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鏡花文學賞得主×異色漫畫家中村明日美子
★不死一族尋覓愛人之現代奇譚
★過去曾經存在過如此美麗、悲戚的「妖物」嗎──
據說有個並未標示在地圖上的村落──
「蟲宿一族」的末裔御先就住在那個村落,
他擁有強大力量,能治百病,
宅邸則種著火紅的杜鵑花。
御先拋下衷心仰慕他的雅親,
離開村落,邂逅了在特種行業工作的阿四。
然後,發生了一起「事件」……
長生不老一族
混入現代都會暗夜,
跨越時空,
尋覓愛人,
不幸又悲哀的現代奇譚。
作者簡介:
千早茜
1979年,生於北海道。立命館大學文學部畢業。小學時期大多在非洲尚比亞度過。2008年以《魚神》一作榮獲第21屆SUBARU小說新人賞而出道,同一作品也獲得第37屆泉鏡花文學賞。2013年以《あとかた》榮獲第20屆島清戀愛文學賞。其他作品有《おとぎのかけら 新釈西洋童話集》、《あやかし草子》、《からまる》、《森の家》、《桜の首飾り》、《男朋友們》、《西洋菓子店プティ・フール》、《眠りの庭》等。
譯者簡介:
徐屹
因迷上動畫歌曲而一腳踏入日文世界的一介小譯者,曾擔任出版社編輯,現為專職譯者。立志在博大精深的譯界精益求精、體會文字的奧妙之處。
章節試閱
阿白
有一處小海岸。
在這個四面環海的細長島國,這處海岸平凡無奇,沒什麼值得一提的特徵。
只是,偶爾會有不可思議的東西漂上岸。
毫髮無傷的魚。
大概有四、五歲的兒童那麼大。一片魚鱗也沒有剝落,肥實的身軀閃著青光,魚目也宛如海洋般清澈。
但確實已經死亡。
經過多日魚仍未腐敗。尾鰭挺直,鮮亮地躺在岸邊。
村民在遠處圍觀那條閃閃發光的死魚。幾天過去,魚未被海浪捲走,也未被村裡的人誤觸後,村民便將魚搬到可一覽海岸風光的山崖上。
不知不覺間,那裡建起了一座小祠堂,不腐之魚就安置在祠堂內。
村民十之八九都是漁夫。他們靠海維生,敬仰大海,但同時也畏懼著大海。
那個時代相信海的盡頭便是長生不老之國。儘管村民連長生不老的概念都不明白,但他們親身體會到大海裡棲息著駭人之物。
村民稱之為海神或龍神,相傳不腐之魚是祂們差遣的使者。
雖不知其本意為何,但去猜測非人之物的意圖也無濟於事。對其不敬,興許會引來災禍。
不明之物只要祭祀就好。
村民異口同聲地如此說道,將魚搬到祠堂。
不知是幸或不幸,不腐之魚並未頻繁地漂上岸。
某個春日。
那天海水莫名溫暖,不停和緩起伏。沙灘上潮起潮落的海浪也發出柔和聲響。
太陽接近頭頂上方時,掀起一道格外大的海浪,將一個白色團塊打上岸。
最先發現的,是在海灘挖貝殼的村童。
刺眼的陽光令他瞇起雙眼。白色團塊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黏膩的光輝,看起來就像是巨大的魚鰾。他扔下刨沙的木片,走近柔軟地躺在沙灘上的白色團塊,戰戰兢兢地觀察。
天空作響,雲影流動。
白色物體是個嬰兒。
嬰兒蜷縮著胖嘟嘟的身體,雙眼闔起。
村童屏住氣息,用腳尖戳了戳嬰兒。冰冷的身軀搖晃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死了的關係,嬰兒的皮膚白得出奇,令他作嘔。他憶起初次剖開生物腹部時的事情。濡濕的嬰兒軀體有如從動物腹部溢出的腸子。
村童將視線從軟弱無力的團塊上移開後,發現遠處其他村童正窺視著他。他向他們舉起手。
此時嬰兒突然劇烈痙攣,胡亂擺動手腳,奮力吐出海水。然後在水滴四濺的同時,抬頭望向村童。
嬰兒的眼眸是青綠色的。
慘叫聲從村童缺了門牙的縫中洩露而出。
從未聽聞或目睹過有青綠色眼眸的人類。
「有妖怪啊!」
村童高聲吶喊後,嬰兒微微傾首。接著仰望天空。
嬰兒並未哭泣。
只是凝視著藍天。
面對嬰兒,村民一籌莫展。
因為胯下光溜溜的,所以知道是個女嬰,但外表怎麼看都和其他嬰兒截然不同。體型比普通嬰兒大一圈,眼瞳如海一般碧綠,頭髮和睫毛透過陽光,閃耀著金色。胎毛也是透明的。皮膚則宛如白泥。
有人說,會不會是鬼子?也有意見表示從未見過眼睛是這種顏色的嬰兒、不吉利、應該要把她丟掉。但又有人說,如果是海神大人的孩子該怎麼辦?於是現場再次鴉雀無聲。
結果白嬰被送到山崖上的祠堂裡。
村長喚來一名十天前剛喪子的女人,命她哺乳嬰兒。女人雖不願,卻不得違抗村長之命。村裡最年邁的老人叮嚀她,千萬不能說話。倘若嬰兒屬於妖類,會遭附身;若是海神的使者,則會遭到報應。
每當女人漲奶,就會爬上坡來到嬰兒所在的祠堂,但從未對嬰兒說話,也未曾與她共眠。
嬰兒始終沒哭,似乎明白哭也無益。女人對此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卻也對嬰兒的乖巧略感痛心。儘管與眾不同,吸奶的臉卻天真無邪,看在女人的眼裡,她和其他嬰兒並無差異。
嬰兒有時會朝祠堂裡呢喃隻字片語。那是女人不曾聽過,如流暢海浪般的話語。
這孩子果然來自大海。女人如此想著,並告知村長。
等到女人分泌不出乳水後,便由村民輪流送食物過去。
祠堂裡原本就有祈求漁夫出海平安的村民獻上的各種供品。另外,在漁獲豐收時,將最大一條魚的心臟供奉給海神大人,是這個村子的習俗。
嬰兒食用那些食物,逐漸成長茁壯。
沒多久,嬰兒便長成能拾貝、曬海藻的年紀。不過沒有人跟她說話。村民避開她如碧海色的眼瞳,在祠堂放下食物或衣服後便離去。
她每天從崖上眺望著大海,就這麼度過一天。村童一早在海岸上嬉戲、幹活,日暮時,母親會來喚他們回家。一早出海捕魚的男丁也會在此時歸來。眷屬歡喜迎接男丁後,暮色蒼茫的海岸便空無一人。
她豐衣足食,卻空虛不已。就算閒來無事走下山崖來到村莊,村民也不肯與她對視。縱然有幾個無知的孩童戲弄她,但他們的父母總是會氣急敗壞地衝出來,跪地賠罪。
她沒有名字,因為沒有人叫喚她。
但她也有類似朋友的東西。
是一群與她雙眼有著相同色彩的小蟲。小蟲們白天隱藏於躺在祠堂深處的不腐之魚中,等到天色變暗,便閃爍著青綠色的光芒在祠堂裡飛來飛去。
不知是否因為眼睛的顏色相同,她從嬰兒時期就能看見那些發出青綠色光芒的小蟲。她不哭,也不將悲傷表現在臉上,但也有像是夜晚的汪洋般,感到無盡低落的時候。這時那群小蟲便會飛到她身邊發著光,像是在鼓勵她一樣。
她將手伸向黑暗,露出笑容。只有在跟小蟲嬉戲時,她才會笑。
村民暗中窺看,心生恐懼。因為村民們看不見那些蟲。
村民畏懼的眼神壓得她喘不過氣。於是她鮮少踏出祠堂,如白色黏土般的皮膚也益發白皙。
不知何時開始,村民喚她為阿白大人。
阿白喜歡在夜晚的海邊散步。走著走著,原本只是逕自蠢動的黑色大海,泛起如朦朧月色般微光。與青綠色的蟲群有些相似。那群小蟲一定來自大海吧。某晚,當她如此思忖,一邊散著步時,發現了一條被海浪打上岸的大魚。
青綠色的小蟲聚集在魚的周圍,在黑暗中閃閃爍爍。接著死魚便像活過來般,發出晶瑩的光輝。
阿白抱起魚,帶回了祠堂。
不知不覺,她已長得亭亭玉立。身材高挑,肩寬堪比村裡的少年,脖子和手腳也十分修長。眼睛依然碧綠,一頭金色波浪長髮。鼻子尖挺,五官深邃,彷彿精悍的肉食性鳥類。
阿白厭惡自己異於他人的容貌,對此深感羞愧。處於黑暗中能讓她忘記自己的樣貌,所以她喜歡夜晚。
她在夜晚活動,發現不腐之魚就帶回祠堂,與青綠小蟲嬉戲。
那是一個悶熱的夜晚。
吹進祠堂裡的風混雜著焦味,還能聽見氣勢熊熊的吆喝聲。阿白發現今晚是一年一度的慶典日,在祠堂裡縮成一團。難怪今早供奉的魚、酒比平常還多。
夜深沉,外頭安靜下來後,阿白走下山崖。雖已無人跡,但村子和海邊似乎仍殘留著些許慶典的熱氣。
在巨大月亮近身的夜晚,阿白漫步沙灘的時間比平常久,因而感到疲憊。
她離開海邊,坐在松林中。涼爽的黑暗使心情逐漸平靜。阿白深吸一口氣,盡量緩慢地吐出氣息。
此時,背後突然發出枝椏折斷的聲音。
阿白回頭察看,眼前旋即伸出一雙手臂,將她壓倒在地。一股酒味和熱氣撲鼻而來。松樹的落葉扎得她露出的手臂和小腿陣陣刺痛。
阿白手腳雖不斷掙扎,卻還是沒有出聲求救,因為她明白沒有人會來救她。壓在她身上的身軀固然沉重,但只要阿白使勁全力抵抗,似乎就能將他推開。
然而,阿白的動作卻漸漸變得遲緩。將阿白壓在身下的男人軀體十分火熱,被他觸碰的地方好似要融化。頭腦深處逐漸麻痺。阿白試圖看清男子的面容,但太暗了無法辨識。只有急促的氣息在黑暗中響起。
阿白的身體無力後,男人的動作變得更加激烈。男人非常粗暴,但幾乎不曾被人觸碰的阿白,只是茫然地處於驚嚇和奇妙的高昂感之中。
男人的手抓住她的大腿,扳開她的腳。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突然貫穿她的兩腿之間。
阿白初次發出慘叫。
眼裡火花四濺,又熱又痛,自然地流出淚水。
男人聽見阿白的慘叫後依然沒有減緩他劇烈的動作。阿白的身軀晃動了一陣子,男人便發出呻吟,僵直不動,乾脆地離去了。
男人的腳步聲遠去後,阿白悄悄地坐起身。雙腿間還陣陣火燙。她顫抖著起身,溫熱的液體沿著大腿流下。血的味道傳入鼻腔中。
阿白穿過松林,奔向山崖。
一溜煙地衝進祠堂後,她將門給閂上,縮起身子躲在內部暗處,全身顫抖不止。感覺身體正在從被男人撕裂的胯下開始逐漸腐爛,但她害怕得不敢確認。
此時,魚堆忽然發出青綠色的光芒。光化為人頭般大小的團塊後,搖晃著浮向空中,飛到阿白身邊。
那是無數的青綠色蟲群。牠們爬到阿白的身上,朝下半身聚集。光芒包覆阿白的下腹部,疼痛慢慢減輕。阿白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片刻過後,她戰戰兢兢地觸碰胯下,發現已經止血。青綠色蟲群散開,若無其事地在阿白身邊飛來飛去,早晨來臨後,又飛回不腐之魚裡。
之後,每當阿白受傷,青綠色蟲群便會替她治療。蟲子們每晚都會爬到阿白的身上,連輕微的刮傷都不放過。因此,阿白的皮膚總是白皙又光滑。
秋季中旬,阿白的肚子開始隆起。
村民察覺異狀後,戰慄不已,拚命地想揪出是誰玷汙了不可侵犯的海神使者。
村民也詢問過阿白好幾次,但阿白自己也不知道那晚的男人是誰。她的肚子就在父親不明的情況下越來越大。村民幾乎每天都在談論阿白究竟會生出什麼東西。
自那時起,村民便捕不到魚。海況惡劣,漁船無法出海。有人說這是報應,這個說法瞬間便傳遍了整個村子。
在一個暴風雨格外狂烈的夜晚,阿白產下了孩子。
嬰兒宏亮的哭聲,連暴風也掩蓋不住。聽見那哭聲後,村長等人來到祠堂。蠟燭火光照耀下的嬰兒,有著人類的樣貌。不似阿白有著金髮碧眼。而是和村民一樣黑髮黑眼,平凡無奇的人類嬰孩。此時他們才終於發現阿白只是個普通人類,不過是長得有些奇怪罷了。
「真是糟糕。」村長說。
「本以為是神的使者,沒想到竟是普通女子。」
昔日獻上供品的人們開始發怒,紛紛叱罵還無法起身的阿白。阿白不明所以地環視所有人,但眾人都以冷漠的目光鄙視著她。
「好歹也得有個用處吧。」
村長嚴肅地說道後,便下令將阿白的孩子獻給海神。這個村子有個習俗,只要海面波濤洶湧,便會獻上活祭品供奉飢餓的海神。而活祭品必須為純淨之物。
來助產的幾個女人從阿白的懷中搶走嬰兒。阿白想站起來,卻被幾名男丁制止。嬰兒哇哇大哭,像是在求救。
阿白使盡全力抵抗,甩開那些男丁。村長大喊:「快帶走孩子!」女人們便堵住嬰兒的嘴,跑出祠堂。
「奶娘!」
阿白高聲吶喊。抱著嬰兒的,正是阿白的乳母。
「奶娘,求求妳,幫幫我!」
女人的腳步一震,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以為阿白不會說話,因此大吃一驚。阿白會說話,只是過去從未想說、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求妳幫幫我!」
阿白再次大叫。聲音十分悲痛。
不知誰說了「塞住她的嘴!」,便讓阿白咬住繩子。女人逐漸消失在狂風暴雨中,連嬰兒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祠堂繞上重重繩索。
阿白手腳被綁,囚禁在內。外面日夜晦暗,狂風暴雨。
阿白想念孩子,想著她那來不及取名,一次也沒有叫過名字就被扔進海裡的親生孩子,流下淚水。青綠蟲群在阿白的淚水旁閃爍。那美麗的畫面,多少撫慰了阿白的心。
悲傷減緩後,肚子餓得難受。她雖無心戀世,卻耐不住強烈的飢餓感,便爬行在地,緊緊抓住堆在祠堂深處的不腐之魚。這些魚分明放了好幾年,肉質卻鮮嫩無比,彷彿剛從大海抓上來一樣。飢餓不已的阿白不作他想,只是一條又一條地將魚吃下肚。
把魚吃得精光後,阿白陷入沉眠。無數的青綠色光芒在她的身體四周閃爍。最後小小的光芒從阿白的口、鼻、毛孔、指甲縫等各個地方,鑽進了她的體內。
究竟過了多久呢。阿白醒來後,束縛手腳的繩子已經腐爛。她扯開繩子站起身。走沒幾步,腐朽的地板便脫落。
阿白打開祠堂的門,光線刺眼得令她佇立在原地好一陣子。
一如既往的大海在眼前擴展開來,平穩的波浪在寬廣的藍天下搖蕩。暴風雨似乎已停息。
阿白步履蹣跚地緩緩走下山崖。
她僵立在村子的入口處。那裡一片空曠,只有木片和疑似房柱的物體殘留在地面上,絲毫不見田地與防風林的影子。
整個村子都被海浪給吞沒了。似乎只有位於崖上祠堂內的阿白倖免於難。
阿白縱然震驚,卻無半點哀傷喜悅之情。
雖已雜草叢生,但當初將魚乾、海藻等物運送到城裡的道路還在。
阿白的內心空蕩蕩地,踏上了那條路。
路上經過的村莊,村民也都對阿白投以異樣的眼光。
阿白早已習以為常。她不與人對視、交談,只是不斷地走著。
奇妙的是,她完全不覺得飢餓。而且不論走得再久,她也毫無倦意,甚至連割傷以及腳底的水泡都瞬間痊癒。
有一次,阿白路過一個村莊,遭人丟擲破碗。她伸手護臉,手上竄過劇烈的疼痛,鮮血濺出,然而下一瞬間,傷口便發出青綠色的光芒。光芒閃爍,像是被皮膚吸收般逐漸消失。擦去血跡後,甚至沒有留下傷痕。
阿白開始感到害怕。過去青綠色蟲群只在夜晚治療她的傷口,而且不曾如此快速痊癒。這種情況非比尋常。她沉思了片刻才終於明白,原本棲息在祠堂魚內的蟲,如今正棲息在自己體內。因此,阿白行動更加避人耳目。
某日,阿白遇見熱鬧喧譁的一行人。他們穿著華麗的服裝,吹笛、敲鑼,擋住行人的去路。
阿白看得出神,與一名穿著朱色褲裙的女子四目相交。那名女子翩翩起舞,有如戲花之蝶。女子朝阿白嫣然一笑。阿白低頭離開現場。
走了一會兒,一道輕快的腳步聲追了上來。
「請留步。」
是剛才那名女子。「哎呀,我還以為是男人,原來是女人啊?個頭還真高呢。」女子如此說道,親切地仰望阿白。
「妳要穿這樣去大城市嗎?」
女子望著阿白宛如只裹著一條破布的服裝,咯咯發笑。阿白沉默不語,女子便問道:「妳不會說話嗎?」阿白頷首。
「這樣啊。安靜也好。」
女子上下打量阿白一番後,拉著阿白的手說:「跟我來。」
「從今天起,妳就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吧。」
於是,阿白便成了女子的隨從。
女子面容姣好又充滿自信。儘管任性妄為,但她傲慢的態度與她的容貌也很相稱,阿白並不討厭。女子並不厭惡阿白的金髮碧眼。因此,無論遭受何種狠毒的對待,阿白依舊對女子言聽計從。不久後,女子開始進出貴族、武士的宅邸,表演歌舞,益發美麗動人。
每當女子成為顯赫人士的小妾時,就會改一次名。不過,阿白仍在心中叫喚兩人初次相會時,女子所用的桔梗之名。
阿白與桔梗兩人站在一起,可謂是國色天香,聲名大噪,桔梗因而囊橐豐盈。盛裝打扮的阿白,令桔梗的舞姿更添風采。貴族們對阿白投以觀看珍禽異獸般的眼光。
然而好景不長。
戰事爆發。桔梗投靠強橫的權力者。不過,男子掌權僅僅數月,便立刻被逐出城外,斬首殞命。桔梗不打算離開城市,哪裡勢強便往哪裡靠,若是勢力漸弱便又倒戈,另投新主。城市一片狼藉,腥風血雨。但只要有桔梗作伴,阿白一點兒也不害怕。
只是,有一件事懸在她的心上。
那就是桔梗肌膚上如縐绸般的細小皺紋日益明顯,頭髮也不如從前豐厚亮澤。但是阿白的肌膚和頭髮卻一如往昔。以自己的美貌為傲的桔梗不可能沒察覺,便對阿白越來越冷漠。
「為什麼只有妳常保青春?」
桔梗每晚責罵阿白。不管桔梗如何辱罵,阿白都沉默不語。桔梗罵累了,就緊摟住阿白的身體入睡。這樣的狀況已成為常態。
阿白的身體不會衰老,不來月事,受傷後也會立刻痊癒。不過那並非她所願,而是拜那群青綠色小蟲所賜。但那些小蟲只有阿白能看見,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人解釋此事。
每當被信賴的桔梗辱罵「妖怪」時,阿白便希望自己的身體像真的妖怪一樣醜陋扭曲。
桔梗能依靠的人越來越少。年輕貌美的舞者一一冒出頭來,年老的桔梗逐漸失寵。桔梗賭氣,驕橫的態度更加張狂。
某天深夜,桔梗的房間傳來慘叫聲。阿白趕到現場一看,發現桔梗倒臥在血泊中。手垂血刀的男子,阿白曾經見過。雖然身穿粗劣的服裝佯裝成盜賊,但確實是桔梗交情甚好的貴族家的隨從。
男子毫不猶豫地砍向阿白。肩膀到腰部斜斜竄過一陣劇痛,眼前染上鮮血。
阿白跪倒在地後,男子便將刀收進刀鞘,轉身打算離去。此時,一隻冰冷的手搭在男子的肩上。
男子吃驚地回過頭,發現理應倒地的阿白站在眼前。被刀劃破的衣服裂縫露出她如黏土般白皙的胸部,上頭毫髮無傷。
男子大吼著以小刀刺進阿白的腹部。阿白露出痛苦的表情,抓住男子的手腕,拔出小刀。血紅的傷口慢慢癒合。
男子瞪大雙眼凝視著阿白,嚇得神情扭曲。阿白知道男子接下來會喊叫些什麼,那些話語她早已聽膩。她奪走小刀,刺進男子張開的口中,不斷地刺,直到男子變得面目全非。並且挖出男子的雙眼。
阿白將各式各樣的華美衣裳攤開在桔梗的周圍後,放火燃燒。
她滿身是血地前往貴族的宅邸,將男子的眼珠和頭顱扔在門前,離開了城市。
阿白走向山上。
她心想,既然寄宿體內的青綠蟲群是來自大海,那麼就前往聞不到海潮香的深山裡吧。如此一來,或許能抑制蟲群的力量。
阿白遠離村落,走進深深的綠叢中。
翻山越嶺,不停前行。她想死。
阿白
有一處小海岸。
在這個四面環海的細長島國,這處海岸平凡無奇,沒什麼值得一提的特徵。
只是,偶爾會有不可思議的東西漂上岸。
毫髮無傷的魚。
大概有四、五歲的兒童那麼大。一片魚鱗也沒有剝落,肥實的身軀閃著青光,魚目也宛如海洋般清澈。
但確實已經死亡。
經過多日魚仍未腐敗。尾鰭挺直,鮮亮地躺在岸邊。
村民在遠處圍觀那條閃閃發光的死魚。幾天過去,魚未被海浪捲走,也未被村裡的人誤觸後,村民便將魚搬到可一覽海岸風光的山崖上。
不知不覺間,那裡建起了一座小祠堂,不腐之魚就安置在祠堂內。
村民十之八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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