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蝶（限）

夏天，墾丁的夜晚。

晚上十一點多，終於忙完所有的工作，洗完澡，康蝶倒了一杯紅酒，走到海邊別墅的陽台，她的房間位在別墅的二樓，陽台有小小的白色桌子和躺椅，不遠處就是墾丁湛藍的大海，她在椅子上坐下來喝了一口酒，黑暗中看不清海，但可以聽見海浪聲。
寧靜的夜，喝酒，聽海，讓酒意帶來的微醺緩緩奔流在血液和腦海裡，總是讓她覺得很享受。
跟電影〈藍螢〉的劇組一起來墾丁拍攝已經兩個星期，她不是電影工作人員，所以跟負責〈藍螢〉配樂的何渝沁一起住在何家的別墅。
康蝶是個插畫家，出過幾本圖文書和繪本，她跟〈藍螢〉的拍攝其實沒什麼關聯，只是趁機跟大家一起來墾丁玩。
這段日子，她都是隨意四處走走，除了參觀拍攝之外，就是畫些風景速寫，等待她正在籌劃的圖文書的靈感慢慢凝聚。
圖畫得很漂亮，文字也很吸引人，她向來都被認為很有才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出新書了，她很重視這本書，悠閒的醞釀一本新書，她覺得感覺很棒。
但是，這兩天她忽然忙了起來，因為〈藍螢〉裡有一場現場演唱的戲，會由康蝶的好友畢琴負責舞台設計，但畢琴還在大陸忙其他歌手的演唱會，很多事得先由康蝶代勞。
一整天她都在跟建置舞台的廠商溝通，吃過晚餐回到別墅，還一直在整理資料、確認細節，直到剛剛才終於忙完，可以去洗澡休息。
又喝一口紅酒，她腦中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股熟悉的思念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曾經，她以為是自己太悠閒，所以放不下思念。然而忙了起來，思念卻更熱切。
很思念，卻不想見她，連聲音都不想聽。
不想再見她，不想再愛她，卻無能為力不再思念她。
這並不是因為，打開電視或連上網路，康蝶總免不了會在娛樂新聞見到她，隨時都有可能在電視上聽到她的歌，在臉書看到人家分享她的MV。
她可以自欺欺人說她是因為無所不在的資訊才會一直想起翟熙兒，但她很清楚不是。
翟熙兒是知名的創作型歌手，一開始星路並不順遂，但在她持續的努力下，漸漸擁有一群死忠的歌迷，長髮飄逸的她有種不羈的中性氣質，充滿磁性的嗓音和獨創迷人的音樂，都讓她的粉絲一旦愛上就絕對不會放棄她，她的專輯或許不會驚人的暢銷大賣，但絕對有一定的銷量，演唱會的票更總是瞬間秒殺。
康蝶從來不曾試著去忘掉她，她知道，忘不掉。
忘不掉，她總是會一直想起翟熙兒，就算已經分手一年多，她還是會在每個思緒的空檔想起她。
她總是先想起翟熙兒肌膚的觸感，很奇怪的思念方式。
光滑的肌膚，柔軟的胸部，柔細的髮質，淡淡的香氣。
依序想過翟熙兒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之後，她才會想起她充滿磁性的動聽聲線。
蝶。
她很清楚記得翟熙兒是怎麼叫喚她的。
蝶。
溫柔中帶點強硬，充滿迷戀，還隱約有種撒嬌意味。
蝶，我愛妳。
翟熙兒習慣把「我愛妳」這三個字說得很輕很輕。
某些時候，康蝶真的會很思念很思念她，思念翟熙兒說過的每一句甜言蜜語，思念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帶著酒意的時候。
但是，不想再見，也不想再愛了。
無論如何都不想了。
只有思念，她無能為力控制，像今天這樣思念滿溢的夜晚，她什麼都控制不了，只能讓思緒無止盡的蔓延在思念裡。

康蝶的手機忽然響了，是收到訊息的聲音。時間已經不早了，誰會這麼晚傳訊給她？她疑惑的走進房裡拿起手機點開訊息。
「抱歉打擾妳了，能抽空跟我當面聊聊嗎？」
訊息是戴慶卉傳來的，讓康蝶有些訝異。
康蝶和戴慶卉同屬於秘密女同志社團〈女人香〉，由於周逸紗執導的〈藍螢〉主要演員都是〈女人香〉的成員，因此現在幾乎大部分的人都待在墾丁，戴慶卉也是〈藍螢〉的主角之一。
現在已經進入〈藍螢〉拍攝的最後一個星期，但是最後階段有好幾場重要的戲都集中在戴慶卉跟康蝶的好朋友莫櫻身上。
康蝶大一時就加入〈女人香〉了，她加入社團的時間算是非常早，戴慶卉比二十七歲的康蝶小一歲，是個鼓手。
戴慶卉大三時就加入社團，時間也算早，只是性格孤傲不愛跟人交際，但畢竟認識很久了，康蝶跟她雖然沒有很要好，也不算不熟。
去年七月戴慶卉對新加入社團的沐佳湄一見鍾情，追求她追求了很久，今年初，沐佳湄卻跟孫少純墜入了愛河，一開始沒人看好沐佳湄跟孫少純的戀情，但後來，大家發現她們很恩愛，原本看似矜持的沐佳湄對孫少純非常迷戀熱情。戴慶卉因此大受打擊，那陣子，康蝶和駱儀芊等幾個其他幾個同社團的人也陪她去喝過幾次悶酒。
戴慶卉其實有很卓越的打鼓才華，可惜的是，她性格很直、說話很衝，在每個樂團都待不了幾個月就會跟主唱或團長鬧翻，始終闖不出名堂。
幾個月前，她因為一些小摩擦跟樂團的人鬧翻，又被〈藍螢〉的編劇言鏡選中在〈藍螢〉飾演主角，因此她沒再嘗試加入任何樂團，就先專心拍電影。
〈藍螢〉開始拍攝後，對演戲毫無興趣但性格非常認真負責的戴慶卉也很努力投入演出。
五官立體秀麗，打扮帥氣，長髮飄逸身材高挑的她又酷又美，亮麗的外型並不比同樣演出這部電影的古嫣或駱儀芊遜色。
如果不是個性太孤傲，康蝶覺得她的外在條件其實比孫少純好非常多，應該是沐佳湄的首選。只是單論性格，孫少純雖然個性強硬，但對沐佳湄非常溫柔，也很擅長跟人相處，又有導演的才華，拍電影時也展現了很好的協調性，很明顯跟戴慶卉完全不同類型，那就難怪沐佳湄沒有選擇戴慶卉了。
時間已經有點晚，不知道戴慶卉找她有什麼事，康蝶直接打了電話過去說：「怎麼了嗎？」
「我在擔心我跟莫櫻的床戲。」戴慶卉說完就深深嘆了一口氣。
戴慶卉跟莫櫻的床戲，是〈藍螢〉拍攝最後階段的重頭大戲之一，別說戴慶卉很擔心，莫櫻也是擔心得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康蝶跟何渝沁也都得花不少時間安撫莫櫻的心情。
很顯然戴慶卉也為此非常憂鬱，考慮了一下，康蝶也不太想一整夜沉浸在對翟熙兒的思念中，她就說：「當面聊聊也好，我過去飯店找妳吧！」
「謝謝妳。」戴慶卉說了房號就結束通話了。
〈藍螢〉的主要演員都住在墾丁的五星級大飯店裡，而且是一人一間房間，這經費不包括在電影經費中，而是由〈女人香〉的社團經費支出，好讓主要演員們晚上可以好好休息。
何渝沁家的別墅離飯店並不遠，走路只要十幾分鐘，但畢竟有點晚了，康蝶覺得還是開車過去比較安全，到了墾丁之後，為了方便，何渝沁也有給她車鑰匙。
離開別墅，康蝶開車到了飯店，走到戴慶卉的房間，她敲了敲房門，戴慶卉馬上就開門了。
「謝謝妳願意過來陪我聊聊。」戴慶卉還算客氣的說。
大概是因為她要過來，戴慶卉穿的不是睡衣，現在正是盛夏，她穿了褐色的T恤和短褲，T恤上面還有蝙蝠俠的圖案，很休閒的模樣。
「不用客氣。」康蝶微笑的說：「我也很希望可以協助妳跟櫻把床戲拍好。畢竟我跟櫻是很好的朋友。」
康蝶在豪華套房裡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戴慶卉拿出一瓶波摩十八年威士忌，在杯子裡裝了冰塊，沒有問康蝶就直接倒了兩杯威士忌。
康蝶平常很少喝威士忌，不過夏天炎熱的夜晚，來杯冰涼的威士忌加冰也不錯，看戴慶卉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她也喝了一口。威士忌的味道很濃烈，有種特殊的香氣，一口喝下去，喉頭就如火燒。
戴慶卉默默喝著悶酒，特地找她過來，卻一句話都不說？
康蝶只好試探的問：「很煩嗎？」
「妳知道莫櫻想等南珀來探班再拍床戲的事吧？」
「嗯。拍床戲對櫻來說壓力很沉重，她很需要南珀的支持。」
戴慶卉的表情變得更陰沉了，這理由也不難猜，康蝶嘆了一口氣說：「不用這麼擔心吧？我聽櫻說南珀也怕自己會抓狂，所以她不會在旁邊看，妳們拍床戲時，她會去海邊散步。」
「可是在南庄她來探班那次，南珀看我的眼神活像要把我殺了！就算她不會在旁邊看，她那個人那麼可怕醋勁又那麼大，搞不好她光是想像我跟莫櫻在拍床戲就會抓狂了！」
「應該不會那麼誇張吧？妳別想太多。」康蝶安慰的說，段南珀跟莫櫻墜入愛河之後兩人非常甜蜜恩愛，但她是社團裡有名的冰山美人，大家原本都以為她是個性格平穩的人，沒想到，上回〈藍螢〉在南庄拍第二階段時，莫櫻只不過跟戴慶卉拍了一場吻戲，段南珀就當場大抓狂，反應比〈藍螢〉裡其他主角們的戀人都激烈許多，讓大家非常驚愕，也難怪戴慶卉會覺得壓力沉重。
但是，戴慶卉向來性格孤傲，不太理會人，只是因為段南珀很可能抓狂，就讓她覺得壓力大到無法承受嗎？
戴慶卉又喝了一口酒，沉默不語。
康蝶只好說：「就算南珀會很吃醋，她也知道妳們只是在拍戲，應該不會太嚴重吧？」
戴慶卉沒有說話，又拿起酒喝了一大口，很顯然，她煩惱的絕對不只是段南珀會吃醋抓狂這麼簡單。
關於戴慶卉跟莫櫻的床戲詳情，康蝶早就聽莫櫻說過了，那是非常激情火熱的床戲，要說難拍，或許很難拍，但反過來說，因為很激烈，如果演員的情緒可以很投入，激烈的戲通常都不難演，越平淡的戲越難詮釋，越激烈的戲越好詮釋，這是通則，平淡的戲，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眼神都要有戲，相對的，激烈的戲，只要情緒投入自然表現就好了。
戴慶卉覺得她無法投入嗎？從〈藍螢〉開拍到現在，戴慶卉的表現其實相當不錯，還蠻出乎大家的意料，也讓大家很佩服言鏡的選角。
儘管戴慶卉對演戲沒興趣，但她明顯是天生有演戲細胞的人，之前一些比較沉鬱、難表現的戲她都可以演得不錯了，床戲對她來說有這麼難發揮嗎？
如果不是演技的問題……康蝶想了一下說：「妳很難忍受必須跟櫻那麼親密嗎？」
戴慶卉一語不發，拿起酒瓶又倒了一大杯酒，還一口喝乾，又接著倒了一杯。
看來被她說中了，戴慶卉煩惱的是必須跟莫櫻那麼親密。康蝶疑惑的說：「為什麼？難道……妳喜歡她？」
戴慶卉正在喝酒，聽到她這麼說突然笑出來，卻因此被酒嗆到，還狂咳了起來，康蝶趕緊移到她旁邊拍著她的背說：「妳別喝酒喝得這麼急。」
咳了好一會兒，戴慶卉緩過氣來才說：「妳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妳的想法荒謬得太離譜了！」
康蝶尷尬的說：「我只是提出可能性，要不然我很難想像妳為什麼無法忍受跟她親密。」
「不是她的問題。」戴慶卉又悶悶的喝了一口酒。
不是莫櫻的問題，那就是床戲的問題了？
「妳不喜歡拍床戲？」
戴慶卉看了她一眼說：「有人喜歡拍床戲嗎？」
「這麼說也是沒錯。」康蝶也拿起酒喝了一大口，總覺得繞來繞去都猜不到重點，她也有點厭煩了。
看到她的杯子空了，戴慶卉幫她在杯子裡加了兩顆冰塊，又幫她倒了一杯酒。
她知道戴慶卉有無法輕易說出口的難題，不然就不會半夜找她過來又一直喝酒，她也很盡力在猜了，但始終沒猜中重點。
拿起酒杯一口氣喝了半杯，康蝶就很乾脆的說：「我猜不出來了。妳就直說吧！」
戴慶卉看了她一眼，表情有點遲疑，她知道戴慶卉的個性很直，不是喜歡打啞謎的人，會這樣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因此她就補了一句說：「放心吧！我既然來了，就是打算聽妳說了。妳特地找我過來，也是想跟我說，不是嗎？」
又喝了一口酒，戴慶卉才說：「妳知道我多久沒跟人交往了嗎？」
康蝶愣了一下說：「我不清楚耶！多久了？」
戴慶卉沒跟社團的人交往過，她們也不算很要好，因此她對戴慶卉的情史完全不清楚。
「三年多了。」
康蝶訝異的說：「妳空窗這麼久了？」
「嗯。」
「這段日子就只喜歡過佳湄？」
「嗯，我不是很容易對人動心的人。」
康蝶有點不耐煩的說：「所以呢？這跟我們現在在談的事有什麼關聯嗎？」
戴慶卉怨懟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責怪她猜不出來，她只好攤了攤手，表示她已經盡力了！
戴慶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所以我已經三年多沒跟人發生關係了！」
「是喔……」康蝶訝異的說：「沒想到妳這麼矜持，我還以為玩樂團的人應該都很……」
「亂？」
「很容易有人對妳投懷送抱。妳外型很吸引人，表演機會也很多不是嗎？我覺得妳又酷又美的外表有種中性美感，只要看到妳在台上打鼓的酷帥模樣，無論同女異女應該都很樂意對妳投懷送抱來個一夜情吧？如果妳說的是真的，那妳的定力還真好。」
戴慶卉苦笑了一下說：「妳說的沒錯，我每次上台，一下台就會有女人纏過來，我早就拒絕得很習慣了。」
定了定神，康蝶才想到她們正在討論的問題，想了一下她說：「也就是說，在很久沒人跟人發生關係的情況下，妳卻必須跟莫櫻拍床戲，這讓妳……？」
「很痛苦！」戴慶卉彷彿終於爆發了說：「妳知道跟莫櫻親熱對我來說有多折磨嗎？就像餓了十天，面前有一盤美食我卻不能吃！這要我怎麼鎮定的演床戲？上回拍吻戲我就快崩潰了！妳知道那種欲望瀕臨崩潰的感覺嗎？」
「那妳隨便找個人上床發洩一下不就好了？妳要找床伴明明就易如反掌。」
「我不要，我討厭這種行為！」
「呃……那妳難倒我了……」康蝶拿起酒喝了一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有時候妳跟一個人認識很久了，自以為對她還算了解，卻總會在出乎意料的時候，發現對方還有很多自己根本想像不到的層面。
就像翟熙兒，熱戀時，康蝶以為自己很了解她，以為她們是那種兩心相知心心相印的戀情，後來才知道，她的想法太過單純荒謬。
不是了解一個人，就能輕易知道她的全部。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戴慶卉又喝了一口酒說：「我很清楚，如果我不能把這場戲拍好，這部電影就毀了。可是要怎樣才能把這場戲拍好，我完全不知道。」
康蝶皺著眉頭說：「情況那麼糟？」
「糟透了！我現在根本就是一觸即發的狀態！」
「一觸即發？這麼嚴重？」
「床戲就是性愛的情境，如果不在那樣的情境中當然沒問題。就像肚子餓的時候，如果沒看到食物或許還可以忍耐，但若食物就在眼前呢？這根本就超越了正常人類的自制力！」戴慶卉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說：「妳根本就不明白！我已經快崩潰了！」
「呃……我這個人慾望不是很強，也沒拍過電影。我沒辦法明白一觸即發是什麼情況。」
戴慶卉帶著醉意很不悅的說：「虧我以為妳可以幫我想辦法還跟妳說了這麼多！可是妳根本幫不了我！」
「那我也沒辦法啊！妳說的難處我根本沒辦法體會！要我從何幫起？」
「沒辦法體會？」戴慶卉突然靠過來摟住她的腰，很激動的說：「那我就來讓妳好好體會我的難處好了！」
康蝶愣了一下，她很久沒跟人這麼貼近了，她知道戴慶卉醉了，如果不想管她，現在最好趕快脫身離開。
但是……把床戲拍好是很現實的難題，這不只關係到戴慶卉和莫櫻，還關係到〈藍螢〉這部社團裡許多人都投入很多心力的電影。
她努力鎮定的說：「我要怎樣才能體會妳的難處？妳打算怎麼做？」
「妳單身多久了？」
「一年多。」
戴慶卉愣了一下說：「我以為妳五年前跟哲檸分手之後就沒再跟人交往過。」
「我有，只是沒讓社團的人知道而已。」
「原來如此，不過一年多也很久了。依照妳的個性，妳不可能跟別人上床吧？」
「當然不可能。」康蝶有點意外，戴慶卉還算了解她。
「妳跟炫珂上過床嗎？」
這個問題讓康蝶笑了出來。
妳跟炫珂上過床嗎？是〈女人香〉的人最愛問彼此的問題，也是最需要問的問題，因為據傳申炫珂跟〈女人香〉三分之一的人上過床，這比例實在不算低。
事實上，康蝶一直都覺得，申炫珂為什麼不乾脆跟全部的人都上床算了，也省得大家互相猜來猜去。
她笑笑的說：「沒有。但我知道妳跟她上過床。」
戴慶卉很不悅的說：「我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大家會知道這件事，我沒告訴過任何人，炫珂也不可能告訴任何人。」
「妳們確實都沒說過，問題是，妳個性很直，當初炫珂跟一堆人上過床的事爆發，大家議論紛紛時，妳維護她維護得太明顯了。不用問誰都知道妳跟她上過床。」
從剛剛戴慶卉就一直摟著她的腰，臉跟她的距離也只剩三公分，康蝶等於是被戴慶卉摟在懷裡，說真的感覺很親密，很久沒跟人這麼親密了，還真讓康蝶不習慣。
戴慶卉的五官很好看，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蜜色的肌膚，還有超卓的打鼓技巧。康蝶知道為了維持體力，戴慶卉有運動的習慣，因此她的肌肉很結實，身材很好。
「嗯。」戴慶卉輕嘆了一口氣說：「炫珂是個很好的人，她死會實在太可惜了。」
康蝶愣了一下說：「妳喜歡她？」
戴慶卉思考了一下說：「我喜歡她……不過，那是一種不太容易界定的感覺。跟對戀人的喜歡不太一樣。」
「我大概明白妳的意思。」康蝶漸漸覺得有點無法忍受兩人一直維持這麼親密的距離，這會讓她有種想乾脆摟住戴慶卉靠在她懷裡的慾望。為什麼會這樣？肉體的吸引力嗎？定了定神她才說：「妳還沒說妳想怎麼做。」
戴慶卉沒再費神跟她保持距離了，她直接把嘴唇貼在康蝶的耳邊說：「妳說呢？」
總而言之戴慶卉就是非常想要，本來就已經渴望到很難控制，現在她又喝了酒……要控制顯然比登天還難，康蝶心跳得飛快，一時之間，她還真難決定該怎麼做。
戴慶卉在她耳邊說：「妳不阻止我，我就不可能阻止我自己了。」溫熱的氣息噴進康蝶的耳裡，她現在也有點知道一觸即發是什麼意思了。
「妳真的知道妳在做什麼嗎？」
「老實說，我不知道。」戴慶卉摟緊了她說：「我知道這樣可能不太好，可是我沒辦法控制了。但我找妳過來聊天，原本不是打算這樣。」
「這我知道。」
「所以，怎麼樣？」戴慶卉用力摟緊了她，她的手真的很有力。
她心跳得飛快說：「什麼怎麼樣？」講完她才意會過來說：「妳現在是在徵求我的同意？」
「當然啊！」
「喔……」原來戴慶卉並沒有醉到失去理智，還很有禮貌的想徵求她的同意，她應該怎麼做？她自己也有一點酒意，說真的她不太想思考，戴慶卉幹嘛徵求她的同意啊？那麼想做就直接做，明天起來把一切都推到酒身上就好了。
她還以為戴慶卉是個性格強勢愛怎樣就怎樣，不太會顧慮別人感受的人，看來她有點誤會。
「康蝶，我已經等很久了。妳如果要拒絕就直說，免得我失控做了不該做的事。」
不知怎麼，戴慶卉在她耳邊叫了她的名字讓她一陣顫慄，至少戴慶卉很清楚她現在懷裡抱的人是誰，她反射性說：「我沒有要拒絕啊……」
戴慶卉長長吁出一口氣說：「那妳早說嘛！」
起身戴慶卉直接一把抱起她，讓康蝶嚇了一跳，雖然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戴慶卉很高，康蝶比她矮了七公分，但她也沒有很嬌小，戴慶卉居然可以一把抱起她，臂力還真強。
戴慶卉直接把她抱到了床上，這讓康蝶瞬間心跳得飛快，她完全沒有預期今天晚上會發生這樣的事，更沒有預期會跟戴慶卉發生這樣的事，但是，沒讓她再有任何思考的機會，戴慶卉就直接壓在她身上吻住她的唇。
熱情又飢渴的吻就像漩渦，瞬間就把康蝶的理智全都吸走，好吧她非常同意一觸即發就是這樣的意思，火熱的激情一下就席捲了兩人。

夏天，墾丁的夜晚。

晚上十一點多，終於忙完所有的工作，洗完澡，康蝶倒了一杯紅酒，走到海邊別墅的陽台，她的房間位在別墅的二樓，陽台有小小的白色桌子和躺椅，不遠處就是墾丁湛藍的大海，她在椅子上坐下來喝了一口酒，黑暗中看不清海，但可以聽見海浪聲。
寧靜的夜，喝酒，聽海，讓酒意帶來的微醺緩緩奔流在血液和腦海裡，總是讓她覺得很享受。
跟電影〈藍螢〉的劇組一起來墾丁拍攝已經兩個星期，她不是電影工作人員，所以跟負責〈藍螢〉配樂的何渝沁一起住在何家的別墅。
康蝶是個插畫家，出過幾本圖文書和繪本，她跟〈藍螢〉的拍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