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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
『本市於今天上午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據悉是因為大面積降雪、路面結冰造成，目前已造成一人死亡，三人重傷。由於一輛裝載四十五人的中型巴士也在其中，具體的傷者數量還在統計……』
丁浩的眼睛被血黏住，勉強看得到自己身前的那個男人。他穿著一身黑西裝，身前身後依舊跟著一堆人，嘴巴抿得死緊，眉頭皺得快要擰出水來。
白斌？丁浩想跟他打招呼卻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他這是怎麼了？喔，對，出車禍了，他昨天喝多了，又跑去狂歡了一宿，早上開車就忍不住打瞌睡，似乎還撞到了別輛車……
「少爺，我跟下頭交代好了，就說這次的車禍是因為路滑，輪胎打滑造成的。丁家的老頭很識趣，沒有再說什麼。」白斌身後的一個人湊過來。丁浩認得他，是白斌的心腹董飛，沒大事都不會帶出來。這次連他都來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丁浩……他已經死了，哥你就放了他吧！」後面的一個小丫頭嗚咽出聲，也是穿得一身漆黑，趴在白斌身上哇哇大哭。
我……我死了？丁浩忽然發現他能起身了。
他的手穿過白斌，穿過他們握得死緊的手，他聽到白斌用沙啞得不成聲的嗓子說：「媒體那邊不能再出包了。我跟丁浩保證過，要照顧好他那一大家子……」
董飛點點頭。
「你帶白露回去吧！」
白斌說著，用手擦了擦掉在丁浩臉上的雪。丁浩的臉上有血，被抹開了更是嚇人，白斌卻不管，小心地幫他擦著。
「我再陪陪他。」
丁浩飄在上頭看著，心裡一抽一抽地抽痛。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白斌對他這麼認真，畢竟那張模糊得亂七八糟的臉連丁浩看了都嫌棄。
他以為白斌對他不過是表面上的，過了年輕的年紀，這個衝動就沒了。不就是圖個新鮮嗎？他丁浩也愛玩啊，他玩過的男人女人還少嗎……媽的，白斌你把手從老子臉上拿下來！你把我揉成一團是想怎樣啊！老子還要附身回去啊！！
丁浩開始往自己的身體裡衝。不過是撞花了臉，大不了整容就好了！
可是，衝過去後總像是被什麼東西擋著，一下子就彈開了！丁浩傻住，他是真的回不去了。
腦子裡忽然閃過許多以為忘記了的東西，那些回憶總少不了白斌。
小蘿蔔頭的白斌、半大的白斌、少年的白斌、青年的白斌和現在的白斌……他一直以為他可以利用白斌對他的好，玩玩曖昧，多得到一些好處，卻一直不肯承認自己心裡那些不願承認的感情。
其實，他很喜歡白斌對他好，有些事，總要到人死了才知道──他丁浩，無法離開白斌。
如果有下輩子，他還願意跟白斌在一起，也願意對白斌好……
◇
丁浩再睜開眼的時候，手裡緊緊抓著一支手機，是他死前用的那隻黑殼諾基亞。剛鬆一口氣，馬上又被抓著手機的手嚇得瞪圓了眼。
那是一雙小孩的手，才一丁點大，連抓著手機都勉強。丁浩順著那隻小手往上看，小手臂果然是接在自己身上的……這是怎麼回事啊？
丁浩欲哭無淚，跟了自己二十幾年的軀殼呢？怎麼跑到一個沒幾歲的小屁孩身上了？
丁浩正想著，忽然聽到窗戶外頭有人在叫他：「浩浩？浩浩，起來了沒啊？」
丁浩聽到這個聲音，眼睛又瞪直了。這、這是他奶奶的聲音！難道不是附身在一個小孩身上，而是回到了小時候？
他的心緒起伏，忽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丁奶奶掀開布簾進來，丁浩下意識地將手裡的手機偷偷塞到旁邊的被子裡。而丁奶奶看到躺在床上的丁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笑呵呵地在他臉上捏了一把。
「睡醒了也不出聲，就知道淘氣！」
丁浩看著他奶奶眨眨眼，再眨眨眼，忽然咧嘴笑了。
「奶奶！」
他撲到老人懷裡開心地打滾。他怎麼會沒想到呢？真的是回到自己小時候了！趁自己還沒做出那些爛事，他要好好地幫自己規劃一下人生！
丁浩一下子從奶奶懷裡鑽出來，豎起五根手指，一臉嚴肅地跟奶奶發誓：
「奶奶，我決定了，我要從現在開始跳過小學，跳過國中，從高中開始好好地讀書！我就不信我在高中蹲個十年八年，還考不上好大學！」丁浩小手一揮，氣吞山河，「奶奶，我要考清華！」
丁奶奶雖然只讀過小學，但是也知道清華，立刻肅然起敬。
「好，我們考清華！」
丁浩跟奶奶手拉著手，眼裡含著淚花。
「奶奶，等我賺了錢，我會好好地孝敬妳，我們去吃山珍海味、大吃大喝，大蝦都只吃不帶殼的……」
丁奶奶笑呵呵地摸著丁浩的頭髮，連連點頭。
「好，我等著浩浩出頭天的那天，帶奶奶一起吃好吃的。」
丁浩抱著奶奶的脖子不放手，眼淚真的掉下來了。
他記得他奶奶是在他國中時走的，腦血栓，來不及醫治所以沒救回來。不過現在不同，他回到小時候了。
丁浩吸吸鼻子，正要再發表長篇大論就被人拎著衣領，像小貓一樣提起來，在耳邊大聲嚷嚷：「小兔崽子！就知道哄你奶奶高興！」
丁浩抬頭看到自己老爸年輕的臉，咧嘴笑了：「爸！」
丁遠邊黑著一張臉，一手拎著丁浩，一手指著丁浩剛才睡的那床被褥，怒不可遏：
「昨天又尿床了是不是？啊！」
丁浩一雙準備與他老爸熱情相擁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來，扭著小脖子，憋紅了一張小臉：「不是！不是我尿的！」見到他老爸大有用拳頭教育的趨勢，又立刻嚷嚷：「是昨天的我尿的！不是今天的我尿的！」
丁遠邊硬生生被這小子氣得臉色發青，咬牙切齒還不夠！伸手就去扯那床被他兒子糟蹋的被褥。
丁浩哀號了一聲，從他老爸手裡掙扎出來，撲到被子上。
「我……我自己洗！我自己洗！」
開玩笑！他被子裡還藏著一支手機啊！
丁奶奶以為兒子把孫子捏疼了，立刻站起來，「怎麼了？怎麼了？我的寶貝浩浩沒事吧？跟奶奶說，別忍著，奶奶在這裡呢，我們不怕……」
丁奶奶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看著丁浩白皙的小脖子上有一圈青色的手指印，心疼地揉了揉。
丁浩顫顫巍巍地從被子裡揚起小臉，帶著可憐兮兮的哭腔說：
「奶奶，您讓我爸出去，我自己洗。」
丁奶奶立刻把自家兒子趕出去，這次連掃把都用上了。
「出去，快出去，你看你，把孩子嚇成什麼樣子了！」
丁遠邊哭笑不得，又不敢跟丁奶奶較真，只能一步步退出房間。
「媽，您太寵他了，都多大了……」
「再大也是我孫子！」丁奶奶拿著掃把，手扠著腰瞪著丁遠邊，氣呼呼地說，「你沒看見你把孩子嚇得都要自己洗床單了！」
丁奶奶說得理直氣壯，讓丁浩在裡面忍不住抖了兩下嘴巴。他算是找到自己從小囂張跋扈的原因了……都是被他奶奶寵出來的。
三兩下把手機掏出來藏好，丁浩又撅著屁股去床上，拆下床單、被套並拖下來。
剛下來就跟他奶奶撞了個滿懷，丁奶奶看著小丁浩抱著比他還高的床單、被套過來，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而丁浩在床單的另一邊跟他奶奶說，「奶奶，您別老是寵我，我長大了。」
丁浩這時候還是幼稚園中班的學生，拖著尾音，帶著一點奶氣，瞬間感動了丁奶奶。
擺好大大的洗衣盆、洗衣粉、肥皂，倒進清涼的井水，在大人的幫助下，丁浩終於開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洗床單。
而白斌，就是在這時第一次見到了丁浩。
他在院子外看著那個認真地跟洗衣粉泡泡奮鬥的小孩，看著他拉扯著一大件分不清楚是床單還是被套的布料，最後一個不小心，一頭栽進水盆裡，弄得滿頭滿臉都是泡泡，忍不住笑了。
很多年以後，丁浩用腳踢著白斌問他：「我可是有好多第一次都給了你，我第一次洗衣服你就在旁邊呢，是吧？」
白斌看了他一眼，連眉毛都不動一下。
「你在那之後就沒再洗過其他東西了吧？」
丁浩一張臉憋得發紅，氣呼呼地大喊：「老、老子還洗過自己的內褲！」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現在，白斌小朋友和丁浩小朋友歷史性的第一次會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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