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學史上,第一部犯罪小說
★百年沉寂/1898年日文連載,2023年中文首度成書
◎日本推理小說之神 島田莊司 跨海專文推薦
◎台大台文所教授 黃美娥 壓卷解說
◎台灣犯罪文學研究者 洪敍銘 專文導讀
「傑出的台灣作家既晴先生,將這種古典艱澀的日文詳實中譯並出版,可說是一項具有開創性的偉業,將為台日小說界帶來巨大的刺激。」-島田莊司
「回顧さんぽん於一八九八年撰寫的〈艋舺謀殺事件〉,不僅內容能反映殖民初期日人看待台人的視角、位階與統治心理,其實對於台灣小說史研究,也提供許多可加反思之處,更何況以第一篇出現在台灣報刊偵探、犯罪小說之姿,就足夠讓國內偵探、犯罪小說迷倍覺興奮。」-黃美娥
「這篇小說不僅呈現了偵推敘事在台灣的萌芽,也展開了如何以文學為載體,探索台灣『本地』的可能。」-洪敍銘
「我感覺彷彿遊歷了日治時代的艋舺街巷,對創作也有了不同以往的理解。這部台灣犯罪文學的破曉作,縱使與過去的創作毫無承續關係,但在它面世後,必然會對未來的創作產生『類型文學在地化』的重大影響。那將是歷史與現代的交會,我是如此深信。」-既晴
***
明治年間,
特務巡查池中光、報社記者花野艷雄,
在龍山寺悠閒散步時,突然聽見台灣小孩的驚叫聲,
「有死人!」定睛一看,池裡竟然漂著一具屍體……
1898年1月7日,《臺灣新報》上出現了一位署名さんぽん(三本)的作者,自此開始連載了54回的日文小說。這篇題為〈艋舺謀殺事件〉的作品,不僅為台灣本地推理敘事打了頭陣,也讓連載小說在報刊上站穩腳跟,著實改變了文學史。
由於外在政治局勢的影響,使得那段時間有關台灣的日語作品,被遺忘且消失於歷史長河。這段空白許久的歷史,經由譯作者既晴的努力,重新現身於大眾眼前,讓我們得以一窺當時堪稱劃時代的犯罪小說,是如何精彩。
作者簡介:
さんぽん(三本)
生平不詳,尚有刑案實錄《苗栗工友命案》(苗栗の小使殺し)連載著作。
審定
陳力航
國立成功大學歷史學系學士、國立政治大學台灣史研究所碩士。著有《零下六十八度:二戰後臺灣人的西伯利亞戰俘經驗》(前衛)。與他人合著有《黑色怪譚:讓你害怕的,真的是鬼嗎?》(聯合文學)、《不能只有我看到!台灣史上的小人物大有事》(圓神)、《社會事》(前衛)。
譯者簡介:
既晴
犯罪、恐怖小說家。生於高雄,現居新竹,任職IC設計工程師。曾以長篇《請把門鎖好》獲第四屆皇冠大眾小說獎首獎。創作有長篇《網路凶鄰》、《修羅火》,短篇集《感應》、《城境之雨》等,尚有犯罪文學評論、專欄約百餘篇,並擔任過公視人生劇展「沉默之槍」製作人。譯作有短篇《與押繪一同旅行的男子》、《夜長姬與耳男》、《瓶詰地獄》、《人間椅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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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姓...
章節試閱
故事的開頭,是宛如出現在報紙上社會版的雜聞欄的新聞。大約三、四個月前,報紙刊登了在艋舺的水池浮現一具慘殺屍體的事件,犯人卻遲遲找不到。雖然有點不自量力,我想運用偵探小說的形式來找出加害者,融合多種面向的趣味,呈現截然不同的觀點,寫成這件奇案的後續。
1
艋舺龍山寺中,茂密的樹下站著兩名男子。
時間正好是午後一時,溫暖的和風由背後襲來,頻頻吹拂吸著捲菸、吐著煙霧的其中一人。他穿著最近已經很少人穿的紅線雙紋袷衣,披著同樣的雙色羽織,繫上在台北購買大概要五十錢的黑色紐帶,帽子是鴨舌帽,頭髮刻意留長,腰帶是棕色的博多織,腳穿桐製柾木屐,臉色蒼白,態度和藹可親,予人好感。
還有一人,歲近中年,穿著薩摩絣羽織,繫上同為藏青色的兵兒帶,鼻下蓄了小鬍,持著一把粗大的手杖。這副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個巡查,他的眼中散發一種令人敬畏的神色,目光流轉的敏捷度是普通人的兩倍。這個留髭的男子叫池中光,是台北警察署的特務巡查。
他生於兵庫縣,志願擔任巡查來到台灣,現在從事偵查工作。
三等巡查的他,月薪八圓、津貼十五圓,合計二十三圓。如果日本還有妻室,在台北的生活大概會很窮困吧,所幸他是獨身,不必擔心這種事,而且還有特務的機密費,經手的事件愈多,可以拿到愈豐厚的機密費。
不過,台北並未發生必須偵查的事件,倒是有許多搜索土匪的行動,他在行政巡查的協助下忙得焦頭爛額,但卻連一次緝捕到案的紀錄也沒有。
另一人的名字是花野艷雄,《台北新報》的社會版記者,他的嗜好是探訪花街柳巷,是個墮落社會底層的人物。
今天是週日,兩人是對彼此的工作知之甚詳的好友,他們也沒什麼目的,結伴來到這裡。
花野先開了口:「偵探的工作雖然辛苦,但也很有趣吧。例如,被殺害的屍體旁有一張白紙,那它與犯罪有什麼關聯?有什麼用途?是被害者的東西?還是加害者的?必須不斷地往源頭的源頭追究,所以,如果沒有縝密的頭腦、敏銳的手腕,是無法勝任的,這樣說有些抱歉,但對你來說應該很困難吧。」
「那只是表面上看得到的。偵探是一種技術,縝密的頭腦、敏銳的手腕什麼的,當然都是必要的,但還必須具備勇氣。匍匐在白刃之下也要盡忠職守的覺悟,而且,若缺乏某種想像力與觀察力,可是無法成為偵探的啊。」
「那是被稱為老偵探的人才有的。你這種人只是妄想吧。什麼有趣的事件也沒發生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搜索土匪、半夜臨檢料理屋的行動,我已經厭倦了,如果發生御茶之水事件那樣的犯罪就好了,我已做好了萬全準備等著,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真無聊啊。
「當我熱切地想著,究竟何時才能發揮個人實力時,助手卻來到休息室,說:『池中先生,你的同事們說你只是來玩的,一件緝捕紀錄也沒有,那傢伙恐怕不太行呢。』聽著同事們背地裡的壞話,我即使非常生氣,但又無可奈何!」
「如果是事實,再怎麼無可奈何,也沒辦法反駁啊。與其如此,更重要的是盡快發現令世人震驚的事件。不然我也幫不上忙。」
「謝謝。要多麻煩你了。」
花野用木屐頭踢了一顆無辜的鵝卵石,說:「這裡畢竟是台灣,到處都是鄉下地方,但寺廟旁有家茶店就夠了,茶店裡不是小姐而是阿婆也沒關係,喝杯苦茶,抽根菸也不錯啊。接著,到野外散個步,還能看到路邊長著一兩株冬菊,正待人來。這時候,你可別只是路過。請摘下一束花給我當伴手禮,讓我坐在花瓶前欣賞,這樣的事情不是很好嗎?我才不要一邊聽豬叫,一邊啃甘蔗呢。」
「又開始胡說八道了,一點小事就大放厥詞,太過分了吧。你啊活該一輩子單身。」
「說這話的閣下也一樣過分啊。」
他們說著無聊的玩笑話,不知不覺地,兩人離開了大樹下。
2
兩人興致盎然地踏上了水池的步道,往池前的草地走近。
「這路不好走,好麻煩啊。本來想在這邊躺下來,伸展雙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的。真沒辦法。野外散步的想法,也是徒勞無功嗎?」
池中一邊說著,突然浮現一股好奇心。
「花野,你是個新聞記者,所以我們理應擁有相同的思考模式吧,我們的處境、立場不同,但面對森羅萬象的一切,都同樣是以偵探之眼來進行觀察,很妙不是嗎?我現在剛好想到,你站在那座幽靜而深邃的池畔,沒有任何想法嗎?」
「嗯,即使和內地不同,我覺得這樣的水池並沒有什麼風雅之處。」
「就只有這樣嗎?」
「嗯,沒錯。」
「我現在想到的是……這樣吧,去那邊的祠堂抽根菸再說。」
他們在祠堂邊的石頭上坐下,抽著天狗菸草。
「所有的犯罪都藏匿在意想不到的地點。反過來說,在那個意想不到的地點所藏匿的,如果正是發現犯罪的開端,那麼,現在在這個水池裡,難道沒有某種能成為犯罪事件的素材嗎?」
「的確是無法斷定真的沒有。」
「對吧。那個有名的東京御茶之水事件,案件的起點,是從在御茶之水橋河岸樹木下的陰影處開始的,那裡也有類似的犯罪素材。」
「真不愧是偵探。假設這裡真的有,那又怎麼樣呢?」
「聽我說啊。池水的顏色,藍得看不出有多深,彷彿裡頭潛伏著什麼,這座池子傳說是龍神之池──雖然龍神一次也沒有被捕獲過,也可能是無底池,而龍山寺就在附近,後方是一整片竹林,可以說是具備了犯罪地點的充分條件。
「草木皆已沉眠的時刻,無常的鐘聲響起,池塘的水面映著月影,在這蕭瑟、寂寥的情境下,出現了兩個人影,照例是一對男女,他們沒有選擇辻堂,而是來到這裡會面。
「你為什麼要在這麼晚的時間,帶我來這種什麼人都沒有的地方?到底有什麼事呢?──以這樣的對話開始,接著,男子愛之深,恨之切,在一瞬間露出暗藏的寬刃菜刀,殺人後為了逃避拘捕,解開帶子後手持著,坐在祠堂裡眺望夜空,等待月亮隱沒。
「一場暗鬥後,女子的側腹還是哪裡被刺,砰然倒下,男子心想終於動手了,把屍體噗通一聲丟進池子裡,凝視池子,然後不知去向。
「經過了兩三天,發現屍體的居然是我們,經過了繁複的程序,使用了各種技術,找出兇手,讓對方措手不及,池中這個人可真不能輕視啊,讓對方說自己了不起。如果是這樣,這附近一定有手帕、簪子和梳子什麼的掉在地上。」
「可以依照心裡所想的,順利發生就好極了,可是在台灣,男女的情愛問題僅止於糾紛,還沒聽說過會演變為犯罪的呢。」
「為什麼要故意不把我的想法當一回事,真討厭啊。在那裡一定有這種東西,可以視為犯罪的證據,你就不能盡力幫我找找看嗎?」
花野微笑地說:「別開玩笑了。把戲劇或小說裡看到的,認為可以如法炮製,這樣的幻想太過極端了。實際上不是什麼事件都沒發生嗎?一定會被同事這樣批評的。有時間想這種事,不如去關心署長的心情好不好啊。」
「啊,也是啦。」池中也不由得笑了。
那裡有四個小孩,最年長的大概是十五歲,他們高聲歡呼,追著豬跑來,說著有沒有好玩的事情,然後開始把小石子投進池子裡。一個小孩往稍遠的北邊走去,說只是丟石頭到池裡,沒辦法決定勝負啊,於是分為兩人一組,在南北兩邊各自丟擲石子才好玩,當中像是孩子王的小孩,說這樣很好,分頭開始互相扔石子。
花野說:「你看,台灣的小孩這麼活潑地玩耍,他們長大後,卻可能會變成抽鴉片的懶漢。真是豈有此理。」
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群孩子。從北邊扔過來的石子沒打中目標,正好砸在水池南邊一個小孩的膝蓋上,他踉蹌地向後倒去,一隻腳滑入池中,勉強抓住岸邊才揚聲呼救。其他孩子見狀,都嚇了一跳,連忙衝過來扶他,只有一個小孩滿臉驚訝。
「有死人!」他叫道。
聽到這句話的孩子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尖叫著的小孩所指的方向。
故事的開頭,是宛如出現在報紙上社會版的雜聞欄的新聞。大約三、四個月前,報紙刊登了在艋舺的水池浮現一具慘殺屍體的事件,犯人卻遲遲找不到。雖然有點不自量力,我想運用偵探小說的形式來找出加害者,融合多種面向的趣味,呈現截然不同的觀點,寫成這件奇案的後續。
1
艋舺龍山寺中,茂密的樹下站著兩名男子。
時間正好是午後一時,溫暖的和風由背後襲來,頻頻吹拂吸著捲菸、吐著煙霧的其中一人。他穿著最近已經很少人穿的紅線雙紋袷衣,披著同樣的雙色羽織,繫上在台北購買大概要五十錢的黑色紐帶,帽子是鴨舌帽,頭髮刻意留長...
推薦序
台灣犯罪小說的輝煌起點/島田莊司
台灣犯罪文學史的起點,可以追溯到一部名為〈艋舺謀殺事件〉的長篇小說,發表於十九世紀末期。在艋舺龍山寺的水池中,發現了一具男子的屍體。然而,死因不明,無法確定是自殺或他殺,也不知道是台灣人、中國人或日本人;若是謀殺,凶手身分不明、行蹤不明。
本作從頭到尾都充滿謎團,而它出現的時空,本身就像是一部解謎作品。不知是何人在台灣寫下的,而且,由於它是用嚴謹的明治時期日文寫成,可以推測作者是有一定地位的日本人。
這是一篇從一八九八年一月至四月間在日報《臺灣新報》上連載了五十四回的作品,作者已不可考。作者使用了一個名為「さんぽん」的符碼,這個名字看起來並不像真正的人名,不知作者是否有意在筆名中暗藏什麼想法,或者甚至帶有某種挑釁。一百年過去了,我們已無法得知這個作者是誰。
若問及さんぽん在日本是否擁有一定的地位和名聲,那麼這種可能性是相當高的。這是因為這部作品以一種脫俗、洗練的筆觸寫成,顯示出有如昔日的劍豪小說般深沉地計算著大眾的喜好,而一個毫無名氣的素人,也不可能為報紙提供小說連載。
這位日本作家或許不是以這本作品作為處女作,但他擁有豐富的經驗,為何會在這個時期來到台灣呢? 當時,誰也沒想到犯罪小說會成為文學主流,為什麼他要冒此風險,還要以台灣為背景,匿名寫作呢? 如果さんぽん真有其人,或許可以推測出他有一位能夠立刻認出他的同行,那麼這位同行是誰,從事什麼職業呢?這真是個謎團,未來或許會展開解謎的活動。
這位「有名」的日本作家對犯罪小說很有興趣,從一八九七年至一八九八年期間在台北,與《臺灣新報》有關,身分應該不難查出。當時對犯罪小說的興趣並不一定局限於庶民,像夏目漱石這樣有英國經驗的文豪也對犯罪小說深有感受。也可能是一位地位顯赫的文豪曾在台灣逗留了一段時間,當作消遣般隱姓埋名地寫出本作。
對さんぽん及〈艋舺謀殺事件〉的不幸,儘管對さんぽん本人來說不一定是不幸,但本作作為一個輝煌的起點,卻未使台灣犯罪小說開啟一段偉大的航程,只因為沒有出現太多的追隨作,而這部作品身為台灣犯罪小說的先驅地位亦遭遺忘。從這個意義上,縱使後世飽受批評,但亂步先生借鑒江戶時代黃表紙的作法,很可能是正確的。
台灣創作氛圍的成熟,不得不晚於日本的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和松本清張等作家的出現,而即便進入新本格的浪潮,也很難看到能夠在這種風格上領先日本的傑作,以結果而言的確落後了。到二十一世紀初才發現這部作品,此前,〈艋舺謀殺事件〉已經被埋在台灣文學史的深處,被人們遺忘了。
在新世紀初期,台灣的學者發現了此一珍貴起源,開始進行研究。然而,即使過了二十年至今,這部有價值的長篇小說,既沒有集結成冊為日文書,也沒有發行過中文版。超過百年的時間使得連載的報紙劣化、第三十三回的報紙遺失,與這些原因也不無關係。
然而,如今傑出的台灣作家既晴先生,將這種古典艱澀的日文詳實中譯並出版,可說是一項具有開創性的偉業,將為台日小說界帶來巨大的刺激,他的工作值得大力讚揚。同時,我希望未來的作家們能閱讀這部百年前在這塊土地上出現的有趣作品,在此推薦給大家。
以下我將解說這部時代先驅作的一些有趣之處。〈艋舺謀殺事件〉於一八九八年前期出現於台灣,但這並非在台日兩地出現的第一本犯罪小說。第一部出現在日語圈的,是黑岩涙香的法庭小說《人耶鬼耶》,一八八八年在東京首次出版。然而,涙香曾表示,這是法國作家艾米爾‧ 加伯黎奧(Émile Gaboriau)筆下的偵探樂卡克(Lecoq)系列《勒滬菊命案》(L’affaire Lerouge,1866)的改編,寫下對死刑冤罪的警鐘。
涙香的話在此稍作引用:「世上沒有比審判更容易出錯的了。有很多無罪之人被判死刑,而執行死刑的人卻不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一旦判處死刑,死者就無法開口說話了,這是一個無法挽回的事實。我希望像在底層奮鬥的人們一樣,盡快成立一個國際死刑廢止協會。」換言之,這是日本語中第一部推動廢除死刑的犯罪小說,這一點也引起了大眾的興趣。
〈艋舺謀殺事件〉比起涙香的《人耶鬼耶》晚了十年才出現在台灣。由於涙香的小說嚴格來說是法國作品的改編,因此這部台灣作品或許可以視為是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本犯罪小說。我對這點尚未進行調查,而且對這個領域的知識尚且不足,因此我的意見會有所保留。但我認為,未來若有人進行這方面的調查、得出結論,這將是非常有意義的。
當涙香企圖從文學中分支出這部作品時,他也增添了作品的重要價值,作為廢除死刑的一個助力。同樣的,在《艋舺謀殺事件》中,當文學轉向娛樂時,可以看出一些作者對於文學性是否受到破壞的擔憂。這種擔憂的痕跡,雖不是非常明顯,但也不難察覺。正如前面所述,當時在艋舺水池中發現的身分、國籍不明的屍體,經過當時最新的法醫學鑑定後,對關係人進行了仔細調查,揭示了這個男人死亡前的情況,並以調查日誌的形式向讀者報告。
換言之,這個波瀾壯闊的故事,在日報上以嚴肅的調查日誌形式呈現,但本作不僅僅是為了迎合大眾的閱讀口味,而是以警官這個社會上層人士的姿態、以具備文獻價值的體裁呈現,亦即,隱匿地賦予了作品的權威性,同時不難看出,面對那些路線分歧的文章,本作保護了文學家的自尊心。
在帶有古風的明治文體中進行的台北警署調查日誌中,除了犯罪的實況外,還透露出當時台灣統治的實際情況、周邊人際關係,讓日本讀者感到無法承受的壓抑氛圍,彷彿是將原罪直接呈現在眼前。
將日本人稱為內地人,將台灣人稱為土人,還有被稱為土匪的更低階級。從現代的觀點來看,充滿人權問題的人造身分制度隱約可見。在保護政策名義下,日本統治結構的虛偽狀態顯露無遺,無需贅言,這種制度本身就會引發犯罪。
也就是說,這部犯罪小說具有社會派揭露社會現象的見識,同時還具有解說法醫學黎明時期的醫學小說的一面,作為犯罪小說,它也具備了透過充滿謎團的事件來期待讀者推理的特徵。在談論處女作時,經常會提到這樣的觀點:作者後來展開的創作中的各種傾向,在處女作中被全面地預示了。在理解這部作品時,這一觀點也非常有效,對於未來台灣犯罪小說將發展的各種面向,它也成了全面預示的處女作。
然而,比起上述觀點,當時的台日文人對於犯罪小說的把握—也就是與文學的距離感為何,更是非常有趣,因為他們在理解犯罪小說魅力的同時,也在創作中不斷地探索。對於瞭解當時的氛圍來說,這部作品具備了極高的資料價值。
二〇二三年五月六日
台灣犯罪小說的輝煌起點/島田莊司
台灣犯罪文學史的起點,可以追溯到一部名為〈艋舺謀殺事件〉的長篇小說,發表於十九世紀末期。在艋舺龍山寺的水池中,發現了一具男子的屍體。然而,死因不明,無法確定是自殺或他殺,也不知道是台灣人、中國人或日本人;若是謀殺,凶手身分不明、行蹤不明。
本作從頭到尾都充滿謎團,而它出現的時空,本身就像是一部解謎作品。不知是何人在台灣寫下的,而且,由於它是用嚴謹的明治時期日文寫成,可以推測作者是有一定地位的日本人。
這是一篇從一八九八年一月至四月間在日報《臺灣新報》上連載...
作者序
《艋舺謀殺事件》譯後記
《艋舺謀殺事件》是台灣犯罪小說史上已知最早的第一部小說。
它發表於《臺灣新報》,自明治三十一年(1898)一月七日開始連載,同年四月二日止,共五十四回。全篇以明治時代的日文撰寫,連載結束後並未集結成書,長年以來,本作掩沒於史料中,除了日治時代台灣文學的專家學者之外,知道它的人不多,讀過的人就更少了。
十多年前,在台大台文所研究日治時代台灣漢文犯罪小說的路那,贈送了畢業論文給我,細讀之下,才得知本作的存在。然而,當時的我仍然沒有真正意識到本作的價值,只覺得那是一件古代文獻,受到政治、歷史、語言等因素的影響,它與現代台灣犯罪小說並無淵源,也沒有承續關係。
到了前年,我忙於籌組台灣犯罪作家聯會,犯聯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梳理台灣犯罪小說的發展脈絡。我在CCC創作集的官網上讀到路那的專欄,她介紹了《艋舺謀殺事件》的故事背景及梗概,這回令我興致盎然,也終於能以嶄新的眼光看待本作了。
犯聯成立後,我無法抑制對本作的好奇,也考慮著手翻譯。當時,我已經有過幾次戰前短篇小說的翻譯經驗,自認或許不算新手吧。力航是台灣日治時代醫療史的專家,我求教於他,他便教我怎樣使用國家圖書館找日治時代的舊報紙,讓我終於取得了本作的報刊資料。
真正親眼見到本作原文的那一刻,我的內心充滿震撼──原來,這就是台灣犯罪小說的起點啊!另一方面,十九世紀末的日文,在明治維新後「言文一致運動」的影響下,正值文語體、口語體混合的轉換期,與戰前相比,卻是全然地陌生的文類,而字跡斑駁模糊、不易辨識的行文,更提高了判讀的障礙。所幸,妻子的解譯提供了周到的支援,沒有她,這本書是絕不可能完成的。儘管如此,限於個人所學,譯文恐怕仍有許多改進空間,尚祈各方指教。
台灣百餘年前的社會環境,與今日差異頗大。力航對史普書籍的觀點,總是既精準又充滿創意,關於全書的構成,他不但費心審定註釋,揀選照片、圖像資料,還特別找出了啟發本作的新聞記事,使其時代背景的呈現更鮮明、更完整。此外,犯聯的雅玲、八千子、楓雨也提供了各領域的專業建議,凌宗魁先生協助圖照審定,而我的妻子與她服務於法院的前同事布施小姐等前輩、書法家畑田先生,也協助了資料判讀,在此由衷致上謝意。
認識前衛的副社長君亭先生,也是力航引薦的。一部百餘年前的古典大眾小說,該如何賦予全新的風貌,成為符合現代品味的大眾讀物,是力航與我反覆思考、討論的課題,君亭先生給了我們許多自由發揮的成書空間,他的支持,是本作得以出版的關鍵。而島田莊司先生、黃美娥教授,以及好友敍銘,願意為這部作品撰文,也令我深感榮幸。
將近一年的時間,在譯文終於完稿的此刻,我感覺彷彿遊歷了日治時代的艋舺街巷,對創作也有了不同以往的理解。這部台灣犯罪文學的破曉作,縱使與過去的創作毫無承續關係,但在它面世後,必然會對未來的創作產生「類型文學在地化」的重大影響。
《艋舺謀殺事件》譯後記
《艋舺謀殺事件》是台灣犯罪小說史上已知最早的第一部小說。
它發表於《臺灣新報》,自明治三十一年(1898)一月七日開始連載,同年四月二日止,共五十四回。全篇以明治時代的日文撰寫,連載結束後並未集結成書,長年以來,本作掩沒於史料中,除了日治時代台灣文學的專家學者之外,知道它的人不多,讀過的人就更少了。
十多年前,在台大台文所研究日治時代台灣漢文犯罪小說的路那,贈送了畢業論文給我,細讀之下,才得知本作的存在。然而,當時的我仍然沒有真正意識到本作的價值,只覺得那是一件古代文獻...
目錄
推薦-台灣犯罪小說的輝煌起點/島田莊司
導讀-抵抗遺忘:《艋舺謀殺事件》的再翻譯/洪敍銘
本文
譯後記/既晴
解說-二十年的等待/黃美娥
附錄一:作品連載及修訂概要
附錄二:作者生平考察
附錄三:案件新聞報導翻譯
附錄四:圖片及照片出處
推薦-台灣犯罪小說的輝煌起點/島田莊司
導讀-抵抗遺忘:《艋舺謀殺事件》的再翻譯/洪敍銘
本文
譯後記/既晴
解說-二十年的等待/黃美娥
附錄一:作品連載及修訂概要
附錄二:作者生平考察
附錄三:案件新聞報導翻譯
附錄四:圖片及照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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