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犧牲,但我的字典裡沒有「愛」!
追下去吧,日後你會慶幸自己有看這套書!──【好書情報】
年度奇幻話題大作!亞馬遜書店讀者4顆星
靈魂很冷,血液很冰,狩獵是本能,冷酷是天性,
這就是我,沒什麼大不了。
直到那些印記一層一層顯形,謊言一個一個拆穿,
才知道,我原來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我」……
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一身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漠,
彷彿隨時為了下一場殺戮而蓄勢待發……
尼克覺得再也沒有人比自己更適合這個惡魔隨時會出沒的世界。一直以來,他都用這樣的敵意圈起屏障,保護著相依為命的哥哥艾倫。雖然他不懂什麼是「恐懼」,卻知道艾倫萬一離開他,整個世界恐怕會毀滅。
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好好的,直到梅和詹米兩姊弟帶著「惡魔印記」前來求助,他們開始捲入了天大的麻煩。印記來自最邪惡的黑曜石陣營,不用多久,惡魔就會鑽進詹米的身體,撕裂他的靈魂。然而亮麗的梅卻讓艾倫心動不已,不惜為他們姊弟身陷危難。
另一方面,尼克則對自己越來越陌生……艾倫為別人犧牲,為什麼他會感到心痛?而梅既然親近艾倫,為什麼還要對他釋放異樣的訊息?嫉妒、曖昧、恐懼、不安……這些從未有過的感受在尼克心中產生危險的化學效應,他還理不清頭緒,卻在混亂中發現了另一個黑暗的秘密,他的存在,原來只是一樁騙局……
作者簡介:
莎拉‧瑞絲‧布列南 Sarah Rees Brennan
土生土長的愛爾蘭人,在海邊長大。五歲時,莎拉想成為芭蕾舞者的夢想幻滅,開始跟祖父瞎掰她源源不絕的創意。七歲時,她已經寫出一個以小馬和忍者為主角的故事。當學校的老師想教她說流利的愛爾蘭語,她卻寧可在桌子底下偷偷讀書。這些書包括珍‧奧斯汀、瑪格麗特.梅罕、安東尼‧特洛普、羅賓‧麥金莉、黛安娜‧韋恩‧瓊斯的作品。直到現在,她還是很喜歡這些書,並從中獲得源源不絕的創作靈感。
大學畢業後,莎拉曾短暫居住在紐約。雖然她有攔下消防車搭便車的習慣,但她還是在這個城市生存了下來。她在英國攻讀創意寫作文學碩士時開始動筆寫作《喚魔者》首部曲《黑曜石的印記》,後來回到愛爾蘭,莎拉持續發展這個故事,並讓它成為她的第一部作品。
譯者簡介:
楊佳蓉
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畢業。現為自由譯者,背負文字橫越語言的洪流,在翻譯之海中載浮載沉。譯有《黑屋》(皇冠)、《馬雅預言書》系列(普天出版)、《早安,陌生人》、《下一頁,愛情》(三采文化)、《壁花姊妹秘密通信》(繆思)、《借物少女》系列(台灣角川)等書。
個人部落格:miaumiaumiau2.pixnet.net/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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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尼克的笑容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忙著讓另外一個女孩親吻。
辛.戴維斯是市集最優秀的舞者,她雙手放在尼克肩上,傾身吻了他。她的親吻像蝴蝶、像花瓣一般輕巧,落在尼克嘴角。
「你穿得像是要跳舞一樣。」她的聲音低沉響亮。
「我考慮過什麼都不穿,但梅莉絲大概不會想看。」
辛瞄了梅莉絲一眼,她的反應就跟往常被尼克激怒時相同,辛笑了。梅莉絲是市集檯面下的領導人,而辛是繼承這位子的熱門人選。在魔法師殺了辛的母親之後,梅莉絲就擔下照顧戴維斯一家的責任;辛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去年某個溫暖的夏夜,辛將一朵狂熱之花丟給尼克,梅莉絲對此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尼克很少注意過女孩子,但是那晚,他想他或許可以喜歡這個女孩。
梅莉絲指了指梅和詹米,把他們介紹給辛。辛臉上閃過制式開朗的笑容,聽到梅對她的舞蹈讚不絕口,她的笑容中添上幾許真誠,當辛的妹妹跑來告訴她寶寶睡了,她的表情轉為溫柔而神秘。
「謝謝。」辛的手指梳過小女孩的金髮。
她對待年幼弟妹的方式也是尼克注意到她的原因。
「來這兒,小甜心。」艾倫有些艱難地以單膝跪在草地上,小女孩就和其他孩子一樣跑進他臂彎,把他當成避風港。他在小女孩莉迪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讓她哈哈大笑。
「謝謝。」辛看也沒看他一眼,嘴唇抿成一線。
「不客氣,辛西亞。」艾倫冷淡地答道。
舞者對艾倫的態度是尼克放棄跳舞的因素之一,也是從去年開始不與辛獨處的因素之一。尼克知道他們的反應很合理:舞者憑藉他們的力量、他們的雙腳,躲過惡魔的攻擊。看到有人腳步稍有不穩,舞者會瞪大雙眼;看到有人廢了一條腿,舞者會在心中為那人宣判死刑。
尼克瞭解這些,可是他才不管,沒有人可以用那種眼光看著他的兄長。
他盯著目瞪口呆的辛,然後轉頭對上梅的視線,她臉上興奮的光彩慢慢消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
梅對梅莉絲說話的聲音劃破沉默。「可以告訴我真正的舞蹈是怎樣子嗎?」
這是個典型的笨蛋觀光客問題,眾人鬆了口氣。辛的目光轉向其他舞者,艾倫繼續對那個孩子低語,梅莉絲對梅投以讚許的眼神。梅莉絲特別喜歡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控制情勢的人。
梅莉絲伸手從辛的花冠上摘下一朵狂熱之花。「這種花生長的樹木需要用魔力餵養,那種樹會長出狂熱之果。舞者一旦吃下狂熱之果,對於這個世界的感知會扭曲,他們內心的禁制也會降低,在這種狀態下,他們可以和惡魔共享能量。他們會在法陣裡跳舞,施展驅魔術。」
「驅魔?」
梅莉絲揚了揚眉毛。「把惡魔召入這個世界通常要使用驅魔術。」
「我以為那是趕走惡魔的法術。」詹米說。
「驅魔術的目的是為惡魔取名,駕馭牠們。」梅莉絲.克隆威爾答道:「人們通常會命令惡魔離開,可是惡魔只要進入人類的身體,就不會在肉體毀壞之前離去。我們把惡魔召喚到法陣裡,賄賂牠們,讓牠們依照我們的命令做事,前提是要給予牠們夠多的東西。」
那些舞者已經在地上畫好召喚惡魔的法陣,咒語施加在完美的圓上,等會就是要把惡魔困在裡頭。惡魔總是想逃出來,但即使是魔法師也不會放牠們自由。
尼克跪在地上,沒有接過別人送上的儀式短刀。他比較喜歡自己的武器,儘管之後他得重新打磨。他從側腹的刀鞘取出尺寸最大的短刀,開始劃下自己的法陣,刀刃深深刺入土地,畫出一個工整的圓形,他的雙手還記得那些符號,流暢地引導著刀刃。
先畫出一個圓圈,接著是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從圓心朝外輻射。他畫了兩個相交的圓,代表兩個相連的世界,然後畫上幾條直線,那是他與惡魔之間溝通的管道,就像是魔法電話線路,透過這個,惡魔可以了解人類的語言,牠們寂靜的溝通方式也會轉譯為人類聽得懂的話語。等會他要以精確的步伐踏過每一條線,要不然地上的圓圈不會產生任何變化,惡魔也不會現身。
「舞者會把惡魔喚入圈內——但舞者要做的事情不只這個。」艾倫的語氣猶如誠摯的老師,手中還擁著那個小女孩,另一手指著地上錯綜複雜的線條。「這些相互交纏的線條開啟人類和惡魔之間的聯繫,這樣惡魔就可以感受到些許人類的感知。舞者得跟隨這些線條起舞,即使狂熱之果會降低他們的自制力。」
「惡魔總會索取代價。」梅莉絲.克隆威爾接著說道:「所以魔法師才會日漸腐敗,他們想要無中生有——讓其他人付出代價。舞者對惡魔敞開自己的一切,與惡魔分享幾下心跳、幾口呼吸,艾倫說得沒錯,惡魔可以感受到舞者的知覺。舞者和惡魔共享他身上的一部份,但惡魔降臨時,他得留意自己的言辭,不能說錯任何話、踏錯任何一步,否則惡魔會奪取他的一切。」
梅莉絲.克隆威爾看著那些法陣的目光中夾雜了幾許留戀。市集裡盛傳她年輕時是個知名的舞者。
詹米看起來緊張極了,雙眼在那些舞者(有些人已經開始伸展肢體,其他人則還在刻劃法陣)還有尼克身上游移。
「艾倫負責開口。」尼克解釋道。
「言說符咒就是用在這個地方。」艾倫說:「這樣我就可以替尼克說話。惡魔會戲弄舞者,狂熱之果又會降低人的心防,所以——」
「我一向不擅長說話。」尼克說:「都是讓艾倫代勞。」
「所以舞者可以請惡魔幫忙。」梅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通常會有兩個舞者搭檔跳舞。」艾倫的臉微微泛紅。「通常是一男一女,大多是情侶,因為、唔——惡魔會受到強烈的情感吸引,狂熱之果又會降低內心的禁制,然後、呃——」
「法陣舞者跳著跳著就會發狂。」尼克丟開手中短刀。「你們等下就知道了。」
「我們可以幫詹米請求惡魔。」艾倫轉換到比較安全的話題上,鬆了口氣。
「我要先把艾倫身上那個該死的印記弄掉。」尼克把事情說得清楚:「或許稍後可以處理詹米的事。」
梅雙眼一亮,眼中奇異的目光投向艾倫。「如果在乎惡魔想取走什麼,就會產生問題。」她緩緩說下去:「所以尼克才要幫你。」
尼克望向幽暗的夜幕與糾結的樹林,沒有聽到艾倫的回應,或許他只是點了點頭,或許梅繼續扯了別的話題,沒有等待答覆。
「舞者不需要會使用魔法?」尼克這回看到艾倫點頭了,梅繼續說下去,語氣中的決心越發堅定。「如果只是踏過這些線條,那我也做得到。我想做,我想跳舞,我可以自己請惡魔幫助我的弟弟。」
當然了,她的一切疑問都是為了她的弟弟,絕不是要滿足觀光客的好奇心。
「妳不能跳舞。」尼克斷然應道。
「我可以。」梅流露出挑釁的眼神。「我跳得很好。」
「誰管妳!」尼克厲聲喝道:「如果妳踩錯一步,就無法叫出惡魔。我一定要把惡魔叫出來。小甜心,這可不是去夜店跑趴。這是我的舞蹈,我說妳不能跳就是不能跳。」
尼克馬上知道自己錯了。梅莉絲.克隆威爾討厭其他人自作主張,她低頭看著梅嬌小又大膽的身軀。
她冷冷地說:「如果妳想救妳的弟弟,這倒是行得通。妳想救他的心願有多強大?妳已經走投無路了嗎?」
「梅,別這樣。」詹米說。
梅對上梅莉絲的目光。「是的。」
「很好。」梅莉絲說:「惡魔會喜歡妳的心意。」
「我什麼都願意——」
梅莉絲突然嘶吼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受到驚擾的烏鴉。「妳不管說什麼都要非常小心。不准說什麼『我什麼都願意做』。為了附在妳身上,惡魔會把每一個字扭曲為承諾。」
「我保證會小心。」梅微微喘息。
「很好。」梅莉絲讚許地說:「如果找個像尼克這樣經驗豐富的舞伴,或許就沒問題。」
「她不能跟我跳。」尼克咆嘯道。
「尼克,理智一點。」梅莉絲說:「跟在情感豐富的舞伴身旁,你的表現一向最好。」
「沒錯。」辛在梅莉絲身後答腔,她有些同情地看著梅。
確實沒錯。大家都說這是因為尼克沒有多少情感可以分給惡魔,他對此絲毫不感到困擾。那些人說得沒錯,他覺得他的反應很合理。為什麼他要關心前來求助的人呢?他們的問題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以前他總是為了金錢和恩惠而跳舞。
他張嘴想反駁這回不同,因為對象是艾倫,但眾人的目光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他又閉上嘴巴。
「來吧,孩子。」梅莉絲輕快地說道:「我們得先測驗妳的速度和反應能力,看看妳是不是可以成為舞者。」
辛拉起梅的手。其他的女舞者簇擁在梅莉絲身旁,像是蜂后身旁的工蜂似的,她們避開燈光,聚在一起,以冷漠的眼神看著尼克。
辛顯然不喜歡被別人盯著看。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已經決定好了。爸爸不會贊成他跟哥布林市集的女孩廝混,她很有可能會猜到媽媽的真實身份,辛也不應該那樣看待艾倫。
尼克突然覺得,或許跟梅一起跳舞沒有那麼糟糕。至少她對他的兄長很親切。
他又看向詹米,梅突然離去讓這個男孩很是緊張。
「別在意梅莉絲的態度,她在我身邊總是這樣。」他認為眼前男孩唯一聽得進去的是笑話。「她努力想隱藏自己的真心。嘴上說著:『真不知道他們怎會看上妳。』眼神卻是在說:『上我吧!你這匹狂野的種馬!』梅莉絲很快就會回來,她不會離開太久。」
詹米露出微笑,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
「等你大一點,才可以去當什麼狂野的種馬。」艾倫對上尼克的目光,對他笑了笑,看起來很愉快。
艾倫極重視自己有沒有表露出善意。
那群舞者回來了,他們帶著一盤一盤的果實,放在法陣周圍,圈出許多鮮亮的圓圈,大圓包著小圓。市集的燈光打在果實上頭,讓它們熠熠生揮。
市集的成員把狂熱之果生長的樹木謹慎地種在車屋裡,它們原本只是小盆子裡的枯樹枝,沒有任何生機,但每顆樹終有一天會像彩蝶一般綻放。花朵環在枝枒間,色彩豔麗宛如五朔節花柱1,狂熱之果就是誕生在如此斑斕的顏色之下。它們外表夾雜著燦金與鮮血的色調,有如可口的蘋果,但果核是一顆有毒的石子,果肉散發著濃郁的昂貴香水氣味。
嘗過狂熱之果的人,一定會將這種果子視為最愛。
尼克把剛才入手的長劍交給艾倫拿,拾起一顆狂熱之果,咬下果肉,唇齒輕觸,果皮迸裂,濃稠香甜的汁液在舌上流過。
「你不能吃。」艾倫擋下詹米的手。「這些果實是留給舞者的。他們的舞蹈曾被稱為酒神之舞,沒有人知道舞者們吃了多少狂熱之果。舞蹈結束之後,舞者會失去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牽繫,有時候他們會殺人。」
「我好像有讀過類似的東西。」詹米說:「那些舞者,他們以前叫做酒神女祭司,也是瘋狂的女人。」
狂熱之果的汁液滑下尼克的喉嚨,有如他的血液,使他身體機能加速,讓他覺得心情高昂。或許他可以跟梅共舞,或許他不會太討厭這件事,或許她無法通過測驗,或許他要和辛一起跳。只有一件事是篤定的:無論如何,他都可以治好艾倫。他放聲大笑,聽到他的笑聲,詹米又緊張起來。尼克對他露齒一笑,發現自己的表情比較像是齜牙咧嘴。
他低啞地說:「不只是女人。」
越來越多舞者聚過來,拿起狂熱之果吃了起來。笑聲以及活力從他們身上顯現,一小群一小群的舞者被一大群觀眾包圍。舞蹈只是市集的一部分,因為大部分舞者是為了報酬而舞,為了尋求幫助或訊息的陌生人而舞,不過這也是哥布林市集裡頭最接近娛樂表演的活動。
而且這回尼克又要下場跳舞,大家都知道有好戲看了。
在大多數的情況下,舞者跳完固定的舞步之後,惡魔依舊不會現身,但尼克從未失敗過。
「誰是安祖?」詹米問:「尼克說他要呼喚這個人。」
「有兩個惡魔將牠們的名字交給尼克了,他可以自由呼喚牠們。」艾倫答道:「惡魔可以變幻為各種形體,不過牠們多半會變成方便行事的外貌。有的就是梅稱作女妖跟夢魔的那種,牠們想誘引人類對牠們著迷;有的會掛上死者的面容;有的特別喜愛某種特定的動物。尼克能夠召喚的惡魔一個是安祖,牠常常以鳥類的形體現身,還有偏好女妖外表的蓮楠,牠——嗯。」艾倫看了眼尼克,後者對他微笑,揮手要他繼續說下去。「惡魔的時間感不好。蓮楠把尼克當成牠之前的男朋友。」
人們開始點燃火把,唱誦咒語,準備開場。火光讓艾倫在暗處呈現血紅色的頭髮轉為亮眼的金色。
詹米大驚失色。「男朋友?我以為惡魔都是邪惡的!」
艾倫皺眉道:「唔,這個有很多爭議性。有些人認為牠們本性惡劣,當然囉,蓮楠一直想要把牠男友的肉體和生命佔為已有。你完全無法信任牠們,因為牠們就是想盡辦法要進入這個世界。但是——有些人主張並非所有的惡魔都想欺瞞人類,雖然牠們和我們大不相同,難以分析牠們的想法,但是有些人覺得……」艾倫放軟了語氣。「我覺得——牠們有愛的能力。」
尼克猜想如果女妖找上艾倫,他大概會在接受陰暗的惡魔式歡愉之前,帶牠出門吃頓飯,聊聊牠的感受。
火把放置在四周樹幹上的鐵架裡。法陣已經佈好了,盤中的狂熱之果逐漸清空。尼克覺得神智快與身體分離了,他試著讓自己的心神保持穩定。光線在他眼前彌漫扭曲,像是從水面下照出似的。手上嘴上沾滿狂熱之果汁液的女孩男孩聚在他身邊,問他為什麼又來跳舞。艾倫是旋轉的天地間唯一的定點,他在一旁替尼克回答。很快地,他就要替尼克發問了。
鼓聲敲響舞蹈的節拍,低沉含糊的聲響好似從骨肉深處傳出。市集總會把鼓聲弄得不那麼響亮,怕被外人聽到,但現在尼克的耳朵捕捉到夜風捎來的每一道聲響——女人在攤位桌上發牌的聲音、小動物在樹林裡驚惶的鳴叫聲。
女孩輕細的腳步聲在他背後響起,尼克轉身看到梅走了過來。
「好消息。」梅莉絲.克隆威爾宣佈道:「我們挖掘出最有潛力的新手舞者。」
尼克仰頭大笑,梅莉絲冷冷看了他一眼。「她符合所有的需求,手腳協調感極佳,擁有召喚惡魔的強烈慾望,而且毫不畏懼。」
「等下她就會怕了。」尼克低語。
「想賭賭看嗎?」
梅越過尼克身邊,像是拾起某人丟出的白手套似地從最近的盤子裡抓起一顆狂熱之果。她咬下果實,汁液有如金黃色的溪流,自她的下顎潺潺淌下。
她對上尼克的目光,而尼克解下腰間那把舊劍,丟到一旁。他不會逃避任何人的挑戰。
「跳吧。」他說。
梅照著梅莉絲的指示進入她的法陣,尼克轉向艾倫,接過兄長遞過來的小貝殼,這個符咒在哥布林市集的燈火下閃過藍色、紫色、杏色的光澤,接著又變回原本的白色,尼克輕吻言說符咒之後,將它掛上艾倫的頸子,接著踏入自己的召喚法陣。
尼克的護身符瞬間燃起純粹的痛楚,他像是承受傾盆大雨一樣承受這份痛苦,側耳聆聽痛覺以及魔力之外的、他兄長的聲音。
「吾召請蘇美人稱作安祖的惡魔!」艾倫的聲音伴隨著越發急促的鼓聲傳來:「吾召請埃及人稱作傑胡提的惡魔!吾召請羅馬人稱作門邊惡盜以及夜晚巡者的惡魔!先人喚之,吾亦喚之:吾召喚安祖!」
梅一定是跟尼克同時走進法陣的,但尼克現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管他什麼舞伴,讓她自己去跳舞或是摔倒吧。
鼓聲宛如波濤湧至,擊打在他的太陽穴上,他踏過地上用以溝通的線條,呈現放射狀的法陣似乎像真的輪軸一般旋轉起來,他得跟上法陣的變幻。身側傳來一陣冰冷的撫觸,耳畔響起熟悉魅惑的低語,另外一隻耳朵卻迴盪著小販的叫賣聲,蘊含了他所處世界的暖意。尼克俐落地閃避,不願太過靠近惡魔。他在聲音、色彩、線條的中心舞動旋轉。
身邊盡是讚嘆的呼喊,有人伸手碰尼克,他任由那些人撫摸。他們溫暖的指掌觸及他的身體、臉頰,還有人把狂熱之果放到他嘴邊,他咬了口,發現整個世界明亮無比,宛如爐架邊緣的玻璃雕像,在摔落前反射出五彩光芒。他把自己的肉體置於世界的邊界,仰頭將緊縮的肩膀肌肉、有力的腰臀、心臟與緊握的雙手獻給惡魔,然後牢牢握住。
尼克每回都得等舞伴跟上,他等待著,心臟在胸中鳴響,每口呼息都讓喉嚨隱隱作痛,世界染上狂熱之果的色澤。
他覺得梅這個初學者的表現其實很不錯,她踏過法陣的步伐堅定,象徵奉獻以及引誘的姿態也很正確。裙擺在腳邊翻飛,腰鍊映著火光。他看到她一抬頭,雙手有如戀人的撫觸般滑過頸項,他知道自己可以要她。
他知道自己真的想要她了。
沒有時間想這種事情了,現在他們兩人腳下相交的法陣發出冷冷的微光,劃過所有的線條,越來越熾烈,直到光芒化作黯淡的紅色篝火,寒冷的紅光中升出一道形體。
今天安祖換了個人類男性的外型,鼻子像鷹隼一樣勾起,金髮上裝飾了幾簇類似羽毛的圖騰。蒼白的肌膚被周圍的火光染紅,牠抬頭看著尼克的臉,那雙大眼猶如清水似地澄澈。
尼克看到自己的面容倒映在那雙眼睛裡,黑髮黑眼,神情比眼前惡魔還要來得冷酷無情。那是安祖的意圖。
「尼克,對吧?」安祖唸出尼克名字的語調像是把它當成什麼笑話。「喔,我們又來這共舞了。」
「我們的舞者為你跳舞,你取走他們的感知。安祖,你欠我們一些小小的服務。」艾倫說。
安祖望著圈外。「啊!」牠的表情更加愉快。「是艾倫嗎?就是那個知道很多東西的小伙子。這回你要我幫什麼忙?」
一道聲音劃破隆隆鼓聲和火焰的嘶嘶聲。
「我要救我的弟弟。」梅的聲音清楚又篤定。「他身上有三層印記。我要怎麼救他?」
安祖大笑著回答:「妳救不了他。他已經是我們的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玻璃似的大眼移到詹米臉上。「真年輕。」牠又對梅邪邪一笑。「我們喜歡年輕的貨色。」
牠轉頭對尼克露齒一笑。尼克看到安祖頭上有光芒散出,化作小小的鳥兒,在空中振翅消散。
艾倫遲疑了一下,面色凝重,但他知道不能留下讓惡魔扭曲解讀的空間。
「我身上有個一層印記。」他低聲說:「你可以移掉嗎?」
「喔,當然。」安祖應道:「我很樂意把你弄得乾乾淨淨。不能讓你離開你那個小家庭嘛。少了你,他們該怎麼辦呢?把你的印記放到火焰裡吧。」
艾倫有些艱難地跪倒在草地上,捲起褲管,他把有印記的那條腿伸進法陣裡,小心地不去碰到地上的圖樣,讓腿舉在火焰中央。
法陣裡的火焰沒有燒著他,但火光讓他腿上的一層印記、那兩道構成門框的直線格外陰沉,影子繚繞在印記旁,像是緩緩淌著鮮血似的。
「嗯。」安祖說:「真有趣。」
艾倫簡短地說:「解釋。」
「喔——沒什麼。」安祖說:「只是你的印記——」牠對著艾倫點點頭。「跟那個年輕的人類一樣,是來自同一個陣營,黑曜石陣營。而且是出自同一個惡魔之手。」
「這是什麼意思?」艾倫問。
「也沒什麼啦。」安祖說:「這代表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把那個年輕人的一層印記轉移到你身上。也就是說,你們兩人身上的印記都變成二層印記,還是有某個人會死。如果你抓到兩個黑曜石陣營的魔法師,做掉他們,那你們就可以活下去。這是那個男孩唯一的機會,但你要冒很大的風險。」安祖隨意揮揮手,指尖與火焰化為一體,尼克幾乎可以看到顯露的利爪。「忘了我說的話吧。」
「等等。」艾倫說。
尼克曾經親吻過言說符咒、把他的聲音交給艾倫上百次,他從未想念過自己的聲音。不用說話,讓艾倫為他們兩人發言,這幾乎是件寧靜舒服的事。但現在尼克想開口說話,他卻覺得煙霧堵在他的喉嚨裡,或者像是陷入了不知該說什麼的境地。他費盡千辛萬苦動了動嘴巴和舌頭,發現在這個他最需要言語的時刻,他的腦海中一個字也找不著。
梅可以說話。她看著艾倫,說了兩個字:「拜託。」
尼克知道當他站在法陣裡,安祖可以分享他的部分感受。即使尼克無法說話,即使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幾乎沒有洩漏絲毫心思,梅說話時,安祖依舊看著尼克。而尼克也覺得自己沾染到些許眼前惡魔帶有惡意的狂喜。
不行,尼克想。他的身體因這個詞而顫抖,他想要吶喊:不行。
艾倫清了清喉嚨。「好吧。」
安祖還是盯著尼克,臉上還是笑容可掬,牠伸出一隻已經變回鳥爪的手,用爪尖重重刺了艾倫三回。
牠把象徵死亡的第二層印記移到尼克的兄長身上。
尼克的笑容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忙著讓另外一個女孩親吻。
辛.戴維斯是市集最優秀的舞者,她雙手放在尼克肩上,傾身吻了他。她的親吻像蝴蝶、像花瓣一般輕巧,落在尼克嘴角。
「你穿得像是要跳舞一樣。」她的聲音低沉響亮。
「我考慮過什麼都不穿,但梅莉絲大概不會想看。」
辛瞄了梅莉絲一眼,她的反應就跟往常被尼克激怒時相同,辛笑了。梅莉絲是市集檯面下的領導人,而辛是繼承這位子的熱門人選。在魔法師殺了辛的母親之後,梅莉絲就擔下照顧戴維斯一家的責任;辛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去年某個溫暖的夏夜,辛將一朵狂熱之花丟給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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