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DEO 【本書特色】 ★科幻電影神作《銀翼殺手》《銀翼殺手2049》靈感起源 ★殿堂級經典,千呼萬喚重譯本 (由菲利普狄克信託基金會審定) ★吳明益(東華大學教授) 指定愛書、親撰導讀\聞天祥(資深影評人)、譚劍(香港科幻名家)強力推薦 ★雷利史考特、諾蘭兄弟、J. J.亞伯拉罕、押井守、華卓斯基姊妹……──這個故事深深影響他們 菲利普.狄克藉由作品為自己創造出了一個時間尺度異常大的人生,也給了讀者一雙穿越時間的人性之眼。──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 吳明益
在越來越接近《銀翼殺手》所設定的年代重讀這本書,除了印證某些預言成真,更讓人讚嘆的,還是作者以類型包裝人性、倫理、科技與哲學的筆鋒,入木三分。當然,搬上銀幕後的風風雨雨,更讓原著益發傳奇。──資深影評人 聞天祥
本書最早於1968年出版,陰森地預言著未來,時至今日仍是一部走在時代前面的傑作。
殺手不該同情獵物,只一個藉口就能出手,不浪費任何情緒。 2021年1月3日,賞金殺手狄卡德的待辦事項──
奉命追捕逃跑的人造「仿生人」
出手之前,他必須對仿生人進行「共感測驗」,以免誤殺人類。
2021年,數百萬人命喪世界大戰,人類瀕臨滅絕,倖存者遠離地球,留下來的無不渴望擁有一隻生物,而負擔不起的人,廠商提供幾可亂真的仿冒品,有馬,有鳥,有貓,還有羊……他們甚至做出仿生人。
這些仿生人製作之精巧,簡直難辨真偽,但只有移居火星的人才能擁有。政府深怕人造人帶來浩劫,禁止它們來到地球。瑞克・狄卡德是官方核准的賞金殺手。他的工作是找到逍遙法外的仿生人,將它們「除役」。
然而,狄卡德這次奉命追殺的6名新型仿生人,卻讓他對人性、道德、同理等概念產生了巨大的困惑。他只能靠分辨同理心的「共感測驗」來判別仿生人與真人,心中卻升起不安的顫慄──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可能無法通過這項測驗。
仿生人會夢想擁有電動羊嗎?
……瑞克之前從沒想過這一點。他對被自己除掉的仿生人從來沒有一絲同情。不論是在內心深處還是在理智上,他總以為自己全心全意地將仿生人視為一種智慧型機器。
◆評論 電影《銀翼殺手》本身就是經典中的經典,若論故事性,原著小說有過之而無不及。主角狄卡德不再是單身,而是結了婚,但太太沉迷神祕宗教……這是狄卡德更有血有肉,情節更飽滿的版本。── 香港科幻作家 譚劍
現實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像菲利普.狄克數十年前的預言時,他的小說開始越來越被重視、越來越多人閱讀、越來越常被提及討論,也有越來越多的讀者將他當年的奇思怪想轉換、消化,用來面對現今似乎同菲利普.狄克故事一樣光怪陸離的世界。── 文字工作者 臥斧
菲利普.狄克的腦袋彷彿一座風車,風車上用鋼琴線掛了一面發皺的鏡子,鏡子前是一條霓虹燈管。他對社會的不滿就是經由這條霓虹燈管,以扭曲而絢爛的折射手法,從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美國科幻新浪潮旗手 羅傑.澤拉茲尼(Roger Zelazny)
通俗小說版的卡夫卡,一部預言之書。──《紐約時報》艾瑞克.納許(Eric P. Nash)
菲利普.狄克看到了其他作家避而不看的所有可能—有閃閃發光的可能,也有駭人聽聞的可能。──《滾石雜誌》保羅.威廉斯(Paul Williams)
如果七○、八○年代……屬於威廉.布洛斯(William Burroughs),千禧年就是屬於菲利普.狄克的。──《細節雜誌》艾瑞克.戴維斯(Erik Davis)
作者簡介:
扭轉好萊塢眼界的科幻界唐吉訶德.科幻小說殿堂級大師 菲利普.狄克 Philip K. Dick(1928-1982) 1928年出生於芝加哥,大半輩子都在加州度過,曾短暫就讀加州大學,但在完成學位之前就中途輟學。1950年代崛起於科幻小說界,並發展出迥異於多數作家的獨特風格。1962年《高堡奇人》(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贏得美國科幻小說界著名的雨果獎,並於2015年改編為電視影集;《員警說:流吧!我的眼淚》(Flow My Tears, the Policeman Said)贏得1974年約翰・坎貝爾紀念獎。1982年,導演雷利史考特將其長篇小說《銀翼殺手》改編成科幻經典電影。1982年,在電影上映前夕,狄克因中風導致心臟衰竭,逝於加州聖塔安娜。但一生潦倒的他,才正要開始影響世界。 狄克的作品有25部改編為電影,至2009年已累積約10億美元的票房收入,知名的有《銀翼殺手》《魔鬼總動員》《關鍵報告》《命運規畫局》《攔截記憶碼》等。受到他作品概念影響的,更是不計其數,包括《未來總動員》《駭客任務》《王牌冤家》《全面啟動》《極光追殺令》等,就連《愛在黎明破曉時》導演都改編過他的作品。奇幻教母勒瑰恩跟他是高中同學,但兩人當時不認識,後來彼此因為寫作出版相熟,勒瑰恩一直支持擁護他,甚至稱他是「美國土生土長的波赫士」。 隨著受狄克啟發而備受期待的電影《銀翼殺手2049》登場,他的影響力在當代持續發威,目前他的短篇小說也正改編為影集《電子夢:菲利普.狄克的世界》(Philip K. Dick’s Electric Dreams)。
譯者簡介:
祁怡瑋 英國格拉斯哥大學創意寫作碩士,曾任職於學校、出版社,現從事中英文筆譯工作。譯有《八百萬種走法:一個小說家的步行人生》《禁忌之子》《不同版本的我們》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吳明益(東華大學教授) 指定愛書、親撰導讀\聞天祥(資深影評人)、譚劍(香港科幻名家)強力推薦科幻經典《銀翼殺手》中的科技預言 文/許經夌(中原大學物理系副教授) 菲利普.狄克是科幻文學界的奇才,他在1968年所發表的小說《銀翼殺手》(Do Androids Dreams of Electric Sheep?,書名直譯可作「仿生人會夢想擁有電動羊嗎?」),歷經了近50年的歲月,至今仍是科幻迷津津樂道的傑作,也是經典科幻電影《銀翼殺手》(Blade Runner)的原點。 這部小說在黑色沉鬱的基調下,描述著未來人類的迷離困境,卻又帶著點溫暖的救贖,奇想曲折且寓意深遠,有著多重的魅力。這裡我們就先單純點,不談它在文學藝術上的成就,也不談故事情節中的各種象徵隱喻,只專注在「科技」的角度上,來聊聊小說中所預言的未來世界吧。 當然,預測未來是非常困難,舉例而言,就算菲利普.狄克這樣的奇才,也沒有預見攜帶式通訊裝置的快速發展。所以你很可能會忍不住吐槽:這小說中的未來世界怎麼沒有手機?要在外頭打電話還得找個公共電話亭投硬幣,這也太不「未來」了吧? 但是在另一方面,小說中呈現出許多科幻想像,雖然未來在真實世界中實現的形式可能會略有出入,卻也正好符合現今科技界努力的方向,因為它們代表的就是我們人類長年以來的「夢想」啊! 像是故事主角所使用的「懸浮車」(Hovercar),從小說中的描寫看來,這車輛不只是懸浮,還能在天上飛行,簡直就是飛天車了。這樣的想像在科幻作品中雖然不算罕見,現實生活中大家每逢塞車時也一定都想要買一台。但是真要將飛天車實用化,仍須面對能源消耗的經濟問題(要使車子飛天可是需要相當多的燃料)以及飛行交通的安全問題(在天上發生拋錨或撞車可是不得了),所以多年來一直流於幻想而沒有實現。 可是隨著能源動力技術的進步,以及自動駕駛(無人車)技術的快速發展,飛天車的夢想似乎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了,許多科技業公司,像是谷歌(Google)、空中巴士(Airbus)、優步(Uber)、豐田汽車、福斯汽車等,都已投入相關研發,預計在近年內就會看到初步成果,真是令人期待啊。 比起懸浮車,小說中另一項科技「共感箱」(Empathy Box)就比較玄一點了:只要你握住共感箱的把手,你就會感覺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與另一個世界中的人共享感官,看到他們所看到的,感覺到他們所感覺的,甚至被那個世界的石頭丟到時,也會痛、會流血。 但是仔細一想,這個概念不就是時下正熱門的「虛擬實境」(Virtual Reality,簡稱VR)嗎?只是現在的VR技術還只能利用頭戴裝置來使視覺及聽覺「身歷其境」,短期內的技術發展,還難以提供觸覺及嗅覺上的虛擬體驗,更不可能讓使用者感到疼痛、甚至受傷流血(當然也沒有必要做到這麼誇張啦)。 而長期來看,如果真要達到完美的VR體驗,可能就要藉助「腦機介面」(Brain-Computer Interface)技術了,也就是繞過感覺器官,直接把電訊號送入腦神經,以「欺騙大腦」的方式來產生虛擬體驗。而這樣的作法,其實也正好呼應了小說中的另一個神奇科技:「潘菲德心情機」(Penfield Mood Organ)。 心情不好嗎?設定一下心情機,就可以讓你感覺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和希望;想要吵架嗎?心情機也可以用來加強怒火,幫你吵贏這場架。 菲利普.狄克將這心情機命名為「潘菲德」,明顯就是要向腦神經科學的先驅──懷爾德.潘菲德(Wilder Penfield)博士致意。從1930年代開始的研究中,潘菲德博士利用電極刺激大腦皮質的各個部位,發現可以誘發出對應的感覺、幻覺、甚至是記憶,他所繪製出的大腦機能位置圖,基本上仍然沿用至今。 小說中雖然沒有明講出這心情機是透過怎樣的「腦機介面」來刺激腦部的,但以現在的技術發展來看,要達到精確無誤的刺激效果,應該還是得用類似深部腦刺激術(Deep Brain Stimulation)的方法,以侵入性的手術將微電極植入腦中。這聽起來有點恐怖,但是隨著微機電及奈米機械技術的發展,這類手術未來是有可能達到微型化且安全普及的程度。 其實更大的問題是:有了心情機這樣的機器裝置,一旦使用不慎,就很可能會帶來嚴重的成癮性行為。 從1950年代起的科學研究發現:如果以電極刺激老鼠腦部的特定區域(當時的科學家稱其為「快樂中樞」),之後老鼠會不斷地追求這樣的刺激;如果允許老鼠觸動機關來進行自我刺激,這老鼠就會不吃不喝地持續自我刺激,直到最後疲累得不支倒地。甚至把這樣的實驗運用到人類身上,也會觀察到同樣的行為。 而後來的研究顯示,那個區域不是什麼單純的「快樂中樞」,快樂的根源是更複雜而多元的,但是該區域確實會觸發了腦中的「酬賞系統」(Reward System),促使釋放多巴胺之類的神經傳導物質,使生物感覺到「渴望」。這種渴望會驅使生物不停地追求同樣的刺激,最後就導致了「上癮」。 回頭說起來,如果真有這樣的機器存在,那是人類控制機器、還是機器控制了人?被機器控制的人還能算是人類嗎?那和機器人有什麼兩樣? 話題聊到機器人,當然就要講到小說中最重要的科技,小說原書名「仿生人會夢想擁有電動羊嗎?」(Do Androids Dreams of Electric Sheep?)中開宗明義就提到的「仿生人」了。 仿生人,英文是Android,指的當然不是手機作業系統,而是指模仿人類外觀和行爲的機器人。雖說是機器人,其構造也不限於無機物,也可以是由血肉之類的有機物所組成。 在小說中,最新的「連鎖六型」仿生人幾乎和人類一模一樣,這當然是遠遠超過了當代的科學技術,光是要做出科幻故事中最基礎的仿生人,我們的機器人學及仿生科學,就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而故事中的主角為了要區分真人及仿生人,使用了叫做「孚卡測試」(Voigt-Kampff Test)的技術。這個虛構的孚卡測試,很明顯是從著名的圖靈測試(Turing Test)所得到的靈感。 人工智慧之父艾倫.圖靈為了界定「智慧」這個概念,提出了一個操作型定義:如果一台機器能夠與人類測試者(在不見面的情形下)進行一連串的文字對話,而人類無法分辨它是人類還是機器,那麼就可稱這台機器具有智慧。 現代人應該很容易想像圖靈所提出來的概念了:如果Siri之類的虛擬助理或聊天機器人再發展下去,到了你用盡方法都分不清是否有個真人躲在後面與你交談的境界,那麼就可以說它是具有類似人類的智慧了。 小說中登場的仿生人具有極高的智慧,顯然可以通過圖靈測試,但是他們缺乏「共感力」(Empathy,或者也可稱為「同理心」),所以可以用一連串引發共感的問題來揭發他們在反應上的不同,這也就是書中所謂的孚卡測試。 菲利普.狄克的這個想像相當有趣,卻也延伸出了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人工智慧發展下去,會發展出同理心之類的情緒或道德感覺嗎? 這個問題其實在科學界還沒有定論,但是從目前人工智慧的學習及演化歷程來看,如果最後電腦(或仿生人的人造頭腦)可以學會「如何表現得像是有智慧」的話,那麼應該也可以學會「如何表現得像是有同理心」。 但是問題還沒有完,科學家接著爭論的是:「表現得像是有同理心」可不代表電腦真正理解了同理心或擁有了同理心,它可能只是學會了這樣的行為是「被人類認為是正確的」,所以表現出這樣的行為? 問題再深一層下去:所謂的「理解」或「擁有」同理心又是什麼意思呢?在科學上有辦法嚴格定義嗎? 當然,這樣的問題可能會越來越哲學了,但是仍然是有趣而值得思考的。菲利普.狄克所寫的這本科幻經典,到處都充滿了這樣的觸發點。 最後,我們輕鬆一點,來問自己一個可愛的問題吧:真實世界中的電動寵物技術已經越來越成熟了,你會想養隻電動羊當寵物嗎?許經夌 中原大學物理系副教授,更為人所知的身分是動漫畫評論團體「傻呼嚕同盟」的 ZERO 老師。自幼被《科學小飛俠》中的大反派物理博士辛格萊爵士所製造的機械鐵獸吸引,因而「誤入歧途」投身物理學界。擅長從熱門動漫中找出有趣的物理問題,曾因「超級英雄的物理學」線上開放課程獲得教學特優教師獎。
名人推薦:吳明益(東華大學教授) 指定愛書、親撰導讀\聞天祥(資深影評人)、譚劍(香港科幻名家)強力推薦 科幻經典《銀翼殺手》中的科技預言 文/許經夌(中原大學物理系副教授) 菲利普.狄克是科幻文學界的奇才,他在1968年所發表的小說《銀翼殺手》(Do Androids Dreams of Electric Sheep?,書名直譯可作「仿生人會夢想擁有電動羊嗎?」),歷經了近50年的歲月,至今仍是科幻迷津津樂道的傑作,也是經典科幻電影《銀翼殺手》(Blade Runner)的原點。 這部小說在黑色沉鬱的基調下,描述著未來人類的迷離困境,卻又帶著點溫...
章節試閱
床邊的心情機自動鬧鐘傳來小小一陣愉快電流,把瑞克.狄卡德電醒。他嚇了一跳。猝不及防被電醒總是害他嚇一跳。他從床上起身,穿著五顏六色的睡衣站在那裡伸懶腰。現在,他太太伊蘭在她床上睜開她那不悅的灰色眼睛,眨眨眼,呻吟一聲就又閉上眼睛。 「妳把妳的潘菲德設定得太弱了。」他對她說:「我要重新設定一下,妳就會醒過來,然後……」 「別動我的裝置。」她的語氣苦澀而尖銳。「我不想醒來。」 他坐到她身旁,彎身對她柔聲解釋道:「如果妳把電流設定得夠強,就能開開心心醒來;這就是重點所在。設定成C,它就會跨越阻礙好心情的門檻,正如同它在我身上發揮的作用。」他一團和氣地拍拍她蒼白裸露的肩頭,因為他把強度設定為D,所以他此刻對這個世界滿懷善意。 「你這個死條子,把你的髒手拿開。」伊蘭說。 「我不是條子……」這下他煩躁起來了,儘管他沒設定這種情緒。 「你比條子還糟。」他太太依舊閉著眼說:「你是條子僱的殺手。」 「我這輩子從沒殺過一個人類。」現在,他的煩躁加劇,演變成滿腔的敵意。 伊蘭說:「只殺過可憐的仿生人。」 「我注意到妳花我帶回家的賞金可從不手軟,心血來潮就亂買。」他起身,邁步走到他的心情機控制台前,說:「也不存一點錢,好讓我們能買一隻真正的羊,換掉樓上那隻電動假羊。這些年來我過關斬將賺賞金,只換來區區一隻電動的動物。」在控制台前,他猶豫著要撥到丘腦抑制功能,熄滅怒火,還是撥到丘腦刺激功能,發狠吵贏這場架。 伊蘭瞪大眼睛看,說道:「要是你撥到變本加厲,我也會如法泡製。我會撥到最最最強,你就等著跟我大吵一架。到時候,你就知道截至目前為止我們吵過的架都不算什麼。撥啊,走著瞧,你試試看。」她速速起身,連跑帶跳衝到自己的心情機前,站在那裡怒視他,伺機而動。 他敗給她的威脅了,只得嘆口氣道:「我會撥到我今天排定的情緒。」查一下二○二一年一月三日的排程,他看到排的是適合上班的專業態度。他小心翼翼地說:「要是我按照排程調,妳是不是也願意照做?」他老謀深算地等著,除非他太太附議,否則他不動手。 「我今天排了六小時的憂鬱自責。」伊蘭說。 「嗄?排這種東西幹麼?」如此一來,心情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我甚至不知道可以這樣設定。」他鬱悶地說。 「有一天下午,我坐在這裡。」伊蘭說:「照常把《友善巴斯特麻吉天團》打開來看。他說有一件大事要爆料,接著就播起那個爛廣告,我很痛恨的那一個,你知道,就是防輻射下體護具的。所以我暫時把聲音關掉,然後聽到這棟大樓裡,就是這棟,我聽到……」她伸手比了比。 「一戶又一戶的空屋。」瑞克接口道。有時在夜裡,照理說應該是睡著了的時候,他也會聽到。然而,這年頭住滿一半的大樓就算人口密集度很高了;戰爭之前是郊區的地方,你甚至可能發現建築物裡完全空無一人……或者,他聽說是這樣啦。一直以來,他都只是聽說而已;如同多數人,他也沒有興趣親自證實一下。 伊蘭說:「當下,在我把電視機聲音關掉的時候,我的心情是三八二,我才剛撥過去而已。所以,儘管我知道自己應該覺得很空洞,卻沒有空洞感。我的第一反應,是很感激我們還買得起潘菲德心情機。但接著我意識到這有多不健康,不只在這棟大樓,而是不管到了哪裡,我都看到沒有人煙、一片荒涼蕭瑟,但我卻沒有情緒反應。你懂嗎?我猜你不懂。但在以前,這被認為是精神疾病的一種徵兆,人稱『恰當感覺缺失』。所以,電視繼續關著靜音,我坐到我的心情機前東試西試,最後找到絕望情緒的設定。」她那巴掌大的小臉一掃陰霾,露出滿足的神色,彷彿她達到了什麼了不起的成就。「於是,我把它排到我的排程上,一個月兩次,感到一切無望,畢竟地球上隨便哪個小老百姓都移民了,我們卻還留在這裡。我想這樣的時間分量很合理,你不覺得嗎?」 「可是像那樣的一種情緒……」瑞克說:「妳很容易就會陷在裡面,後面就撥不出來了。那種對現實的徹底絕望,是永無止境、沒完沒了的。」 「我安排了三小時後自動重新設定。」他太太狡猾地說:「切換成四八一,感覺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嶄新的希望……」 「我知道四八一。」他打斷道。他好幾次撥到那個數值;他很依賴四八一。「聽著。」他坐回自己床上,抓住她的雙手,把她拉下來坐在他旁邊,說:「就算有自動終止設定,體驗負面情緒還是很危險,無論哪一種。別管妳的排程了,我也會拋開我的排程;我們一起撥到一○四,一起體驗一下,接著妳就繼續保持下去,我則是重新設定成平常適合上班的態度。這樣我就會想爬上樓頂,查看一下我們的羊,然後出發去辦公室。同時,我也會知道妳沒坐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好好看電視。」他放開她細長的手指,穿過寬敞的屋內來到客廳。客廳還隱約留有昨晚的菸味,他彎身打開電視。 伊蘭的聲音從臥室傳來:「我受不了在早餐前開電視。」 「撥到八八八。」趁電視開機的時候,瑞克說:「無論電視上演什麼都想看。」 「我現在什麼也不想撥。」伊蘭說。 「那就撥到三。」他說。 「我就說了不想撥,你還叫我撥到三。如果我不想撥,那我最不想撥的就是三了啊!因為三會讓人有想撥心情機的渴望,而此時此刻我最不想要的就是這種渴望;我只想坐在床上盯著地板。」她尖聲說道,語氣透著蕭瑟的寒意。她的精神委靡下來,整個人頹然不動,直覺產生的沉重感與無力感鋪天蓋地籠罩住她。 他把電視音量調高,友善巴斯特的聲音轟隆隆地充滿整個房間。「呵呵,各位,今日氣象提要的時間到了。獴科衛星回報,近午時分輻射塵格外強烈,午後漸趨緩和,所以打算冒險出門的鄉親父老……」 伊蘭從他身旁冒出來,長長的睡衣輕飄飄拖在地上。她關掉電視機。「好,我放棄;我撥。你要什麼我就撥什麼,銷魂的快感也行──我的心情差到連這都願意忍受。管它的,有差嗎?」 「我來幫我們兩個撥。」瑞克說著帶她回到臥室。在她的控制台前,他撥了五九四──心悅誠服以夫為天。在他自己的控制台前,他撥到別開生面、煥然一新的工作態度,儘管他根本不需要。用不著仰賴潘菲德的人工大腦刺激,這本來就是他一貫的看待工作之道。 🐑 由於費了點時間和太太鬥嘴,他匆匆吃過早餐,全副武裝準備外出,包括戴上他的埃阿斯型防輻射下體護具。他要先去樓頂上的草地,草地有遮雨棚遮蔽,他的電動羊在那裡「吃草」。這隻幾可亂真的金屬綿羊有模有樣、心滿意足地大嚼特嚼,蒙蔽這棟大樓的其他住戶。 無疑的,別家的動物有些也是電子迴路打造的假貨,他當然沒有刺探打聽,一如他的鄰居也不會來問他那隻綿羊的底細。這是再無禮不過的了。比起問一個人的牙齒、頭髮或內臟是不是真的,問別人「你的綿羊是不是真的」還更觸犯禮儀的大忌。 早晨的空氣中瀰漫著灰濛濛的輻射微粒,遮蔽了太陽,撲鼻而來,繚繞不去;他不由自主吸著受到污染的致命空氣。唔,這樣形容未免太過了點。他心裡一邊想,一邊上樓來到他那塊草地。草地連同下面那戶大得過分的住家都歸他所有。世界終戰遺留的威力削弱了。熬不過輻射塵的人幾年前就已嗚呼哀哉,現在的輻射塵比較弱,面對的又是強壯的倖存者,充其量只能在神智和基因特徵上搞破壞。儘管有防輻射下體護具,輻射塵無疑還是會降落在他身上、滲透進體內,只要他一天不移民,輻射塵的髒手就每天一點一點染指他。目前為止,每月一次的健康檢查都證實他很正常,是個在法律容許範圍內可繁殖下一代的正常人。然而,任何一個月,舊金山警察局的醫生都可能宣布不同的檢查結果。在無所不在的輻射塵污染下,正常人創造的特殊分子持續不斷地冒出來。海報、電視廣告和政府的垃圾郵件目前的宣導口號是:「不移民就退化!操之在你!」說得對極了。瑞克一邊想,一邊打開通往他小牧場的門,朝他的電動羊走去。他暗自想著:但我不能移民,因為我的工作。 隔壁草地的主人、同一棟樓的鄰居比爾.巴柏向他打招呼。像瑞克一樣,他也是西裝筆挺準備上班,出門前先來查看一下他的動物。 巴柏眉開眼笑地宣布道:「我的馬懷孕了。」他指著他那匹高大的佩爾什馬;馬兒站在那裡傻愣愣地發呆。「你說怎麼樣?」 「我說你就快有兩匹馬了。」瑞克說。現在,他來到他的綿羊身邊。它趴在那裡嚼啊嚼的,雙眼警覺地緊盯他,等著看有沒有燕麥片可吃。這台號稱綿羊的機器裝了燕麥反應迴路,看到這種榖片就會一骨碌煞有介事地踱過來。「誰讓牠懷孕的?」他問巴柏:「一陣風?」 「我買了一些最高品質的種馬精液,加州那邊有。」巴柏告訴他:「透過我在州立畜牧業委員會的人脈。你不記得上週他們的督察來看茱蒂了嗎?他們迫不及待想看到牠生小馬;牠是數一數二的優生馬。」巴柏深情款款地摸著馬兒脖子,馬也朝他歪過頭來。 「想過把你的馬賣了嗎?」瑞克問。他求上帝許他一匹馬。事實上,許他什麼動物都好。擁有、保養一隻假貨只會讓人越來越沮喪。然而,考量到社會地位,在養不起真貨的情況下,他又不得不養隻假的。所以他別無選擇,只能繼續裝下去。就算他自己不在乎,還有他太太呢,而伊蘭確實在乎。非常在乎。 巴柏說:「賣掉我的馬是不道德的。」 「那就把馬寶寶賣了吧。擁有兩隻動物比一隻都沒有還要不道德。」 巴柏不解地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很多人都有兩隻動物啊,甚至三、四隻。還有像佛萊德.沃許朋那樣的,就是我弟弟工作的那家海藻加工廠的老闆,他有五隻耶!你沒看昨天《紀事報》上那篇寫他鴨子的文章?牠應該是西岸最重、最大的一隻紅面番鴨了。」這位仁兄的眼睛迷濛起來,想像著擁有那樣的一件所有物,越想越出神。 翻翻大衣口袋,瑞克找出他那本看了又看、翻到皺掉的《雪梨氏動物禽鳥型錄》一月號。他看看索引,找到幼馬(見:馬匹後代),全國公定價立刻映入眼簾。「我可以用五千塊跟雪梨氏買一隻佩爾什馬的幼馬。」他大聲說。 「不,你不能。」巴柏說:「再看一次目錄,斜體字代表他們沒有現貨,但如果他們有,那就是這個價格沒錯。」 「假設……」瑞克說:「我每月付你五百塊,付十個月,就是表定價格的全額。」 巴柏同情地說:「狄卡德,馬的事情你不懂;雪梨氏沒有佩爾什幼馬現貨是有理由的。沒人會脫手佩爾什馬,即使是表定價格。牠們太稀有了,就連相對比較劣等的也是。」他靠在他們的共用欄杆上,探過身來搭配著手勢說:「我養茱蒂三年了,這段時間,我都沒看過一匹牠這種等級的佩爾什母馬。為了得到牠,我專程飛去加拿大,親自開車載牠回來,確保牠不會被人偷走。在科羅拉多州或懷俄明州,你帶著這樣的一隻動物到哪裡,都會有人要幹掉你搶走牠。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在世界終戰之前就名副其實只剩幾百……」 「可是你有兩匹馬,我卻一匹也沒有。」瑞克插嘴道:「這違反了摩瑟教整個的基本教義和道德結構。」 「你有你的綿羊啊;見鬼了,在你的個人生活中,你可以追隨攀升的精神,在握住共感箱的兩根握把時,你可以光榮地前進。話說,要是你沒有那邊那隻老綿羊,我就會覺得你的話還有點道理。的確,要是我有兩隻動物,而你一隻也沒有,我就是個阻礙你和摩瑟合而為一的幫兇。但這棟大樓裡的每戶人家……我們瞧瞧,五十來戶吧,照我估計,每三戶一家……我們家家戶戶都養了動物,不管養的是哪一種。葛夫松那兒有隻雞。」他朝北邊比了比。「奧克斯和他太太有隻夜裡會吠叫的大紅狗。」他想了想。「我想艾德.史密斯的家裡有隻貓,至少他說有啦,沒人看過就是了,說不定他是唬人的。」 瑞克過去他的綿羊那裡,彎下身來,在濃密的白色羊毛間摸來找去(起碼羊毛是真的),直到找到他要找的東西──這台機械裝置的隱藏控制面板。在巴柏的注視之下,他啪一聲把蓋子打開,露出底下的面板。「看到了嗎?」他對巴柏說:「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那麼想要你的馬寶寶了?」 巴柏頓了一下之後說:「可憐的傢伙,你養的一直是隻假羊?」 「不。」瑞克說著重新關上電動羊的面板蓋。他起身站直,轉過來面對他的鄰居。「我本來有一隻真羊。岳父移民時爽快地送給了我們。接下來,過了一年左右,記得那次我帶牠去看獸醫嗎?那天早晨,我出來發現牠倒向一邊起不來,當時你也在這裡。」 「你扶牠站起來。」巴柏點著頭回憶道:「是了,你成功把牠扶起來,但牠走個一、兩分鐘就又倒下去。」 瑞克說:「綿羊有各種怪毛病。或者換一種說法,綿羊會得的病很多,但症狀總是一樣。牠爬不起來,你沒辦法判斷病情多嚴重,是扭到腳了,還是染上破傷風快死了。我那隻就是這樣死的,破傷風。」 「在這裡染上的?」巴柏說:「在樓頂?」 「都是乾草堆害的。」瑞克解釋道:「就那麼一次,我沒把捆乾草的鐵絲拆乾淨,只不過漏了一條,格魯喬──那隻羊叫這個名字──刮傷了,就這樣染上破傷風。我帶牠去看獸醫,但牠還是死了。我想了想,最後只好打給一家製作人造動物的店鋪。我給他們看格魯喬的照片,他們就做了這一隻。」他指指那隻斜倚著的仿造動物,它還是一個勁兒嚼啊嚼,也還是提高警覺在看有沒有燕麥片。「做工一流。我把它當真的一樣,投入一樣的時間和精神去照顧。不過……」他聳聳肩。 「不過就是不一樣。」巴柏幫他把話說完。 「但也差不多了。照顧起來的感覺一樣,你得像照顧真羊一樣看好它。因為它會故障,如此一來就會搞得這棟樓裡人盡皆知。我送修過六次,多半都是小問題,但萬一被任何人看到──比方說有一次是錄音帶斷掉或不知怎樣短路了,它咩咩咩叫個不停,一聽就知道是機器故障。」他補充道:「運送專車上寫的當然是『某某動物醫院』之類的,而且司機一身白衣,穿得就像獸醫一樣。」他突然瞄一眼手表,想起了時間。「我得去上班了。」他對巴柏說:「晚上見。」 他動身朝他的車走去,巴柏連忙叫住他。「嗯,我不會跟大樓裡的任何人說的。」 瑞克頓了一下,正要開口道謝,但伊蘭剛剛一直在說的憂鬱情緒旋即落上他的肩頭,於是他說:「我不知道,說不定反正也沒差。」 「可是他們會鄙視你。不是所有人,但有些人會。你也知道世人對不養一隻動物的觀感,他們認為那不道德,而且很冷血。我是說,技術上來講,現在不像世界終戰剛過那時候,沒養動物已經不再是一種罪過,但那種氣氛還在。」 「老天爺。」瑞克伸出空蕩蕩的雙手,比了個乞求的手勢,徒勞無益地說:「我也很想有隻動物。我一直設法要買一隻。但就憑我的薪水,憑一個市政府僱員賺的錢……」他心想,要是我的工作再走運一次,就像兩年前,我在一個月內抓了四個仿生人。他想著,要是那時候我知道格魯喬會死……但那是發生在破傷風之前的事,在那根兩英寸長、像針一樣、用來捆乾草的破鐵絲橫生枝節之前…… 「你可以買隻貓啊。」巴柏提議道:「貓很便宜;看一下你的《雪梨氏》吧。」 瑞克.狄卡德一語不發,一把拉開他的懸浮車車門。他跟他的鄰居沒什麼話好說了。他的心思在工作上,在眼前的一天上。 🐑 上班途中,瑞克.狄卡德就像無數人一樣,在舊金山一家大型寵物店前逗留了一下,沿著那排展示動物徘徊。櫥窗有一條街那麼長,正中央的透明塑膠保溫籠裡關了一隻鴕鳥,鳥兒迎視他的目光。根據籠子旁邊貼的說明牌,這隻鳥剛從克里夫蘭的動物園送達,牠是整個西岸唯一的一隻鴕鳥。瑞克看看牠,然後悶悶不樂地望著標價好一會兒,最後繼續沿著倫巴底街朝警察局走去。他發現自己上班遲到了十五分鐘。 他才剛打開辦公室門,上級長官就叫住他:「九點半,到戴維.霍頓的辦公室見我。」他的頂頭上司是哈利.布萊恩特探長,紅頭髮、招風耳,穿著邋遢,但明察秋毫,什麼都逃不過他的法眼。探長一邊說話,一邊匆匆翻著一疊夾在寫字板上的文件。「霍頓人在錫安山醫院,脊椎被雷射光射穿了。」他說著走了開去:「他至少要在那裡住上一個月,直到他們能弄到那種新型的有機塑膠椎骨,幫他固定好為止。」 「怎麼了?」瑞克不寒而慄地問道。局裡一等一的賞金殺手昨天還好好的,一天忙完之後,照例開著他的懸浮車呼嘯而去,直奔擁擠的諾布山高級住宅區,回到他住的大樓。 布萊恩特回過頭來,喃喃說著九點半戴維辦公室見什麼的,自顧自走了,留下瑞克一人站在那裡。 瑞克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聽到背後傳來祕書安.馬斯登的聲音:「狄卡德先生,你知道霍頓先生怎麼了吧?他中槍了。」她尾隨他走進那間滯悶的密閉辦公室,把空氣清淨機打開。 「是喔。」他心不在焉地回應。 「一定是其中一部羅森企業新上市的仿生人,這一型聰明絕頂。」馬斯登小姐說:「你讀了他們公司的產品手冊和規格表沒有?他們現在用的連鎖六型人造大腦,可以選擇的組成零件多達兩兆,神經傳導路徑則有一千萬種。」她壓低聲音。「今天一早的視訊你沒接。魏爾德小姐告訴我,總機準九點接通的。」 「外面打進來的?」瑞克問道。 馬斯登小姐說:「布萊恩特先生打出去的,打到俄羅斯的全球警察聯盟,問他們要不要對羅森企業的東方代表正式提出書面投訴。」 「哈利還是想把連鎖六型逐出市場?」他不意外。自從二○二○年八月,連鎖六型的規格和性能表一發布,多數負責追捕脫逃仿生人的警察機構就一直在抗議。他說:「我們沒轍,俄羅斯警方也沒轍啊。」就法律層面而言,連鎖六型人造大腦的製造商按照殖民法規營運,他們的母工廠在火星。「我們最好接受現實,這些新產品就是存在。」他說:「每次有更先進的人造大腦發明出來都是這樣。我記得蘇德曼的人在二○一八年展示舊型T-14 的時候,大家也是哇哇叫。全西半球的警察局一片譁然,說是在非法入侵的情況下,沒有一個測試系統偵測得到它的存在。事實上,有一段時間也真是如此。」他還記得,五十多部T-14 仿生人經由各種管道來到地球,有些過了整整一年也沒偵測到。但接下來,俄羅斯的巴夫洛夫研究院設計出孚卡系統,之後沒有一部T-14 仿生人能通過這項測試,至少目前已知是沒有。 「想知道俄羅斯警方怎麼說嗎?」馬斯登小姐問道。「這我也知道唷!」她那面色橘黃、長滿雀斑的臉亮了起來。 瑞克說:「我會從哈利.布萊恩特口裡聽到。」他覺得厭煩。辦公室八卦令他倒胃口,因為謠言總是比真相還真。他坐到辦公桌前,刻意在抽屜裡摸來找去,直到馬斯登小姐識相離開。 他從抽屜拿出一只老舊發皺的牛皮紙信封,身子往後一靠,他那風格穩重的椅子隨之一斜。他摸著信封裡的內容物,直到摸出他要的東西──現有的連鎖六型綜合資料。 讀了一下就證實馬斯登小姐所言不虛。連鎖六型的組成零件確實多達兩兆,外加一千萬種大腦活動組合任君選擇。搭載這種腦部構造的仿生人,可以在○.四五秒之內擺出十四種基本反應姿勢的任何一種。嗯哼,沒有一種智力測驗逮得到這樣的一個仿生人。話說回來,打從一九七○年代以來,除了那些原始、粗糙的型號,智力測驗根本派不上用場。 瑞克想著,就智力而言,連鎖六型仿生人還勝過某些等級的人類呢。換言之,大致上,從實用主義的角度看來,裝了連鎖六型人造大腦的仿生人演化程度已經超越一大部分(但較劣等)的人類,這可不是蓋的,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反正有時候,僕人比主子還聰明。但新的評量標準也發明出來了,比方說孚卡共感測試系統。 仿生人面對共感測試的時候,究竟為什麼會無助地彈來扭去?大家多少都想過這個問題,他也不例外。所謂的同情共感顯然只存在於人類群體之中,但智力就不然了。在各種界門綱目科屬種的生物身上,都會發現某種程度的智力,包括蛛形綱動物在內。別的不說,共感力至少需要健全的群性才能發揮。像蜘蛛這種獨來獨往的生物,就算有這種能力也沒用。事實上,共感力只會害牠生存不下去。有了共感力,牠就會對獵物求生的渴望感同身受。如此一來,所有的掠食動物,甚至是貓科這種高度進化的哺乳類,就都要挨餓了。
床邊的心情機自動鬧鐘傳來小小一陣愉快電流,把瑞克.狄卡德電醒。他嚇了一跳。猝不及防被電醒總是害他嚇一跳。他從床上起身,穿著五顏六色的睡衣站在那裡伸懶腰。現在,他太太伊蘭在她床上睜開她那不悅的灰色眼睛,眨眨眼,呻吟一聲就又閉上眼睛。 「妳把妳的潘菲德設定得太弱了。」他對她說:「我要重新設定一下,妳就會醒過來,然後……」 「別動我的裝置。」她的語氣苦澀而尖銳。「我不想醒來。」 他坐到她身旁,彎身對她柔聲解釋道:「如果妳把電流設定得夠強,就能開開心心醒來;這就是重點所在。設定成C,它就會跨越阻礙好心...
推薦序
〈名家導讀摘錄〉◎導讀 你曾經有過的每一個想法都是真的 ──吳明益(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 一九六四年菲利普.狄克在科幻雜誌《明日世界》發表了一篇短篇小說〈小黑盒子〉。主角瓊.哈喜是一位東方宗教專家,她爭取一個到古巴對當地中國人進行宗教指導的工作。當時開始流行一種新的宗教稱為「摩瑟黨」,信徒會使用一種「共感箱」,這個共感箱能讓握住它把手的人和宗教領袖「共感」。 瓊.哈喜原本的任務是宣傳古老的禪宗教義,但後來瓊本身和她的情人,既是演奏家也能讀心的馬利坦變成了摩瑟黨的信徒,而各國政府源於對這種新興宗教的恐懼,開始禁絕它…… 使用共感箱的細節,讀者透過PKD的描寫,或許會有這樣的感受:共感箱根本是一種前衛的「虛擬實境」科技。使用者可以與摩瑟老人對話,甚至會被丟向摩瑟的石頭擊中,感受到真正的痛感。光是這篇短短的作品,我就相信PKD這位在死後聲譽更加崇高的科幻作家,擁有一雙超越時代的眼睛。 PKD曾表示,一九六八年寫出的《銀翼殺手》便是從這篇小說衍伸出來的。地球在經歷另一次大戰之後,受到放射塵嚴重污染,許多人都移民外星了,大型企業不斷宣傳,留在地球就等著死亡與退化。伴隨著太空移民是仿生人技術的精進,地球人帶著仿生人開拓太空殖民地,讓它們擔任各種危險和底層的工作。部分越來越精進的仿生人選擇脫逃回地球,為了追捕它們,因此出現了「仿生人殺手」這樣的職業。 但你如果光是以看待傳統殺手的眼光來想像,恐怕不甚準確,因為在那個仿生人極度擬真的世界,任務最大的難關是: 怎麼辨識出仿生人? 這並不是一個簡單問句,而是千百年來人類透過哲學、藝術與科學反覆探究的問題,因為在西方,這可是涉及了宗教裡人僭越上帝形象的誘惑;而在演化論之後,這更關係到生態倫理學最核心的問題:在萬物尺度裡,人究竟位居何處? 這也是西方科幻小說極關注的議題之一,從瑪麗.雪萊的《科學怪人》、艾西莫夫的機器人系列,以及PKD的作品,莫不是在討論若人類有能力「喚醒、創造人造人」,豈不如同上帝?更深層的問題是:設若這些人造人已經逼近「生命體」(不妨稱之為準生命體),那麼人類是否有權剝奪它們的「生命」(此處又衍生一個問題,所謂的生命該怎麼定義呢)? 在和平相處的狀況下,人類扮演「寬大的上帝」不成問題,但如果有一天它們起而反抗,殺害、甚至奴役了人類,又該用什麼樣的律法或態度來對治? 如果我們再調換思考的對象,從這些「準生命體」的立場想。即便你是被「生產」出來的,當你有了思想、情感與信念時,你不會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生命體,比方說「人」嗎? ◎菲利普.狄克這個人──美國科幻新浪潮旗手 羅傑.澤拉茲尼 菲利普.狄克的角色所在的世界是會無預警取消或更改的。「現實」大概就像政治人物的承諾一樣靠不住。造成變化的原因可能是一種藥、一道時空裂縫、一部機器,或是一個外星生命體,但無論是什麼為他筆下角色帶來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變動,結果都是一樣的:「現實」二字如人飲馬丁尼,甜度自知。然而掙扎還是繼續,抗爭還是繼續。對抗什麼?說到底,是勢力,是權柄,是王位,是統治與支配。而握有這些權力的人,往往本身也是受害者、囚徒和受人擺布的男女。 這一切聽起來都像是令人生畏的嚴肅題材,實則不然。把「令人生畏的」劃掉,加上一個逗號和以下這句話:但菲利普.狄克厲害就厲害在他的語氣。他擁有一種我難以形容的幽默。很酸、很怪、很胡鬧、很毒舌、很諷刺……這些形容詞沒有一個切中要點,卻又雖不中亦不遠矣。他的角色在最緊要的關頭出糗慘敗,最滑稽的場面透著最可悲的反諷。這是他成功導出一場戲的特質,難能可貴而令人肅然起敬。◎從前人們覺得他是神經病,現在人們相信他見過上帝 ──文字工作者 臥斧 PKD是菲利普.狄克(Philip Kindred Dick)的簡稱,一個生前被歸類為不入流科幻作家的傢伙;寫了一大堆書,讀者不是不買帳,就是讀完就罵,「這是哪個神經病寫的?」雖然大家認為他是神經病,但他也覺得這個世界不怎麼正常;他喜歡質疑一切:人的記憶、人的存在、人的好壞,以及什麼才算是「人」? 被大多數人當成神經病的PKD在一九八二年過世;但就在那一年,有一部叫《銀翼殺手》的電影,讓所有人對科幻電影大大改觀──在《銀翼殺手》當中的未來世界,擁擠、陰暗、髒污、混亂,科技讓政治機器更專權、讓階級分野更明顯、讓人類的劣性更直接、讓世界更亂。 《銀翼殺手》變成了科幻片的經典。它是由PKD的小說《銀翼殺手》改編的。
〈名家導讀摘錄〉 ◎導讀 你曾經有過的每一個想法都是真的 ──吳明益(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 一九六四年菲利普.狄克在科幻雜誌《明日世界》發表了一篇短篇小說〈小黑盒子〉。主角瓊.哈喜是一位東方宗教專家,她爭取一個到古巴對當地中國人進行宗教指導的工作。當時開始流行一種新的宗教稱為「摩瑟黨」,信徒會使用一種「共感箱」,這個共感箱能讓握住它把手的人和宗教領袖「共感」。 瓊.哈喜原本的任務是宣傳古老的禪宗教義,但後來瓊本身和她的情人,既是演奏家也能讀心的馬利坦變成了摩瑟黨的信徒,而各國政府源於對這種新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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