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醒來,重新回到了十七歲。
身為端王府繼承人的載鎔,
再次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曾經他不擇手段想要得到對方,
最終換來的,卻是慘澹的結局。
他還記得上輩子對方下葬時的情景,
他應該記取教訓,不能自作多情。
但當楊酌霄觸碰到他的臉,
察覺臉上異常滾燙的那一瞬間,
載鎔心裡便已明白,自己早就沒救了。
章節試閱
第一章
載鎔想,自己即便習慣這種場合,但終究還是不喜歡。
從一介普通高中生到端王繼承人,這之間不過是數天時間罷了,當他被客客氣氣地請到太子面前時,便已經知道自己將會遭遇什麼。
他姓載,這是個很特殊的姓氏,畢竟戴著國君冠冕的人與他分享相同的祖先與血脈,然而載鎔不過是千百名宗室中的其中一人,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像一般人一樣生活,要說太子的召見改變了他的命運也不為過。
這一切的起源,正是爵位繼承法的修訂。
從本年度開始,凡有爵位傳承之家庭,雖仍以嫡長為繼承人,但對象不拘男女,即便同時有嫡長女與嫡長子,但在嫡長女年紀長於嫡長子的前提下,應以嫡長女優先繼承爵位,這便是絕對繼承權。
同理而言,若嫡長女為第一繼承人,嫡長女所出之長子或長女則為第二繼承人,唯一的約束,則是爵位繼承人必須改為載姓,以利皇族宗室爵位傳承。
載鎔便是這則法條公布後第一個受惠的對象。
他的母親是皇族宗室,母親的祖父是前前代端王的堂弟,但這些年來,外祖與母親相繼逝世,這個爵位便落到了碩果僅存的他頭上。
況且,母親自生下他到過世時始終是單身,而他也直接隨了母姓。
因為是繼嗣而非被端王收養,所以不封世子,載鎔將在成年後直接繼承端王爵位。
「別緊張。」太子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看到那些繫著銀灰色領結的男人了嗎?」
載鎔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幾人身上。
當太子找到他,詢問他繼承爵位的意願時,兩人曾經交換過一紙協議。
按照法律規定,端王作為皇位繼承人登基後,連帶著世子也被改封為太子,而原本的端王爵位便無人承襲,不得不從旁支遠親中尋找繼承人。
當然,如果皇帝執意堅持,也不是不能從自己的子嗣中選擇一人繼承端王爵位,但那與出繼並無不同,面子上也不好看。
畢竟端王繼承皇位已是出嗣,若再以親生子承爵,等同以一人血脈占據皇室嫡出與端王兩房傳承,除了貪得無饜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所以即便法律規定並不嚴苛,但這一步皇帝不會走,太子也不會做。
載鎔與對方交換了條件,唯有在簽署協議,答應兩項約定後,才能得到繼承爵位的資格。
一是與太子認可的人選聯姻,二是擁有血脈相連的繼承人。
在繼承爵位之後,依據協議,載鎔必須在十年內達成上述兩項條件,才能繼續合法持有端王府的爵位與一切資產,否則十年約期一到,他必須放棄所有權利,將爵位拱手讓人。
對方的條件開得很寬鬆,十年時間是看在他今年才十七歲的分上,即便必須與太子指定的人選聯姻,但太子事前讓他看過資料,暫定的聯姻人選多達五十人以上,對象不拘男女,選擇空間相當大。
太子顯然也對他進行了一番調查,知道他可能對同性更感興趣,所以聯姻對象有三分之二都是男性。
載鎔沒有多想,很快便簽下了協議書。
如果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他會考慮得更加周全一些,不過他心知肚明,自己不該討價還價,畢竟對方的要求其實很寬鬆。
況且,這是他第二次簽下這紙協議,對於自己將要面對什麼,載鎔早已一清二楚。
上輩子,或者上一次……載鎔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對他來說,半年前那天,他在床上醒來,這才發現一切不對勁。
就像是遊戲結束,重新開始時會自動回到上次儲存檔案的進度,他在廿七歲時死去,再次睜開眼睛時,卻重新回到了十七歲。
載鎔起初以為這是一場夢,但這明顯不是,他的各種感覺都極其真實,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都如預期一樣,太子殿下這輩子仍舊找到了他,讓他簽下協議,成為端王繼承人。
除此之外,他還花了時間確認過,這一次確實是重新開始,一切都與他記憶中一模一樣,毫無區別,就連參與這場宴會的對象也是一樣的。
不遠處,太子說的那些繫著銀灰色領結的人,就是他將來所有的未婚夫人選。
載鎔仔細地打量他們,賀千山、姚棲川、梅清商……每一個都是上輩子熟識的人,他們之中有些人成為他的朋友,有些人則成為他的合作對象……當然,也有幾個讓他看了便忍不住皺眉的人……
人群裡忽然起了一陣騷動,載鎔的目光直直盯著那裡,一瞬都不曾挪開。
楊酌霄在賀千山身旁停下腳步,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霎時抬眼望向了他。
兩人目光相觸,載鎔不假思索地低下頭顱,狼狽地避開那道目光。
即便是許久不見,楊酌霄不帶多餘意味的一瞥依舊讓他不敢面對,從上輩子到現在,載鎔一生最愧對的正是此人,縱然現在的他之於楊酌霄只是個陌生人,他還是畏懼直面那凜冽的目光。
太子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異樣,笑了笑,附到他耳際低聲道:「你眼光不錯,那是楊酌霄,出身與名氣在這些人之中算是最頂尖的。」
對方所說的這些,載鎔怎麼會不知道。
楊酌霄出身清貴,母親是王府所出的郡主,父親則是政府要員,除此之外,楊酌霄本人的名氣也相當響亮,他從少年時便是著名的馬術高手,除了經常參加國內比賽奪冠之外,也多次代表本國參與國際賽事,拿下不少金牌。
他的目光停留在對方的左腳上。
方才楊酌霄出現時行走姿勢正常,但載鎔很清楚,再過不久,那場馬術俱樂部裡的意外會讓對方的左腳受傷,最後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說服自己挪開視線,然而即便不看,也無法不想。
在載鎔胡思亂想的期間,宴會早已正式開始,大多數人入座後用了餐點,便起身到僻靜處交談,或隨著柔和的管弦樂起舞。
他隨意吃了一些食物,太子見他用過餐點,便領著他離開座位,往不遠處走去。
他們停下腳步後,太子一一為他介紹那些在記憶中早已熟悉的人。
太子的目的很明顯,這些人之中,有一個人會成為他的未婚夫,但其他人也不會就此淡出他的生命,他們可能會成為他的祕書或幕僚,或者王府官員,或者合作對象,所以太子才特意替他引薦這些人,而非敷衍帶過。
賀千山,礦業大亨的幼子;姚棲川,外交部長的次子;梅清商,知名書畫家的孫子……這些人都是楊酌霄的朋友,他上輩子也很熟悉。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對於他與楊酌霄的事情始終抱持不贊同的態度。
直到現在,載鎔都還記得,賀千山抓住他的衣領,嗓音裡帶著明確的恨意吼道:「你已經毀了他一次,這還不夠嗎!」
就連臉上總是掛著笑意,待人處事十分溫和的姚棲川,也曾多次勸他放下楊酌霄,不要太過偏執。
載鎔當時年少氣盛,並沒有將這些人的話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自己確實喜歡楊酌霄,也許在手段上並不光明正大,但他認為自己能夠傾盡所有彌補一切……至少,在楊酌霄過世之前,他一直是這樣覺得的。
當然,楊酌霄逝世之後,載鎔所有的設想都成了空談,甚至是一場笑話。
「載鎔?」太子叫了他一聲。
他壓抑著心裡的激動,回過神來,楊酌霄靜靜瞧著他,他意識到現在是怎麼一回事,連忙伸出手,謹慎道:「很高興認識你,楊……楊先生。」
那隻手相當寬大,手指上有些地方長了薄繭,碰觸時感覺極其冰冷。
載鎔心頭顫了一下,像是摸到什麼不該碰觸的東西一樣匆促鬆手,聽見對方低聲道:「幸會。」
除了楊酌霄等人之外,太子又為他介紹了十餘人,接著就放任他自由行動了。
載鎔對自己現今的處境十分明白,他直系親屬俱都過世,之前一直是由遠親擔任監護人,但仍獨自生活。
如今身分有了變化,由太子暫且擔當他的法定代理人,但這一切不會持續多久,再過半年,他十八歲的生日便會到來,屆時載鎔成年,將正式承襲端王爵位。
太子事務繁忙,宴會中途便離開了,臨走前留下祕書,代替他處理宴會中各種瑣事。
載鎔對這種場合向來不怎麼喜歡,況且其他人還未弄清楚他的來歷,自然不會過於熱絡,他拿了一杯香檳,悄悄溜到走廊一側的陽臺上,不忘將窗簾拉起,以免被旁人發現。
他在這裡待了好一陣子,腦海裡一直在回想這段時間的事情。
照理來說,再過幾天,太子就會像上輩子一樣,為他延請家庭教師,教導他各種皇室禮儀,加強各方面的造詣,而楊酌霄在太子的要求之下,會親自教導他如何騎馬。
馬術在貴族與豪門之間,向來是十分流行的運動,載鎔不能不學。
他實在不想遇見楊酌霄,但太子沒有先告知他,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除非是在教學開始過後,委婉地向太子表示想要換老師……但這麼做也有風險,如果讓楊酌霄在太子那裡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便是弄巧成拙了。
載鎔想得頭疼,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正要踏入室內時,便聽到走廊上傳來談話聲。
「……怎麼樣?」
這聲音載鎔還認得出來,是姚棲川在說話。
「什麼怎麼樣。」另一人回道,語氣平淡。
載鎔一聽見這嗓音,整顆心都提起來了。
那是楊酌霄的聲音。
「我看他對你很有興趣。」姚棲川邊說邊笑,「你沒看出來嗎?太子介紹我們時,他都是心不在焉的,輪到你時才提起精神。」
載鎔有點尷尬。
不過姚棲川說的是事實,他當時出神,也是因為見到了對他來說早已死去的楊酌霄。
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對方下葬時的情景,俊美的容貌殊無變化,然而臉孔蒼白泛青,軀體僵直,雙眼緊閉。
載鎔想不起來自己在葬禮上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只記得其他人用悲憫責備的目光瞧著他,彷彿是同情他痛失所愛,但又譴責他自作自受。
那天被埋葬到墳墓裡的人,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有些失神也是難免。
「那不過就是個高中生罷了,你以為他這樣冷冰冰的人會有什麼興趣?」賀千山道。
對方說得沒錯。
載鎔跟這些出生即是天之驕子的人全然不同,這些人大概也看出來了,他不過是太子找來承爵的宗室,出身稱不上高貴,眼界也及不上他們。
他前世並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現今卻明白了彼此之間的差距。
「至少性別是對的。」梅清商接話道,「而且我看郡主對這件事肯定是贊同的。」
梅清商話不多,這時卻說中了關竅。
楊酌霄的母親是王府郡主不假,但與其兄長素來不合,郡主爵位又不能傳承給下一代,所以總是未雨綢繆,想在楊酌霄的婚姻上作文章。
在他記憶裡,上輩子郡主一直有意與端王載鎔聯姻,只是楊酌霄不肯,母子之間起了爭執,郡主不能逼迫兒子,而楊酌霄便一直藉故拖延,到最後雖然不得不訂下婚約,但在成婚之前,卻提前迎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結局。
儘管朋友們正議論著自己的終身大事,楊酌霄卻不怎麼說話,別人又聊了半晌,他才開口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姚棲川笑道:「邀請函上特意提醒了領結顏色,不就是太子殿下要讓他認人?要不然殿下何必親自一一引薦?」
「他還小。」楊酌霄道。
聽到這句話時,載鎔眼眶一熱,死死抿住嘴唇。
這句話,楊酌霄上輩子也說過,那是唯一一次,他從對方的嗓音裡聽見一絲淡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憐惜。
到了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楊酌霄總是沉默以對,要聽對方說一句軟話都是難如登天。
不過,對方不說並不代表載鎔不知道,楊酌霄看似冷漠,但在對待孩童與動物時卻格外耐心,甚至有一絲難以形容的溫柔,過去他曾對此無比嫉妒,也希望得到相同的待遇,現在想想,那何嘗不是緣木求魚。
「不說年紀,難道你對他真的沒有興趣?」賀千山問道。
載鎔屏住氣息。
等了許久,那頭都沒有人說話,就在他感到有點失望時,屋內的人開口道:「沒有。」
載鎔心裡一疼,臉色也變得蒼白。
其實這件事他早就知道,楊酌霄對他毫無興趣,要不然上輩子也不會拒絕與他在一起,後來兩人的關係能勉強發展,肇因於載鎔的死纏爛打與不擇手段,楊酌霄留在他身邊,其實是別無選擇。
屋內幾人又說了幾句閒話,過了一會,聲音漸行漸遠,大概都離開了。
載鎔在陽臺上發了一會呆,這才推開落地窗,掀起窗簾往屋內走。
剛踏入走廊,他便愣住了。
走廊牆壁上掛著一幅相當大的水墨畫,是前幾代的端王留下的作品,楊酌霄正站在不遠處,目光凝視著那幅畫,聽見這邊的動靜後,便徐徐瞥來一眼。
載鎔手足無措,想辯駁自己不是故意偷聽,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畢竟他確實是什麼都聽見了。
百般思量過後,他才終於硬著頭皮開口:「剛才是我先到陽臺的……」
楊酌霄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瞧著他。
「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你放心吧。」載鎔覺得這樣似乎還不夠,又連忙補充道:「我不會告訴太子殿下的。」
「無妨。」楊酌霄平靜道,那張俊美的臉上殊無情緒,但看起來並不像是在生氣。
他與對方認識許久,自然知道對方確實沒有遷怒。
載鎔微微鬆了口氣,不敢多說什麼,低著頭匆匆離開。
早在發覺自己回到十七歲時,他便在心裡做好了決定,這輩子不能再去招惹楊酌霄,上輩子的結局,證明了他的執著是錯誤的,好不容易有了從頭開始的機會,他不能再那樣任性妄為。
宴會結束後,載鎔在太子祕書的陪同下送客,隨後回到東宮。
在他正式繼承爵位之前,端王府會經過一番整修,在太子提議下,他暫居東宮,等到正式繼承爵位後再搬回王府。
載鎔對此並無意見,他也知道太子接下來會做什麼。
果不其然,幾天後太子便對他提出建議,要讓幾位未婚夫人選來教導他適應新的生活,如此一來,既能讓他學習,又能增進與未婚夫人選的相處機會。
早在被正式介紹給眾人之前,載鎔便已經辦理了休學;答應這個要求之後,很快就收到太子為他排定的課表。
跟上輩子一樣,馬術、茶道、還有基礎的武術鍛鍊與藝術鑑賞……除此之外,還有外語與經濟方面的課程,總體來說,跟上輩子差不多。
載鎔的目光在紙張上移動,在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後停了下來。
楊酌霄……
他怔怔地瞧著課程表,半晌後情不自禁露出了苦笑。
不管怎麼樣,第一次課程總是躲不掉的,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見楊酌霄。
畢竟上輩子接受過一樣的指導,所以這輩子重來一次時,倒是輕鬆了不少。
姚棲川等人並不知道他學過這些課程,在載鎔稍微藏拙的情況下,還認為他學得不錯,就連看起來最為心高氣傲的賀千山,也不得不開口道:「你在這方面天分不低。」
「過獎了。」載鎔氣喘吁吁,拿了毛巾擦汗。
儘管基本的技巧都還記得,但這具身體缺乏鍛鍊,也尚未發育完全,所以力量與耐力都十分欠缺;不過在自幼學習武術的賀千山看來,這顯然是十分正常的情況。
賀千山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開口道:「你每天應該安排一段時間慢跑,藉此鍛鍊體力,要不然就算精通各種技巧,也沒有用武之地。」
「我知道。」載鎔的呼吸漸漸不再急促,「謝謝你,賀先生。」
兩人一時無話,誰也沒有打破逐漸蔓延的沉默。
不管對方心裡是怎麼想的,除了師生關係之外,他們之間仍有一層特殊的關係,賀千山是他的未婚夫候選人之一。
就算載鎔有心逃避,也差不多該思考這個問題了。
太子為他列出的婚約對象名單上共有五十人,其中有三十餘人是男性,這三十餘人之中,他願意培養感情的對象大約不到十人。
他不能重蹈覆轍,這輩子不能再與楊酌霄扯上任何關係,所以必須在楊酌霄之外的這些人中決定未婚夫的人選。
載鎔一口氣喝了半瓶水,看向賀千山,正要說些什麼時,卻發覺賀千山的目光停留在門口,不由得跟著望過去。
楊酌霄站在門口,正瞧著他們。
太子為他的安排的課程與上輩子一模一樣,週一到週五都是人文藝術歷史相關的課程,週六上午是武術鍛鍊,下午是馬術訓練,週日休息。
武術鍛鍊是在東宮的健身房,而馬術訓練要出城前往郊區的俱樂部,雖說是在東宮上課,不過在得知太子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宮中,甚至很少回來東宮過夜之後,載鎔的幾位家庭教師顯然都鬆了口氣。
他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差不多是中午了,楊酌霄是過來接他的。
「楊先生,請到餐廳稍坐一會,我們換了衣服就過去。」載鎔一邊說道,一邊瞥了賀千山一眼。
對方似乎並不明白他的暗示,不過賀千山懂不懂也不重要,載鎔回頭請人準備午餐,便踏入浴室淋浴。
因為不想讓楊酌霄久等,他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等載鎔踏入客廳時,才發覺賀千山還沒出來,大概還在淋浴;與楊酌霄獨處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但在維持距離與心中有愧的情況下,也實在難以自然交談。
載鎔索性問道:「楊先生吃過午餐了嗎?」
楊酌霄點了點頭。
「我還沒吃午餐,你……你要不要也吃一點?」他小心翼翼道。
楊酌霄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樣,只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午餐送上來後,載鎔心裡隱約鬆了口氣。
彼此之間根本沒有話可以說,氣氛也從沉寂漸漸走向尷尬,現在有東西可以吃,至少有事情可以做,省得彼此面面相覷,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合適的話題。
「你跟賀千山相處得不錯?」楊酌霄忽然問道。
他們對待他的態度一直是客氣的,但載鎔年紀畢竟小了些,尚未襲爵,而且還未成年,所以這些未婚夫候選人客氣歸客氣,也不會像面對太子時那樣尊敬慎重。
載鎔嗆了一下,將口中食物匆匆嚥下,下意識要否認,但又想起自己必須與楊酌霄維持距離這件事,幾秒後才道:「還好吧……我們才剛認識而已。」
他低下頭,努力裝出害羞的神態,但大概不太像,所以楊酌霄的眼神顯得有點微妙。
就在這時,賀千山終於也來了,坐下後瞧著他們半晌,蹙眉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沒什麼。」載鎔連忙道。
賀千山半信半疑,但卻沒有追問下去。
其實在這幾天獨處的時候,載鎔已經仔細考慮過這整件事了,對一名足夠幸運才得以承繼爵位的人而言,賀千山其實是不錯的聯姻對象。
對方出身豪門,父親是礦業大亨,家族中並無握有政治權力之人,從各方面來說都很穩妥,況且賀千山此人向來直來直往,易於相處。
除此之外,載鎔對這個人的了解也不少。
賀千山是雙性戀,上輩子依照家族意願與另一名宗室女子聯姻,儘管並不相愛,但他無疑是尊重妻子的,婚前那些情人都斷得乾乾淨淨,婚後也不曾出軌。
這種潔身自好雖然是出於賀千山為人處事的原則,不過對於這種出身的人還是挺少見的。
「該走了。」
楊酌霄的聲音響起,載鎔這才回過神來,發覺餐具都已被撤下,面前只剩下一杯半涼的茶水。
載鎔有些拘謹,起身送走賀千山之後,才跟在楊酌霄的身後,坐上了汽車。
司機很安靜,全程專注於駕駛,兩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後座,都維持著沉默。
載鎔忍不住悄悄看著對方,只是生怕被發現,不敢多瞧,便假裝對汽車內裝頗感興趣,目光於四周不斷游移,偶爾才在身旁那個人臉上停留幾秒。
楊酌霄今日的打扮跟往常一樣,明明不是在正式場合,卻還是一絲不苟地穿了西服,雖然沒有繫領帶,但襯衫釦子卻連最上一顆都扣著,連頸項都幾乎完全遮住。
載鎔回想起上輩子曾親手解開過對方的襯衫釦子,還有接下來發生的種種情事,那是連愧疚與懊悔都無法抹去的美好回憶……正浮想聯翩之際,卻被一句叫喚拉回了現實世界。
「載鎔。」
他嚇了一跳,像是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一樣,心驚膽顫地坐直身體。
「不用那麼緊張。」楊酌霄淡淡看了他一眼,「殿下應該告訴過你,我以後與你打交道的時間還很長。」
「嗯,呃……」載鎔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支支吾吾之餘,又忍不住揣測對方突然這麼說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楊酌霄說完這些話後,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載鎔心中滿是疑惑,但仍識趣地沒有多問。
兩人來到郊區俱樂部,換了衣物,楊酌霄便從基礎開始教他騎馬;然而同樣的技巧與動作還有各種注意事項,載鎔上輩子都學過了,甚至可以說是倒背如流,不必人扶,就輕輕鬆鬆地跨上了馬背。
「你曾經學過?」楊酌霄問道。
載鎔微怔,隨即笑了笑,答道:「前些日子,有幸受過太子殿下的指導。」
這完全是謊話,但他說得一點都不心虛,畢竟太子殿下貴人事忙,楊酌霄也不可能找太子核實這種瑣事。
如他所料,楊酌霄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疑慮,接受了這個答案。
兩人便在練習場內慢慢驅策馬匹行走,載鎔其實會騎馬,但為了讓謊言逼真一些,他盡力表現得像只會基礎的內容,過了一會,楊酌霄便開始教他如何操控韁繩。
對方說話語氣並不熱絡,態度也很普通,但載鎔心裡仍生出一絲少有的激動。
要知道他已經許久不曾這樣與楊酌霄獨處,這種平和的氣氛令他沉迷其中,幾乎忘了自己該與對方保持距離。
不知不覺,便已過去一個半小時。
楊酌霄下馬之後,順勢朝載鎔伸出手,他一時不察,握住了對方的手,下馬之後才意識到他們有了接觸,急忙將手抽了回來。
大概是這個動作太明顯,楊酌霄看了他一眼。
載鎔神態微僵,轉移話題道:「剛才一直忘了問,這兩匹馬是你養的嗎?我聽說這是純種馬?」
他很清楚,兩人剛才騎的馬是同母所生的純種馬,伴隨楊酌霄征戰多場賽事,曾拿下過世界冠軍,是對方最鍾愛的兩匹馬,價值難以用金錢估算,性情也十分溫馴。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異樣情緒。
上輩子楊酌霄教他騎馬時,也不曾讓他騎過這麼好的馬,而是由馬術俱樂部提供練習用的馬匹;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這一次楊酌霄竟然讓他騎了這匹馬,可見對方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壞。
載鎔猛地打住那些如脫韁野馬的念頭,在心裡自嘲一笑。
這對楊酌霄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不過是在對未來的端王展現善意而已,他應該記取上輩子的教訓,不能自作多情。
第一章
載鎔想,自己即便習慣這種場合,但終究還是不喜歡。
從一介普通高中生到端王繼承人,這之間不過是數天時間罷了,當他被客客氣氣地請到太子面前時,便已經知道自己將會遭遇什麼。
他姓載,這是個很特殊的姓氏,畢竟戴著國君冠冕的人與他分享相同的祖先與血脈,然而載鎔不過是千百名宗室中的其中一人,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像一般人一樣生活,要說太子的召見改變了他的命運也不為過。
這一切的起源,正是爵位繼承法的修訂。
從本年度開始,凡有爵位傳承之家庭,雖仍以嫡長為繼承人,但對象不拘男女,即便同時有嫡長女與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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