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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長是好風明月，暗知心
那是中國商業社會最早成熟的時代。
朝廷大修黃淮，疏通運河，為農業生產鋪路，朱元璋方能自誇：「朕養兵百萬，不費民間一粒米。」永樂時「邊餉恆足」，四川涪州及長壽縣倉儲「約可支百年」類的記載不少，「湖廣熟，天下足」更是勞動力的重要來源，並為南征安南，北伐大漠，七下西洋，遷都北京，提供堅若磐石的穩固基礎。
基礎來自商業社會，商業社會又造成強盛的國力。明朝治水工程達兩千兩百次，冠絕歷代；工藝技術爐火純青，現存北京大鐘寺的巨大古鐘，永樂年間鑄造，鐘身通高五點八公尺，重八點四萬斤，鐘口鑄有《金剛經》，鐘內鑄有《華嚴經》、《金光明經》，鐘外鑄有各菩薩名稱，共約二十二萬字，全部以楷書鑄成；此外，據《續見聞雜記》記載，閒居官員李樂某日進城，見滿街生員秀才，臉上塗妝，服飾華美，不禁感慨「遍身女衣者，盡是讀書人」；各類經濟作物廣泛種植，棉花已「種遍天下」，位於江南的松江府成為棉紡織業中心，歌謠「買不盡松江布，收不盡魏塘紗」道盡繁華社會，富庶生活。
商業發展帶來經濟利益，經濟利益造成超強國力：稱臣藩邦，史無前例，包括遠在非洲的木骨都束（今索馬利蘭）；經常入貢者就有朝鮮、大小琉球、安南、真臘（今柬埔寨）、暹羅、緬甸。此外，滿刺加（今麻六甲）、三佛齊（今蘇門答臘）、爪哇等，無不仰望天朝神威。這就是《明史‧卷三三》說的：「自成祖……西域大小諸國莫不稽顙稱臣。」
廣大的樹蔭，必有巨大的陰影。
江蘇的藷縣、綢縣和簞鋒縣，冒名頂替凶手的情形非常多。有錢人、有權人刻意殺人或失手弄出人命，拿出一大筆錢給窮人，替他坐牢，甚至替他償命。雖有廉潔官員鍥而不捨追查真相；但是，或受蒙蔽或遭壓力，追查受阻，辦案中斷。
綢縣衙門近日審理一個凶案，仵作檢驗被害人屍身，有十幾處傷，肋骨斷成七、八截，顯然不是一個人所為。但凶犯招供時滔滔不絕，彷彿背書；再叫別的差役審問他，然後對照筆錄，也是一字不漏，一字不錯。原來他把口供都背熟了，承認犯案，一口咬定，絕不改變。他剛滿十七歲，文質彬彬，弱不禁風，這樣的文弱書生犯下如此凶殘案件，令人難以置信。
知縣曾柏，年約三十，中等身材；濃眉大眼，方面大耳；辦案以清廉著稱，外號「曾青天」，屢屢勸書生：「你作偽證，後果更嚴重。」書生面不改色，完全不怕。
曾柏無奈，只得把案子往上送。知府大人多次開導，柔聲勸說，書生才承認自己是幫人頂罪坐牢。知府鬆了口氣，道：「你別再認罪了。」把案子駁回，諭令知縣曾柏再審，書生即將翻供。曾柏承諾：「不畏權勢，清查到底！」
不久，曾柏又把案子往上送，認為審理過程清楚，無人受逼迫，維持原判。
知府又提審，嚴厲問道：「怎麼又來了？我不是叫你別認罪？」書生無論如何也不肯翻供，一再自認殺人。府裡議論紛紛，還有人認為主官迂腐：「書生都認罪了，還審什麼？」於是書生被押進大牢。
三日後知府再提審，見書生還是堅持口供，終於失去耐性，大叫：「你年紀輕輕，為何如此凶殘？」
「我就是恨他，恨可以讓人做出做不到的事。」
「你不過是文弱書生，如何斷人肋骨？」
「我不說了嗎？恨可以讓人做出做不到的事。」
案子定了，押回本縣。
這一日，曾柏召來他最器重、能力最強的捕快領班李三石。不多時，一人入內，年約二十五，身長八尺，胸寬背闊，虎體熊腰，面色黝黑，一雙大三角眼鑠鑠放光，大獅子鼻，四方海口。
曾柏道：「三石，你幫我去牢裡問問，看他有什麼遺願，我們就幫了他，也算做一件好事。」頓了一頓，又道：「他被我審問時，滿口應承，毫無推諉，而且情甘認罪，絕無異詞，我心下為難，也暗暗思忖：看他樣貌，決非行凶作惡之人。難道他素有瘋癲不成？或者其中別有情節，礙難吐露？也說不定被你一問，怕死之餘，又再度翻供？此事我要細細訪查，再行定案。」李三石應命，心下惻然：「這書生只是代人替死的，若還是認罪不改，將押入死牢，秋後問斬。」
李三石往府內走，正北有道鐵門，上頭畫著豹頭，民間傳說，是一龍生九種的一種，其性好守，吞盡乾坤惡人。但惡人若是能悔悟，或好人被冤枉，吞了之後，還會吐出。守獄的差役都以此自惕：伸張正義，毋枉毋縱。
走過大牢鐵門，過七間東房，直走許久；當值差役開了柵子，讓李三石進了狴犴門。門內兩側各有三房，均有人當差。再聽裡面鐵鍊聲響，悲哀慘切，直是鬼哭神號，慘不忍聞。李三石不禁嘆了口氣，心道：「這種場景，不用拷打，我什麼罪都招了。」
順著北邊夾道走到盡頭，見一小屋，沒有窗戶。那守門指告：「李大哥，盡北頭那間就是關那位書生的。你自己去看吧！我剛剛已經開了門，犯人上了手銬腳鐐，我在外邊等。」李三石嗯了一聲，逕往小門走去。
推開小門，不禁一怔：只見一少年席地而坐，面如敷粉，白而生光，唇似塗朱，紅而帶潤，惟雙眉緊蹙，二目含悲，長噓短歎，似有無限的愁煩。
李三石在書生對面坐下，溫言道：「現在你要死了，可以跟我說了吧？」書生緩緩抬起頭，尚未開口，淚流滿面，隨即說道：「我很感謝大家相信我是清白的，我被押到刑部大牢後，差役、獄卒對我施以更嚴厲的刑求，令我痛不欲生，求死不得。我爹娘又來牢裡，對我大罵說，賣你的錢，都已經花掉了，你要是翻供，是想害死我們兩老人家，讓我們慘死嗎？如果你翻供被放出來，我們一定把你弄死。我想來想去，不管怎樣都是死，還不如順從雙親的意願，一死了之。」李三石見他說出這番話，本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卻不知從何說起，輕輕拍了書生肩膀，問道：「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或是你特別想見什麼人？」書生搖搖頭，掩面啜泣。李三石嘆了口氣，隨即離去。
回到府內大廳，曾柏問道：「如何？那書生有說什麼？」李三石搖搖頭，眉頭深鎖，甚是無奈。
時值明英宗在位，工商繁榮，盛況空前。江南一代，最興的是地方富豪放債「印子錢」。何謂印子錢？譬如民間有赤貧小戶，要做買賣，苦無資本，只好向富豪借貸。若借了一千文，就要每日攤勻若干文，逐日還債，總收以利加二為率。每日收錢之時，就蓋上一個私刻的小鈐記，以為憑證，就叫印子錢。其利極重，但貧民困乏，又急需用錢，且無處借貸，只好上門借款。原是不得已的事，但許多地主、官閥，倚著自己權勢，到處重利放債、抽剝小民。
曾柏道：「那個城東員外尤望財，近年來家業越做越大，市井小民，販夫走卒，哪個敢賴他的？所以越放越多，得利不少。這案子，他真的做得太過分了。我不用想也知道，尤望財借錢給小販，小販還不出來，他叫人逼債，失手把小販打死，為了脫罪，找書生頂罪。」
李三石大怒，忍不住在桌上拍一掌，道：「尤望財目無王法，囂張至此，公然殺人，又公然找人頂罪。」
曾柏卻道：「你知道他為何敢如此囂張？告訴你，他後臺可硬著，哼！」
李三石道：「我早有所聞，是工部尚書魏忠平。」
曾柏道：「正是。狗仗人勢，尤望財這麼為所欲為，隻手遮天，不是沒有原因的。」
李三石恨恨的道：「我一定要找機會弄弄他。」
曾柏道：「你有這個心，當然很好，但並不容易。」
李三石原以為他決定動用「私下的力量」來整尤望財，一定會被公正廉明的曾柏斥責或勸阻。沒想到曾柏只是說不容易。言下之意，竟是默許。想來是因為尤望財行事作風已經天怒人怨，因此李三石若能讓尤望財吃點苦，受點辱，官員額手稱慶，百姓大快人心。
天色已晚，曾柏要李三石先行休息。
李三石離衙門，往後院走去，來到校練場。北房是五大間，東西房各三間，都搭著硬架的天棚，棚下是三尺高大平臺，三面臺階，中間的土整得很平，周圍有粗腿大板凳，上頭放著褡褳和駱駝毛繩。周圍有礅子、石鎖、沙子口袋、沙子筐、檀木棒，兵器架，各種長槍短戟，應有盡有。
其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兵歸甲庫，馬放南山，海晏河清，萬民樂業。村莊上，無非是農務，春種秋收，提籃撒種，半年忙，半年閒。當時不少地方農閒時，一些青年子弟在家無事，跟著衙門的團練師傅習武。在這臺上練武，風刮不著雨淋不到。
空蕩蕩的校練場，但見一人身高七尺，膀闊三停，頭挽中心髮髻，穿一身青汗衫，衣褲破損，一雙舊布靴子，腰間繫著一個小布包，地下放著一根齊眉棍。馬步一跨，氣貫丹田，二目凝視，心無雜念，左手前，右手後，左腳虛，右腳實，拿樁站穩，龍驤虎座，提頂調襠。站好了以後，取無極之勢，然後晃動身形，開步跨走，雙掌揉動。忽地大喝一聲，演示八八六十四式四海遊龍掌，翻動自如，步伐靈敏，身手矯捷。
李三石大喜，叫道：「阿虎，好俊的身手！」
那阿虎名叫馮虎，是衙門捕快，李三石手下，兩人於公是上下，於私則如兄弟。馮虎正練得滿身大汗，全身真氣充沛，回過頭來，虎目圓瞪，一見李三石，高叫：「大哥來得好，接我一掌！」他與李三石相距十尺，但掌風說到就到，端的是剛猛凌厲，正是四海遊龍掌精妙的一招「瞭如指掌」。李三石更不答話，見這一掌瞬間已籠罩上身三大要穴，叫了聲好，往上一縱，腳尖點地，弓腰彈腿，抱元守一，白鶴沖天，身輕似燕。馮虎這招還沒使到一半時，李三石右手拇指扣中指，輕輕往馮虎手腕一彈，隨著出手之勢往下一落，馮虎一怔，李三石飄身而下，立地不動。馮虎大聲鼓掌，叫好不絕。
李三石和馮虎坐在木椅上，將尤望財找人頂罪之事說了。馮虎往地下一呸，道：「尤望財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找人頂替坐牢，往往不留證據，早已得心應手。被收買者拿錢後，若敢翻供反悔，下場更慘，死路一條。不知大哥有何良策？」
李三石不答。良久之後，道：「阿虎，今晚你跟我去一趟翠芳塘。」馮虎搖頭晃腦一陣，道：「我只知道花生糖，紅糖，沒聽過什麼翠芳塘。」李三石道：「好，你幫我各買兩斤。你耍蠢啊，翠芳塘是新開的妓院，了解自己的轄區，才能當個好捕快。當我還是小差役時，我花很多時間去了解這種地方，花很多錢跟這些人交朋友，花很多心力去取得他們對我的好感，不要一看到官府的人就認為我們一定是來索賄或是找麻煩。」
馮虎道：「這樣他們才會信任我們。一旦信任，才會提供我們想知道的消息，是吧？」李三石道：「正是。這樣查案會快很多，輕鬆很多。妓院這種地方，嘿嘿，問題最大，人物最多。在我地盤開妓院？他們不來拜訪我們，我們先去下馬威。」馮虎應了。
戌牌時分，李三石與馮虎往南大街而來，直至翠芳塘。門首座西朝東，外面搭著天棚，掛著酒幌兒、茶牌子，上書對聯：「名馳冀北三千里，味壓江南第一家。」只見說書的，唱戲的，賣藝的，熙來攘往，人聲鼎沸。兩人對望一眼，心想：「這新開的場子，如此熱鬧！」往裡就走，見天棚底下坐著好些吃茶之人，都是二、三十多歲男子，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獨自凝望，有的三五成群，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什麼。進到中庭，奇花秀木，目不暇給；荷花池裡，數對鴛鴦，戲於水上；清幽雅致，晚風徐來，沁人心骨。
不多時由側間上房內出來一個姑娘，約有二十歲，滿臉脂粉，柳眉鳳眼，鼻頭端正，窄窄金蓮，腰紮紅綢絲巾。深深道個萬福，請兩人到左廂房等候。隨即有兩個小廝上前伺候，獻過香茗。
馮虎見那茶色碧青，飲了兩口，只覺回甘爽頤，正要開口稱讚，一婦人向二人走來：身長八尺，高大魁偉，頭上一塊絹帕，把她那一腦袋的黃頭髮包住，臉色深黃，還搽了一層厚粉，畫了兩道重眉，蒜頭鼻，厚嘴唇，兩隻大腳，一臉橫肉，年紀約四十多歲，說話聲音洪亮，道：「兩位是來點牌、聽戲、採花還是探花？」李三石道：「我們是來禪修。妳耍蠢啊，來妓院不採花？」
婦人一怔，隨即滿臉陪笑，道：「李捕頭大駕光臨，好說好說。不過，兩位來得晚，稍具姿色的都被挑走了。」看了李三石身旁的馮虎，笑道：「這位大爺，放心，我待會幫你找個好姑娘，包你滿意。」馮虎道：「先謝了！不過，妳要找什麼姑娘給我？看起來像豬我還可以，聞起來像豬我就不行了。」三人大笑。
李三石道：「白二媽果然是厲害角色，難怪生意越做越大，嘿嘿，高明！高明！佩服！佩服！」
那白二媽正是翠芳塘老鴇，江湖人稱白水仙，她在此間大開妓院，豈有不認得李三石和馮虎之理？見兩位公差於夜間公然來訪，明目張膽，高調行事，絕非尋常。須知明代刑罰規定：「官吏宿娼，其罪僅次於殺人。」所以認定他們不是來尋歡，必另有用意。當下不敢怠慢，隨即帶二人進入東廂房。但見名人字畫，古玩銅器，雖是幽雅沉靜，卻有大家風度，似是專門用來接待文人雅士。桌上還有文房四寶，四碟小巧茶果，極為齊整乾淨。
馮虎從褡褳取出一小塊布包，裡面有：相思套、顫聲嬌、銀托子、一弄兒、角先生。李三石笑罵：「天殺的，好傢伙，你還真的帶了。」馮虎甚是得意，哈哈大笑。白水仙雙掌啪啪兩聲，一姑娘從東廂走進，二十多歲，頭髮用一塊鵝黃絹帕紮住，玫瑰紫小襖，桃紅中衣，大紅弓鞋；蛾眉杏眼，鼻如懸膽，口似櫻桃，美是極美，渾身一股妖淫氣。
李三石看了馮虎一眼，白水仙掩口一笑，叫道：「巧蓮，進來。」
只見又一個女子從西廂娉娉婷婷走出。身形雖瘦，但玲瓏有致，行走之際，搖曳生姿。李三石見了，魂飛九霄雲外，瞪著眼睛，對她呆看。
巧蓮見李三石面如塗炭，身上卻穿得像花蝴蝶一般，坐在那裡張著口，只對她看，不覺向李三石嫣然一笑。這一笑實是千嬌百媚，李三石見了，恨不得便上前摟抱。隨即恢復鎮定，肅然道：「白二媽，我有一事請教。」態度甚是謙卑。
白水仙道：「李捕頭不用客氣，就當是自己人，請說無妨。」李三石道：「城裡那位尤望財，常常到妳這走動？」
白水仙不動聲色，心念電轉：「魚幫水，水幫魚，老娘的店還想在這開下去。你要老娘幫什麼，照辦便是。」笑道：「尤望財，外號尤肚臍……」馮虎覺得有趣，道：「有肚臍？哈哈！誰沒肚臍啊？」一看李三石，馬上自己摀住嘴巴。白水仙淡淡一笑，續道：「原來他身體肥胖，夏天喝醉酒，躺著睡覺。鄰居小孩爬到他肚子上玩耍，頑皮興起，將七、八顆李子塞在他的肚臍眼裡。他當時大醉，一點也不知道。幾天後才覺得疼痛，李子逐漸潰爛，汁水流了出來。他以為是肚臍眼爛了，擔心會死，呼天搶地，唉唉大叫。於是叫來妻子兒女，交代後事，哭著對家人說：我的腸子爛了，馬上就要死了。我的錢財怎麼辦啊？我的土地怎麼辦啊？我的房產怎麼辦啊？我大老婆小老婆怎麼辦啊！第二天，李子核爛了，掉出來，才知道是鄰居小孩惡作劇。」
馮虎心想：「這樣的事妳都知道，真是新鮮又有趣。難怪大哥說要多花時間跟這些市井小民接觸。這些小事，說不定就是妳白二媽平時用來教育姑娘，在嫖客面前插科打諢，或許比以酒助興還有效。」
李三石道：「很好，很好，原來如此。」故意欲言又止，左右為難。白水仙察言觀色，道：「不知他哪裡得罪李捕頭，真是不長眼。」也是輕描淡寫，若有似無。
馮虎又想：「兩個人都是厲害角色，不如我先來暖個場。」於是道：「欸，白二媽，我問妳，尤望財最喜歡什麼？」
白水仙笑道：「小虎哥不但威猛勇武，心思端的是細膩。要毀掉一個人，一定要先知道他喜歡什麼。嘿嘿，我倒問問你，有錢人最喜歡什麼？」她剛剛還稱馮虎「大爺」，這時已改口叫「小虎哥」，更顯親近之意。
李三石和馮虎對望一眼，馮虎道：「當然是更多的錢。」
白水仙道：「照啊，就是更多的錢。」
李三石道：「原來如此，很好！很好！白二媽，妳若能幫我，我保證妳的翠芳塘開得安安穩穩的。」這句話三分請求，三分威脅，四分賄賂。白水仙久歷江湖，各種牛頭馬面、各類手段都見識過了，隨即笑道：「這個自然，李捕頭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全力配合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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