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不可預設,變不可先圖,
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設策之機也。
宋佔天時,遼佔地利,人和兩平,
此為宋遼對峙拉鋸之戰!
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東海騎長鯨。猶當出作李西平,手梟逆賊清舊京。
金印煌煌未入手,白髮種種來無情。成都古寺臥秋晚,落日偏傍僧窗明。
豈其馬上破賊手,哦詩長作寒螿鳴。興來買盡市橋酒,大車磊落堆長瓶。
哀絲豪竹助劇飲,如巨野受黃河傾。平時一滴不入口,意氣頓使千人驚。
國仇未報壯士老,匣中寶劍夜有聲。何當凱還宴將士,三更雪壓飛狐城。
──《長歌行》,宋 陸游
便是收復燕雲,此時亦不必去想;至於攻滅契丹,更不必提。便果有此等志向,亦待做完了眼下之事,再去想下一步未遲。大餅須一個一個的吃。
──北宋邊將‧折可適
遼國主動侵宋後,也主動送來了議和的大使。趙煦和宋廷內的大臣有著全然不同的意見,他想戰、更想進一步收復失去的燕雲,想盡快掃除或繼承父皇的願望及英明神武。為了擔心坐鎮大名的石越輕易議和,他旁敲側擊的密問大臣,卻意外從陳元鳳口中得知石越有假議和之心,且故意擺出議和姿態的理由竟是為防「陛下年幼洩機」!這種理由豈止是對上不恭而已,真要計較起來,給他個「欺君之罪」都不為過!這下,又羞又氣的趙煦將會如何對付石越?
在宋朝全國一片積極欲戰的氣氛中,真正在前線遲而未敢發的石越還在左右權衡著眼下的局勢,究竟能不能一舉敗遼國、契丹,進而收復燕雲,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萬萬不肯輕易涉險。為了避名士不肯「臣天子」之嫌,石越已經長期沒有謀士潘照臨的輔佐,與邊將折可適的一番談話後,對於這欲發卻不能發的重擔、或者該在何時始能發動的決策權,他高處不勝寒的寂寥與沉重不禁重壓下來。石越究竟會如何穩定朝廷內的躁動,又該如何挽救現狀?
屋漏偏逢連夜雨,宋廷內正在議和僵持不下、曖眛不明的同時,左丞相韓維竟然病倒了!這個默默給予石越莫大支持的內廷支柱倒後,皇帝趙煦雖優厚對待,卻也樂得開始自己對朝廷的新佈局,他拉拔了沒有明顯支持任一黨派的韓忠彥,朝廷內外都能嗅到小皇帝對未來政廷的格局已然成形。小皇帝甚至派陳元鳳前往大名,名為支援實為監督、或者更是逼迫石越盡快行動,未料陳元鳳此行竟被石越硬給了個閉門羹,此番動作是否強化石越不受控制之惡名?此後石越又將如何?
本書特色
《新宋》歷史背景是北宋熙寧年間王安石變法前,內容描述一個熱愛歷史的現代大學生石越穿越時空,試圖運用數千年後的歷史知識與文化涵養試圖改變這個世界,以現代觀點改革宋朝弊病,見地精深,史料綿密,對北宋王朝的各個方面進行改革的故事。主人翁以當代人的身份,去接觸歷史上的各種傑出人物,一步一步試圖扭轉歷史的車輪。掩卷之餘,總是讓人有一種思考,歷史是不是倘若真能那樣,會將是有如何重大的改變?
這個現象同時也反映出對岸當代年輕人對於未來的茫然與夢想的渴望在現實環境的壓力與劇烈變動之下,無從發揮自己的理想,只好寄情於歷史小說,細膩的心理情境描寫與真實的史實具象交構,在歷史小說中這是個創舉,也是當代青年會有的共同感受。
故事中的主角石越和改革派王安石、呂惠卿針鋒相對,與蘇軾一同品酒煮茶、談政論學,創立書院與二程子、沈括一起研究發明,並結識蘇杭名妓楚雲兒、世家之後桑梓兒,引進棉花紡織技術發展商業,使用活字印刷術開始立書傳世,從此改變北宋的變法革新……。
《新宋》的內容包羅萬象,涉及北宋各個層面,帶領讀者置身於當時的大宋江山,舉凡科技(建築、印刷術、火藥、紡織)、政治(兩黨制、議會制度、新舊黨爭)、權謀(權力分割、分化、抹黑構陷)、情感(朋黨、愛情)都有相當程度的描寫,作者阿越本身為歷史博士研究生,對於歷史非常考究,也因此在大陸出版時引起一派歷史小說的風潮,也開創歷史小說全新的格局與定位,因此擁有新歷史小說盟主與網路二月河的稱號,甚至受邀到北京大學與北京師範大學作專題演講。
作者簡介:
阿越
1980年生,文理兼修的創作才子,理工科畢業,曾任火車維修技師,後考入湖南師範大學歷史學院,攻讀中國古代史碩士。
創作《新宋》的緣由,起因於碩士班入學考試的試題之中,有一道關於宋代史的題目,竟完全答不出來,因而耿耿於懷,決定撰寫有關宋代小說,一方面督促自己發憤研讀,另一方面也能與更多人分享宋代的諸多知識。
不料這一動筆,就得到媒體讚許為「網路二月河」的美名,並與《隋亂》作者酒徒並列為「新歷史小說」的代表作家,也因此「南阿越、北酒徒」的稱號不脛而走。
《新宋》自2004年開始發表,歷經七年方完成【十字】、【權柄】二系列,全套共近240萬字,第三部仍持續寫作當中。作者秉持自身學養,對宋代史實相當考究,從官制到禮儀、從廟堂到勾欄,甚至當時汴京城(今開封)大街小巷的描寫,都力求精確真實,從中創造出豐厚而多樣的故事。
《新宋》系列在新浪官方博客長期維持超高人氣和「越迷們」的關注。在百度網的「新宋吧」也成為評論歷史小說的第一大討論區。更有讀者特意尋書中文字著成〈新宋詩詞考〉、〈新宋地理考〉。對岸學者也專門針對《新宋》,討論「新宋學」這股新的歷史小說的風潮,同時《新宋》也是對岸宋代歷史穿越小說的開山始祖。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中國作家協會主辦1999~2008年「網絡文學十年盤點」十大優秀作品
07年度新浪原創小說風雲榜
08年新浪原創最具暢銷潛力的小說
08年新浪年度網路十大人氣作家
起點中文網 幻劍書盟 鮮網 17K文學網 各大文學網讚譽
數千萬網友好評追文
《新宋》的內容包羅萬象,舉凡科技(印刷術、火藥、紡織)、政治(兩黨制、黨爭)、權謀(權力分割、分化)、情感(朋黨、愛情)都有相當程度的描寫,作者阿越對於歷史非常慎重考究,也因此在大陸出版時引起一派風潮,擁有新歷史小說盟主的稱號。
名人推薦:
對岸一線網路名家 一致好評讚譽:
一切歷史其實都是攸關現代。阿越以極其嫺熟的筆法,將我們帶入了一場有關北宋的歷史劇。將王安石、司馬光、蘇軾、呂惠卿,這些耳熟能詳的歷史人物,還有很多被歷史遺忘的市井草民、販夫走卒,都一個個從紙上走出,走到你我身邊。在幕起幕落之間,卻依舊能隱隱找到現代社會的投影。
——《隋亂》酒徒
如果不是因為偶然。歷史說不定就會變成了另外的模樣。這本書的作者顯然是想再呈現另外一種形式的歷史,他將那個時代描寫得如此真實。以至於我的確認真想了很久,歷史是否真有可能那樣發展?
——《崑崙》作者鳳歌
回到過去的小說有很多,但不同的是回去做些什麼是替換掉歷史人物自己來呼風喚雨,還是把千年前的美人搶回二十一世紀?《新宋》沒有掉進戲謔與狂想之中,相反,回到宋朝的主角很認真地開始思考與探討政治和經濟,並通過他的視野,把北宋熙甯年間的風雲時事再現於讀者面前。
——《悟空傳》作者今何在
我們站在已知歷史的前面,可是作者卻試圖為我們描繪可能存在的歷史的背面。
——《誅仙》作者蕭鼎
小說將讀者帶到曾經繁華的宋朝,帶著讀者去探詢歷史上影響最深遠的變革。
——《中華再起》作者中華揚
當愛麗絲站在魔鏡面前的時候,她對鏡子那奇妙的另一面充滿了好奇。放在讀者面前的這本書,也是一面魔鏡,它所映照出的是歷史的另一面。
——《天行健》作者燕壘生
得獎紀錄:中國作家協會主辦1999~2008年「網絡文學十年盤點」十大優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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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的內容包羅萬象,舉凡科技(印刷術、火藥、紡織)、政治(兩黨制、黨爭)、權謀(權力分割、分化)、情感(朋黨、愛情)都有相當程度的描寫,作者阿越對於歷史非常慎重考究,也因此在大陸出版時引起一派風潮,擁有新歷史小說盟主的稱號。
名人推薦:對岸一線網路名家 一致好評讚譽:
一...
章節試閱
一:
召見過仁多保忠之後,趙煦心裡面又多了幾分絕不議和的底氣。此前無論誰說,畢竟只是一種願望而已,他不想議和,但若戰局逼著他要議和,他也無法可想。但仁多保忠是自兩軍交戰的地方回來的,他既也說不當議和,又認為宋軍能很快取得更大的優勢,這便讓趙煦的底氣更加足了。因此,便連他的心情也變好了幾分,而心情一好,思維又變得更加敏捷。他突然又想起石越前不久呈進的一份劄子,依稀記得劄子中石越曾提到給戰損的幾支禁軍補充兵員的事,他連忙叫龐天壽幫他找出來,又細細讀了幾遍,腦子裡不斷的想起仁多保忠「假議和」的說法。
「假議和」的說法是不可思議的,趙煦無法理解如果石越他們有這樣的想法,怎麼會不稟報與他知道。但這個想法,卻又似生了根的,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議和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倘若能夠通過和議達成目的,便最好不要採取戰爭的方式,這原也是理所當然的。當年太祖皇帝想要收復幽薊諸州之時,不也是設想先通過交涉贖買的方式,要契丹不肯答應,才訴諸武力嗎?「兵凶戰危」不是說著玩的。趙煦自小受的教育,也是「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每個人都會告訴他,不管擁有多麼強大的軍隊與武力,也不可能保證戰爭一定會取得勝利。遠的不說,對西南夷的戰爭就是一個好的例子。
因此,趙煦也從不曾懷疑過他的宰執大臣們是可能將議和當成一個選項的。
直到仁多保忠提出石越是「假議和」之後。雖然當時他覺得是不太可能之事,但事後再想想,卻總覺得莫名的蹊蹺。
因為心裡一直縈繞著這樣的想法,下午的時候,御前會議向他報告石越請求在議和條款上做出重大讓步,不再要求遼人歸還擄獲的財物,趙煦竟然也沒有感到十分憤怒,更沒有堅定的反對。
趙煦的異常表現,被視為皇帝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改變,讓一些人鬆了一口氣,又讓另一些人開始緊張。但趙煦卻渾然不覺,只是一直思忖著「假議和」的事。到傍晚時分,他又讓人去喚來陳元鳳在便殿接見,詢問他的看法。
然而,陳元鳳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臣以為此亦大有可能!」
「既是如此,那為何要瞞著朕?」他不解的追問。
「恐陛下年幼洩機也!」
陳元鳳直截了斷的回答,便如一根刺針,狠狠的紮在了趙煦敏感的自尊心上。但也讓他立時明白了這可能就是真相。他年輕的臉頓時漲得通紅,身子氣得一直發抖,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而陳元鳳卻始終垂著頭,彷彿全然沒有感覺到皇帝的怒火,反倒是自顧自的發著議論:「此亦無足怪。本朝自熙寧以來,朝野儒者所宗,其大者不過道學、新學、石學、蜀學,而這四派,名則紛爭,實則同一,最後不過歸為兩個字——『宗孟』!漢唐之儒,都是宗荀子;本朝之儒,都是崇孟子,此即本朝與漢唐之大不同處。這亦是儒者最大的區別。宗荀子者,必然崇君,重君權;崇孟子者,便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陛下雖然是天下至尊,但是在本朝那些儒者看來,卻到底還要排在祖宗社稷之後。此輩自相標榜,自以為為了黎民百姓、祖宗社稷,『尊君』二字,竟可以不講,至於觸怒至尊,無君無父,更是引以為榮。這便是熙寧、紹聖以來儒者的風氣!似韓維、范純仁、韓忠彥輩,皆是本朝忠厚醇儒、老成可信之人,然此風所及,此輩竟皆為一干邪說所惑,明明是跋扈欺君,他卻當成忠君愛國。開口祖宗之法,閉口社稷為重,可曾有一人將陛下放在心上?恕臣大膽,這等事情,若在漢唐,便是權臣亂政,雖三公亦可誅之。」
「可在本朝,朕卻只好忍了。對嗎!」趙煦尖聲譏刺道,陳元鳳的這一番話,譬如火上澆油,然而卻也句句皆是實話,趙煦氣得手足冰涼,心裡面卻也清楚,他的的確確做不了什麼。他或許可以用欺君跋扈的罪名來處分他的宰相們,但那只是成全他們的令譽,讓他們在國史上面濃章重彩,然後,他還只能換上一群一模一樣的宰相。這種事情,是不分新黨舊黨石黨的,將呂惠卿、章惇召回來,又能好多少?除非他找幾個三旨相公一樣的人物來做宰相。
二:
「大餅需一個一個吃。」石越低聲重覆著折可適的話,嘆道:「知我者,遵正也。」他在房中踱了幾步,手裡拿著一柄如意,輕輕在左手掌心不停的擊打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如此,吾意已決。」
「只是……」折可適想起自己對范翔的許諾,又說道:「下官聽說朝廷之意……」
他正待將范翔的擔憂轉告石越,不料才說了這麼一句,便已被石越打斷,「是范仲麟吧?他連你那也遊說過了?」
折可適偷偷看了一眼石越的臉色,見他並無惱怒之意,才笑著說道:「范仲麟所慮,亦並非全無道理。朝廷之欲,亦不能不考量。自古以來,皆是要內外相和,大軍才能打勝仗。」
石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折可適,忽然笑道:「遵正,你以為如今我軍已然穩操勝券了嗎?」
「那卻未必!」問起軍事上的事,折可適立即斂容回道:「下官一直以為,而今宋遼兩軍,在河北實不過半斤八兩。我大宋佔著天時,遼人佔著地利,至於人和,那是一半一半。遼人固然進退兩難,可是我大宋稍有不慎,同樣可能滿盤皆輸。」
「遵正說得不錯。形勢上如今我軍的確已漸漸有利,然而打仗不是說形勢有利便一定可以獲勝的。」石越點了點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如今便有不少人見我大軍會師、軍容頗盛,遼人已是進攻乏力,便以為局面鼎定,迫不及待要彈冠相慶了。他們關心的是報捷的時間,高談闊論的是如何反攻遼國、收復幽薊,甚而攻滅契丹、混一南北!」
「士心民心樂觀一點,未必全是壞事。然而在這宣撫使司之內,本相卻仍是戰戰兢兢,生怕犯下半點錯誤。大錯鑄成,到時候再去悔嘆九州之鐵不能鑄此錯,便已經晚了。」石越言辭說得寬容大度,語氣中卻已經帶上了譏諷,「非是本相不想去面面俱到,然所謂『國之大事,在戎在祀』,旁事和光同塵,亦無大要緊。這兵戎之事,我便是殫心竭智,亦不敢說萬全。便是古之名將,如白起、樂毅輩,若他們打仗之時,還要想著顧著朝廷中各色人等的喜好,只恐亦難全其功業。更何況論及知兵善戰,我只怕未能及其萬一。方才遵正說得好,餅須得一個一個的吃。這其中道理是一樣的,以我的才智,如今亦只能顧著一面。顧好了這一面,我便算問心無愧,死後亦有面目去見高宗皇帝與太皇太后。至於其它的,只好順其自然。」
以石越此時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實已經是形同發牢騷了。折可適自小從戎,其時宋朝武將,大多都要受制於地方文臣,這世上,通情達理的上司,總是要少於求全責備的上司,折家雖然幾乎是一鎮諸侯,代代世襲,然而同樣也免不了要受許多這樣的氣,或是監軍,或是欽差,或是諸路長官……而他所見的,所聽聞的,就不免更多。故此,石越的牢騷,事有大小,官有高低,然而境遇卻其實是相同的。他聽到耳裡,不免亦心有戚戚焉。
只是二人畢竟身份懸殊,折可適既不好說什麼,卻又不能什麼也不說,只好乾笑幾聲,在旁邊說道:「丞相過謙了。以下官看來,如今我大宋君明臣賢,便猶昔之燕昭與樂毅。實是下官等多慮了,朝廷委丞相以專閫,舉天下之兵付之,軍國之事,無不聽從,大事無不成之理!」
「是嗎?」石越又看了一眼折可適,忽然嘿嘿冷笑了幾聲,道:「倘若我是樂毅,卻未知誰又是騎劫?」
這一下,折可適卻是也再不敢介面,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只是尷尬的站在那兒,卻聽石越又哈哈笑道:「遵正休要為難,本相不過玩笑而已。便算真的有騎劫,我大宋亦非燕國,我也沒有趙國好投,只能學諸葛武侯,死而後已。」
折可適連忙跟著乾笑了幾聲。但無論如何,他也不覺得這玩笑有什麼好笑的。
此時的折可適,並不知道石越正承受著怎麼樣的壓力。待他辭出書房之後,石越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還有寂寞感。他突然間,有些後悔沒有將潘照臨帶來。儘管他知道那樣並非明智之舉,如今潘照臨的名頭已經有些太大了,那會給他招更多不必要的麻煩。這一點,潘照臨自己也很清楚,大宋朝的歷史上,就有過一位這樣的幕僚,他當時的聲名,可能還遠不及潘照臨現今在汴京的名氣,那個人,叫趙普。
不管宋朝如何的開明,倘若有那種舉世公認的人中英傑,竟然不願意臣天子,出來征辟當官,反而願意「臣臣子」,去甘心當一個大臣的幕僚,那也是上至皇帝,下至朝廷百官,絕對不可能接受的事。可以和司馬夢求一樣出仕,成為天子之臣;也可以如陳良一樣去教書;或者像潘照臨現在這樣,遊歷天下,大隱隱於市……這樣,已經是開明的極限。至於繼續公然留在石越幕府中,皇帝當然不能用這個來治罪,但是台諫一定會讓石越下野,而朝廷當中,石越也不會有任何同情者。
這就是「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意思。
三:
即使宋軍在冰凍之前與韓寶決戰,那也並非不可接受。若是四萬鐵騎在野戰上敗給了宋軍,那就是天命已改!大遼當坦然接受這個現實,耶律信亦當毫無怨言的面對自己的命運。
而在宋朝這邊,石越與王厚面對的戰場之外的壓力,更甚於站在他們對立面的耶律信。在一個君主制的國家,無論外朝的制衡力量有多麼強大,君主一方都擁有先天的優勢。宋朝的小皇帝趙煦自從親政後,可說是每過一天,他對御前會議、兩府、朝廷的控制就越強。讓石越頭疼的是,趙煦的進取之心不斷的膨脹,儘管他對於石越這些元老重臣還不得不表示尊重,可是他對戰局進展「過慢」的不滿,也越發的不加掩飾。每日都有快馬在汴京與深冀之間飛馳,遞送著趙煦與石越之間的對答。石越要花很大的精力,耐心向趙煦解釋為何安平的宋軍不馬上與遼軍決戰;說明為何河間府的宋軍直接與耶律信的精銳交戰是不明智的……
然而,趙煦並不完全相信他的解釋。他更相信宋軍的強大,對於石越的解釋,他半信半疑——石越心裡面很清楚,趙煦需要的是一個時間表。如若他給皇帝約下一個明確時限,皇帝的懷疑在短時間內,就可能轉變成一種狂熱的信任與期待。可惜的是,給皇帝的許諾是絕對不能亂下的,任何人若忘記這一點,他的結果都不會太好。石越也不希望有任何時間表影響到他的謀臣與將軍們對戰事的判斷。就算石越不在乎結果,折可適、王厚們也一定會在意。他們與石越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的,倘若石越也沒有好結果,為石越所重用的折可適與王厚又豈能有好結果?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九月下旬,左丞相韓維意外病倒。雖然不是大病,但是一個七十五六歲的老者,其實也沒什麼小病可言。韓維只能回到府邸休養,幾乎不能再視事。畢竟如果皇帝沒有特旨允許的話,他就不能在私邸辦公接見各級官員,而小皇帝雖然殷勤的遣使問疾、送湯送藥,可對此事卻閉口不提。至於向太后一向秉持著不過問外朝政事的原則,也未加干涉。
禍不單行,石越在意外喪失朝中的一大重要支持之後,又發現回朝之後的韓忠彥,態度也變得暖昧起來。雖然韓忠彥不存在倒向皇帝的問題,韓家對於小皇帝本來就是絕對忠誠的。但汴京的來信說皇帝多次召見韓忠彥密談,時間往往長達一兩個時辰。甚至於與皇帝關係密切的桑充國,也給石越寫了一封信,提到皇帝與桑充國之間的一次長談,信中聲稱皇帝希望在戰爭結束之後,形成石越左相、范純仁右相、韓忠彥樞使的新朝局。石越不難嗅出其中的言外之意,這便是小皇帝心中未來朝廷的格局,已經漸漸形成。他希望借助擁有遺詔輔政大臣身份卻不屬於任何黨派的韓忠彥,來構築屬於他的朝廷。
這件事其實並不意外,甚至幾乎是理所當然的選擇。當高宗皇帝趙頊將韓忠彥的名字寫進他的詔書之後,韓忠彥就已經必然是這幾十年中大宋朝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且,儘管他關鍵時候頗能殺伐果斷,但平時看起來卻是鋒芒內斂、溫和忠厚,和朝中三黨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加上他的家世帶來的河北、開封士大夫的支援,可以說韓忠彥是紹聖朝中地位最穩固的宰執。
誰都希望這樣的人物是站在自己這邊的,石越亦不例外。讓他更加憂慮的是,他知道韓忠彥並不像他表面上的待人接物那樣是個容易妥協的人,他肯定是在某些事上被皇帝說服了。只是石越還不知道是什麼事。
陳元鳳與李舜舉、王光祖所統的南面行營近五萬人馬,在九月的最後一天,終於在冀州集結完畢。陳元鳳希望這支人馬立即前往安平,卻在石越那兒吃了個閉門羹。石越根本不見他,讓他在武強等了三個時辰後,派一個小吏出來通知,南面行營諸軍全部前往東光休整待命,違制者斬。陳元鳳憋了一肚子氣回到冀州,李舜舉、王光祖卻都不敢違令,乖乖將人馬帶到了東光,與李浩的驍勝軍交接防務。看著李浩率領兵員不整的驍勝軍開往武強,陳元鳳只好將滿腔的惱怒發洩到奏章之中,向皇帝與兩府抱怨受到的不公待遇,並反覆宣稱,加入南面行營的生力軍後,宋軍可以在任何一個戰場對遼軍取得優勢。
一:
召見過仁多保忠之後,趙煦心裡面又多了幾分絕不議和的底氣。此前無論誰說,畢竟只是一種願望而已,他不想議和,但若戰局逼著他要議和,他也無法可想。但仁多保忠是自兩軍交戰的地方回來的,他既也說不當議和,又認為宋軍能很快取得更大的優勢,這便讓趙煦的底氣更加足了。因此,便連他的心情也變好了幾分,而心情一好,思維又變得更加敏捷。他突然又想起石越前不久呈進的一份劄子,依稀記得劄子中石越曾提到給戰損的幾支禁軍補充兵員的事,他連忙叫龐天壽幫他找出來,又細細讀了幾遍,腦子裡不斷的想起仁多保忠「假議和」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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