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活著也只是在等待末日而已──
在如此空洞的世界裡,我們的生與死,本質上究竟有何不同?!群像新人文学賞|野間文芸新人賞|伊藤整文学賞|毎日出版文化賞|芥川龍之介賞|谷崎潤一郎賞得主
阿部和重不可思議之作.游離感滿溢,充滿破壞與再生的奇妙物語!
●日本讀書計量網站4星評價
●日本亞馬遜讀者4.5星好評以強烈鮮明的恐怖場景描繪出充滿末日感的詭譎世界,
宛如前衛電影般破碎的剪輯法,帶領讀者進入阿部式的虛無地獄之中。
「角貝雞柳死了!」
當水垣鐵四聽到烏谷青磁帶來這個消息時,唯一的反應就是「干我屁事」──
在失蹤叔父花店裡打雜寄住的青年鐵四,某日迎來了一位客人──叔父與前妻之子烏谷青磁。烏谷要脅鐵四替他完成某項重要計劃,否則就要收回房屋、讓鐵四無家可歸。
這項計劃就是,「讓死去的角貝雞柳復活」──
什麼?讓死掉的人復活?天底下哪有這種事?鐵四在心中大喊著。但是烏谷卻已做好詳細計劃,只要收集四個人體部件,就可以讓雞柳重生!當然,並不是什麼人的都可以,這四個人體部件上,得要有四種不同「花」的圖案才行。
兩人在深夜的河邊遇見第一個獵物──白髮神秘女花見,烏谷以撲克牌為誘餌,花見的眼珠為賭注,順利取得第一個零件「眼底映著白花圖樣的眼珠」。而鐵四不但被迫操刀挖出花見的眼珠,還被逼著將血淋淋的眼珠嵌入自己的眼中……
作者簡介:
阿部和重
1968年生於山形縣,日本電影大學畢業。
1994年以《美國之夜》榮獲第37屆群像新人文學賞,正式步入文壇。
之後以《無情世界》榮獲第21屆野間文藝新人賞,以《無籽》一舉榮獲第15屆伊藤整文學賞以及第58屆每日出版文化賞,又以《Grand Finale》榮獲第132屆芥川賞,並以《Pistols》榮獲第46屆谷崎潤一郎賞。尚著有:《Deluxe Edition》等。
阿部和重得獎資歷完整,囊括日本文壇各大重要獎項,其作品版權遠銷海外,法文版深受法語系國家廣大讀者好評;又因其得獎出道資歷和村上春樹相同,被歐洲文壇視為日本文學界新一代代表人物,村上春樹接班人,相當受到海內外文藝界注目。
曾與 伊坂幸太郎 合著《雷霆隊長》由春天出版發行。
譯者簡介:
陳嫻若
日文系畢業。從事編輯、翻譯工作多年,目前專職日文翻譯。喜歡閱讀文學,也樂於探究各領域的知識,永遠在翻譯中學習。
譯有《穿越光之小徑》、《避稅天堂》、《怒》、《走向荒野》、《紀念日》等書。
章節試閱
帶著緋紅暮色的天空,只有兩三顆檸檬黃的光點在搖曳。
水垣鐵四困惑至極。
據說吃了油菜花,角貝雞柳就一命鳴呼了。
三天後,烏谷青磁來找他,悄悄告訴他這件事。烏谷邊說邊哭。
這一天是四月一日,烏谷青磁出現的時刻,是雲朵從白吐司變成烤麵包色的薄暮時分。
遵守天地法則。水垣鐵四當初並不相信這些話。
這個時代,天地法則幾乎只剩下空殼子,而且烏谷青磁看起來像在假哭。
況且,真要說起來,這個人完全符合大說謊家的族群。——而且應該說,他說的謊相當粗糙,那種謊話連一隻走路重心不穩的胖兔子都騙不了。
——不對,沒有騙人。這件事發生在昨晚,遺體已經送去冷藏了。
水垣鐵四向正在戒菸的烏谷青磁敬了一根菸,於是,五、六分鐘之間,兩個人就這麼吐著青煙,追悼角貝雞柳。
——喂,來幫我吧。必須快一點才行。這是有時間限制的,倒數已經開始了。
烏谷青磁打算讓角貝雞柳復活。在確定角貝死亡的十二小時後,烏谷找到了這個方法。
若要讓角貝雞柳復活,首先要在三百六十五天內,找齊四個零件,四個當中只要缺了一個,角貝雞柳就不能復活。
——全部找齊了之後,要怎麼辦?
——送過去。
——送到哪裡?
——去淺草,合羽橋的批發街。必須送到西點材料行大樓的五樓,牛奶巧克力那一層那兒。
烏谷青磁神情嚴肅地說。他的心情相當混亂吧,淚痕和鼻水也沒擦,香菸濾嘴還黏在下唇晃啊晃的。
水垣鐵四思索起來,如果時間限制是三百六十五天,那豈不表示,最長一年之內,他都得困在陪伴烏谷的狀態中。
應該把賭注押在最快解決此事的可能性呢,還是立刻想出最妥當的拒絕方法?水垣鐵四在兩個選項之間擺盪。
——為什麼非我不可?
——啊,我想到了。不巧我對花的知識一竅不通。一個只認識向日葵和鬱金香的人難成大事,而且現在才開始學的話,恐怕趕不上時間限制。占星的結果也不太樂觀。雙魚座的男人,據說前途凶險。
水垣鐵四並不是花卉專家。雖然他平常的確有在接觸「花」,但是水垣經手的不是插花,而是不凋花。
不過,向烏谷解釋這兩者的不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不管是插花還是不凋花,對烏谷青磁來說,根本毫髮無差。
而且烏谷追求的,只是「加入或不加入」兩者之一的回答。
——不管怎麼說,這個想法都太不切實際了。你的目標又不是玫瑰或蒲公英,總之,若是沒有一點計畫,肯定會混亂不堪吧。現在這時候要去哪裡找?怎麼找呢?至少得先鎖定一個地點吧……在那個點心店怎麼會有線索?
找不到最妥善拒絕法的水垣鐵四,只好先裝出很想配合的態度。
—不是點心店,是西點材料行。總之,是一間批發商。而且我並不是要去那裡找線索,如果那麼容易找的話,也不用拜託你了。
這話一說完,烏谷青磁把黏在下唇的菸蒂,連同口水一起吐到地上。
烏谷青磁恍如阿拉斯加老灰熊的表情中,帶著不容質疑的堅持。
烏谷尋求的,並不是加入或不加入,而只是「加入」一句話。呆望著滾到腳邊的菸蒂一會兒之後,水垣鐵四慢慢地閉上眼皮。
水垣幾乎死心了,他有著無法反抗烏谷青磁的原因。
□
水垣鐵四受雇來多摩川畔經營一家不凋花店。
三年前,屋主,也是他的伯父,把這棟古舊店鋪兼住宅的管理和經營都交給他處理。
但是,去年春天,伯父突然失去聯絡。
多摩川畔並沒有接到失踪原因的通知,不過,伯父神隱本是常有的事,所以水垣鐵四還是照常的過日子,照常的過了這一年。
伯父的妻兒—也就是水垣鐵四的伯母與堂弟,幾年前便遷居到舊金山,經營一家販賣南部鐵器和山中漆器的零售店。
伯母和堂弟似乎沒把多摩川畔的房子放在眼裡,甚至兩個人對這筆財產可能根本不太記得了。
不只是伯父一家,連其他有血緣關係的家人,都不曾到多摩川旁的不凋花店光顧過。
在親戚們早已遺忘的老房子裡,水垣鐵四孤獨地賣著不凋花。
花店從早上九點營業到晚上九點,看店的空檔玩玩線上遊戲,就是他每天的生活。上門客稀,遊戲中也鮮少遇見別人。
就在這樣的平淡生活中,烏谷青磁無預警的出現在水垣鐵四面前。
烏谷對水垣鐵四宣稱,他是伯父與前妻所生的長子。
並且,烏谷還主張這棟屋子的所有權現在歸他所有。
他拿出一捲錄影帶作為證據,水垣鐵四一看內容,當下心涼了半截。
畫面中,一個微暗的房間裡,伯父面容憔悴的跪在地上,對著攝影機不停地述說。
總是一身整潔的伯父,斑白的頭髮凌亂不堪,鬍碴也沒剃,這讓水垣鐵四更加驚訝。
——我現在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位於多摩川畔的花店和房子,毫無疑義屬於他。也就是說那裡的房地產,他也都可以自由運用。我保證這個決定沒有問題,未來不得有人反對。
伯父口中的「他」,當然是指烏谷青磁。
還有房地產「也都」,表示除了多摩川畔的土地之外,伯父還轉讓了不知多少財產給烏谷青磁。
總之,這個人很可能把伯父監禁在什麼地方,強迫他把財產轉讓給自己—錄影帶裡在在透露出這種訊息。這個人讓他看了這捲帶子,又宣告自己是新屋主,水垣鐵四只能默默接受「這個決定」。
這是一月底發生的事。
從此之後,烏谷青磁便經常到多摩川旁來找他。
雖然還未能摘掉「自稱」二字,但他卻也是親戚中唯一的回頭客。
烏谷青磁並不會擺出店主的姿態,對水垣鐵四的經營方針(徒具其名)指手劃腳。
但是,因為看不出此人持有那捲伯父錄影帶有什麼意圖,所以水垣鐵四對他有點反感。
在這三年來,水垣鐵四既沒有讓生意更興隆,也看不出今後有什麼擴展的前景。
因此,他不能絲毫鬆懈,以防新店主有一天突然叫他走路。
如果被趕出這裡,水垣鐵四就只能回到老家的地下牢房,所以這幾個月,他一直戰戰兢兢。
儘管認識幾個星期後,談話時已經升格到平起平坐的交情,但水垣鐵四對烏谷青磁仍然戒慎恐懼。
□
感覺一陣風吹進店裡,水垣鐵四睜開了眼。
——空氣太悶了吧。這裡是花店,怎麼還這麼臭。
拉開入口的拉門,烏谷青磁這麼說。同時,一隻燕子飛進店裡,在水晶吊燈四周繞了一圈又飛出去。深紅色的水晶玻璃左右晃盪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怎麼樣?願意接受嗎?
背對著入口,烏谷青磁發出最後通牒。
不管他選哪條路,現在都是只能點頭的狀況了。水垣鐵四死了心,扮出通情達理的表情,爽快地應了聲好。
——啊,我猜想需要蒐集的零件,大概是四花,所以也許是四色的花或是四季的花,可能性很多。如果每一種可能都試試看,應該總會找到正確答案吧。
正當其時,烏谷青磁的背後爆出閃亮的白光,好像有什麼特殊的閃光彈在店外爆炸。
隨即響起如同木材折斷的轟鳴,甚至還傳出了地鳴。
——打雷嗎?好近哪。該不會是打到河床上吧。我們去看看。
烏谷轉過身去,張望著屋外的情況。在他指示下,水垣鐵四也走到他身邊,往多摩川看去。
烏谷說得沒錯,雷打到河床上,有個位置燃起紅紅的火光。
——去看看吧。春雷很少見呢。
——的確是。
今天的營業額也是零,雖然離打烊時間還早,但既然店主開口,水垣鐵四只有聽從的份。
□
洋槐樹叢熊熊燃燒著,藍底深紅色的景象。
八十多個人站在極近的距離,守望著火勢的發展。
河邊的居民們紛紛朝著火光丟入裝滿水的五百毫升寶特瓶,希望能壓制火勢,但等於是杯水車薪。
——喂,阿鐵。
——唔,怎麼了?
——你覺得,那些全部都是水嗎?
——什麼意思?
——我是說,那些人丟的瓶子裡的液體。
——哦哦,寶特瓶裡裝的嗎?
——你覺得哦,那些全部都是水嗎?
——我想,應該是吧。全部是水。
——可是,很難說吧。也許其中有幾個人裝的是尿或燒酒也不一定。
——欸,這個不太可能吧。因為,尿也就算了,對那些人來說,燒酒可是僅次於生命的重要寶貝啊。我不覺得他們會為了搗蛋,把那種東西澆在火上。
——哎呀,你不懂啦。
——真的嗎?我哪裡不懂了?
——你能保證這裡面沒有變態的混蛋,對用火災來療癒自我的熱愛,和熱愛燒酒的程度一樣,或者更多嗎?
——我懂了。的確不能保證。
——在我眼中啊,那些人全都是拜火教徒。
——什麼拜火教徒?
——我是在猜,這種丟寶特瓶大賽會不會是一種宗教儀式啊。
——啊,你是說……
——話說回來,那些人準備得未免太充分了吧?哪有人庫存那麼大量的五百毫升寶特瓶呢?
一定是河邊公園的使用者粗心亂丟的垃圾,剛好有那麼多的量吧。
大概只不過是這樣而已,水垣鐵四雖然這麼想,但沒說出口。
烏谷並不是可以聽得進道理或常識的人,他那睜著充滿血絲的核桃大眼,在在說明了這個事實。
——那些寶特瓶,幾乎全是由桐先生的收藏品。
年輕女人的聲音。朝那聲音望去,第一眼見到的是全白的長髮。在火焰的反光下,白色的直髮特別明顯。
兩人大概用了五、六秒,才接受這名意外的闖入者。水垣鐵四率先用熟識已久的口吻回答。
——由桐先生是誰啊?
白髮女人指著沒去火災現場看熱鬧,反而獨自蹲在櫻花樹下的中年男子。
如果丟進火裡的寶特瓶,真的是這名中年人所有,他可能正在非常沮喪的狀態吧。
幾分鐘前,消防車到達。河邊居民投擲寶特瓶的行動也結束了。
現在,所有人為了不妨礙消防員,全都從現場撤退,聚在蘆葦叢附近,互相斟著寶特瓶的飲料喝起來。
——妳也住在這條河邊嗎?
烏谷青磁問,白髮女子搖頭。
白髮女子大概很喜歡白色吧,像個溫布頓網球選手似的,穿著白上衣,白裙子。兩手空空,沒有拿東西。
水垣鐵四也對白髮女子的來歷感興趣,不過目前,他決定把提問權都交給老大。
——既然這樣,妳怎麼會認識那邊那個歐吉桑呢?朋友?還是說,妳是那個歐吉桑的女人?
白髮女人第二次搖頭。
——我是義工。偶爾會到那邊的自立協助機構工作。由桐先生常常去那裡,熟客。他蒐集寶特瓶在我們那裡很有名。
——咦,是喔?義工啊。家住在這附近?一個人住?
白髮女人三度搖頭。
——我家住在很遠的地方。
——咦,是喔?很遠哦。那沒有在這裡寄宿嗎?晚上睡在哪裡?有錢嗎?
——我睡在自立協助機構。
——機構裡?
——嗯,對啊。
——這麼說,妳也是那個歐吉桑的同伴嘍?
——同伴?什麼意思?你是指朋友?
——我是問,妳也算是那些無家可歸者的其中之一嗎?
——無家可歸者之一?唔,很難說耶。我也不知道。
——妳叫什麼名字?
——別人教我,自己沒報上姓名前,不可以問別人的名字。
——啊,對不起。我叫下島隆平。
——你叫下島隆平,我叫花貝囀。
——花貝囀小姐啊?原來如此,妳好。
烏谷青磁伸出右手,花貝囀晚了兩三拍才伸出左手回應。
烏谷見狀,苦笑了一下,輕扭著脖子,握住花貝囀左手手腕,勉強完成握手的形式。
——喂,阿鐵。
烏谷中斷與花貝囀的對話,在水垣鐵四耳邊悄悄說。
——把這女的拉過來。
水垣鐵四小聲地追問「什麼什麼」,烏谷青磁才明白地說,他打算綁架花貝囀。水垣鐵四恍然明白,難怪烏谷剛才要用假名。
——可是為什麼呢?
水垣鐵四再次小聲反問。
——我們真走運。
——你的意思是?
水垣鐵四更加小聲地反問。
——你沒發現嗎?我們要找的零件,就在眼前啦。
——欸,哪個?難道是她?
水垣鐵四不禁忘了壓低聲量。
——嗯啊,沒錯。她毫無疑問是我們的獵物。四個零件中的一個,就要從那女人身上取得。
帶著緋紅暮色的天空,只有兩三顆檸檬黃的光點在搖曳。
水垣鐵四困惑至極。
據說吃了油菜花,角貝雞柳就一命鳴呼了。
三天後,烏谷青磁來找他,悄悄告訴他這件事。烏谷邊說邊哭。
這一天是四月一日,烏谷青磁出現的時刻,是雲朵從白吐司變成烤麵包色的薄暮時分。
遵守天地法則。水垣鐵四當初並不相信這些話。
這個時代,天地法則幾乎只剩下空殼子,而且烏谷青磁看起來像在假哭。
況且,真要說起來,這個人完全符合大說謊家的族群。——而且應該說,他說的謊相當粗糙,那種謊話連一隻走路重心不穩的胖兔子都騙不了。
——不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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