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殷末就對孔語說過,你這坑貨別得意,總有一天,你會栽在另一個坑貨手上。
孔語一點也不信。
可是現在,他不得不信。
「這裡沒空調、沒零食, 也沒帥哥, 你說我怎麼活下去啊!」
螢幕裡的孔語一臉憔悴,把手機轉了個圈,給殷末看這不足三坪的小屋子。從小到大,除了洗手間,孔語就沒待過這麼小的屋子。自東向西,從南到北,五步之內,能夠踢到牆。
「你說我慘不慘?」
「慘。」
「同不同情我?」
「不同情。」
孔語怒了:「淫魔你這會兒在我面前吃零食吃水果我都忍了,你竟然對我沒有一點同情心?」
殷末往嘴裡塞了塊甜瓜:「我為什麼要同情你,你起碼還有Wi-Fi。」
「沒有Wi-Fi !是熱點!」
「哪裡來的熱點?」
「找門口守著我的人借的。」
話音剛落,孔語就聽到殷末對身邊的人說:「孔狗又去勾搭其他人了,要不要給老林說?」
「你要真想告訴老林,等會兒我幫你打電話。」
這是周喻義的聲音,不僅幫襯著殷末,還若無其事當著孔語的面餵殷末吃椰奶凍。
「兔寶寶張嘴。」
殷末含著一口椰奶凍,身體又往下滑了一分,整個人舒服得快癱在了周喻義的身上。
「有點熱。」
周喻義調低了空調,殷末蹭啊蹭,蹭進周喻義懷裡,被周喻義笑著抱住了,親了他一下。
帥哥、零食、空調、Wi-Fi,視訊那頭,都齊活了。
孔語憤然關了視訊, 衝著門外的人大喊:「熱點可以關了!」
螢幕閃過一行小字「你所下載的影片失敗」,孔語這才想起來自己的GV 還沒下完,跳下床跑到門前,「砰砰砰」敲著門:「大哥再開一會兒,還差一點點!!!」
門外黑臉大哥悶悶地說:「開不了了。」
孔語說:「為什麼開不了!還差500M !就500M !」
大哥說:「話費超太多,媳婦得查了。」
孔語激動了:「我給你媳婦解釋, 我給你媳婦解釋啊!!!」
大哥說:「千萬別解釋,我這輩子就給我媳婦開過熱點,朋友圈都說了,能給開熱點的,才是真愛。」
孔語怒了:「你不是直男嗎???」
大哥說:「林總他也是直男啊。」
「……」
孔語一口怒氣憋在了心口,杵在門口揉了半天胸口,才默默踩著拖鞋回到床上。
其實房間裡也不算熱,這間農家樂本來就在山裡,周圍環水, 比起市裡的溫度要低了很多, 房間角落裡還有一臺冷風機,床上的純棉床單下,還鋪著一層涼席。只要孔語不蹦躂,
就是非常適宜的溫度。
可是孔語根本沒法控制自己蹦躂的欲望,這三天裡,他戒葷戒色戒網,還要面對一位道上匪首,從內到外只有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操蛋。
孔語盯著天花板發呆,因為老林不准他玩遊戲,手機裡已經是一片空白, 也就圖片裡還存了些前男友和前前男友的照片,可惜他沒什麼興趣。被囚禁在這裡的前兩天,他剛剛給在Hollister 當櫃哥的小男友買了套黛珂的護膚品,小男友吵著還要買底妝,被孔語以不喜歡嘴巴糊一嘴白粉為理由拒絕後,兩人大吵一架,在小男友「你這個死直男」的痛駡聲中,宣告了這段戀情的結束。
死直男……
孔語想起來就是一肚子火, 罵我直男, 你特麼見過老林嗎?我起碼還認得媚比琳、亞曼尼,知道要去Hollister 和A&F找男朋友,老林呢?老林只知道大寶護膚膏和七匹狼。
孔語心裡無比暴躁,他埋怨著前男友們目光短淺,又哀嘆自己情路坎坷,每段戀情堅持不過三個月。最可怕的是,在他二十七歲的最後幾個月,還招上人生中最可怕的一朵爛桃花。
他至今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把老林招惹上的。
前些日子倆人還在一起喝酒消愁,一個在頭疼如何和小男友相處,另一個考慮回老家相親,孔語說要把遠房表妹介紹給老林時,老林還高興得多喝了幾杯,把孔語燉好的足足能吃三天的一鍋豬蹄當佐酒小菜啃了個精光。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老林的人生和性向彎了一百八十度?
一時間,孔語的腦海裡浮現出無數種可能,想來想去,到了最後,種種可能退去,竟然只留下他最肯定的一個──我的魅力果然無人能擋,只是差了點緣分。
想到這裡, 孔語一顆躁動的心頓時安寧下來。他想去Hollister 和A&F 找男朋友或許就是個錯誤,愛情來了,去七匹狼都能捎回男朋友。殷末就是在坑自己,他就沒看見殷末逛過Hollister 和A&F,最後還不是和周喻義成雙成對了。
孔語就這麼迷迷糊糊地想著,思緒越飄越遠,彷彿看到不久後的將來,身體柔軟、相貌陰柔,穿粉嫩嫩的襯衫能驚豔一大片人的男朋友站在七匹狼門前,害羞地等著自己出現。
「小孔?」
朦朧中,孔語只想向前走近一些,看看自己未來的對象長什麼樣子,一個渾厚的男低音卻突然闖入他的夢境,把他生生嚇醒了。
「誰?」
「是我。」
這裡方圓十里,能把孔語叫小孔的,就只有一個人。孔語當然知道是誰,他就是不想理會老林,把毯子裹緊了,後腦勺對著門:「沒事別煩我,我要睡覺。」
「那你睡吧,我自己開門。」
「???」
老林就是這麼耿直,壓根沒聽出來孔語是在趕他走,孔語還沒來得及從床上爬起來,老林已經打開門走進來了。
「你睡,別管我。」
老林在床邊坐下,他一米九幾的個子,身材魁梧壯實,一坐下來,床都陷下去一小半。
「你就坐我邊上,我怎麼睡???」
老林已經開始捲袖子準備給孔語脫衣服了:「閉目養神。」
「請你出去,我不會脫衣服的。」孔語縮在牆角,把毯子又裹緊了些,敵視般地盯著老林手裡的藥膏。
「小孔,這事你跟我爭是沒用的,衣服肯定要脫。你也不想想章醫生為什麼建議你在我這裡隔離?你說你要是回去,你家阿姨能幫你脫衣服塗藥膏嗎?你會安心待在醫院裡嗎?還不早帶著一身水痘跑出去傳染病毒了。」
自己被強制在這裡隔離,這匪首倒還有理了:「你竟然還問章醫生為什麼建議我在這裡隔離?還不是因為你!別看章醫生看起來高冷,他最喜歡看熱鬧了好嗎?」
老林說:「總之就是為你好,我這裡清靜。」
孔語怒了:「為我好?你也不想想我為什麼出水痘?還不都是因為你家的雞出水痘傳染給我了好嗎? 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老林說:「你別欺負我沒文化,雞痘怎麼傳染給你?你又不是雞。」
孔語說:「我都快三十了,怎麼會出水痘?又這麼湊巧,你家雞也出水痘了?」
老林糾正他:「雞出的是雞痘不是雞水痘。而且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那天你來到這裡後誰也不搭理,一頭扎進雞窩裡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別問了,我傷心。」
孔語轉怒為悲,越想越難過。他來這裡本來是因為失戀,想過來玩玩小雞仔小豬仔排解下憂緒, 結果失戀的悲傷依然在,身體又出了問題。章醫生建議他在這裡直接隔離後,他就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讓家裡司機來救他,他媽說:「哎呀,兒子,家裡沒防護服,我直接給你叫個救護車,你自個兒翻牆出來上醫院吧。」
氣得孔語一怒之下差點斯德哥爾摩了。
孔語在電話裡向殷末痛訴,老林是匪霸是流氓,專搞些強制手段,殷末卻說,你們這不是強暴,是和姦。殷末的比喻總是與眾不同的,開始孔語只覺得是玩笑,後來仔細一琢磨,越琢磨越覺得菊花發涼,情急之下把睡褲的抽繩拉緊繫了個死結。後來解不開了,差點尿褲子裡。結果老林卻是柳下惠,除了強迫孔語脫衣服張開腿,倒是沒什麼別的動作。
孔語懷疑老林也許沒彎,就是圖個新鮮,直到他蹭了熱點打開FaceTime 看見自己的臉。
他就更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