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獵夜者4 置身棺材

　　要是被牠抓到，我就死定了。
　　我使盡全力奔跑，在滿是樹叢、糾結的樹根和岩石的森林中飛奔。那頭怪物一邊追在我身後，一邊咆哮，聲音離我愈來愈近。我遲早會被牠追上的，因為我的腳步愈來愈疲累，但那頭怪物速度卻一直加快。
　　前方的樹木漸漸減少，現出站在遠處山丘上一位金髮吸血鬼。我立刻便認出他來，心中湧現得救的希望。如果我能跑到他身邊去，就不會有危險。他愛我，他會保護我不被怪物傷害。然而，現在我離他仍非常遙遠。
　　濃霧蔓延至山丘上，吸血鬼被環繞其中，他的影像如同鬼魅一般。怪物的腳步更加接近，我叫喊他的名字，心中一陣驚慌，往前奮力一衝，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開那雙欲將我拖下地獄的骨瘦之爪。重新振作後，我快速朝那吸血鬼奔去。他為我打氣加油，同時不斷警告我注意那隻持續追在我身後的怪物。
　　「走開！」身後一隻兇猛的爪子抓住我，我放聲大叫：「不！」
　　「貓咪！」
　　這並不是前方那位吸血鬼在叫我，而是來自那隻將我摔倒在地的怪物。我用力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吸血鬼，但他的身影卻漸漸模糊，濃霧遮蔽了他。就在他完全消失之前，我聽見他說：
　　=「他並不是妳的丈夫，凱薩琳。」=
　　夢消失了，有人正在大力搖著我，醒來後我看見伯恩斯——我的吸血鬼情人，正自上方看著我。
　　「發生什麼事了？妳受傷了嗎？」
　　你們一定會認為這個問題很奇怪吧，畢竟我不過是作了個惡夢，但有時候惡夢再加上一些邪惡力量和魔法，就能成為致命武器。前陣子，我就差點被一個惡夢害死。然而這次的情況不一樣，不管畫面有多真實生動，那都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要是你別再搖我，我就不會有事。」
　　伯恩斯放開雙手，鬆了一口氣。「妳一直沒醒過來，又在床上劇烈扭動，讓我回想起那段該死的記憶。」
　　「我沒事，只是作了個……奇怪的夢。」
　　夢中那個吸血鬼讓我很困惑，我好像應該認識他才對，但這完全沒道理，因為他不過是夢中虛構出的人物。
　　「我也覺得奇怪，因為我完全聽不到妳夢裡的情形。」伯恩斯繼續說，「通常妳的夢對我來說，就像背景音樂一樣。」
　　伯恩斯是個高階吸血鬼，也是我遇過力量最強大的吸血鬼之一。他的眾多能力之一就是讀人類的心。雖然我的血統一半為人類，一半為吸血鬼，但人類特質還是佔了許多，除非我自行關閉思路，否則伯恩斯依舊能讀取我腦中的思想。但是，他剛剛說的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聽得見我的夢？天啊，你一定片刻不得安寧吧。我要是你，早就一槍射穿自己的腦袋。」
　　但老實說，這招對他不太有用，想要置吸血鬼於死地只有兩種方法：用銀刃刺心臟或是斬首。拿子彈射頭，或許對我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但對伯恩斯來說，只會造成劇烈頭痛。
　　他往後靠在枕頭上，「別擔心，親愛的，既然我形容像是背景音樂，那就表示很輕柔悅耳。至於寧靜這件事，待在這片海洋上，所獲得的寧靜和我所期待的一樣，而且這種寧靜不需以身體枯死作為交換。」
　　我再次躺下，一想起他之前與死神擦身而過的情景，就令我渾身顫慄。伯恩斯曾經十分接近死亡，當時他的頭髮也因此變成了白色，但現在又回復到平常的深棕色。
　　「這就是我們要搭船在大西洋徜徉的原因嗎？是為了讓你暫時清靜一下？」
　　「我想要有時間和妳獨處，貓咪，最近我們沒什麼機會這樣做。」
　　他這樣說還算是保守。雖然我已經辭去國土安全保衛隊祕密分支的職務，不再獵殺兇殘的吸血鬼和食屍鬼，但可不代表日子過得無聊。
　　首先，我們得先處理去年和某一位高階吸血鬼交戰後的損失，伯恩斯有好幾位朋友——包含藍迪，我最好的朋友黛妮思的丈夫——都被殺害。接著，我們又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追殺敵方殘存的人馬，以防他們改天又重新計畫對付我們。
　　然後我還得訓練接替我職位的人，以後我的叔叔唐要派人員跟蹤不死族裡的壞蛋時，才有人可以當誘餌。大多數吸血鬼和食屍鬼在進食的時候不會殺死人類，但還是有些害群之馬以此為樂。也可以說他們真的很蠢。我的叔叔一定會好好照顧這些吸血鬼和食屍鬼——同時確保一般老百姓沒發現這些族群的存在。
　　所以當伯恩斯告訴我要搭船出遊時，我心中暗自猜想，到時候一定又有搜索殲敵的行動。特地到某個地方放鬆心情這件事，從來就沒發生過，至少我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從來沒有過。
　　「這算是週末渡假嗎？」我無法掩飾語氣中的不敢置信。
　　他用手指觸摸我的下嘴唇，「這是我和妳的假期，貓咪。」
　　對於這一番話我還是十分驚訝，「那我的貓怎麼辦？」我已經預先幫牠準備好幾天的糧食，但若是假期延長可就不妙了。
　　「別擔心，我已經安排好其他人去照顧牠了，我們可以悠哉地到世界各處去玩。現在請告訴我，該到哪裡去才好？」
　　「巴黎。」
　　我很驚訝自己說出這個地名。以前我從來沒有十分渴望要到那裡去觀光，但基於某些理由，我現在倒是很想去。或許是因為巴黎是屬於戀人的城市，雖然我單單盯著伯恩斯看，就能有羅曼蒂克的感覺。
　　他一定是聽見我的心聲了，因為他露出微笑，在我眼裡看來，他看來更加迷人了。在海軍藍的被單襯托下，他的肌膚像絲綢般閃耀著白色光芒，這是人類無法擁有的完美膚色。被單在他的腹部糾纏，結實的腹部肌肉和胸膛讓人無法忽視。深棕色的眼眸開始變綠，唇部曲線底下微微露出尖牙，此刻我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個體溫升高的人。
　　「那就去巴黎吧。」他輕聲說道，接著便扔開身上的被單。
　　☆☆
　　
　　「……我們很快就會抵達。對，她非常好，曼徹雷斯。老實說，您幾乎每天都打電話給我了……好，我們碼頭上見。」
　　伯恩斯掛斷電話，搖搖頭。「我的祖尊若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就是對妳病態迷戀，才會一直在意妳每天的行程。」
　　我躺在甲板上的吊床裡伸展四肢，「下次讓我和他講電話，我會告訴他，本人的日子從沒過得如此愜意。」
　　過去三週的確非常美好。如果說我是個很需要放長假休息的人，那麼伯恩斯比我更需要。身為一個龐大不死族體系的主人，以及另一個更加龐大體系的共同主人，伯恩斯時時刻刻都被其他人監督、批評、挑戰，或是忙於保護自己的後裔。這些大大小小的責任讓伯恩斯心力交瘁，平常他一天只能睡幾個小時，只有過去幾天他才能夠睡眠充足。
　　這麼一趟心曠神怡的郵輪之旅只有一個缺點，但我一直沒說出來。我何必把自己可笑又毫無意義的夢告訴伯恩斯，然後破壞彼此的興致呢？
　　這一次就連他也沒注意到我在作惡夢，看來我應該沒有繼續邊作夢邊拳打腳踢。夢醒之後，我幾乎忘了一切情節，唯一記得的就是那位每次都會出現的金髮吸血鬼，但我從沒看清他的臉。他都以我的本名——凱薩琳，稱呼我，最後也都會說出那個隱晦難懂的警告——=他並不是妳的丈夫。=
　　根據人類的法律來說，伯恩斯不是我的丈夫，不過我們早就以吸血鬼交換血液的形式結婚，而且不死族是不來離婚這一招的，「至死不渝」這句話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在開玩笑。或許我之所以會作這種夢，是因為潛意識裡渴望有場傳統的正式婚禮。上一次我們打算要辦婚禮的時候，卻有個吸血鬼跑出來宣戰，還自以為使用致命黑魔法是公平的手段。
　　曼徹雷斯在碼頭與我們會面。雖然他是那位把伯恩斯變成吸血鬼的傢伙的主人，而伯恩斯也稱他為祖尊，但他的樣貌和伯恩斯看起來年紀相當，他們兩個在變身成吸血鬼時，年紀大概都是一樣的吧。曼徹雷斯也有一種異國男子的帥氣，舉手投足像是帝王一般，埃及人的臉孔，一頭黑長髮在微風中飄揚。
　　然而真正吸引我目光的，是曼徹雷斯身旁的八位高階吸血鬼。早在我還沒步下船時，就已經感覺到他們身上有如靜電一般的力量集結在空氣中劈啪作響。沒錯，曼徹雷斯不管到哪裡，通常都有一群人跟著，但這幾位看起來不像是慕名追星族，倒像是保鑣。
　　伯恩斯走到曼徹雷斯面前，簡單擁抱他一下。
　　「您好，祖尊。他們應該不是為了撐場面才跟來的吧。」他對那幾位靜候一旁的吸血鬼點點頭，「所以我猜是有麻煩了。」
　　曼徹雷斯點點頭。「我們得離開，這艘船已經暴露你們的行蹤。」
　　船側用大紅字漆著魔女，這是為了對我的綽號——紅髮魔女表達敬意。我之所以得到這個稱號，一則是因為我的髮色，再來就是因為我殺死過無數吸血鬼。
　　我們快步從碼頭移到一台正在等候的黑色小貨車，一路上曼徹雷斯除了簡短有禮地對我說聲哈囉之外，其他什麼也沒跟我多談。六名保鑣坐上另一台相同車型的小貨車，車子啟動之後，那輛貨車緊緊跟在我們後面。
　　「凱特，把妳的夢說出來吧。」車子剛上路，曼徹雷斯便開口說道。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怎麼會知道？」
　　伯恩斯同樣非常驚訝，「貓咪，我並沒有向他提起。」
　　曼徹雷斯完全不理會我們兩個的疑惑，「妳夢到什麼？一定要詳細描述。」
　　「那些夢都很奇怪。」我開始說道，看到伯恩斯的眉毛揚了起來，「夢裡頭都有一個相同的吸血鬼。在夢中，我認識他，甚至還能叫得出他的名字，但醒來後我根本什麼都不記得。」
　　基於我對曼徹雷斯的瞭解，看得出他有所警覺。當然我並沒有十分瞭解他，因為他高齡四千歲，非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然而他的嘴唇還是稍微緊繃了一些，但或許那可能只是光線照射的關係。
　　「妳總共夢到幾次？」伯恩斯問道。他不太開心，嘴唇繃緊的樣子也絕非光線的關係。
　　「四次，不要罵我。如果我老實告訴你的話，你一定會把船開到最近、最安全的地方去，然後日日夜夜緊跟在我身邊。我們一路都玩得很愉快，所以我才不提這件事，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哼了一聲，「她說沒什麼了不起。很好，親愛的，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有什麼了不起。如果幸運一點，妳就不會失去妳那魯莽的人生。」
　　然後他轉向曼徹雷斯。「您一定發現事情不對勁，為什麼不立刻就告訴我？」
　　曼徹雷斯身子往前傾，「凱特的生命沒有危險。然而現在可能有一種……情況會發生，我希望接下來要說的話，永遠不會成真。」

　　要是被牠抓到，我就死定了。
　　我使盡全力奔跑，在滿是樹叢、糾結的樹根和岩石的森林中飛奔。那頭怪物一邊追在我身後，一邊咆哮，聲音離我愈來愈近。我遲早會被牠追上的，因為我的腳步愈來愈疲累，但那頭怪物速度卻一直加快。
　　前方的樹木漸漸減少，現出站在遠處山丘上一位金髮吸血鬼。我立刻便認出他來，心中湧現得救的希望。如果我能跑到他身邊去，就不會有危險。他愛我，他會保護我不被怪物傷害。然而，現在我離他仍非常遙遠。
　　濃霧蔓延至山丘上，吸血鬼被環繞其中，他的影像如同鬼魅一般。怪物的腳步更加接近，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