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的約定

金香的筆記簿

早上的第一堂課結束之後，同學大多到教室外討論拔河比賽的事情，班長站在黑板與講桌間，宣布沒有繳交數學作業的同學座號。
三個小女生聚在教室後面的壁報前，討論絲巾的打法。
因為上學遲到而被罰抄課文的男同學，一直對著空白的紙張打呵欠。
金香攤開薄薄的筆記本，抄寫著老師給他們的講義，那些東西都是老師從網路上蒐集的勵志小語。
「這些話如果你記得起來，以後生活上遇到挫折，想想話裡的意思，就可以自己幫助自己。」老師發完講義之後，是這樣解釋的．然後還要同學回家把講義上的名言照抄一遍。
大家都表示不能理解講義上那些句子的意思，而老師卻仍然如往常的說：「你們以後就會懂。」
然而這些小孩子，包括金香在內，都希望自己現在就懂。他們難以理解，為什麼這些名言幫助不了現在的自己？例如那句：你現在所過的生活，都是你自己所選擇的。
大家都很想選擇不要抄寫這些句子。
這陣子大家都在練習拔河比賽和加油口號，同學一個個都累壞了，還有人回家洗澡忘了脫衣服，吃飯的時候在恍神，或者把家裡訂閱的雜誌當成課本，塞進書包裡。
有家長跑到老師的臉書抗議，希望她不要再給學生額外的功課。玉柔老師承諾這是最後一次讓學生抄寫名言。
「你累了嗎？」班長洪明鐘的聲音，在金香耳畔打雷般響起，嚇得她拿著筆在簿子上畫下一條十公分左右的藍色斜線。
原本講義上的名言似乎化成零零碎碎的方塊字，在金香眼前像菜市場的果蠅飛來飛去，被洪明鐘這麼一嚇，全都消失不見了。
班長這名字取得真好，聲音如明亮的鐘聲，有時候會讓同學的耳朵嗡嗡作響。
金香還以為洪明鐘是衝著自己來的。
然而，洪明鐘不是在和金香說話。
「李宇飛，訓導主任有交代，放學前你一定要把罰寫的課外作業交給我。你不趕快寫完，要我拿什麼臉去見主任啦？」
洪明鐘誇張的用辭，只換來李宇飛的白眼作為回應，而後李宇飛就在紙上慢吞吞的抄寫課文。
「你寫一篇課文的時間，我都可以寫完一本『少年嗨的奇飯漂流』。蝸牛沒約你去散步，快點啦！」
洪明鐘焦急的催促著，他答應訓導主任一定會監督李宇飛。
「快點啦，用你這種寫字的速度來跑百米，三天都跑不完。寫得那麼慢，你的字也像你的長相，不會變得更好看。我那麼善良外加好心來陪你罰寫，你還寫不好的話會害我被主任念，你就這樣報答我嗎？」
金香注意到，李宇飛握筆的力氣大到像是血管要爆出來。她知道李宇飛一直都懶洋洋的，而且最討厭的就是班長，也最喜歡和班長唱反調。今天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被洪明鐘一催就動作加快。
金香正覺得不可思議時，洪明鐘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她這裡來了。
「余金香，你不是乖寶寶嗎？怎麼你也被罰寫了？」洪明鐘搞不清楚狀況的大喊：「各位嘉賓看過來，我們班上操行成績最高、最聽老師話的余金香同學，她、她、她……受到處罰了。」
這下子，同學的目光全都往金香這裡聚集過來。

班長就是這樣，總是搞不清楚狀況就亂說話，而且一定要引起全班同學的注意。
金香不太高興的低下頭，假裝洪明鐘不存在，默默抄寫著講義。這是老師規定的作業，不是罰寫，但昨天放學回家之後，金香根本沒有時間完成自己的作業。
如果不趕快寫好，下午老師收作業的時候，她就真的要被處罰了。
「班長，你不要亂說好不好？」王筱桔從教室外走進來。「你沒有看到人家桌上的講義？她是在抄作業，不是在罰寫啦。」
洪明鐘伸長脖子。「是喔？哪有不一樣？這不是昨天回家就應該寫好的嗎？都一樣啦，不聽老師的話。」
「我才沒有。」余金香終於忍不住抬起頭。
「就是有啦。」洪明鐘伸手用力拍拍金香桌上的講義。
金香咬著嘴脣，像李宇飛那樣低著頭快速的抄寫著。她知道洪明鐘是那種撒個嬌，家裡的人就全順著他的小孩，不會了解回家必須要做完所有的家事，才有時間寫功課的孩子，過著多麼辛苦的生活。
洪明鐘總是以為自己知道的最多、所想的最正確，卻沒有發現，金香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對同學笑了。
「班長，不要吵她喔。」王筱桔替金香說話。「害她寫不完被罰的話，你才是壞孩子。」
洪明鐘不在意的抖抖肩膀。「我是好意提醒你們，不接受就算了。」說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余金香，星期天我們要去新莊運動公園打樂樂球，你要不要去？」
「我說過我不能去。」余金香重複著一連三天，不知說過多少次的話。班長總是喜歡同樣的問題一問再問，直到對方同意為止。
洪明鐘噘著嘴好一會兒，才嘟嘟囔囔的轉身。「每次都是這樣，情願躲在家裡當蝸牛，跟同學相處有這麼難嗎？我看你不出門是因為自卑感作祟，出門露個臉是怎樣，有什麼好不敢的啦？」
金香在紙上雕刻般用力寫字。
「他的思考被駭客入侵了，亂說話控制不住。別理他。」李宇飛一邊寫字、一邊說著。
金香與王筱桔相當驚訝的看著李宇飛，一個從來不和她們說話的男孩。
王筱桔笑了，但金香還是沒有笑。
洪明鐘跑到教室外，對著每一位同學重複著金香沒有好好抄完講義的事情。

午休過後的第一節課，同學專注準備著做竹片小夜燈的材料。就在金香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包乾淨的竹片——做冰棒的那種，她的腦海突然浮現表姊唐薇那張臉。
「如果你學會做小夜燈、小茶壺，結婚後家裡擺的都是ＤＩＹ家具，一定很浪漫，你老公會很開心，現在可以當家政婦的女生越來越少了。」
金香對所謂的浪漫還是很不了解，她只覺得每天掃地、擦地、洗碗、洗衣，還要隨時注意倒垃圾的時間到了沒……這種生活怎麼會用浪漫來解釋？
「她留在家裡就好了。」巧慧阿姨中途插嘴：「像你們爺爺、奶奶的那個時代，有的家庭最喜歡頭胎生長女，這樣養大一點，就能幫家裡做家事、照顧弟妹，長大以後招一個女婿，一起幫家裡做生意。女兒不需要都嫁出去，留一個在家裡也很好。不然大家都不在家，誰做家事？」

「媽媽，那你會不讓我嫁出去嗎？」唐薇有點不太樂意。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巧慧阿姨慈愛的撫摸著唐薇的頭。「留金香在家裡就好。」
金香迷迷糊糊的聽著，只知道自己是必須留下來顧家的一個。因為她爸爸積欠卡債還不了，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巧慧阿姨拿了很多衣服和日常用品給她家，也替她家繳過幾次水電費。
媽媽說要有個孩子去孝順巧慧阿姨，哥哥、姊姊都不願意，於是年紀最小的她，就被帶來巧慧阿姨家。
金香不是長女，表哥、表姊年紀也都比她還大，唐薇都已經讀國二了，卻連泡牛奶都不會，只要喊金香一聲就好。

「余金香，把白膠拿過來給我。」
聽到一聲響亮的命令，金香很快的拿起桌上的一瓶白膠，朝著聲音來源遞了過去。
「謝謝啦。」洪明鐘顯得很滿意。「有愛心的人就是要不自私、不猶豫的分享，對同學好一點，才不會被說成是不適應團體生活。」
金香不曉得班長在說什麼。她的腦袋就好像有數不清的蜜蜂在飛，嗡嗡嗡的一團亂。
大家接二連三的向金香索討東西，甚至要求金香幫他們黏竹片、裝燈泡。金香忙碌得連自己的作品都做不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同學都很習慣把自己份內的工作交給金香，大家也都知道她不會拒絕，而且一定幫大家做得很好。
坐在最後一排最後一個座位的男老師，終於把目光從桌子上一疊作業簿上移開。「各位同學，自己該做的事情自己做好，不然只有余金香同學會有成績。」
聽見老師這麼說，那些走來走去的學生才安分的坐下來，不再麻煩金香。
下課後，洪明鐘獨自站在走廊上的洗手臺前，清洗著裝籃球用的籃子。
昨天上體育課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把奶茶濺到籃子上，體育老師今天才發現，一問再問卻沒有人願意承認，這讓體育老師很生氣。
「班長，帶回去洗乾淨。」
所以，洪明鐘才會變成他現在口中的「苦命」。
「各人造業各人擔，潑奶茶的人為什麼不站出來承認？大家都說不是他做的，就不需要洗籃子，那也不是我做的，為什麼是我要洗？」
即使被自來水噴得滿頭滿臉溼淋淋的，洪明鐘的嘴巴依然無法暫時關閉三秒鐘。
王筱桔走過來，面不改色的搓洗手帕。「你怎麼知道奶茶一定是潑出來的？說不定是杯底裂開漏掉的。」
「你很了解喔？莫非犯人就是你？」洪明鐘停下刷籃子的動作，眉毛一高一低的，眼睛直直盯住王筱桔。
「我不喝奶茶和甜的飲料，你不知道嗎？」王筱桔說完，將溼透的手帕用力甩了幾下，甩出來的水濺到洪明鐘的臉上。
洪明鐘大嚷：「你怎麼可以對同學這麼不友善？王筱桔，我們是同一班的，我是班長，是那個讓班上同學團結起來的人。不懂得和別人和平相處，你的群育成績又怎麼會及格？你五育不均衡啦。不對我友善一點，我就念錯你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王筱桔故意模仿洪明鐘眉毛一高一低的表情說：「班長，你不是常常告訴我們，過去的事情不要斤斤計較，一說再說就代表沒有風度？」
金香拿著保溫杯出來等著沖洗，看見兩位同學起口角，只能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
洪明鐘的反應就跟金香相同，就像今天早上國文課教到的成語：啞口無言。
很多同學都在無聲的拍著手，只是兩隻手掌並沒有真正的觸碰到。
王筱桔繼續說：「剛剛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計較了。這是你自己說過的喔！」
洪明鐘整個人顯得傻傻的。
躲在教室裡、站在窗戶旁邊的同學都在掩嘴偷笑，金香卻一臉困惑，到底哪裡好笑？
「還有，」王筱桔宛如球隊領先十分、目前二三壘有人，打者站上本壘板旁打擊區、居然又打出一發全壘打的那種氣勢。也是今天早上教過的：乘勝追擊。
「你是我們班讓大家團結的那個人，所以你要做好的示範，不可以帶頭念錯我的名字。」
把手帕擰得半乾之後，王筱桔對著教室裡、窗戶旁邊的同學邊走邊揮手，就像打出全壘打的球員走回休息區時，對著臺上瘋狂歡呼的球迷回禮的樣子。
洪明鐘回過神來，開始以一樓、二樓、三樓都聽得見的嗓音大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們明明是同班同學，一起上課、一起吃午飯。我對你又不壞，你幹麼對我這麼壞？善意就像一顆球，丟出去還會再回來。」
「丟出去被打成全壘打，就回不來了。」王筱桔在走進教室之前拋出這一句話。
六年二班爆發出短暫的笑聲，只有金香，還是一語不發的站著旁觀，很快就被洪明鐘注意到了。
「欸，余金香，你來幫我洗籃子。」洪明鐘並沒有等金香同意，話一說完，就扔下菜瓜布跑離現場。
金香沒有任何的抗議和不滿。她把保溫杯放在洗手檯上，拿起菜瓜布刷著籃子。習慣了在巧慧阿姨家的生活模式，同學這樣對她，她也一樣逆來順受。
「那個保溫杯也是別人叫你洗的吧？」李宇飛走過來，打開另一個水龍頭，替金香洗著保溫杯。
這個舉動，讓金香覺得很意外。
李宇飛的動作一向慢吞吞的，洪明鐘常說：「連蝸牛都可以把他綁走。」李宇飛能完成自己分內的工作就不錯了，沒看過他幫助同學。
連表哥、表姊都不會幫她。

中午，吃過午飯後，王筱桔硬把金香拉出教室外散步。
「可是我沒有很想逛校園。」金香邊走邊說。
他們走在校園圍牆前的水泥步道，四周環境並沒有什麼變化，金香覺得這樣一直走著很沒意思。
「留在教室，你會很累。」王筱桔是擔心同學看見金香沒事做，又要對金香要求東、要求西，她根本沒有歇息的機會，還不如出來找地方坐。
兩個女生還在走路，就聽見班長在後面呼喊著：「嘿，等我一下，拜託啦。」
王筱桔本來不想理會，但金香已經停下腳步。
金香猜班長一定又有什麼事情找她幫忙，她認為這時候不應該不理人。完成同學想要金香做的事情，她才會安心做自己想做的，拒絕別人，她會覺得不安。
王筱桔沒有辦法，只好留下來陪金香。
洪明鐘很開心的跑過來，停在兩個女生面前。
「我想說教室裡面怎麼沒看到你們，害我找得好累。我要請你們吃東西啦。」
說完，洪明鐘雙手拿著一包米菓，遞到金香與王筱桔面前。
金香瑤搖頭。「我不喜歡吃這種硬硬的餅乾，而且我已經吃飽了。你自己吃就好了。」
「謝謝你，剛吃飽的時候我是不吃零食的。」王筱桔也一樣拒絕。
洪明鐘扯著喉嚨。「同學，人家請你們吃東西怎麼可以不吃？這樣很沒禮貌耶。吃啦，拜託啦，我特地跑出來找你們，不要害我白跑這一趟。」
金香與王筱桔互看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金香，你幫幫我啦。」洪明鐘採取讓金香無法拒絕的方式。
不顧王筱桔的伸手勸阻，金香勉強自己伸手拿了一塊米菓。
「這就對了。」洪明鐘顯得很開心。「金香同學最好相處，心腸最好，最不會讓人失望。」
「明明就是你硬要別人接受。」王筱桔嘟囔一句。
金香默默啃著自己不愛吃的東西。其實她心裡並不覺得開心，也認為洪明鐘很喜歡強迫別人，但金香就是不允許自己讓別人失望。
洪明鐘沒有和王筱桔爭論，卻不知道為了什麼而彎下腰，似乎看得很專注。
金香和王筱桔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原來是一隻蝸牛，在走道上靜止不動。
「你想做什麼？」金香有點擔心。
「牠爬太慢了，我來幫牠比較快。」說完，洪明鐘就要走過去撿蝸牛。
「不要啦。」金香緊張的擋在洪明鐘前面。「牠現在躲在殼裡面，又沒有在動。你怎麼知道牠想做什麼？牠又不需要你幫忙。」
「牠有跟你說，牠不需要幫忙嗎？」洪明鐘對著金香搖頭。「沒愛心的女孩，看到弱小動物不幫忙。」
金香紅著臉，她不想反駁，但她知道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牠也沒跟你說牠需要幫忙。」王筱桔說：「你不知道牠要做什麼，怎麼幫牠？」
「牠就是需要幫忙啦。」洪明鐘推開金香，固執的撿起蝸牛，把牠放在圍牆下的草叢裡，然後很開心的嚷著：「看我多善良？你們都不願意幫牠，你們不是好孩子，我是好孩子。」然後邊嚷著邊離去。
金香看著班長的背影，低聲的說：「如果蝸牛是從那邊爬出來，班長把牠放回去，蝸牛就要再爬一次。」
「幫倒忙。」王筱桔無奈的搖頭。

放學前的打掃時間，洪明鐘和同學在操場上拔雜草。
他們頭頂上的天空響起「轟隆隆」的聲音，正好有一架飛機飛過去。
「可以許願耶。」洪明鐘伸手隔空一抓，就像真的抓到了飛機，牢牢握緊拳頭，然後看著低頭認真工作的金香。
「余金香同學，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一下。」洪明鐘響亮的嗓音，讓沒有注意到周遭變化的同學都抬起頭來。
金香有點遲疑，不知道班長為什麼要做這種要求。
「快啦，拜託啦。拍一下就好啦。」洪明鐘念經般一直重複著。
「金香，不要幫他。」王筱桔出聲阻止。
「幫我啦！幫我啦！幫我啦！」洪明鐘持續央求著。
金香正要伸出手，王筱桔已經往洪明鐘手背上用力拍下去。
還沒等洪明鐘開口說話，王筱桔就已經酷酷的說：「你不是要許願？快說呀。」
除了金香的表情冷冷淡淡、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心，其他同學都很想知道班長究竟想許什麼願。
「我希望余金香同學永遠像現在這樣，喜歡幫忙大家，為大家多做事，讓我們這一班成為最和諧、友善的模範團體。」洪明鐘把自己的願望大聲說出來。
這個願望聽在金香和同學耳裡，都覺得怪怪的。尤其是金香，實在想不通，班上和不和諧，和她願不願意幫助同學有什麼關係？
「班長就只會要求別人。」這個時候，李宇飛用一句話作結尾。

金香一個人提著大袋垃圾走到垃圾集中場。
原本今天應該和她一起值日、整理垃圾的女同學，因為不想弄髒新買的鞋子，所以要金香自己去倒垃圾。
在垃圾場旁的空地，有一位大約五十多歲的婦女，邊哼著歌、邊掃地，掉個不停的落葉和零散的紙屑被掃成一堆又一堆。婆婆臉上紅紅的，滿是汗水，卻一直帶著笑容。
「ＨＯＩＡ！這是西班牙文的『你好』喔。」婆婆開心的打招呼。
那發亮的眼神、愉快的口氣，感覺就像是她內心有個和金香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甚至比金香更像是個真正的小女孩。
婆婆將一堆堆的垃圾收進垃圾袋裡，那個樣子就像小精靈在蒐集地上的寶物。
金香覺得好奇妙，做家事的時候，她從來都無法像婆婆這樣開開心心的。
「同學，你要丟垃圾嗎？」婆婆突然問金香。
婆婆流著汗水的臉龐，在太陽底下像個會放送力量的發光體。
「我要丟垃圾。」金香點點頭。
「嗨嗨嗨，我跟你一起搬。」婆婆一副小精靈挖到寶的模樣，一臉的雀躍。雖然金香不知道婆婆在開心什麼，卻沒有拒絕她的幫助，兩人同心協力抬著一包大垃圾，放進蒐集垃圾的棚子裡。
「謝謝。」金香微弱的說了一聲，隨後又再度用力的說了一聲：「謝謝。」
婆婆不知為什麼金香要再強調一次，但還是笑著露出一排牙齒，溫柔的拍拍金香的頭頂。
「同學，你很認真喔。」
金香覺得鼻子和喉嚨酸酸的，她轉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負責鎖門的男同學說過，放學前沒有把書包拿走的，他會把這些人的書包統統丟出去。雖然這種事從沒發生過，但金香還是很擔心。
「同學，你看。」婆婆突然喊了一聲。
金香停止前進，轉身好奇的看著婆婆。
「我的手指頭會發光喔。」婆婆的左手比著勝利的手勢，看起來就像是把夕陽夾住。
金香想起以前和家人去淡水渡船頭散步的時候，會看到不少年輕的大哥哥、大姊姊，用一些好笑的姿勢和夕陽合照，有的像是用手指頭變出夕陽、有的像是太陽從頭頂長出來的。
婆婆的臉上還是保持著笑容。
金香雖然沒有笑，心裡卻多了不同的感受。

金香的筆記簿

早上的第一堂課結束之後，同學大多到教室外討論拔河比賽的事情，班長站在黑板與講桌間，宣布沒有繳交數學作業的同學座號。
三個小女生聚在教室後面的壁報前，討論絲巾的打法。
因為上學遲到而被罰抄課文的男同學，一直對著空白的紙張打呵欠。
金香攤開薄薄的筆記本，抄寫著老師給他們的講義，那些東西都是老師從網路上蒐集的勵志小語。
「這些話如果你記得起來，以後生活上遇到挫折，想想話裡的意思，就可以自己幫助自己。」老師發完講義之後，是這樣解釋的．然後還要同學回家把講義上的名言照抄一遍。
大家都表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