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蕭子靈無意間介入一場廝殺,被追殺之人竟是當今太子——玄武!
未料救人之舉,竟引來殺身之禍,五大門派漏夜血洗蕭家莊,手無縛雞之力的莊主蕭哲慘死刀下,蕭夫人為救幼子,祭出紫稜劍激鬥各派掌門,五大門派掌門慘死劍下亡,卻無人追究?紫稜劍究竟與蝴蝶山莊有何關連?
痛失至親的子靈,明知內力不足、修為不夠仍強行深夜練劍,因心性偏激,劍招煞氣太重,而導致身受內傷。
紫稜劍引來了面貌醜惡的鬼面男子,他有著一雙溫柔似夜的眼睛,他雖揚言要殺了蕭子靈,卻治好了蕭子靈的傷,甚至傳他劍術成為他師傅,只盼他能忘記仇恨。
由仰慕、欽慕、依戀到愛戀,蕭子靈陷入情迷……
本書另附溫馨可愛的番外篇《瘟疫》,錯過可惜。
章節試閱
子靈劍 序 風中的白衣
「師父,下雨了。」年幼的弟子拉了拉自己師尊的袈裟。
初秋的江南地,一個年邁的和尚帶著一個未剃髮的十歲男孩。
「雨?」和尚抬起了滄桑的臉,兩道白眉下是空洞的雙眼。
「是啊,天上罩著的是黑矇矇的雲,現在滴在咱們臉上的不就是冷冰冰的雨?」男孩笑著。
「我只聞到了血的味道。」和尚皺起了眉。
「血?」男孩四處瞧著。「哪來的血?」
「跟我來,我需要你的眼睛。」
微枯的草上有著深褐的血漬。男孩好奇地彎下了腰瞧著。
「師父!真的有!」男孩喊著。
空曠的草原上有著血漬,是受了傷的野獸?和尚想著,直到豆大的雨打在徒弟臉上。
「……師父,咱們該躲雨了。」
◎
徒弟找到的,是最近的廢棄莊園。早已腐朽到碎裂的木門上,還有著一道歲月抹不去的黑漬。
和尚皺起了眉。
「又聞到血了嗎,師父?」
大雨之中,徒弟放大了聲量。
「是怨氣。」和尚說著。
「死者的怨氣?」徒弟看著莊園內的白牆上,一道又一道、像是熱血灑出的黑漬,有些發著顫。
「……活人。」
師徒倆冒著雨跑進了主屋,徒弟連忙擦了淨座椅,扶著自己年邁的師父坐了下來。
漆黑的屋內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屋外隆隆的雷聲與閃電。
徒弟在行囊裡找著火石,而和尚合起了掌。
「阿彌陀佛,施主,情非得已,老僧借住一宿。」
聽到了自己師父突然說起了話,越來越相信這是一座凶宅的徒弟簡直軟了腳,好不容易找到的火石也幾乎掉了下地。
「師父?」
「大師請。」黑暗之中一個聲音淡淡說著。
循著聲音的來源,男孩才終於在主位旁的軟榻上見到了一個人。
應該是活人吧?男孩小心地想著。雖然呼吸聲輕到聽不見,不過胸膛確實是起伏著的。
男孩忍不住走了近瞧,卻讓自己師父拉了住。
男孩轉頭看著自己的師父。
「只住一宿,施主莫怪。」和尚合著掌。
◎
雨漸漸下著。
軟榻上的人一動也不動,雙眼只是靜靜看著門外。
師徒二人在主屋的角落坐著,和尚背上靠著牆,似乎已經入睡,而他的年幼徒弟卻是忍不住繼續打量著那個人。
是個年紀頂多二十歲的少年,有著清秀的臉以及纖長的手指。尤其是那雙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依舊綻放著光芒的眼睛,彷彿是兩顆黑寶石似的。
「別再瞧了,他一個掌風就能把你打飛的。」和尚低聲說著,似乎還帶了點微笑。
「喔……」男孩低下了頭。
然而,安靜不了太久,一陣刺耳的咕嚕聲響了起,甚至比窗外的雷聲還要刺耳。
男孩捂著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著。
「廚房裡有些乾糧,去拿吧。」軟榻上的人說著。
想是沒料到那人其實還挺好心,男孩反而呆了一下。
「……施主慷慨相助,老僧甚是感激。」和尚再度合了掌,接著才轉向了自己的徒兒。「心兒,去吃吧。」
「……嗯!」男孩笑開了。
待得男孩走後,軟榻上的人才淡淡說了。
「他是你兒孫?」
「不是。」和尚微微笑著。
「徒弟?」
「不完全是。」和尚又再微微笑著。「是義子。」
「不讓他剃度?」
「還沒去過紅塵,如何看破紅塵?時候未到、時候未到。」和尚低聲說著。
「那你拖著快死的身體帶著他,不苦?」軟榻上的人說著。
「不苦。」和尚合著掌。「只願有緣人能帶老衲帶他進入紅塵。」
「我不願。」軟榻上的人說著。
「……老僧曉得,因此只是借住一宿。」和尚低聲說著。
「師父!還有一些饅頭,您……」
興沖沖帶了幾顆白饅頭奔回的男孩,話才出口,就已是覺得了不妥。連忙向軟榻上的人看去,那人卻只是繼續看著他的雨。
「拿去給你師父吃吧,不用顧忌。」
「多謝施主!」男孩高興地喊著,跑向了自己的師尊。「師父,來,我拿饅頭給您。」
也許是因為男孩看著自己師尊的眼神引起了一些回憶,軟榻上的人轉過了目光看著這一對師徒。
盲眼的老人讓徒弟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拉了過來。
「師父,來。」男孩將饅頭輕輕塞進了和尚的手。
軟榻上的人站了起來,一雙眼睛只是繼續凝視著兩人。
想是感應到了,這對師徒微微驚疑地看向了那個少年。
冰冷的風穿過雨幕,打向了那個少年的臉。那張臉是有些青白的,彷彿才剛大病初癒。然而,與先前那冷淡的語聲不同,此時的眼神柔和地像是初春的微風。
閃電的亮光一道道射了進來,男孩移不開眼。
少年走向了和尚。
「……施主?」和尚低聲問著。
「助你一臂之力,讓你今夜不會死於此地。」柔聲說著,少年揚起了手。
「多謝施主。」和尚低聲說著。
彷彿是雨中翻飛的桃花瓣,青年那纖長的手指接連點著和尚身上的要穴,每點的指力都擊散了隔著兩人間的風,彷彿可以點穿和尚的身體。
男孩只能呆愣地看著。
直到少年停下了手,和尚才微微喘著息,合掌感謝著。
「多了一年,時間應該就夠了。」青年說著。
「多謝施主……沒料到施主竟是蝴蝶山莊的後人。」
「……是啊。」少年微微苦笑著。「而我多日來竟然忘了這個身分。」
「……忘了?」
「是啊……而且,也忘了我這條命……」少年輕輕說著。「看來,我終是想通了、也放下了。」
「恭喜施主。」和尚低聲說著。
「……待我將那人送回京城,一年之後,若你始終托孤不成,就讓他回到此處。」
「多謝施主。」和尚低聲說著。
「若我在,你自再也了無遺憾。若那時我已不在……屋後灶下有金磚千兩,你徒兒自也衣食無憂。」
「……施主大德。」
「時候不早,我該啟程了。」少年輕輕說著。
「可這雨……」
「這毒傷都沒能要我的命,小小的雨我沒放在心上。」少年低聲說著。
◎
草原上,兩匹駿馬奔馳。一白一黑的馬,一男一女的騎士。男的面色沉重,女的也已許久未展笑顏。
「過了前頭的鎮,就找得到人。」拉住了馬,男子對著身後的妙齡女子喊著。
然而,那女子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我很抱歉,十分的抱歉……不過我的承諾不會變卦,若你懷了我的孩兒,自是貴妃。若然不是,而妳依舊不願待在京城,我也保妳後生衣食無缺。」
女子微微點了頭,而男子見到了女子的回答,也是釋然地笑了。
「如今我們且在這路旁歇歇……」騎在馬上,那男子望了望不遠處的岩山。陡峭的岩壁,寸草不生。夕陽照來,更是血紅一片。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就只有那麼一會兒,女子就察覺到了。
「皇上莫非想起了蕭少俠?」女子淡淡說著。
男子不作聲了。
「蕭少俠武功蓋世,想必不會有事。」女子此時卻是微微露出了微笑。
看了女子一眼,男子沒有說話。
「……只是……」短短一聲嘆息,包含了多少心思。女子微策馬,馬兒就轉向了草原處。一人一馬望著遠方的草原,男子見不到女子的表情。
「嫣紅姑娘……」男子有些吞吐。
「只怪我命苦,怨得了誰呢?」女子悠悠然地說著。
除了命運之外,也許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後宮嬪妃莫不日夜以盼,而他明曉得這姑娘的心思,卻仍……其中,也許還含著一些卑劣的想法。
像是,要她與那人之間有著終生難解的疙瘩。就算雙宿雙飛,也要那人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
那一幕的荒唐,那翻飛的帷幕。
因為激情的低喊而引來的他。
失控的夜晚以及他蒼白的臉。
究竟是他、還是她,讓他變了臉色、讓他忿然而去,讓他杳無音訊……
「是誰!」女子低聲驚呼。
女子的語聲讓男子回過了神。
隨手就是拔起了長劍,策馬向前。
草原的盡頭,本該只有即將沒下的夕陽。那群漠然逼近的、身上穿著藏青色衣飾的男子,帶來了死亡的氣息。
他們手拿劍,踏草而來,悠悠然、像是相候已久。
「走!」男子低聲喊著,連同著女子策馬狂奔。
然而,沿著山脈,奔出不到數里,便又是一群男子,站在了路上。
為首的老人,狂風吹著他的白髮。
兩人停下了馬,男子握著劍。
「相候已久,玄武帝,請下馬。」老人低聲說著。
◎
「青城,你們究竟要的是什麼!若是為財,你該曉得我能賞賜的財寶絕對多於玄華!」男子護在女子面前,低聲喝著。
「老夫家財萬貫,要此何用?」老人仰天大笑。
『……世人要的終究脫不了名與利,既然不是為了利,想必是為了名,您說是也不是,武林盟主?』
那悠悠然的聲音,似乎帶著些嘆息,很輕很輕的,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裡。
尤其是那男子,一股狂喜幾乎就要衝破了他的胸口。
「靈兒!」在這個瞬間,他忘卻了前方的強敵以及後頭的纖弱女子。他仰天大喊,持著長劍轉著身仰望、要去尋找這聲音的來處。
而那男子身後的女子,則是捂起了嘴、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子的背後。
『退去吧,蒼浩然,不要逼我動手。武林裡已經沒有多少門派了,你要好好保惜。』那聲音依舊是輕輕的,然而幾個曾經見過他身手的弟子,已經開始往後退了。
「……蕭子靈,不用再虛張聲勢。」老人沉聲說著。「你身上的毒傷沒要你的命,就算你命大。想跟老夫較量?傷好了再苦練十年,也許還有可能。」
是啊,靈兒的傷……
本是狂喜的男子,一顆心頓時墮入了冰窖。如今靈兒現身,想必是要管上此事。可要是他與這老人真的動起了手來……還不如他當時就這麼走了,不再回頭!
男子持劍的手有些顫抖。
再見他是狂喜,然而,他若真的現身卻會賠上性命!
鏘!
男子把手上的劍扔在了岩地上。
「束手就擒了?」老人冷冷問著。
「我跟你走。」男子說著。「靈兒,你別再管我。」
「若他真的能不管,就不會跟了一百二十里的路。」老人冷笑著。
……一百二十里?男子抬起了頭。
「你與這小姑娘相依相偎的一百二十里路,他全程跟著。」
一股熱血湧上了臉頰。有種不顧一切的衝動在心裡撞著,男子開了口。
「靈兒,那你應當曉得,我…….」
『曉得什麼?我只曉得我今日又要大開殺戒。』
「上頭!在那上頭!山上!」青城派的弟子指著山頂驚喊著。
在那險峻的山頂,迎風飄蕩的白衣,以及略略顯得冰冷的眼神,就是蕭子靈!
「清心散的傷,至少要三十日才能完全痊癒啊。」女子在男子身後低聲喊著。「別讓蕭公子動手,他……他會死的!」
「下來!決一死戰!」幾個青城派的弟子聽得,可不是喜極望外,一股腦兒地朝上頭叫囂著。
「不要啊!」女子捉著男子的衣裳,泛著淚光。
「……他這人的性子,就我記得的,就兩個人治得。我……不是那兩個人。」男子苦笑著。「別怕,嫣紅,他若是死了,不會一個人上路。」
「皇上…..」
「啊……」幾聲驚呼聲中,那白衣男子竟然直接躍下了山崖。
「靈兒!」男子驚呼著。
只見那飄飄的白衣在急風中發狂似地翻飛著,而那似乎不要命的蕭子靈,一點兒都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是盯著山下的眾人。
幾個擔心著蕭子靈直接摔到自己頭頂上的徒眾連忙散開了,老人再度皺了眉,女子嚇得也是後退了一步。
「靈兒!」男子帶著驚慌的神情奔了過去,像是要用肉臂去接他似的。
然而,在那直線墜落的中途,只聽得一聲清亮的喝聲,蕭子靈踏上了岩壁,而那下墜的身影就藉著那一踏之力躍了出去!
「好!」老人沉聲一喝,踩穩了馬步,就是運起了全身的功力。因為,蕭子靈正往他的方向躍來。
「靈兒?」才剛鬆了一口氣的男子,下一個瞬間卻又是見到他往著老人的方向而去,又是嚇得一身的冷汗。
豈料,明明就是朝著老人飛去的蕭子靈,卻在中途一個千斤墜垂直落下。幾個弟子措手不及,見到這從天上掉下來的煞星,就是舉劍抵擋。
蕭子靈空中一個扭身,一個飛踢,三把長劍就這麼硬生生被震出了手。
「哎喲!」三名弟子抓著自己的右手腕,跪倒在地哀嚎著。等到了蕭子靈輕巧巧地站在了他們面前時,莫不抬起了驚懼的雙眼。
「別!」不遠處的老人連忙奔了來,要阻止蕭子靈下毒手。
「接著。」蕭子靈抬起了腿,足尖一帶,一個弟子像是羽毛毽子一樣地飛向了自己的師父。
「哇!」
那名弟子的驚叫未歇,第二個也上路了。
只見兩個師兄弟都在空中揮舞著手腳尖聲叫著,第三個弟子連滾帶爬地要逃,卻還是讓蕭子靈腳尖一勾,遠遠地飛了去。
「哇!」
其餘的弟子驚懼地遠遠散了去。
「師父!」
「不准叫!」老人微微紅了顏,一連接下了三個弟子後,窘迫地站在了當場。
「靈兒!」男子奔了過來,就要去拉他的肩膀,然而蕭子靈卻是側身避開了。
「……靈兒?」男子那狂喜的神情暫時退去了,他小心地喚著。
「撿起你的劍,我送你回京城。」蕭子靈頭也不回。
「靈兒?」
「玄武,撿起你的劍。」蕭子靈重複著。
沉默地看了蕭子靈的背影一眼,玄武才回頭走去、撿起了劍。
那萎靡的神情,哪是當日高坐龍椅,滿朝文武跪地齊稱聖上的玄武帝?
即使是當日落難,那風骨跟氣勢還是在的。
略略回過頭的蕭子靈,雙眼微微闔上了。究竟是誰的錯?因為著寂寞,惹動了一顆心,結果傷了三個人。
「蕭子靈,老夫與你會會!」老人低喝一聲,大踏步而來。
那毒傷在胸口隱隱牽動著。突然的,蕭子靈想起了那場雨。
想起了那對相依為命的師徒,想起了過去,本來以為已經乾涸的淚水又再充盈了眼眶。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心。
該恨他嗎?
不恨的,也許,該是他要恨他的。
另一頭,走向了青城派大弟子的玄武,只是沉聲說著。
「也許你已經聽不進,不過,我還是要說,不然我死不瞑目。」玄武咬著牙。
雖然玄武是看著那名弟子的,不過,他所要對話的對象,已經靜下來聽了。
「我的心,跟那日還是一樣的,靈兒。不管你信不信,還是一樣的,靈兒!」
我曉得。只是輕輕的動作,只有嘴唇微掀,沒有發聲。因此,也許這世上只有他一人曉得他曾經說過這話吧?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本只要說給自己聽了。
迎向蕭子靈的是蒼浩然,他走來的樣子威風凜凜,可等到了蕭子靈出手,卻不是這麼回事了。
蕭子靈空手迎擊,使的不曉得是哪一派的掌法。登時只見漫天的掌影,蒼浩然連忙也空手以對。
十招過後,蕭子靈卻像是微微笑了。在對手的蒼浩然還未能明瞭之前,蕭子靈的掌法就變了。
登的是開山裂石之力,掌風到處,就連蒼浩然的臉頰都隱隱作疼。
同一套掌法。蒼浩然心中一凜,此人果然不能留!
可藉著六十年有餘的經驗,蒼浩然十招九避,像是等著機會要看清這套掌路。
蕭子靈卻像是渾然不理,閉氣靜心,只是將一招招的、雷霆有似的掌打到蒼浩然的身上。
苦也!蒼浩然縱橫一生,經歷的戰役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可何時遇見過這樣難纏的對手。
可後悔著先前只顧著鑽研他的劍法路子,沒好好看清他的武功底子,到了今日只怕沒有了勝算!
心裡正冰冷著,卻見到了對手掌力一滯。
唔。蕭子靈胸口一緊,掌下的威力登時散了。
天助我也!蒼浩然心中一喜,掌鋒一偏、趁隙殺入,蕭子靈卻輕輕一撥,及時擋去了這著殺招。
「看來你這老臉皮也不要了。」蕭子靈冷笑著,強忍著胸口的翻騰。
「廢話少說,你惡貫滿盈,只待我擊斃了你這賊子,顧不得江湖道義!」
「……我可不記得做得比你多。」蕭子靈說著。
「還耍嘴皮!」
「……蒼浩然啊,蒼浩然,我今日沒替武林殺了你,我師尊及師門都要面上無光!」蕭子靈高聲一喝,鐵掌襲來,可沒有半分傷重的樣子。
蒼浩然心中叫苦,卻也只能全力以擋。
「我來會你!」青城派大弟子蒼譽冷然一笑,抽劍上前,指著玄武的臉。
好一個傲慢的武林人。玄武心中不快,表情也就沒有多麼的客氣。
「嘖,玄武帝,這兒可沒有你的臣民。」那蒼譽冷然笑著。「裝那副皇帝老兒的架式,可沒有用。」
「我若回朝,第一個就滅了青城派。」玄武說著。「你是第一個,凌遲處死,誅殺九族。」
「……哼,回得去再說吧!」蒼譽啐了一聲,就是揚起了劍揮去。
鏘。
玄武像是隨意一個揮劍,就擋下了這個不成招式的一劍。
蒼譽料不到原來這個玄武帝也有兩下子,才在遲疑,玄武一連三招擊來,卻差點要劃破了他的衣袖。
蒼譽心中一凜,不敢再輕忽,也是全力以對。
可眼見著自己的師尊與大師哥都戰得辛苦,幾個圍觀的弟子,眼睛就轉到了正在一旁緊張看著戰場變化的少女。
這群弟子持劍走了過去,臉上也是完全沒有掩飾的青筋畢露、殺氣騰騰。
嫣紅不會武術,一見了那群男子走來,才臉色大變,那冰冷的劍鋒便已襲來。嫣紅倉皇避開,然而手臂上還是被劃了長長的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於是便是忍不住的失聲慘呼。
玄武和蕭子靈同時回過了頭來。
「卑鄙!竟然對姑娘家出手!」玄武怒喝一聲,往對手的長劍一架,立刻飛身而至。
嗆嗆嗆三聲金鐵交鳴之音,玄武擊退了三名弟子,然而就在此時,蒼譽卻是趁機而襲。
被三個敵手纏住,玄武無法分身,蒼譽紅了眼運起十分功力揚起劍,眼見就要將玄武立斃當場!
「小心!」蕭子靈驚呼出聲,連忙縱身而去,想擋住蒼譽凌厲的殺手。
蒼浩然眼見機不可失,一掌擊中了蕭子靈的後背。
蕭子靈眉頭一皺,硬生生忍住了喉頭的鮮血,趁著蒼浩然的掌力,有如斷線風箏一般地竄近蒼譽。
蒼譽聽見了風聲,連忙翻身一掌擊向蕭子靈。四掌相對,蒼譽那一張本如書生般白淨的臉孔登時扭曲翻黑。而將蒼譽一擊斃命的蕭子靈,趁著蒼譽之力,翻身而去,卻避不過蒼浩然追擊而來的殺著。
後背再度受到重創,蕭子靈一口鮮血噴出,往前踉蹌了三步。
「靈兒!」玄武痛呼。
蕭子靈原本就氣色不佳的臉,此刻更有如鬼魅般的蒼白,一絲鮮血猶然掛在嘴邊。玄武心急如焚,然而此刻正與三人纏鬥的他又得如何分身。
「沒想到這個武林盟主專挑別人的背後下手。」蕭子靈冷冷說著。
眼見蕭子靈中了兩掌,卻仍然屹立不倒,蒼浩然不禁失色。
這號人物如何能留!
再度運起功力,蒼浩然決心要把蕭子靈斃於掌下。
蕭子靈緩緩回過了身,彷彿已無力招架。
蒼浩然暗喜。
蒼浩然兩掌按上了蕭子靈的胸口,然而,隨著蕭子靈噴出的鮮血,卻是一把泛著紫色光芒的劍。
一劍穿心,蒼浩然雙目圓睜,似乎死不瞑目。而蕭子靈難忍重創,單膝一跪、低著頭就是不住嘔血。
青城派的三大弟子眼見己方大師兄跟師尊俱都慘死,丟下了兵器、就是鬼趕似地逃了。
嫣紅則是看了他們兩人以及地上的兩具屍首過後,雙眼一閉,就是昏厥在地。
玄武連忙奔向蕭子靈身旁。
「靈兒,你覺得怎麼樣?」玄武低聲問著,一雙手臂本想要扶起蕭子靈,卻又不敢碰觸,他手足無措。
嘔血漸漸停了,蕭子靈喘著。
「我替你療傷!」玄武低聲喊著,心情有些激動。「就像上次你教我的那樣,你不會有事的!」
蕭子靈的眼神緩緩對上了玄武。
「沒用的。」蕭子靈淡淡說著。
「不試試怎麼知道。」玄武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自己的身體會不清楚?」蕭子靈是一貫的輕淡語氣。
「靈兒……」玄武心中一酸。
蕭子靈望向嫣紅的方向。原本兩人騎的馬,早就不知去向。
「把嫣紅帶回鎮上療傷吧。」蕭子靈輕輕一嘆。
「我陪你。」玄武低聲說著。
「陪我?然後等我死?你沒看見嫣紅的傷?如果再不醫治,她撐不過一個時辰。」蕭子靈低聲說著。
「她又與我何干!」玄武大吼了一聲。
「……別忘了,她是你的艷妃啊。」蕭子靈淡淡說著,雙眼已然輕輕闔上。
玄武握著蕭子靈的雙肩,咬緊了牙關。
「靈兒,我曉得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我先帶你回鎮上,然後再回來救她。」
「青城的弟子剛走不久,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兩人都已離開,你該知道嫣紅姑娘會有何下場。」蕭子靈低聲說著。
玄武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蕭子靈。
「更何況,我是沒救的了。」蕭子靈低聲說著。
「不准你這麼說。」玄武把頭靠在蕭子靈的肩膀。
「你帶我走,死的是兩個人。帶她走,至少你們能活著。」
「我兩個同時帶。」
「荒唐!你同時怎帶得動兩人!」蕭子靈把玄武推開,怒目而視。「立刻帶她走!」
玄武望著蕭子靈,然而蕭子靈卻只是黯然轉過了頭。
「走吧,然後再來接我。」
玄武沉默了很久。
「一國之君怎可如此遲疑不定?你難道存心要我死不瞑目!」蕭子靈怒吼著,一口鮮血忍不住又咳出。
「靈兒!」玄武連忙向前扶著蕭子靈。
蕭子靈從懷中翻出了一把匹首,架在了自己心口。
「靈兒!」玄武絕望地喊著。
「我幫你吧,等我死了以後,你就不用為難了。」
「靈兒!別這樣!」玄武簡直是哀求著。
「走。」蕭子靈說著。
玄武望了他一會。
「我立刻回來,你等我。」
「走。」蕭子靈只是重複說著,他沒有做下任何的承諾。
玄武緊咬著下唇。
「等我!」他怒吼了一聲,接著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嫣紅,抱起了她。
嫣紅的長髮被風吹了散,遮住了玄武的視線。
淡淡的清香、飛揚的髮絲,彷彿是遮在兩人間的紗幕。
玄武望著蕭子靈,而難得的,蕭子靈的視線總算是放在了玄武身上。
「早些走、早些回來。」蕭子靈輕輕地說著。「我不怪你,可我實在等不了你太久。」
玄武強忍虎目中的淚水,飛奔而去。
「舊事隨流水,寒煙成凝綠,歲月如斯盡…….往日繁華快意,消弭於煙塵之間……」
背上靠著枯樹,手上握著那把驚動江湖的紫稜劍,蕭子靈先是看著夕陽的餘暉,接著就是看向了走近的眾人。
不是玄武帝,不是嫣紅,只是那群臉上還帶著驚懼憤恨表情的青城弟子。
他們的背後,隱隱約約的,是誰的面容?
是那往日的自己,還是日夜思念的故人?
「……你們來了……」從那蒼白的唇,緩緩吐著話語。
子靈劍 第一章 滅門
江南
正是春天的江南,坡上的綠草如茵。遠處有著一方小小的山林,而另一頭是一方小小的莊園。左無鄰、右無舍,孤立在田野之中,可尚未荒廢。
莊園裡、空曠的前院角落,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瞇著眼睛正在曬衣服。前院中,打掃著的僕役,也是偶爾地抬起了頭,望向那淡藍的天際。
沿著雪白的牆走過旁邊的小路,後頭有著更大的園地。造景的流水跟涼亭、魚池沿著長長的圍牆鋪設著,除了池邊植著的幾叢茂盛灌木,正中央那片空曠的、以著平滑石板舖成的場地,在晨光下靜靜閃著淡淡的、銀灰色的光芒。
正對著那片石板地,房裡一個美婦人正在審對帳目。而一個八歲大的男孩則是黏在一旁撒著嬌。
「娘,我可不可以出去玩?」
美婦人嬌媚的眼波從眼前的帳目離了開,掃了掃一旁的愛子。
「武當的口訣背完了?」
「背完了。」
「裡頭說了些什麼?」
「清。」
「武當劍譜背完了?」
「背完了。」
「裡頭寫了些什麼?」
「圓。」
「走一遍給我看看。」
「好!」
那聲音還在房裡響蕩著,男孩就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柄木劍,衝了出門在窗外煞有其事地舞了起來。
只見那石板地上,一個小小的靈動身影舞著武當的劍法。七分的熟練,三分的劍意,然而那股清靈的劍神以及柔韌的筋骨卻是絕多數的劍客都要欽羨至極的了。
婦人手裡拿著筆,輕輕撐著下巴、靜靜瞧著。眉頭是皺著的,然而嘴角卻是不時露出了些笑意。
不久,男孩飛也似地竄了進屋。
「娘,孩兒的劍法如何?」男孩一臉期待。
「糟,十分糟。」婦人皺著眉。
「啊?」男孩掩不住滿心的失望。
「意隨心走,你的劍意都練到哪裡去了?」
「孩兒……」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心裡有牽掛是要如何專心練劍?」
「孩兒知錯了。」男孩低下了頭。
「真那麼想出去?」美婦人微微笑了。
「如果娘不准,孩兒就不出門了。」抬起頭的男孩,裝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罷了,今日是你生辰,就饒了你這麼一回。」婦人還是忍不住笑了。
「多謝娘!」男孩撲上了前,給了美婦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帶蕭泰去,免得你天黑了還野不回來。」
「是!」
「不可欺負蕭泰。」
「冤枉啊,娘,孩兒什麼時候欺負過他了。」
◎
「呀呼!」男孩在草地上用力一躍,接著連做了二十個前空翻。到了最後,還是輕輕鬆鬆地在草地上站了定,看得一旁的小廝不住喝著采。
「少爺好厲害!好厲害!」
「小意思。」男孩回頭做了個鬼臉,才大喇喇地坐在了草地上。
「蕭秦來!」男孩拍了拍身旁的空地,於是小廝連忙跑了過來坐下。
享受著初春的涼風,男孩長長嘆了一口氣。
「舒服!」
男孩躺倒在身下厚軟的草地上,瞇起了眼睛。
「少爺,您接下來要去哪兒?」
「你說呢?還有哪好玩?」
「鎮上最近幾日有集會,聽說有賣一些小玩意,如果少爺喜歡的話,可以去挑一些。」
「我沒有銀子。」男孩頹喪地說。
「聽說老爺收租回來的時候會經過鎮上,算算時辰,如果我們現在動身,也許可以趕上。」
「對喔,可以跟爹爹要錢。」男孩睜開了眼睛,雙眼一亮。
「少爺,『要錢』這個詞兒可不好聽。」
「唉,你越來越囉唆了。」男孩看著他,一副嫌棄的樣子。
「小的不敢。」小廝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這麼認真做什麼。」男孩一個挺腰,從草地上翻起了身來,墊起腳尖拍拍小廝的肩膀。「別怕別怕。」
「少爺……」
「我們走吧,要是找不到爹,這鎮就逛不成了。」
◎
經過一座小森林,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之際,卻是傳來一陣廝殺之聲。
「咦?那是什麼聲音?」男孩一臉好奇。
謹記「江湖凶險」四字的小廝,連忙拉住了他那明顯想湊熱鬧的少爺。
「少爺,刀劍不長眼睛啊!」
「可是,這裡是爹爹回來可能會經過的路啊。爹爹又不懂武功,如果遇上了這些人怎麼辦?」男孩倒是十分認真。
「這……」小廝無話可答。
「看看就好,我不會惹麻煩的。」男孩說完,就自顧自地走了向前,小廝只得心驚膽跳地跟在身後。
眼前,大約有二十多個人正在纏鬥著,其中有十幾個帶著面罩,而沒帶面罩的只有五人。
「奇怪了。」躲在樹後的男孩喃喃自語。
「怎麼了,少爺?」
「你看那些蒙著面的人。他們雖然是耍刀的,但是用的卻是劍法。武當……青城……華山……崆峒……」
「這麼多?難道是整個武林聯合起來追殺江洋大盜?」
「不像,殺氣太重了。娘說過,真正的武林高手即使是動起刀劍來呀,也還是溫文儒雅、風格清高的。而且你瞧,蒙著面見人、鬼鬼祟祟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善類。依我看來,那些人應該是強盜。是強盜打劫路人。」男孩裝的是一副行家的樣子。
「那五個人能贏嗎?」小廝期待地看著自己博學多聞的少爺。
「我看很難。你看那個穿淡青色衣服的,他的武功平平,雖然輪流使著各派的劍法,但是一招一招都是散的,無法融合也抓不到精髓。我想是同時拜了好幾個不同門派的老師,卻不曾下過苦功練習……唔……八成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什麼的……其他四個,雖然武功還過得去,但是沒有默契,就像是臨時找來的打手。如果他們五個會贏,除非是老天爺瞎了眼睛。」男孩子認真地說著。
「……少爺,您也說得太……」
「……他們打打殺殺的,本來也不關我們的事,不過如果拖到爹爹回來的話,搞不好就會連累爹爹……」說著說著,男孩有些擔心了。
「啊?那該怎麼辦?」那小廝緊張地說著。
「……找娘來啊,你跑回去找娘來,看娘怎麼說。」男孩睜著大眼睛,直覺就是這樣說著。
「……對喔……可是,少爺,您呢?」
「我待在這裡,如果爹爹被波及的話,我好歹可以拖一下時間。」男孩叉著腰。
「少爺您保重,我一定死命地跑。」小廝認真地說著。
「我會的,你快去。」男孩子揮了揮手。
「那裡有兩個小孩兒在看。」一個蒙面人低聲說著。
「小孩兒做得了什麼事?別管他們。趕緊把玄武太子解決了,這次要是再失手,上頭下來的重罰可免不了。」另一個蒙面人說著。
不久,一聲慘呼,五人中的一人登時了帳。
四個人繼續苦苦支撐,然而情勢越來越不利。
「太子,我們三人斷後,您快往鎮上逃,那裡人多,我想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下手。」一個人低聲說著。
「我豈能棄你們而去?」玄武低聲說著。
「請太子以社稷為重,莫要落個玉石俱焚的不智之舉。」
「這……」
「請太子顧全大局!」
「……好!各位的恩情,我玄武必定永生不忘!」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太子言重了!」三人猛力一陣強攻,換來了一個空隙,玄武縱身而出,往北而奔。
「該死!怎麼挑爹爹的來處去!」男孩暗道一聲糟糕。只見幾個蒙面人跟著飛身而去,男孩只好也提起了淺淺的功力,跟在其後。
「這小鬼也太囂張了。」一個蒙面人說著。
「正事要緊,小魚兒莫管。」
◎
玄武使盡了全力、提氣飛奔,總算出了森林。即使已氣息紊亂,然而後有追兵,前方的市鎮又有一段距離,玄武不禁後悔起以前總視武學一門為旁枝末節,不肯痛下苦心。
「莫非天真要亡我!」玄武絕望地朝天大喊,他已經毫無餘力再逃了。
亡你就算了,可不要扯上我爹爹啊。同樣也是飛奔著的男孩子,著急地想著。
此時,追兵已至,玄武回過了頭,年紀輕輕還帶了些稚氣的臉上,滿是絕望的表情。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男子,連同著六位莊師,急步奔來。
爹啊!男孩一見了男子,暗地叫了聲苦。
「識相的別插手,爺們也許可以饒你狗命。」蒙面者惡狠狠地說著。
「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等強盜殺人之事,難道就不怕王法。」男子說著。
「爺們手上這柄刀就是王法。」蒙面者不再管這名男子,一刀就往玄武斬去。
「救他!快!」男子對身後的莊師喊著,四名莊師登時飛身向前,擋住了往玄武身上招呼的致命一刀。
「好啊,真要與爺們為敵,就讓老子我送你到閻王殿。」蒙面者殺意已起。玄武得知救星已至,忍不住展開了笑顏,再度提起了三尺青鋒。而見到了敵方人多,男子身旁的兩名武師也提刀加入了戰局。
◎
六名莊師都已上場,男子安然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場中己方七人、敵方五人纏鬥著。己方六名莊師合作無間,約莫一刻之後,敵方就有一人被削去了手臂,鮮血淋漓。
略略皺了眉,男子轉過了身,不忍看著那翻滾在地的哀嚎慘狀。
四名敵手眼見不敵,且戰且退。正當玄武略略安心之餘,又有十名左右的蒙面客趕來加入戰局。
戰勢登時逆轉。更因為戰圈的擴大,使得原本站在邊緣的男子長長的衣袖不住地飄揚。
己方以少鬥多,自然無暇兼顧男子。幾刻下來,橫掃的劍氣屢屢劃破了男子的長袍,男子微皺著眉,稍稍退了開。
「糟了,這樣下去莫要傷了爹爹。」男孩暗忖。
盯著一個看來已然精疲力盡的蒙面客,男孩撿起了一塊石子,扔向敵人的環跳穴。
內力準度都不太足,所以這名蒙面客在察覺暗器破空之聲以後,仍能堪堪閃過,但是幾名莊師怎肯放過這個空隙,兩刀下來,這名蒙面客就下了閻王殿。
還好,還好。男孩吐著舌,小小偷笑著。
男孩又撿起了一塊石子,這次他的對象是一個看來塊頭頗大的蒙面人。
體格過於壯碩,想必身手不會靈敏到哪裡去,男孩自顧自地想著。莫要怪我挑軟柿子吃,我才只有八歲罷了,男孩在心中偷笑。
一塊石子又飛了出手,這次果然給男孩料中了,酣鬥中的壯漢壓根兒想不到還有人施以暗算,直到石子觸身、右腳一麻,才知大事不妙。
一名莊師一刀斬下了壯漢的首級。
同樣的手法,接著又解決了一人。
眼看己方人手缺折增快,蒙面客開始疑慮。
「小心,事情不太對。」一名蒙面客說著。
初陣就已解決了三人,男孩不免漸漸得意忘形了起來。娘親總說我的暗器手法難登大雅之堂,依我看來,我可沒差到哪裡去。男孩在心中暗喜。拾起了石子,又想故計重施。
一個目標又出現了,男孩瞄準了對方的後腦,扔了出去。
隨著「實戰」經驗的累積,男孩這次使得可是十分純熟,然而石子是準確地砸中了他的後腦,卻只發出鏘的一聲,接著就彈了開。
「有暗青子!」「接應」的莊師來不及滅口,這名蒙面客就已大聲喊出。
糟了,少爺危險。幾名莊師暗驚。
男孩暗中給予助力,這幾名莊師如何不知,除了立即砍殺這名蒙面客外,連忙就是打著手勢,叫男孩快逃。
叫我逃,我也想逃啊,可是我怎麼可以丟下爹爹在這裡。男孩苦著臉。
兩相權衡之下,男孩暫時停止了偷襲,只是躲在樹幹之後偷看著。
但是,那名蒙面客的提醒,已經讓其他的蒙面客注意到了。
「有高手埋伏,小心。」一名蒙面客大喊著。
噗,高手。男孩差點失聲笑了出來,連忙摀住了嘴。
此時蒙面客只剩下十名了,兩方堪堪鬥成了平手。
然而,一名莊師左腿不小心被敵方劃了一刀,眼看情勢危及,男孩想都沒想,順手抓起了一塊石頭就出了手。
由於早有警覺,這名蒙面客即時閃了過。受傷的莊師趁著空隙翻滾在地、逃過利刃加頸。
「好啊,原來是你這個小鬼!」蒙面客轉身怒喝,冷不防一塊大石接連飛來擊中臉部,登時昏厥。受傷的莊師補上一刀,又解決了一名。
其餘九名蒙面客眼見己方同伴接連斃於孩童之手,不禁怒火中燒。
「少爺!快跑!這裡我們擋著!」幾名莊師大喊。
最先,男孩露出了驚慌的神情往後退了幾步。然而,才剛抬起了頭看去,就只是淘氣地吐了吐舌,從樹林裡大搖大擺地走了回來,負著雙手、一副悠悠然的樣子、一步步晃到了男子身旁。
「靈兒?你怎麼在這裡?」男子本還算是鎮定的臉色此時才變了變。
「你這小鬼也太囂張了!」一名蒙面客怒吼,一刀就是斬向男孩。
男孩連忙一個側跳,閃過了兵器。在己方眾人的驚呼之外,還不忘給了他一個鬼臉。
「我就是囂張,怎樣?」男孩逃到男子身旁,抱住了男子,有恃無恐地叫囂著。
「氣死我也!」一名蒙面客提刀向前,幾名莊師連忙擋了下來。
「氣死了最好!」男孩做了個鬼臉。
「靈兒,怎麼這麼胡鬧?」男子揉了揉男孩的頭髮,小聲地說著。
「爹爹,您看靈兒的暗器用得好不好?」男孩撒嬌著。
「很好。才幾天沒見,又有進步了。」男子的聲音十分溫柔。
「哪裡好了?」一個美婦人騎著一匹棕馬,出現在林邊。身後還有十幾匹騎士,馬上載著一些護院莊師。「力道不足、巧勁不夠、準頭也偏了、時機也不對,我倒看不出有什麼好的。」
眼看橫生變數,兩方人馬都停下了手。
婦人輕輕一縱下了馬,香袖微張、幾縷髮絲迎風揚起,饒是風情萬種、嬌媚動人。
用一條純白的絲質手絹輕輕拭去了臉上的塵土。
「真是的,蕭泰說得也太誇張了,害我急得跟什麼似的。」慵慵懶懶的聲音。
「夫人,妳怎麼特地來了。」男子微微笑著。
「妾身不放心相公。」美婦人的聲音嬌柔得彷彿滴得出水似的。
「娘!您終於來了!」伸出了雙臂,男孩蹦蹦跳跳地奔向美婦人。
一名蒙面客眼見情勢不妙,不禁動了挾脅人質的念頭。目光一閃,一柄亮晃晃的刀竟然就往著男孩身上招呼。來勢太快、而且出乎意料,男孩見了那刀鋒,嘴上才剛驚呼著,想向後閃開卻絆了一跤、坐倒在地。眼見利刃加身,就是抬起雙臂擋著頭,失聲驚叫著。
「無恥!」美婦人低喝一聲。只見女子的身影閃過、兩指一彈,蒙面客一聲驚呼,兵器就脫了手。美婦人伸了手接過,一把鋼刀就架在蒙面客的頸子旁。快得有如疾電流星。
蒙面客一身冷汗。
「對個小孩兒動刀動槍的,你要不要臉。有什麼不順眼的,直接找我就是了。」婦人美眸中滿是憤怒之色,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刀更是顯得危險萬分。
蒙面客幾乎就要昏去。
「娘。」男孩低聲叫著。
男子連忙快步走近,把男孩抱了起來,就是輕輕拍著背。
「靈兒,哪裡受傷了?跟爹爹說。」男子心疼地問著。男孩抱著男子的脖子,嚇得發抖,哪裡還說得出話。
美婦人擔心地看了一眼。
「夫人,我看靈兒沒有受傷,只是嚇壞了。」男子說著。
「相公,您帶靈兒先回莊。」美婦人淡淡說著。「等會兒的場面有些血腥,給靈兒看見了不好。」
「夫……夫人饒命……」蒙面客眼見小命不保,哀哀求著。
「我一出手就未曾留過活口,今日是你們斷了自己的生路。」嬌柔的語音裡是修羅般的冰冷。
男子微微搖了搖頭,抱著男孩,往呆立一旁的玄武緩緩走去。
「兄臺若是不見棄,可願與小弟回莊。」
玄武雙眼一紅。
「今日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男子仔細端詳了玄武一會,只見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少年,黯淡的目光卻彷彿經歷了許多風霜。
才小小年紀……男子低聲輕嘆。
「請隨我來。」
◎
「小弟還好嗎?」
回莊的路上,玄武看那男孩還掛在男子胸前,不禁擔心地問。
原先的六名莊師跟隨在側,眼光裡也盡是擔心之意。
「他很好,現在還在偷笑呢。」男子輕嘆了一聲。
七個人瞪大了雙眼。
「啊……爹爹……您怎麼可以拆靈兒的台呢?」男孩從男子的頭髮裡抬起了頭來,露出了古靈精怪的大眼睛。
「還敢說,你可知道爹爹先前是多麼地擔心。」男子輕斥著,不過還是寵溺地親了親愛子的臉頰。「你可真是嚇壞爹爹了。」
「不怕不怕。」男孩親密地又抱住了父親的脖子。
「誰叫他們在福叔的腿上劃了一刀,又害孩兒跌了個四腳朝天。我要他們通通都去找閻羅王下棋。」
「少爺……」受傷的莊師感動地幾乎要五體投地了。
「唉,你這性子怎麼跟你娘親一個樣子。」男子無奈說著。
「喔,爹爹,您說娘的壞話,靈兒要去跟娘告狀,讓娘三天不理您。」
「唉,枉費我千里迢迢帶了幾十本書要給你當生辰禮物,看來……」
「啊,爹爹,孩兒什麼都不會說的。」靈兒連忙又撒著嬌。「爹爹對靈兒最好了。」
「古靈精怪。」男子輕輕打了下男孩的屁股。「你到底是什麼投胎的。」
「不知道。」男孩吐著舌,然後,看到了一直看著他的少年。男孩只給了他一個鬼臉。
◎
一回到了莊裡,小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衝了向前。
「老爺、少爺,你們沒事吧,蕭泰擔心死了。蕭泰要帶路,可是夫人命小的在這裡留守,蕭泰好怕少爺出了什麼差錯,蕭泰……」
「乖,我沒事了。」被男子抱在懷裡的男孩,輕輕拍了拍小廝的頭。
「少爺……」小廝的眼淚即將有如長江決堤了。
「蕭泰,你收拾一間房給客人住。」男子吩咐著。
「是的,老爺,蕭泰立刻去。」抹了抹眼淚,小廝走進後院。
「寒舍地小偏僻,若有怠慢還請多加包涵。」男子對玄武說著。
「再造之恩不言謝,在下玄武,敢問兄臺貴姓大名。」少年作著揖。
「在下蕭哲。」男子說著。
「我是蕭子靈。」男孩也湊上了前自我介紹。
「胡鬧,大人說話,小孩兒插什麼嘴。」男子敲了一下男孩的頭。
「啊,爹爹,敲靈兒的頭,靈兒會變笨的。」
「我倒寧願你笨了點。」男子笑著。
不料,一聽見蕭哲的名字,玄武大驚失色。一雙眼睛,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與愛子笑鬧著的蕭哲,發現了玄武的異樣。
「怎麼了?」男子問著。
「您是蕭御史?八年前在刑場被救的蕭御史?想不到當年憾恨多日,今日卻是有緣一見!」玄武失聲喊著。
蕭哲有些吃驚地看了看玄武。
「在下隱居甚久,為何兄臺認得在下?」
「當年蕭御史不惜以死上諫,玄武那時也在宮中。」玄武有些激動地說著。
「……這麼說,您是玄武太子?」蕭哲也是失聲喊著。
◎
「九年前,皇上不問政事,右丞相專擅朝政,朝中有志之士莫不義憤填膺。蕭某忝為御史,自該上奏以正聖聽,誰知聖旨一道,欲將蕭哲於午門處斬。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然而奸佞一日未除,蕭哲一日不能心安。西市示眾之時,拙荊奉師門之命,將蕭某救出,之後更不惜叛出師門,與吾一介書生攜手共歸田里……蕭某自此不問世事……然而玄武太子之位乃聖上親封,卻又為何落到如此地步?」
書齋之中,蕭哲與玄武同桌而談,案上的香片透出陣陣清香,玄武的目光黯淡無神。
「約莫六年前,右丞相令玄武坐鎮江南府,美其名為代聖上探查民情,然則玄武當年只有十二歲,又該如何適任?想必是右丞相欲將我隔離君側,有意另立太子,以擅其專權。六年來,江南府刺客不斷,全仗江南總督仗義相助、全力護衛,玄武方能倖免於難。玄武屢次欲求見父皇,然而幾十道的聖旨卻是命玄武不得擅離江南。玄武忍氣吞聲、韜光養晦,強忍不平之氣,欲待有朝一日、得登殿堂之時,能親手肅清朝政。儘管那右丞相一手把政,然則本朝典律甚嚴,只要玄武行得正、坐得直,這太子之位他又能怎生廢去!不料七日前,江南總督遇害,刺客栽贓於我、陷我於叛逆不義。聖旨一道,命玄武自盡,又叫玄武如何甘心!連夜遁逃出江南府,幾十名護衛凋零殆盡,此刻只怕天涯雖大,已無玄武可棲之處。」
聽聞此言,蕭哲微微搖頭。
「太后、皇后難道不曾為你進言?」
「想我乃是才人所生,出身卑微。生母難產而死,父皇憐我年幼失母,將我過繼給尚無子嗣的皇后,並冊封玄武太子之位。為此舉,曾惹得太后不悅。二皇弟俊秀而聰穎貼心,生母更為太后之姪女蘭妃,自是備受寵愛。傳言太后本有意將太子之位賜予二皇弟,只因父皇堅持才作罷,如今玄武被遣他鄉,無法晨昏定省,與太后之情更是淡薄,太后又怎肯為玄武美言?至於母后早於六年前逝世,母儀天下之位由蘭妃把持,朝中左丞相之黨原為母后外戚,母后逝世之後,右丞相一黨更是無法無天、變本加厲。玄武在朝中如坐針氈,父皇對政事以及後宮恩怨毫不過問,玄武求天不應、叫地不靈。」
「荒唐!」蕭哲怒極。「難道我朝江山就此斷送!」
「孤臣無力回天,玄武只望手刃奸相,雖死無憾!」
「就憑你?」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聽聞此言,蕭哲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夫人,妳回來了。」
蕭夫人輕移蓮步,捱著蕭哲坐下。
「蕭夫人。」玄武恭敬地站了起來,彎了腰。
「喲,這我怎麼敢當,堂堂的太子爺莫要折煞民婦了。」說是這麼說,蕭夫人卻是拿起了蕭哲的茶杯,淺淺地啜了一口,一副悠閒的樣子。
玄武一臉尷尬。
「不敢,玄武如今一介欽犯之身,幸蒙蕭莊主收留,怎敢再僭稱太子。」
「既是如此,明日就走。」蕭夫人神態依舊從容,語聲依舊柔媚。
玄武一聽,黯然不語。
「夫人……」蕭哲詢問的眼神,望向蕭夫人。
「我家老爺不問世事已久,你莫要拖累了我們蕭家莊。」
玄武微微點了頭。「既是如此,救命之恩在下自當銘感五內,就不再叨擾,在下告辭。」玄武沉重地行了一禮。
「請恕妾身不送。」
玄武咬牙而去,卻被蕭哲拉住了衣袖。
「且慢,如今天色已晚,你獨自一人又得何去何從?不妨明日天亮再動身。」
「夫人,妳說是嗎?」蕭哲帶著微笑,轉頭看著蕭夫人。
「我可沒有逼他現在就走。」蕭夫人嘟起了嘴。
蕭哲稍稍握了握蕭夫人的手。
◎
「如果他待在這裡,真會連累我們的。」內室裡,蕭夫人解下頭上的金釵,蕭哲拿起了一把玉梳,緩緩梳著蕭夫人柔順如雲的秀髮。
「但若任憑他客死異鄉,則右丞相的權勢可更如日中天,假若由他所擁護的二皇子登基,只怕天下就要大亂。」蕭哲輕嘆。
「這我們可管不起。相公,今日午後的那群強盜來歷可不簡單。」
「怎麼說?」
「武當派、青城派、華山派、崆峒派、百越門、萬虎門、唐門、醉仙教,光這一批,就有如此多的門派參與。這一次幸好是些小雜魚,不過,如果他們知道玄武太子的真正下落,怕不真派出門下的高手來圍剿?我們莊裡六十九口,妾身實在無法護得周全。」蕭夫人靜靜瞧著鏡裡的蕭哲。
蕭哲面色凝重地繼續梳著。
「剛剛的人我全滅了口,但是他們失蹤的地點終究會被發現,這附近就這幾戶人家,只怕危機已然不遠。」
「夫人打算如何?」蕭哲梳完了髮,坐在蕭夫人身側,輕輕問著。
「明日一早就趕他走,我們遷莊。這件事要快。」蕭夫人說著。
「本來,最好今晚就動身,但是趕奔夜路只怕更危險。」蕭夫人倚著蕭哲,蕭哲撫摸著蕭夫人的長髮。
「我好怕啊,相公,如果他們真來了,您和靈兒該怎麼辦?」蕭夫人嘆著。
「都怪我。」蕭哲柔聲說著。
「相公莫要自責,其實如果是我在場,我也要管的。再說,如果您當真視而不見,就不是我所傾慕的蕭御史了。」蕭夫人倚在蕭哲懷裡。
◎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玄武太子身繫天下興亡,如能護得他周全,蕭某死亦無憾。
深夜,蕭哲無法入睡,輕輕起了身,為夫人蓋好被褥。窗外烏雲遮住了圓月、夜風沁涼,蕭哲披了一件外衣,緩緩走出了房門。
然而,蝶衣以及靈兒的安危,卻不是我所能放下的。蕭哲黯然長嘆。
遠見後廂房的燈火未熄,蕭哲心中有了計較。正當前往與玄武稟燭夜談之時,一陣不祥之意突然襲上心頭。
太靜了……連蟲鳴的聲音都沒聽見……蕭哲暗自驚覺,左右張望,發現連守更的護院莊師都不見人影。
這是怎麼回事?
蕭哲暗覺不妙,提起了腳步、正要回房叫醒夫人,此時一個黑影閃過,蕭哲正要驚呼出聲,黑影便捂住了他的嘴,一把鋒利的匕首劃過頸間。
異味!
蕭夫人從夢中驚醒。閉住了氣息,從一旁的外衣腰帶間,緩緩抽出了一把軟劍。
月光把宵小的黑影映在紙窗,窗上被挖了一個洞,淡黃色的煙霧緩緩被吹了進來。
迷香?
蕭夫人暗暗運起了功力,幸好,看來並無大礙。
一個箭身向前,軟劍櫬著內力、發出淡紫色的光芒穿過紙窗,宵小的鮮血噴得窗紙一片腥紅。
踢開了窗,黑夜仍靜。
夜襲?
蕭夫人銳利的鳳眼左右橫掃,不見任何人影。
相公呢?
蕭夫人聽見自己胸中強烈鼓動的聲音。
「別慌,別慌……冷靜,程蝶衣,你要冷靜。」蕭夫人不斷對自己說著。
「相公不會有事的,等下就會找到相公了,現在先去看靈兒,靈兒應該還在房裡。」打定了主意,蕭夫人往蕭子靈的房裡奔去。
約莫五十步遠,涼亭旁的草叢裡,蕭哲倒臥在血泊之中,雙目緊閉、已然氣絕。
「誰!」感嘆身世,深夜未眠的玄武,眼角瞄見窗外竄動的人影,提起了劍、輕輕推開了門。
一個刀鋒斬落。
玄武奮力一架,金鐵交擊之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而驚心動魄。
「大家快起來!有刺客!」一面奮力擋著敵人的凌厲殺招,玄武一面大喊著。
不久,一個一個房裡的燈火點亮了。剎那間,尖叫聲、腳步聲、人的喧鬧聲劃破了月圓之夜。
隱在黑暗中的高手一個個現身了,毫不留情,見一個殺一個,慘叫聲、呻吟聲登時大作,幾個護院莊師提起了兵器與刺客死鬥。
玄武趁著對手心亂之時,削了對手一劍,幾個莊師亂刀砍下,對手登時斃命。
「肩併著肩,互相掩護。」一個莊師喊著。
聽到了後院的喧鬧之聲,貼在蕭子靈房前的刺客吃驚地轉了一下頭,卻望見了長髮飄逸、臉色有如修羅一般的蕭夫人。
頭顱被斬下之前,只見到一抹紫色的光芒。
「靈兒!」蕭夫人慌張地喊著,一腳踢開了門,搖著愛子熟睡的小小身子。
沒有反應。
一探鼻息。幸好,看來只是中了迷香。
蕭夫人安心之餘,幾乎要痛哭失聲了。
「別怕,靈兒,娘來了。」蕭夫人左手抱起了愛子,提著劍,往後院喧鬧的方向而去。
「相公!你在這裡嗎?回答我啊!」蕭夫人一面飛奔、一面慌亂地喊著。
幾個不肖之徒,看見蕭夫人衣著不整,有意輕薄。
「娘子,你的相公在這裡。」一個人喊著,其他幾個則在一旁嘻笑。
本來急著找蕭哲的蕭夫人,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但是聽到這調笑之語,一口氣怎生嚥得下。
轉回身奔了幾步,蕭夫人一劍斬下。
刺客慌張一擋。「不好了,看來她……」一句話還沒說完,三尺青鋒已然被斬斷,連慘呼之聲都未出口,蕭夫人一個反手,透心而過。當劍拔起之時,淡黃的月光從烏雲的空隙中透了出來,一把泛有紫色光芒的劍出現在眾刺客的面前。一滴鮮血都未沾上。
「好一把紫稜劍!」低沉雄渾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此人修為不弱。蕭夫人暗想。
不過,腳步未停,蕭夫人奔進了後院。
屍陳遍野。雙方惡鬥之下,此時,只剩下兩名莊師以及玄武猶自苦撐。
傷亡慘重,而敵方還有數十人之多。
兩名莊師都已傷痕累累,玄武也是衣衫破爛、狼狽十分。
蕭夫人略略一皺眉,幾個斬落之下,了結了三個敵手。殘餘的三人眼見救星已至,士氣大振。
蕭夫人走近玄武,把蕭子靈交到了他懷裡。
「抱好,不要離開我太遠。如果靈兒少了一根頭髮,我要你的命!」蕭夫人盛怒之下,只想大開殺戒。
「是。」玄武連忙用左手把蕭子靈抱緊。
「老爺呢?」蕭夫人轉身問兩個莊師。
「啟稟夫人,小的沒看見。」兩個莊師異口同聲。
蕭夫人又急又怒。
內力催逼之下,軟劍又泛出紫光。耀眼到玄武都不禁得微瞇了眼。
「你們兩人退下,去找老爺。」
「是的,夫人。」兩名莊師飛身而去。
「我不和女子動手。」一個刺客別過了頭。
一陣紫光閃過,首級落地。
旁人驚愕之聲尚未出口,蕭夫人可說是一劍一人,有如斬草一般屠殺著這批刺客。
「小心!那把劍有問題!」刺客驚呼。
凡鐵似乎擋不住這把泛有紫光的軟劍,應聲而斷。
「夠了!住手!」五條人影從牆外閃了進來。
「老狐狸出現了是吧。」蕭夫人咬著牙。
眼前的五人,都未蒙面,大約在五、六十歲的年紀。
「女娃,你跟蝴蝶山莊是什麼關係。」一個看來年紀最大的人開了口。
「憑你也配問我師門!」蕭夫人大喝。
「程蝶衣?」一個女子開了口。
眾人錯愕。
「如果是蝴蝶山莊門人,勸你讓開,莫要因護了這個小子,而壞了你師門的規矩。」
「程蝶衣早已叛出師門。」蕭夫人的眼神清冷。
那名發言的女子一聽之下,仰天大笑。
「好,聽來傳言不假。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上吧。」眼中閃著狡訐的光芒。
另外一名開了口。「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這件事我可不做。」
「交出玄武太子就饒你們一命。」另一名說著。
「我跟你們走,你們放過蕭家莊。」玄武喊著。
「住口!」蕭夫人怒喝。「今日已不只是你的事!殺我蕭家莊人,這筆帳要用鮮血償還!」
「女娃娃,莫要不懂得給自己留生路。」其中一名開了口。
蕭夫人正待冷言相譏,兩名莊師奔了回。
「夫人!」淒厲的哭聲。
蕭夫人轉過了頭,一個莊師手裡抱著的,不正是蕭哲。
「相公!你怎麼了!」蕭夫人奔了向前。
頸間血痕一道。
「相公?」蕭夫人全身顫抖著,伸手輕撫,因為那冷冽的夜風,屍首早已冰涼。
「啊?原來這就是你家相公?我還以為是哪裡的客人,他一點都不會武嘛!」一個刺客壞意地笑著。
蕭夫人無語。
「你放心,他死得一點都不舒服。我一刀劃開了他的喉嚨、短時間內死不了……你真該看看他當時一邊掙扎、一邊從喉嚨冒血的樣子。」
纖手拂過了蕭哲的臉龐。
其他四名先是不解地看著發言的人,接著登時了然於心。如今只怕事情已不能善了,唯有激怒敵手,方能取得更大的勝算。
柔若無骨的玉手,整了整蕭哲的亂髮。
「五個大的,六個小的。」蕭夫人淡淡說著。
「什麼?」眾人一時聽不清楚。
衣袖揚起、翩翩飛來的蕭夫人有若仙子一般的美麗,而那把泛著紫色光芒的劍有如仙子身旁的雲彩。然而,那股冰冷的殺意卻刮得眾人背脊發涼。
「小心!」五人一字排開。事到如今,顧不得江湖道義。
蕭夫人絕美的臉上,是有如修羅一般、面具般的面孔,嘴邊是淡淡一抹殘忍的微笑。
一把暗器迎面射來,蕭夫人一個掌風掃過之後,往其中一個鐵蓮子一彈。鐵蓮子破空而去,發出暗器的女子驚呼出聲。身旁一名揮劍削去了暗器,然而救得了他人卻救不了己身,蕭夫人一劍掃過,長劍斷折,連同一條左腿掉落於地。
慘叫聲淒厲不堪。其他三人兵器一同斬下,女子扣了一把毒沙近距離撒去。
蕭夫人一個下腰,避開了毒沙,掌風一起,毒沙偏了方向,三人狼狽收回了兵器向後躍開。
「臭娘們!唐門的暗器是淨往自己人身上撒的嗎!」
女子皺了眉,正待反譏,紫色的光又閃過了眼前。脖子一涼,女子往頸項一抹,滿手鮮血。正待尖叫,卻又如何出聲,滾滾的鮮血混著氣泡冒出,女子轉身就跑,灑落滿地鮮血。
地上斷腿的刺客驚叫。
另外三名不及趕到,鮮血就已蒙上了三人的眼。
「這般惡毒的娘們!爺們跟你拚了!」三人氣紅了眼。
蕭夫人氣定神閒地跟三人纏鬥,紫色的光芒閃著。
「看好了,靈兒,你看娘怎麼殺他們祭你爹爹。」蕭夫人淡淡說著。
一旁觀戰的玄武連忙往懷裡望去,蕭子靈不知何時已醒,淚水靜靜地流著,睜大了雙眼,注視著場中的美婦人。
眼見師尊苦戰,六名弟子提劍殺向一旁觀戰的四人。
其中一人連忙把手上的屍首放了下來,三人都提起了兵器、死命護著蕭子靈。
蕭子靈只是靜靜地哭著、看著娘親,腳旁是父親的屍首。
隨著同時的兩聲慘呼,美婦人解決了一人,而莊師也少了一人。
「夫人!我們撐不住了!」
眼見六名弟子不要命似地強攻,殘餘的一名莊師和玄武可說是應付得十分吃力。
「聽好了,靈兒,無論是什麼樣的場合都不能分心。關心則亂,亂則敗,記住了!」美婦人一個轉身,踢飛了一個對手。另一名想趁機偷襲,美婦人反身一削,對手攔腰而亡,腸腑散落一地。
剩下的一名對手呆了,從地上爬起了身,轉頭就跑。美婦人一劍射出,透胸而過。
沒有了內力的紫稜劍,看起來黑黝黝的、毫不起眼,死者盯著胸前突出的劍身,似乎死不瞑目。
美婦人緩緩走了向前,拔出了劍。
一聲慘呼又響起,只剩下玄武一人與六人游鬥。
美婦人走了向前。
六名弟子齊聲一呼,同往美婦人身上斬落,蕭夫人反手一劍,斷落的劍身隨著亮紫色的光芒揚天飛起。
一劍一個,美婦人身上又沾滿了鮮血。
「夫人……」玄武安心之餘,坐倒於地,他已經精疲力盡。
美婦人走向蕭子靈。
「靈兒,這把劍給你。」即使殺了數十人,紫稜劍仍然連一滴鮮血都未曾沾上。
蕭子靈無語接過了紫稜劍。
「剛剛娘已經殺光了他們,可是不夠……靈兒。你要記住,武當派、青城派、華山派、崆峒派、百越門、萬虎門、唐門、醉仙教……所有參與過今晚的門派,雞犬不留!」
蕭夫人摸了摸蕭子靈的頭,無限愛憐。
「這事就交給你了,娘得快去陪你爹爹。你爹爹不會武,在黃泉莫要給他們欺負了……是啊,娘得趕快去,這次一定要來得及……」
坐在蕭哲屍首旁,蕭夫人兩行清淚此時才流了下來。無力的嬌軀伏在蕭哲身上。「蕭郎……蕭郎……」蕭夫人輕輕呼喚的聲音漸漸停了。
呆坐一旁的玄武此時才回過神,他發現蕭子靈正睜大了雙眼看著雙親的屍首。
「別看……小弟……別看……」玄武全身無力,然而他還是掙扎著、爬向蕭子靈。
「別看啊!靈兒!別看!」
子靈劍 序 風中的白衣
「師父,下雨了。」年幼的弟子拉了拉自己師尊的袈裟。
初秋的江南地,一個年邁的和尚帶著一個未剃髮的十歲男孩。
「雨?」和尚抬起了滄桑的臉,兩道白眉下是空洞的雙眼。
「是啊,天上罩著的是黑矇矇的雲,現在滴在咱們臉上的不就是冷冰冰的雨?」男孩笑著。
「我只聞到了血的味道。」和尚皺起了眉。
「血?」男孩四處瞧著。「哪來的血?」
「跟我來,我需要你的眼睛。」
微枯的草上有著深褐的血漬。男孩好奇地彎下了腰瞧著。
「師父!真的有!」男孩喊著。
空曠的草原上有著血漬,是受了傷的野獸?和尚想著,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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