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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推薦序】
韓魯華
今年五月的一天，朱文鑫再次來訪。有朋從遠方來，自然是件快事。我們幾乎是同時期開始收集研究中國當代作家賈平凹，不過他側重於收，我側重於研。因有著共同的關注物件和性情志趣，聊起來話題自然而言歸結到賈平凹創作近況及其研究上。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旅行袋裡拿出一本厚厚的自己列印的書稿：《圖說<廢都>文本》，我眼睛一亮，便問：可否容我先讀為快？文鑫慨然應允並題字送我，並囑我寫個序。我未絲毫猶豫就答應下來。待到閱讀了《圖說<廢都>文本》，感慨良多，要說的話似乎如泉湧，卻不知該如何下筆。《廢都》的命運是坎坷的 ，後來聽說《圖說<廢都>文本》也不是那麼順暢的。這與我想像的一樣。
我對《廢都》一直持肯定態度，甚至說過這樣的話：這是當代文學史上的一個孤本，同時也是一種趟地雷的冒險寫作。不論你對它是肯定或否定，它就存在於那裡。它是一個存照，是一面鏡子，照出了一個時代，也照出了人尤其是知識份子的五臟六腑。我想，恐怕再過十年二十年甚至幾十年，也難再有這樣的作品出現。（見本人《從商州到世界——賈平凹閱讀札記》，刊《當代文壇》2020年2期。）
有關《廢都》的研究，單獨的論文集有費秉勳先生編的在香港於1998年出版的《廢都大評》，《廢都研究》作為本人主編的賈平凹研究資料彙編之一種，於去年出版。作為一種文學現象言說的有：江心編《<廢都>之謎》、廬陽編《賈平凹怎麼啦——被刪去的6989字的背後》、《出版縱橫》編輯部編《賈平凹與<廢都>》、蕭夏林主編《<廢都>廢誰？》、《<廢都>啊<廢都>》、王新民《一部奇書的命運——賈平凹<廢都>沉浮》等十種之多。專門研究《廢都》的學術著作，我見到的是魏華瑩《<廢都>寓言：“雙城”故事於文學考證》。就我所見到的各種類型的文章有千篇之多。對賈平凹文學創作研究的著作著述，學術專著最早是費秉勳先生的《賈平凹論》，隨後有王仲生先生的《賈平凹的小說與東方文化》，以及包括本人的《精神的映象——賈平凹文學創作論》等二十餘種，賈平凹文學傳記有孫見喜的《鬼才賈平凹》等，學術評傳年譜有李星、孫見喜的《賈平凹評傳》、儲子懷的《作家賈平凹》、張東旭的《賈平凹年譜》等。《賈平凹研究資料》有郜元寶、張冉冉編，雷達主編、梁穎編選等。在這些《廢都》及賈平凹研究的著述中，還未見一部類似這部《圖說<廢都>文本》的著作。
談到作者這部以圖本加文字的方式來梳理《廢都》從寫作到初版、再版的歷史，這就讓我想到目前學術研究上的一種現象。可以說從圖像角度研究文學，是近年來一個比較熱的視域。就我極為有限的閱讀而言，就看到過楊義、陳平原等學者這方面的著述。
這是一個交叉的研究視域，既涉及到版本學，亦涉及到圖志學，還涉及到社會、經濟、文化、傳播、科技甚至百姓的日常生活等，而文學藝術內涵則是這一研究的根本。從事這方面的研究，首要的自然是要收集勘視作品刊發的報刊雜誌、單行本的版本等。通過圖本的閱讀梳理，從中還原作品刊發出版的原本情形。故此，這首先也是一種歷史還原的研究。當然，從版本中所透露出的資訊，亦可窺視到當時文學創作與出版傳播的境況，甚至可以反映出社會時代的狀態。這種圖文並茂的表達方式，不僅給人以直觀的衝擊，更在於研究者所解讀出來的圖像中所蘊含的多方面的資訊意蘊。當然，不同的研究者所側重的是有所區別的，或側重於版式款式，或側重於版次印數的多寡變化，或側重於內文，甚至可以從定價、紙質等窺視到經濟、科技等視域探析出諸多方面的內涵來。由此將此研究說成是一種綜合性的研究也不為過。
從《圖說<廢都>文本》整體構架來看，十二章加引言與4個附錄，其中這十二章為：苦難說、責編說、平凹說、熱評說、盜版說、解禁說、版本說、評論說、研究說、地理說、專家說、藝術說等，呈現出一部《廢都》創作、出版、研究、傳播、反應的整體歷史風貌。從大的方面來看，是否可以將其內容歸結為創作、出版、傳播、反應等幾個大的板塊呢？就創作來說，作者首先簡略地陳述了《廢都》創作的社會背景。對於《廢都》的解讀，我說過不能脫離中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社會時代生活背景，那是改革開放向縱深發展，從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換的歷史狀態。就賈平凹而言，他不僅非常敏感地感知到了這一歷史轉換給人們現實生活與文化精神上所帶來的衝擊，他自身的生命情感也在劇烈地裂變著，在這種內外綜合因素作用下，賈平凹寫出了這部似乎滴著血淚的長篇小說。因此，它既是一個時代的存影，也是作家生命情感心路的真實寫照。對於那段歷史，文鑫在這裡給予了簡略的還原。關於《廢都》的寫作、出版、禁版以及社會反響等諸多方面，也基本是採取這種表達方式完成的。
既然是圖說，那自然首要的是圖像。就書中所收錄的圖像而言，大體可以分為：作品版本、報刊刊登有關消息以及研究著述等方面的圖像，這些都是可以在案頭完成的。還有文鑫訪談的圖像、賈平凹寫作所居住地方的圖像等。就版本而言，有中文與外文兩大類。中文從出版角度有正版與盜版，初版與再版多種版本，還有簡體字與繁體字版本。就外文而言，有英、法、日、韓等文版本。將這些不同版本圖片組合排列起來，就是構成了《廢都》版本圖像史。讀者從中可以解讀出中國文學藝術出版發行的發展脈絡，亦可看到中國文化胸襟不斷開放闊大的歷程。當然，也可在相當程度上反映出中國文學與世界文學關聯。
談及賈平凹寫作《廢都》現實情境的圖像，我不得不說，朱文鑫是下了大功夫的。《廢都》寫作的過程也是非常艱難曲折的。就現有資料來看，賈平凹是在一種流動狀態下完成這部作品的。先到耀州一個水庫完成了初稿，再到大荔縣一位朋友家進行修改，又到戶縣一位老鄉工作的計生委，對作品進行打磨完善。在這流徙寫作的過程中又加插著回家處理私事，到單位以及市上參加活動。可以說是在家事、公事事事焦心的情形下寫完了《廢都》。要獲取這些資料照片，自然可以從已有的資料中得到。但是，親身實地考察所獲得到的與從紙質材料中得到這些資料，那真實的生命情感體驗感受是大不相同的。這不僅是第一手資料與二手資料那麼簡單的區別，更有著切實的生命情感直感巨大差異。我曾經考察過賈平凹《商州三錄》等最初商州系列作品所敘寫的生活原型實地，那是很費時費功夫的。更為重要的是，做實地考察，不論是興奮還是因時過境遷所帶來的某種失落，都會在你心靈上留下烙印。朱文鑫是深知其中之要義的，所以，他做了實地考察。他還是個攝影師，到實地考察留下了大量實景影像。雖然賈平凹寫作《廢都》所居住的場地，現在都有了不少改變，但從中依然可以感知到當時的寫作環境情景。現在，讀者可以通過本著作者朱文鑫相機下的圖片，可以看到當時真實的環境境況。其間當然亦透露出當時社會生活的狀態情景。這對於解讀賈平凹及其《廢都》無疑增添直感的材料。
那些《廢都》出版發行以及賈平凹參加與之相關活動等方面圖片，則是從另外一個角度，還原著文學創作活動的現實情景。比如賈平凹在北京、西安首發簽名的圖片，就直覺地還原了當時火爆場景。還有那些《廢都》中敘寫到的西安街道等圖片，如我經歷過西安幾十年發展變化，從中自然可以喚醒一種歷史的記憶，而未到過西安的讀者，則可從中感受到當時西安的社會生活狀態。這對理解《廢都》都應是有著極大裨益的。
還有一些作品插圖、平凹字畫以及研究著述圖片等，這又是從另外一種角度，還原闡發賈平凹文學創作。作品插圖，或者原作被改編成連環畫等，是對原作意韻解讀後的圖像視覺化表達，也是一種二次創作，這有助於對於作品的理解。平凹字畫，也是作為一種藝術形態，體現著他的藝術心性，這可以與其文學創作做互文式解讀。尤其那些平凹在寫作某部作品間暇時所寫的字或畫的畫，其實就是他當時創作心態的一種反映。這實際建構起書畫與文本勾連的關係，也可作為平凹文學創作研究的一種路徑。從研究著述圖片，可以瞭解《廢都》整體研究狀況。其實這類圖片亦透露著解讀作家作品的某種資訊。比如從封面就可以窺探出研究者著述的某種意蘊來。
既然是圖說，自然要有作者的敘述或論說。圖文並呈，實際也是一種互文關係的建構。文字是對圖像的進一步的引發與闡發。正因為有了文字的闡發，才讓圖像中所隱含的內涵更為充分地呈現出來。
就《圖說<廢都>文本》的文字而言，也大體可作如下分類。
一是對於《廢都》創作情況的說明文字。這類文字一般都是採取實述的表達方式。這類表述，文鑫採取的是收集、勘察、採訪過程等時序與當時平凹寫作、出版等的社會生活背景的介紹相融合的表述方式。閱讀這些文字，可以使讀者具體瞭解賈平凹寫作《廢都》的社會時代整體背景與具體的寫作現實境遇。這兩方面結合起來閱讀，就可以更全面的瞭解到平凹寫作、出版《廢都》的社會現實境況，亦可窺探出賈平凹文學創作的新路。
另一類是採訪或訪談的文字。這有對平凹創作《廢都》情況的訪談，也有對編輯或研究者的訪談。這類文字，既有朱文鑫自己採訪的，也有別人採訪的援用。尤其是對於《廢都》責編田珍穎先生（請允許我這樣稱呼責編，以表達對她的敬意。）的訪談，真實地反映出這部作品從約稿、審稿、付諸印發、出版發行，特別是後來被禁的歷史原貌。尤其珍貴的是責編田珍穎先生的審讀報告，顯現出這位女編輯的學識、睿智、膽識與職業奉獻精神。如果沒有田先生的堅持，恐怕《廢都》能否問世都是個大問題。可以說田先生是成就《廢都》出版的第一人。田先生多年拒絕談有關《廢都》方面的話題，直至《廢都》再版，她才開始接受這方面的訪談。這些文字的表述，不僅還原了《廢都》出版的原本情況，其間亦透露出社會時代與人們的思想觀念、文學價值觀念以及審美傾向的發展變化。當然，重要的還是對讀者瞭解閱讀這部作品自然有著極大的説明。
所收評論家、研究者對於這部作品的言說方面的文字，可以說基本上反映了評論界、學術界對《廢都》評論、研究的基本情況。其實，評論家、研究者與專家等稱謂，其內涵是有著交叉重疊的，但亦有著側重上的不同。作者這樣分開來進行言說，前者是對學術期刊上刊載文章觀點的集中介紹，後者是對關於《廢都》研究著作的介紹。至於專家說，則是對近百位學者、作家、讀者等觀點的集中摘錄，其中有些是文鑫近年拜訪一些人時受訪者新寫的話語。在閱讀這些內容時，不僅得到一個整體印象，可以說就是一部《廢都》接受研究史的雛形。《廢都》出版伊始，評論界就很快發出強烈的聲音，當然有肯定的也有提出質疑的，但肯定者居多。不久，批評、否定的聲音就多了起來，以致形成一種大浪滔天的氣勢。有幾年幾乎所有刊物都禁發有關評說《廢都》的文章。隨著時間的推移，從於整體論說賈平凹文學創作或整個當代文學創作時，夾雜一些有關對《廢都》評說的文字，到後來發表重讀《廢都》的專門文章，再到《廢都》再版集中刊發了一批文章，此後便進入正常狀態。
這裡還得提到《圖說<廢都>文本》關於《廢都》延伸的話題，一共是五個：一部紀錄片、一盒塤樂音帶、一場《廢都》繪展、一部小楷《廢都》和一本《廢都》評點本。這些拓寬了瞭解、研究《廢都》的視域。西安建築科技大學賈平凹文學藝術館館長木南先生，跟蹤收集賈平凹的資料近三十年，他所手機的那些影像資料實在豐富可貴。他拍攝了幾部賈平凹代表性作品的影像片，其中《廢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它以影像的形式真實記錄了《廢都》寫作、出版、傳播、評說等方面的內容。塤樂《廢都》，對於理解作品中有關塤的敘寫意韻與整個作品的藝術氛圍格調，有著極大的幫助。塤樂是解讀《廢都》的一個法門。這裡順便說一句，自《廢都》之後，塤這一傳統樂器得以更為廣泛的瞭解。用小楷書寫《廢都》全文，實際可將其視為另外一種版本，是書法與文學有機的結合。《廢都》會展，是對《廢都》的圖本展示與解讀。在中國文學史與繪畫史上，將作品改編成連環畫，這方面很多。但將一部作品用繪畫呈現出來舉辦展覽，這還是很少見的。評點本則是遠承中國古代評點批評傳統，構成作品與評論合二為一的特殊版本樣式，評點者對於作品的評點，是其對作品所做出的解讀、闡釋，就不僅具有版本價值，更多的是一種研究。
這部《圖說<廢都>文本》所提供的言說話題，自然不止這些。其實，從這部《圖說<廢都>文本》的個案中，亦可窺探出中國近幾十年文學創作與文學評論、研究之間的關係建構，及其發展運行狀態，有著一滴水映現海洋的意味。上述所言，僅僅是本人匆匆閱讀《圖說<廢都>文本》後的一些感想體會，談的自然只是些粗淺的看法。至於這部書寫的究竟如何，我相信讀者在閱讀了之後，自然會有自己更為精準獨到的高見。若有不妥之處，還請作者與讀者批評指正。
是為序。
2023年6月29日於草麓堂
【自序】
我決定，圖說《廢都文本》。
是的，賈平凹先生的長篇小說《廢都》從出版，到熱議，到查禁，再到獲獎，到解禁，到重評，再到廣泛流傳世界各地，這樣一部長篇小說，已走過了30年。
30年，漫長又短暫，對於一個生命從呱呱落地到而立之年，在人生的最好的時刻，也是最重要的時期，被查禁17年，人生有幾個17年！
因此，從1993年的7月，北京出版社出版說起，不，從1992年的夏天、平凹孕育、苦難創作這部生命之書開始說起，分《苦難說》、《責編說》、《平凹說》、《熱評說》、《盜版說》、《解禁說》、《版本說》、《評論說》、《研究說》、《地理說》、《專家說》、《藝術說》十二章。
其實，對於賈平凹作品的喜愛，從40年前就開始了。20年前的2002年，因為一部《收藏平凹》，結識了即是文友、書友、好友的王新民兄，從此一起讀賈研賈說賈而成為了摯友。目前，收藏了平凹作品版本500餘冊。過了 20年，我們一起修訂了一部《賈平凹年譜70年>。
這一次，應該說是第三次合作，還有第四次、第五次……
1993年《廢都》的出版，至今已是30年，30年，收藏《廢都》各種國版本、外文版本，還有大量的盜版本、研究版本，計算起來，也有200多部了。
那麼，《廢都》到底是一部怎樣的小說？
《廢都》是作家賈平凹創作的第四部長篇小說，1993年7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和《十月》雜誌第4期同時首次全文發表。
小說寫的是20世紀80年中國西北一個大城市裡一一西城裡一群知識份子的生活故事。小說主人公叫莊之蝶，是西京城四大文化名人之一，也是“西京文壇上數一數二的頂尖人物”因為小說中的涉及的“性”描寫，故而引起較多的爭議。小說較多地運用了意象手法，是該小說值得注意的一個藝術特點。
該書由於性描寫在中國遭禁17年。1997年《廢都》獲得法國費米娜文學獎。《廢都》被禁17年後，2009年作家出版社再度出版，並與《浮躁》《秦腔》組成《賈平凹三部》。
30 年，《廢都》歷經沉沉浮浮，是一個說不完繞不開的話題。
本書力求從30年的創作、到封禁、再到獲獎、再版，以全面完整詳實豐富的史料角度，呈現一部結構宏大的《廢都文本》圖說。
《廢都》是中國當代文學出版、暢銷、評論、盜版、翻譯的活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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