一百二十九公分的他立下誓言。
既然如此,跑來獸醫系做什麼?
這個問題跟「MJ到底喜歡哪一型的女生?」一樣,若拋出來可以引起討論區上好幾頁的留言激辯,每種說法都有理可循:MJ的父母看當獸醫的親戚買了好幾棟房子,覺得做這一行應該很賺;臺灣演藝環境那麼差,還沒熬出頭就先餓死了,MJ那麼聰明,不好好念書不是很浪費嗎?
MJ沒有否認任何一點,也沒有正面回答過「到底喜歡哪一型的女生」,只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偶爾連反問一句「你猜呢?」都懶。
社課結束,MJ衝回宿舍盥洗,淋浴加刷牙的十分鐘裡,哼著歌在腦子裡轉過一輪禽病的大綱,披著毛巾走在走廊上就已挑出幾個重點來背,適逢考前抱佛腳班下課,散場的同學們湧到走廊上,免不了要跟MJ哈啦打鬧幾句,虧他不用念書就可以all pass,反正MJ不管說什麼,看起來總是輕輕鬆鬆吊兒郎當的不誠懇,不如真的就擺出一副痞樣說「誰叫我是天才」引來一頓打,然後坐在書桌前,徹夜準備考試到天亮。
整個世界都是MJ的遊戲場,遊刃有餘地穿梭切換在不同遊戲間,除了天分還要付出多少代價?就像問人月球漫步要怎麼練,練成的人講得太玄,沒練成的人講了也不值得信,只有MJ自己知道,他的月球漫步練了六百多次。
◆
狹長形的獸醫教學醫院,不算短的走廊,午後有陽光斜斜地照在地板上,若不是候診的狗與人先後打了個呵欠,一切就此凝固。
就算外面颳風下雨下冰雹,醫院裡不分四季都是恆溫的空調,一旦面對生老病死,喜怒哀樂都失去重量。這條明亮、乾淨、每天要來回走不知多少趟的走廊,總醫師永潔走起來卻像個漆黑的長隧道,為了終點的那一線光明。
只有幼稚浮躁的實習生才會這樣嬉鬧,永潔不用看也知道,他們什麼都不懂,但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你們不是每個人都能穿上白袍,但在主人眼裡你就是醫生,不要汙辱了這身制服!」永潔念到連掃地阿姨都會背了,一回頭笑鬧聲立刻消音,對著鏡頭比的誇張動作與鬼臉還來不及收,更顯荒謬怪異,永潔竟然笑了。
學生當這是允許與鼓勵,更卯起來作怪,還上前邀永潔合照,永潔收起笑容看了他們一眼:「你是認真的嗎?」禁不起這麼質問,實習生們識趣地摸摸鼻子,提起帳篷似的學士服、端著紙飛機一樣的方帽,往走廊另一端走去,輕聲悄步地,越走越快,越走越遠,遠遠地,又開始笑鬧起來。
又一年啊,永潔多看的那幾眼,不是打算再念這些實習生,而是羨慕。
只有現在才能放肆,夾縫中的短暫空檔,實習成績已經交出去,畢業證書到手了,而獸醫師考還沒有迫在眉睫,結束一年實習的他們像脫韁的野馬、像久旱逢甘霖、像永遠不會再回來。應該很近,卻又很遠,只不過隔了三年五個月又七天,閉上眼睛就像昨天,當時的自己也這麼青春洋溢、什麼都不懂嗎?
走廊已到盡頭,永潔關上門躲進總醫師辦公室裡,把握特地騰出的二十分鐘空檔,發email。
閃動的游標對永潔的雙眼發問,妳要寫什麼?
挑一個學生丟問題,十秒鐘答不出來就換別人答,全組都答不出來就到走廊去罰站,這招是外科老黃教的,在走廊上站成一排,連畜主都忍不住側目,太羞辱人了,太有效了。
十分鐘過去,整封信還是空的,游標閃動像倒數,藥局已經廣播永潔第二次了,有兩個不長眼的住院醫師還沒開口講話就被趕出門外,只剩五分鐘。
不要問笨問題,你問的問題決定了你會得到什麼答案,決定了我要不要回答你。遇到問題,表示現況中有超出你已知的部分,找出那個部分,想辦法解決它,這樣你會的就更多了。解決問題是臨床醫學最吸引永潔的原因,以已知去克服未知,永潔喜歡成就感,但解決了一個問題揭開後面千千萬萬個問題,問題就這麼無性或有性地繁殖下去,沒完沒了,幸好,永潔也喜歡挑戰,且永遠正面迎戰。
她就這樣解決了一個又一個問題,大五實習結束後,短短三年從住院醫師升到總醫師,是這間教學醫院史上最年輕的、第一個女性總醫師。倘若有人稱讚她的能力,永潔百分之百同意但嘴上還是加減謙虛一下,倘若有人說她機運很好,她甜美的笑容會有點僵,不作辯解,她一點都沒有生氣,而是打從心底認為,這個位子本來該屬於承翰的。
如果承翰還在的話,他會怎麼做呢?面對難解的問題,永潔都會這麼問自己,然後就能找出破解的方向。
如果,承翰當年完成實習,一定會是個比我更好的獸醫吧,我們可以一起工作然後……嗯,就這麼寫吧:
「我很期待能再與你並肩作戰,現在醫院跟我們那時很不一樣囉,引進很多新設備、也有進修交流的機會,你什麼時候回來」……錯了,游標向左全吃掉,方向錯了,這麼寫又會陷入同樣的死巷裡,永潔的理智拉她回來,此路不通,再想別的辦法。
過去三年,永潔寫的一百多封email,沒有得到回信。
這其中隱藏或表露的情緒總和,甩到牆上還會發出砰的一聲,沉進水裡也會泛起水面波紋,用這不屈不撓分析嘗試的科學精神,至少能發兩篇paper來投期刊了。
但什麼也沒有,承翰沒有任何回應。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否則不會這麼久都解決不了,永潔看著閃動的游標,覺得自己像個笨蛋,笨的不是自言自語自問自答寫了那麼多封信,而是每當發email給承翰,就會再一次面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永潔一點都不知道問題在哪裡,所以無從解決。
幸好永潔也不是這麼輕易就被擊敗的。藥局第三次廣播催促,住院醫師阿凱來提醒狗已經麻倒在手術檯上,永潔花一分鐘交代阿凱三件事情去做,花最後兩分鐘打完信,按下寄出鍵關閉這個視窗,暫別體內那個像笨蛋的自己,準時出現在手術室裡,以一個俐落自信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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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珊站在階梯前,仰望這棟建築物:獸醫教學醫院。
燈透亮著,大門已經敞開,只剩眼前這最後一里路。一想到十幾年來的夢想就要實現,如珊每踏出一步都感動得快發抖,腦海裡的回憶爭先恐後地,隨著激昂的配樂湧上,讓這幾級階梯走起來像星光大道的紅毯。
所有如珊慎重立下的夢想,加上瘋狂追求迷戀的,從小到大總共有幾百件:已經解散的少男偶像團體、塵封的烏克麗麗、連一次都沒去跑的半程馬拉松、戴了很久也沒斷的許願手環、其實表情很單調的限量公仔……不管是誰先背棄了誰,身高年紀增長但它們兀自留在原地,被時間證明當時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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