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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要不要告訴我們你出了什麼事？」
尼克看向他的哥哥，發現對方正死盯著自己，便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很老，但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柴克。我不需要什麼事都跟你解釋。」
柴克的表情沒有改變，他棕色的眉毛眉頭深鎖，毫不動搖地看著尼克。「你一直在想事情。你不會想事情的，你不是我。」
尼克淡淡一笑。這算是他們家的一個笑話了，因為柴克和他長相像得有點詭異，就只有髮色不同，但他們的個性卻是天差地別。柴克保守而負責，更喜歡對人發號施令；尼克則隨和又放鬆──除非事情和他真正在意的人或事有關，如果是這樣，他就會變得有點……太激動。仔細想想，也許他是有一點像柴克，也許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尼克最後說道，雙眼定睛在崔斯坦與詹姆士正在玩的足球遊戲上。詹姆士完全電爆了他的大嫂，這樣其實蠻好笑的，畢竟崔斯坦之前可是個大球星。
就算不抬頭，他還是可以感覺到柴克不以為然的眼神。
「我們好幾週沒有看到你，然後你又突然出現在我家，基本上就跟搬回來了沒兩樣。更別提你最好的朋友打了我們家的市話好幾次，你還要我們騙他說你不在這裡。搞屁啊？你什麼時候開始迴避起泰勒了？」
從我把老二插到他屁股裡之後開始。尼克想，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不，這樣不對：事情一開始都還好好的，他原本沒有把他和泰勒所做的事視為真正的性愛──他們只是兩個一起達到高潮的朋友，僅此而已，他沒有將泰勒視為吸引他的對象。但最後那一次，看著泰勒傻乎乎的高潮臉，他並沒有覺得好笑或可愛，而是產生了一股純粹的男性滿足感與慾望。
這把他嚇壞了。
尼克不想要泰勒，他從來就不想要泰勒。他一直都很不爽，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同性戀男人和異性戀男人做朋友時，就一定偷偷暗戀對方？也許迴避泰勒並不是最聰明的點子，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了。他想要整理好自己的想法，而如果他繼續每天和泰勒打砲的話，他就沒辦法思考了。
老天，他不想毀了他們的友情。他不想同意泰勒那瘋狂的念頭是有原因的：如果讓性愛進入他們的友誼之中，可能會節外生枝的事情就太多了。尼克沒想到，原來他才是問題所在：他本來以為會是泰勒對他抓狂的。現在想想，也是蠻好笑的。
柴克嘆了一口氣。「好吧，不說就算了。但我警告你，你如果不告訴我，崔斯坦也會逼你說的，而且他會比我還要更煩人。」他的語氣聽起來很不爽，卻滿是深情，以及愛意。
尼克無法否認，他其實有點嫉妒，並不是因為崔斯坦──他早就已經放下對柴克丈夫的好感了──而是因為他們兩人所擁有的那種關係。尼克也想要，他也想要遇到一個能讓他在談起對方時，聽起來能同樣如此愛戀的人。他現在二十五歲，他並不會羞於承認，自己也想要一段穩定的關係。海德威家的男人通常不玩弄感情的，他們都只想要伴侶與家庭，年紀越大，尼克就越有這種感覺。他確實想要穩定交往的關係，只是他似乎就是沒辦法和任何一個短暫擦身的對象定下來。他和泰勒的友情，是他人生中好幾年以來唯一穩定的關係，而他絕不想因為自己的老二毀了這一切。
「我想我大概是毀了我們的友誼。」尼克嘆了一口氣，說道。
「哪一種毀掉？」柴克的視線落在足球遊戲上。
尼克垮下臉，不確定要怎麼解釋這個狀態，才不會聽起來像瘋子一樣，更別提他其實不太想要告訴柴克泰勒的性向。他也許會嘲諷泰勒想要被幹的直男慾望，但對泰勒，他的心態又有點過度保護，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我只是……有時候我看著他，就會產生一些我不該對最好的朋友產生的想法。」
柴克將視線轉向他，眉毛蹙起。「他很……壯。」他說。「如果你是同性戀的話，對身材很好的男人產生一點點好感，不是很正常嗎？」
尼克差點就笑出來了。柴克和一個男人結婚，卻完全沒有被其他男人吸引過，這其實也蠻好笑的。柴克一直都直得不能再直，直到他遇見崔斯坦為止。
「你會被所有美麗的女人吸引嗎？」尼克挖苦地說道。
「好吧，你說得對。」柴克說。
「再說，泰勒根本不是我的菜。」尼克說。他故意對崔斯坦拋了一個媚眼，好激怒柴克。「崔斯坦才是。」
柴克哼了一聲，似乎毫不在意。這個混蛋。「所以泰勒呢？你現在對他感興趣了嗎？」
「不，」尼克很快地回答。「我蠻確定這只是一時的。」
「那還有什麼問題？你為什麼要迴避他？」
尼克垮下臉。他蠻確定自己的大腦只是被性愛搞得有點錯亂，只要不跟泰勒上床，他對泰勒的想法就會恢復友好，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有點擔心這並不只是一時的感覺。要命，他不想要對泰勒有這種想法，對自己的直男好友產生感情，註定會引發大災難的，這差點就毀了萊恩和詹姆士一輩子的友情。當然，他們現在是在一起了，但兩人一開始的狀態真是一團混亂。當時，他的兄弟還告訴過他，詹姆士對萊恩所抱持的感情，是他們兩人的關係之中最糟糕的事。因為萊恩和詹姆士互相依賴，才使他們沒有老死不相往來。
泰勒和尼克絕對沒有那麼互相依賴，所以任何尷尬的單戀情節，最後都會毀了他們的友情。尼克不想要這樣。雖然就理論上來說，少了泰勒，他也能好好生活，但他還是很喜歡那個白痴，也不想失去對方，他們已經當朋友當一輩子了。
「我只是需要把這件事處理好之後，再和泰勒見面。」尼克說。
「那你打算要怎麼處理？」
尼克陰沉地笑了笑，首先：他要中止兩人的砲友關係。只要不打砲，就沒有問題了。這計畫唯一的問題是，他不覺得自己有辦法抵抗泰勒那雙藍色的無辜狗狗眼，還有哀傷噘嘴的表情，所以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好理由──才能暫停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會找一個男朋友。」尼克說。
第八章
「他覺得膩了。」
「我覺得你喝太多囉，老兄。」酒吧的女服務生說道。
泰勒搖搖頭。他沒有喝醉，也許有點微醺，但只有一點點，他沒有喝醉。不、不、不。
「他膩了。」
女孩嘆了口氣。「對，你說過了，至少說了十次了。」
泰勒噘起嘴。「妳也膩了，我知道。」
女服務生笑了起來。「處理哀傷的醉鬼也是工作內容之一。相信我，你不是最煩人的那種，就某種可悲的角度來說，你蠻可愛的。」
泰勒皺起眉，不太確定這算不算是侮辱。再說，他沒有喝醉，他只是……他只是……
他瞪著杯子裡的棕色酒液。「每個人都對我膩了。」
「又來囉。」女孩咕噥道，聽起來有些氣惱。
「就真的啊。」泰勒說，然後一口喝乾自己的杯子。
「回家吧，老兄。」
「有一次，我媽跟我爸說，她一點都不意外，我除了尼克之外就沒有別的朋友了。」泰勒對著杯子說。「我偷聽到的。」
他可以感覺到女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她一句話也沒說。
「大家都不想理我。」泰勒喃喃說道。「他們都這樣，我太難搞──太黏人了。」他知道自己很討喜──至少一開始是。人們總說他很好相處，他很吵鬧，有點囂張、有點譁眾取寵，但是心眼很好，人們通常不會嫌他煩，他也確實總是有一票朋友圍在身邊──但他只有一個真正的朋友。尼克是唯一一個多年來始終陪在他身邊的朋友，唯一一個最後沒有對他感到厭倦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似乎不在乎他的蠢笑話、他的不成熟，以及他黏人的習慣的人。除了尼克之外，每個人都叫他快點長大，尼克是唯一一個似乎喜歡他做自己的人。
但現在看來，尼克也膩了。或許這本來就註定要發生，如果他的父母也對他感到無比失望，那尼克當然也會受不了他。這是無可避免的，所以他其實沒什麼好難過的。沒關係，他可以應付。
泰勒咬著顫抖的嘴唇，有點討厭自己無法堅強的模樣。靠，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狼狽？男人就應該要堅強，他爸總是這麼說，他的爸爸甚至在他祖父的葬禮上都沒有哭。如果他爸爸辦得到，那他也可以應付自己最好的朋友避不見面，而且不接他電話的事。
「我才不想他。」泰勒頑固地說。「管他去死。」
女孩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好像這不是泰勒今晚第一次講這句話了。
也許真的不是。
泰勒的肩膀垮了下來。
「我想念他的老二。」他嚮往地說。
「好吧，你絕對是喝夠了。」女服務生說著，對他歪嘴一笑。「回家睡一覺吧，小帥哥。我相信你男友最後會接電話的。」
泰勒垮下臉來，肚子不舒服地糾結著。「他不是──不是我男友，我不是同性戀。」
「喔。」
泰勒懷疑地看著她。「那是什麼意思？」
女孩聳聳肩。「不重要。總之，我的建議是，回家睡一覺吧。明天早上，事情就會顯得沒那麼絕望了。」
「這樣沒用。」
「什麼沒用？」
「回家睡覺。」泰勒說。「我等了好久，期待了好久，但是沒有用。我還是我，我也還是那個他受不了的廢物。」
女孩吐出一口氣，她的眼睛幾乎和尼克是一模一樣的顏色。「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確定他真的不是你男友嗎？我真正的男友前陣子剛把我甩了，我都沒有怨嘆這麼久。」
泰勒搖搖頭，無力地一笑。「我說了我不是同性戀。我不是在怨嘆，我只是……」
「你只是在把自己灌醉，」女孩挖苦地說。「你看起來確實不像是在怨嘆。」
泰勒怒視著她，但最多只稱得上是心不在焉。他在心理和生理上都感到不太舒服，他只是覺得……好累，厭倦了不知道自己該拿人生怎麼辦，厭倦了自己沒辦法讓身邊的人留下來的事實。
也許，如果他是個更好的人，更有條理、更不自私，也沒那麼咄咄逼人，尼克就不會膩了。也許如果他沒有逼尼克上他，尼克就還會是他的朋友。
朋友？他腦中有個細微的聲音說道。
對，朋友。泰勒對自己頑固地說。尼克比幾個爽翻天的高潮重要多了，沒有尼克的老二，他還可以活得下去，但他絕不想失去一直陪在身邊的朋友。也許尼克說得對，把友情跟性攪和在一起，真的是個錯誤，但尼克不接他的電話，他也沒辦法告訴他。
「再給我另外一瓶。」泰勒告訴女服務生。
「不行，」她說。「你絕對已經喝夠了。聽著，回家吧，或者打給你男友，叫他來接你。」
「他不是我男友。」泰勒困惑地皺起眉，他以為自己已經跟她說過了，難道他還沒說嗎？「我甚至不是他的菜。」他喃喃說道。「他不想要我，至少不是那種想要。就算我是同性戀──我不是──他也不會選我的。」泰勒嘴唇一歪。「他永遠也不會選我的。我……就只是我，他總是會選有趣又成功的男人，不是像我這種廢物。」
「我覺得你對自己太嚴格了，夥伴。我不認識你，但你不是說你開了一間酒吧嗎？」
泰勒搖搖頭。「那是我爺爺的，而且也不是什麼大事業，我賺的只夠剛好打平支出而已。更聰明的人或許可以賺一大筆錢，我爸媽也不覺得那是個正當的工作……他們覺得我笨到找不到真正的工作。尼克大概也是這樣想的，他……他很聰明，跟我不一樣，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在我身邊這麼久……沒有人留得下來。」他歪著嘴一笑。「當我說自己是在演戲的時候，就連我的父母都放棄我了，他們覺得我不相信他們的神，之後就會下地獄。有時候我可能相信吧，但我不是真的相信的那種相信，而他們覺得這是對他們個人的侮辱。」他哼笑出聲。「雖然他們還是認為『這只是暫時的』，好像我這麼做是故意在激怒他們似的。他們不把我當一回事，沒有人把我當一回事。」
女服務生現在皺起眉頭了。「好吧，你的問題比我想像的多。也許試著一個一個分開來處理？你現在有點一團亂，我無意冒犯喔。」
泰勒沒有覺得被冒犯。他是一團亂，沒有人會被事實冒犯的。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他告訴她，雙眼眨也不眨。
她嘆了口氣。「請不要這樣，你的藍眼睛影響力有點大。」
泰勒點點頭。「每次都有效。就連對尼克也有效，但他每次都否認。」或者至少這曾經對尼克來說有效。
泰勒肩膀一垮。「他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女孩嘆了口氣，轉向另一名顧客。
泰勒趴在吧檯上，為自己感到可悲不已。
第九章
等到尼克經過兩週的神隱後終於接他電話時，泰勒並不打算原諒他。
「你他媽的跑到哪裡去了？」他嘶聲說道，怒不可遏──而且很受傷。老實說，他們從來不是形影不離的那種朋友，也曾經超過兩週沒有見面過，但這次感覺……不一樣。而且以前他打電話給尼克，尼克都會接的，就算他們幾個月沒有見面，他們通常也會傳訊息或是講電話，這次尼克顯然是在迴避他。
「對不起，我只是有事在忙。」尼克說。
「有事。」泰勒語調扁平地說道，非常不以為然。什麼事情重要到讓尼克整整忽略他好幾個星期？
「是某個人。」尼克說。「我認識了一個男的，他叫做布萊德，也是法學院的學生。」
泰勒呆滯地瞪視著眼前的牆，這新聞來得有點措手不及。
「布萊德？」最後他說。「聽起來就是個自大狂。自大狂布萊德，布萊德大概是全世界最自以為是的名字前五名吧。」
「你真的很幼稚，阿泰。」尼克聽起來像是在微笑。「他很貼心，我們已經出去約會過幾次了，我真的很喜歡他，他就是我的菜。」
泰勒決定，他不喜歡這個布萊德。有那麼一刻，他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從未謀面的男人，產生這麼強烈的厭惡感。但接著他就意識到：如果尼克在和別人交往，那就代表他會停止……男友們通常都不會喜歡自己的另一半和別人打砲的。
泰勒抿起嘴。「那我呢？」
電話另一端一片沉默。
「你？」最後，尼克說。
泰勒皺起眉，他的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嗎？尼克要逼他說出口是嗎？
「那個布萊德肯定不會讓你繼續跟我打砲吧。」泰勒說。
「你應該沒說錯喔。」尼克非常挖苦地說。
「尼克。」泰勒本來想要表現得像是斥責，但說出口後卻全錯了，聽起來像在哀號和鬧彆扭。尼克為什麼都會讓他變得這麼幼稚？這真的讓人很困擾。
尼克笑了起來。「別這樣，阿泰。別這樣。你該不會認為我會暫停我的私生活，等到你熬過老二期不滿足的階段吧？」
泰勒再度皺起眉。「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說，但這句話聽起來有些不確定，經過過去幾週之後，他不再像之前那麼有信心了。
「我很確定『幹你』並不是最好的朋友應盡的義務。」尼克說。他聽起來不像是覺得有趣了，泰勒不太確定尼克的語氣，但不管那是什麼，他都不喜歡。
「這當然不是你的義務。」他很快地回答道。「我只是……」泰勒的臉一陣滾燙，他清了清喉嚨。「沒事。你說得對，你應該要去跟別人交往的，我會──我會再想辦法。」
他掛上電話，不知為何感到無比難過。這實在太可悲了，他沒有……對老二這麼慾求不滿，他完全可以和尼克當朋友，同時又不要對尼克的老二垂涎三尺。就算他是好了，也不一定要是尼克的老二，任何人的老二都可以，理論上啦。
泰勒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尼克。
「你說你會再想辦法，是什麼意思？」泰勒接起電話時，尼克問道。
泰勒抿起嘴，這關尼克什麼事？尼克有權跟那個小混蛋約會，而且尼克也表示得很清楚，他一點都不在乎泰勒，他先是無視泰勒好幾週，現在又這樣。
「我還有情趣玩具可以用。」泰勒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像他的心情那麼無精打采。假陽具就是不一樣，不管它看起來多真實，它和真的就是不一樣，更別提用假陽具來自慰有多累了──每次做完之後，他的手腕都好痛──泰勒並不會羞於承認，他不像尼克這麼擅長。尼克是同志，他比泰勒這種直男更擅長和男人打砲，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也不是唯一一個有長老二的男性，對吧？」泰勒故作幽默地補充一句，試著無視自己的不適感。他不敢想像自己能夠信任一個陌生人──一個他不認識的同性戀，也許對他還有某些誤解──來代替尼克上他。
「對。」尼克的語氣難以解讀，然後便陷入了沉默。
沉默逐漸蔓延，開始變得不舒服了。
泰勒咬著嘴唇，對這詭異的緊繃感感到困惑不已。他和尼克的友誼一直都是很輕鬆的，這種奇怪的沉默本來不該存在。
最後，尼克簡短地說：「那就祝你好運了。」
然後他掛了電話。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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