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少兒書房第76集：通往我們學校的快速道...

名人推薦：《通往我們學校的快速道路》
作者別具巧思的設計出這一則關於生命的童話。向聖誕老公公許願的奇蹟得到應驗，帶來一連串奇妙的遭遇與意想不到的發現。這篇作品文字清新幽默，輕巧慧黠的描繪時間的魔法將如何影響種種經歷和遇合。
──童書翻譯評論工作者 黃筱茵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穿越時空的故事。
在幽默的對話之中，可以感受到家人之間細膩的情感。結局十分感人，是一篇引入入勝的作品！
──閱讀寫作老師 陳安儀

從「序場」開始，標定了故事場景之後，三代九個家族成員輪流當主角，入場、出場，有各自的節奏，多...

《通往我們學校的快速道路》
1. 聖誕老人，你在嗎？我是小萌。

二○二三年一月十六日（一）
你說你想跟我聊聊？那可能是因為我最近發生的那件奇怪的事吧？不然的話，我通常都很低調。
下課時我通常都待在教室，不然就是在操場邊緣繞。我喜歡看書，可是我們三年級教室離圖書館至少有三百公尺，中間還有低年級遊戲區（裡面都是亂跑的新生），如果想好好挑書，得用跑的。我不能跑太快，因為我有氣喘，跑太快我會咳嗽。所以，多數下課時間我都覺得很無聊。
簡單來說，在學校我有點像是隱形人。
但是在家裡不一樣，我也許是媽媽眼中唯一看得到的人。她總是在擔心我。我如果說冷，她會以為我發燒；我如果沒表情，她會以為我心情不好。我如果吃飯慢了，她會以為我感染諾羅病毒。她說我小時候感染結果住院了，也許我是那種對病毒反應特別激烈的人。
我吃東西前她會叫我去洗手，要搓出泡泡那種。我咳嗽超過兩次她就會說：「小萌，你怎麼一直咳？」雖然說我不可能知道為什麼，因為我不是醫生。她說很不想要嘮叨，因為她不是那種嘮叨的人。她只是太擔心，所以必須一直問我問題。然後她會叫我喝溫水，有時候一杯不夠，要喝兩杯。
我爸爸則是看到我做什麼，都會跟小時候的他比較。據他說，他小時候是功課又好、體育又好、人緣也好的五育績優模範生。關於體育這點我有點存疑，因為他的身高不高，低於台灣成年男性的平均一公分，而且，感覺他除了上班和看電視、手機之外，感覺沒有什麼活動或嗜好。
我還有一個姊姊，一個哥哥。其實是表姊和表哥，他們的媽媽是我爸爸的姊姊（就是我姑姑）。我們住在同社區對面棟，而且姊姊米米只比我大一歲，哥哥波波跟我同年。所以我們等於從小一起長大，鄰居常常說：「你們長得一模一樣，是三胞胎吧！」這推論很有問題。第一，米米是女生，所以我們不可能是長得一樣的同卵三胞胎。第二，我有戴眼鏡，而米米、波波視力都1.0 。第三，我從小時候就一直留著西瓜頭，米米每天叫姑丈綁每股一樣粗的辮子，而波波則隨每年潮流剪不同髮型。
我們這個社區叫騰雲國宅，共有十棟，每棟有十二層。姑姑一家住在我爸爸和姑姑小時候住的老房子，後來社區另一棟有人要賣房，姑姑就強力建議爸爸買下來，現在每個月還要繳貸款給銀行。我爸爸說還要繳二十五年， 得要好好工作才行。
我覺得我算是一個好學生，雖然早上有時候會遲到。
但是那其實不算是我的錯，是我們家離我的學校真的太遠了。它們分別在台北的西邊和東邊，所以不管上學或回家的路上，我們都是面對著太陽， 非常傷眼睛。我會去念那間小學，第一個原因是因為姑姑覺得那個學校比較好。我爸從小就聽我姑姑的，因為姑姑有點像是他的媽媽。他真的媽媽在他小學時就過世了。我第一次聽到覺得很訝異，因為我小時候以為每個人都會活到一百歲，現在的我沒那麼單純了。
第二個原因，我猜，是因為媽媽擔心我在學校會沒有朋友。有米米、波波在，我至少會有兩個朋友。
不過，有時候在學校，他們跟學校的朋友玩就不理我了。
我說過我在學校是隱形人。
但不要誤會，他們還是對我很好。米米常常留點心給我吃、波波會跟我聊各種生物、非生物對戰的事情。
總之，在GPS上看來，家裡跟學校距離七公里遠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因為住在同社區，爸爸和姑姑輪流使用兩台車。一台叫做WISH 的七人座休旅車、一台四人座轎車。上學通常是姑姑開車載我們三個，除非她有事。放學爺爺會來學校接我們搭公車回家，姑姑說反正爺爺每天也需要走一萬步。我每天上學要快半小時，下課快一個小時。
我講這麼清楚，是因為這跟最近發生的怪事有關係。簡單來說，跟「時間和距離」有關。

我們現在課程還沒上到，但是爸爸說以後會有「物理」這個科目，到時候我會學到更多。我想，到時我可能就會明白各種事物的道理了。奇怪的是，爸爸以前物理是全班第一，但是他也沒辦法解釋在我們身上發生的那件怪事。
我的學校到底有什麼好？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喜歡我們老師。她有時候會出額外作業給我，讓我下課有點事做。
根據爸爸媽媽的談話我發現，這個學區的家長有些不像我們家有貸款。以坐我旁邊的林語彤為例，她爸爸把多餘的房子租出去，跟房客收錢，所以他不用上班，每天都可以來當導護和故事爸爸。如果可以我也會想知道，怎麼樣可以像語彤爸爸一樣？應該跟功課好不好沒有關係，因為根據我爸爸所說，他從小一直是功課最好的。我也想知道，如果我可以用房子來收錢，媽媽是不是可以不用一直擔心我？而且要是我很有錢，也許能治好氣喘，或者我就不需要交朋友了。
那麼我要開始說那件怪事了。
我姑姑是聖誕狂（這是我爸說的）。當然她也是生日狂、中秋節狂，還有萬聖節狂。但是聖誕節還是她最喜歡的節日，大概是因為要準備的東西最多。平安夜的時候，她會準備聖誕樹。是真的樹，會掉針葉、長蟲，其實很麻煩。我們還會吃聖誕大餐，每個人的餐具都用聖誕老人圖案的餐巾紙包起來，吃的時候再打開。餐桌中間會放一隻屁股裡面塞了很多東西的烤雞。她說本來應該是要放火雞，但是火雞肉太乾不好吃。圍繞著烤雞的各種美食， 姑姑也會一項一項解釋它們的典故，然後才讓我們開動。總之，我姑姑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不怕麻煩的一個。
飯後米米、波波就要立刻洗澡、刷牙、進房間，我也要早早回家。因為聖誕老人晚上會來。相信聖誕老人的小朋友，只要當年表現好，聖誕節的早上就會收到禮物。
米米和波波每年都有收到聖誕老人給的禮物，聖誕老人也會吃掉他們準備的牛奶和餅乾。可是聖誕老人卻從來沒送我禮物。明明不相信聖誕老人的是我爸爸，不是我，我卻連帶被處罰。我真的不希望聖誕老人因為我爸的誤會而漏掉我的禮物。
簡單來說，這就是為什麼我去年碰巧得到聖誕老人的地址後，要寫信跟他解釋。
老師給我的額外作業裡面，有一項是書評。他希望我看完一本班書之後，幫其他同學寫一句評論，再評這本書幾顆星。所以我必須把班上的書重看一次（開學第一個月我就看完一遍了）。有一本關於全世界節慶的百科編輯得相當用心，上面寫了聖誕老人的地址。我幸運地在聖誕節前一個月看到，所以我快速寫好信，請爺爺幫我寄。我特別提醒他要貼國際郵票。
爺爺說：「好啊，但是你要自己出錢。給我十七塊。啊，加上跑腿費十三元，總共算你三十好了。」
「爺爺，我現在沒有錢，你到時候拿收據給我，我再給你！」
「好吧！好吧！我上個廁所就去。」爺爺屈服。

《星星的眼睛》
（一） 你知道我是誰嗎？
九月，開學的第一天。
「以後，你就是我們班的學生，我聽說過你的狀況，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提出來，不過你現在是國中生，還是要學著自己解決問題才對……。」
張老師一路帶著我，我並沒有認真聽他說話，只是透過眼角偷偷地觀察他的模樣，他的眼角下垂，臉色蠟黃，髮絲油膩的全都貼合在頭皮上，他說話很慢，走路也很慢，感覺就像是一隻樹獺。
我們停在二年孝班的班級前。
班牌的字跡斑駁，陳舊的石牆也透露出學校的年齡，加上暗沈又灰濛的天色，讓我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復古相片。
「進去吧！」
張老師帶我跨進教室，直接來到講台旁邊，我默默跟上。
教室裡，原本鬧烘烘的吵雜聲一下子沉默下來，無數雙眼睛同時看向我的方向，我感覺皮膚上開始有無數隻的蟲子在爬，刺刺癢癢，很不自在。
媽媽說，這種眼神叫做好奇，沒有任何惡意，不要擔心。
但我還是低下頭，不敢接觸任何目光。
「各位同學，這位是新轉來的同學。」張老師簡單介紹著我，然後對我說。「你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稍微抬起眼皮，迅速瞥了下眾人。
台下是一張張不同的臉孔，有人睜著眼睛看我，有人撐著腦袋打呵欠，也有人望著窗外發呆。
我趕緊移開目光，小聲開口。
「我是吳展翼，吳是口天吳，展是開展的展，翼是羽翼的翼。」我說著自己說過不下十萬次的自我介紹，頓了下，趕緊又說。「謝謝大家。」
媽媽說，在台上說的每句話，都要說「謝謝大家」當成結尾，才有禮貌。
教室又安靜了。
張老師一臉錯愕。「就這樣？不跟大家多說一點嗎？」
「不用了。」我搖頭拒絕，然後又想到媽媽說的話，補上：「謝謝大家。」
教室裡爆出同學們的哄堂大笑，大家開始此起彼落的議論著。
「同學，你來的第一天就拒絕老張，小心芭比Q耶！」
「哈哈哈！老張等一下要QQ了啦！」
我聽不懂，不知道誰是老張？誰是芭比Q？
眾人的笑聲更是誇張，直到張老師清了下喉嚨，伸手制止大家。
「好了，不要笑了！吳展翼，你就坐在窗邊最後那個位子，大家拿出國文課本，開始上課！」
張老師低沉的嗓音又繼續嗡嗡嗡起來。
我坐在窗邊，旁邊是銀灰色的窗框，我觀察著，一些顆粒狀的灰塵黏在已經結塊成棉絮的蜘蛛網上，交織出許多稀奇古怪的幾何圖形，我覺得比課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有意思多了。
我細細地數著那些灰塵的數量，一顆、兩顆、三顆……，就在我數到三千九百七十六顆的時候，下課鐘聲響起，我立刻下意識的站起來。
「起立！敬禮！謝謝老師！」我放聲大喊。說完，我還深深地彎腰鞠躬。
媽媽說，每節下課的時候，都要記得起立、敬禮，還要謝謝老師。
每個人都訝異的瞪著我，我又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
啊！我忘記了！現在的國中下課早就不需要起立敬禮了，只是媽媽之前教了我太多次，無意間成為我肌肉記憶的一部分。
大家又笑了。
「嗯！不錯，很有禮貌。」張老師尷尬地擺擺手。「下課！」
眾人一哄而散。
下課的學校比菜市場還要可怕，校園裡充斥著各種聲音，聊天聲、笑鬧聲、尖叫聲、歡呼聲，每個聲音都刺激著我的感官神經，讓我全身繃緊。
我用雙手緊緊地摀著耳朵，只想要趕快逃離這裡。
我好怕，真的好怕。
「欸！吳展翼，你怎麼會轉學來這裡？」
有兩個男同學主動湊上來叫我的名字，我想他們應該是要和我聊天吧？
媽媽說，有人找我聊天的時候，要記得回應對方。
但我實在受不了這些聲音，我匆忙地站起來，沒有理會他們，便直接衝出教室，我只想找個能夠讓我安靜下來的地方。
隱約間，我聽到他們的交談。
「他怪怪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他剛剛還突然站起來起立敬禮，一定有神經病！」
「哈哈哈！你才神經病咧！」
我看著眼前嶄新的陌生環境，走廊上追逐的同學、地板上潑灑的飲料，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覺得緊張焦慮，我的腦袋鬧烘烘，好像快要裂開來。
我摀著耳朵，貼著牆壁，拼命地往前走。
天氣很熱，但略帶涼意的牆面，讓我覺得皮膚比較舒緩一些。
我一直走一直走，來到學校某個僻靜的一隅，和操場教室拉開一些距離，吵雜聲音小了很多，隱約間聞到垃圾場的酸臭味，以及一股……菸味？
我還來不及反應，就有人擋住我的去路。
「欸！你是誰？」
擋住我的是一名身材高壯、皮膚黝黑的男同學，一副來者不善的表情，眼神像是鱷魚一樣兇惡。
「陳威震，怎麼辦？他看到我們抽菸，會不會去告密啊？」另一個男生的臉型長長的，嘴巴尖尖的，像是一隻狐狸。
「你是不是真的要告密？」鱷魚眼抓住我的肩膀，惡狠狠地說。
我瞥了鱷魚眼一眼之後，趕緊移開我的目光，不想和他對視。
「不敢看我？心虛呴！」
我不是心虛，我只是不喜歡和人有眼神的接觸，那會讓我覺得不舒服。
鱷魚眼繼續低吼。「幹嘛不回我？你是啞巴嗎？」
他就這樣抓著我，讓我無法離開，我皺起眉頭，說著實話。
「我不是啞巴，而且你的嘴巴好臭，都是菸味。」
鱷魚眼先是一愣，身後的狐狸嘴爆出笑聲。
「陳威震，他說你臭嘴巴耶！」
鱷魚眼的臉頰登時脹成豬肝紅，像是一個鼓鼓的氣球。
「你說什麼？」他咬牙切齒地瞪大眼睛。
「你的鼻毛也好長。」鱷魚眼的身高比我高，我剛好可以看到他鼻孔中冒出的幾縷鼻毛。「我媽說，男生一定要每天整理儀容，才有禮貌。」
狐狸嘴笑得更大聲了。
「你這個不長眼的北七！你竟然這樣說？不要命了是不是？」鱷魚眼氣吼著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記憶中，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鱷魚眼同學。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搖頭老實回答，然後想了下，又說。「不過你可以回去問你爸媽，他們會告訴你。」
媽媽說，如果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可以告訴別人，這樣別人會感謝我的！
狐狸嘴笑到岔氣，差點趴到地上去打滾。
「陳威震，他要你問你爸媽耶！好白目喔！」
我不懂鱷魚嘴氣什麼，也不懂狐狸嘴笑什麼，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欠揍！」鱷魚眼抓著我，掄起拳頭打算朝我揮過來。
我愣愣地看著他，眼看他的拳頭就要碰到我了！
「你們在幹嘛？」
張老師突然出現，讓鱷魚眼的拳頭剛好停在我的臉頰旁邊，他停止動作。
「沒有啊！我們只是在聊天！」鱷魚眼看了下我制服上的學號，拍了拍我的肩膀。「同學，今天很開心，下次再找你聊天喔！」
鱷魚嘴和狐狸嘴就這樣離開，留下一抹讓我覺得頭皮發麻的笑容。
我低下頭，沒有目送他們，畢竟我不喜歡和其他人有任何接觸。
張老師皺起眉頭看我。「吳展翼，你不要才剛轉學進來就惹上那些問題學生，我快要調走了，不想離開之前還要處理一大堆麻煩的事情。」
張老師說著，但我不是很懂老師的意思，只是低頭聽著。
上課鐘聲響起，張老師見我沒反應，嘆口氣。
「快回去教室吧！」說完，張老師逕自朝辦公室走去。
媽媽說，上課鐘聲一響，就要趕快回去教室坐好，不要遲到。
我回憶自己剛剛走過來的方向，又貼著牆壁，慢慢地走回去，走著走著，想起了剛剛那個鱷魚眼，他竟然問我知不知道他是誰？
我覺得好笑，怎麼會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誰呢？
但我笑了兩聲之後，我卻有點愣住了。
那，我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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