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銷人氣作家青丘成名代表作
.晉江文學城積分近兩億,不可不看的懸疑靈異經典
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看見的不是人間美景,而是將死之人的最終結局。
一棟老洋樓,孤苦老人與作祟的紅衣小鬼,癡癡記掛著數十年前未竟的心願。
一幅殘破的古畫,栩栩如生的墨筆,勾勒出月下的桃林宴飲,也化育了心懷不甘的妖魅。
一趟遠離塵囂的旅行,無論目的地是深山險寨抑或平靜小村,總能於山顛水湄之間,遭遇難以想像的秘術異聞、蟲蠱精怪。
人與鬼,貪嗔癡念就如掙脫不開的絲線,織就了更多的故事,在白翌與安蹤面前徐徐開展、娓娓道來……
★ 內含精美拉頁海報、黑白情境插畫
作者簡介:
青丘
極具才情與人氣的新生代懸疑驚悚作家,性格低調淡薄,任職於圖書館。期望繼續鍛鍊寫作能力,為了寫出更多好故事而努力。著有《鬼話連篇》、《七人環》、《觀情齋》。
個人微博:http://weibo.com/u/1700202453
繪者簡介:
BT公寓.夜鬼
想過夜魔、鬼夜怪談、鬼怪、鬼夜組等好幾個筆名,最後終於定為「夜鬼」。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讀者好評】
* 很喜歡這種彷彿在講故事一般的敘述方式,平穩流暢,沒有任何刻意的修辭,卻能讓讀者擁有身臨其境的畫面感。
* 情溢乎辭的好文章。對我而言,故事好才是最能夠感動人心的。如果把一篇文章比喻為一個寶盒,文筆不過是外邊的彩雕罷了。故事本身,才是真正令人嚮往的明珠。
* 青丘把恐怖氣氛掌握得很好,我不覺得在看小說,有種在看電影的感覺。一個個小故事反映出現實人性的黑暗面,人的私欲、無情、貪婪,都從字裡行間毫不遺漏地訴說出來。
* 《鬼話連篇》由許多的小故事組成,每個故事都是單獨的,相互之間又有連貫性。它們給了我很多的感觸,也由此思考了很多的問題。厲鬼的執念與不甘,究竟是鬼的錯,還是人的不該?
* 作者的功力著實不錯,想像力固然是一個方面,更可貴的是故事情節並非天馬行空,而是依託於一定的史料和文獻,所以顯得更有真實感。通篇下來,情節有感動我的地方,有嚇到我的地方,有令我驚奇嘆服的地方,也有令我疑惑不解的地方。一篇文能夠如此程度地打動人,很難得了。
* 青丘的文筆平實淺白,沒有劍走偏鋒,也沒有華麗精緻,只是像一個說故事的人,娓娓道來。但極有畫面感,彷彿看著一個個的電影鏡頭,所有情境歷歷在目,令我背後發涼。
媒體推薦:【讀者好評】
* 很喜歡這種彷彿在講故事一般的敘述方式,平穩流暢,沒有任何刻意的修辭,卻能讓讀者擁有身臨其境的畫面感。
* 情溢乎辭的好文章。對我而言,故事好才是最能夠感動人心的。如果把一篇文章比喻為一個寶盒,文筆不過是外邊的彩雕罷了。故事本身,才是真正令人嚮往的明珠。
* 青丘把恐怖氣氛掌握得很好,我不覺得在看小說,有種在看電影的感覺。一個個小故事反映出現實人性的黑暗面,人的私欲、無情、貪婪,都從字裡行間毫不遺漏地訴說出來。
* 《鬼話連篇》由許多的小故事組成,每個故事都是單獨的,...
章節試閱
拾壹 湘西屍蠱
01
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
──《諸病源候論.蠱毒候》
人死了,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但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或者自己心愛的人會那麼輕易地消失殆盡,活人於是為死人張羅各種東西,佈置所謂死後的生活。殯葬一條龍,一疊疊鈔票都砸在棺材本上。有些人活著的時候遭罪,死了倒是享受了一次凱迪拉克的接送,只不過目的地是火葬場。
今天又是我晚睡,洗完了澡,正準備鑽進被窩,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過去一看,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我暗想著這是誰啊,大半夜的還不睡覺?接起來,就聽聽筒那頭傳來十分刺耳的雜音,蓋過了人說話的聲音。我有些煩躁,喂喂喂地喊得好似老電影《渡江偵察記》裡的聯絡員一般。等了一會兒,信號才好了一些,總算聽清了那一頭的話音。
說話的是一個男人,嗓音很沙啞,好像被人卡著脖子一樣,一口湖南瀘溪縣的方言。還好我以前有一個同學就是那裡人,大概可以聽明白些他的話。他要找白翌。
我擋著話筒,歪頭對床上的白翌喊道:「老白,起來!有人找!」
白翌一般睡得早,我扯著嗓子喊了幾聲,他微微一激靈,爬起來摸眼鏡,接過話筒,順手往我的腦門拍了一下,「大半夜的,能不能不要吊著你那破鑼嗓子鬼喊?頭都被你喊疼了!」說完語氣一轉,客氣地對著話筒道:「你好,請問是哪位?」
我做了一個鬼臉,在旁邊豎起耳朵聽,不過雜音依然很大,就像壞了的電視機發出的那種沙沙聲,啥都聽不出來。
白翌默默地聽了一陣子,認真地回覆道:「好的,知道了,我會儘快過去。再見!」隨即掛掉電話。
掛鐘的指針正好指向午夜十二點,門外還有一些炮竹沒放完的人,玩命般劈哩啪啦地放著鞭炮。白翌往身上裹了一件外套,坐在床沿邊上,盯著掛鐘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像想到什麼般問我說:「你對死人有什麼看法?」
我納悶地摸摸頭,斜睨了他一眼,心想大過年的,別觸黴頭好不好?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沒看法,死人就是掛掉的活人,死者為大,生人避諱。」
他點頭,「能有這覺悟,算不錯了。要不要跟我去一趟湘西?」
我莫名其妙,「去那裡做什麼?看趕屍?」
他搖了搖頭,「不是,是我的太外公過世十周年祭祀,我得走一趟。你如果不忌諱,也去看看吧。」
我歪頭想了想,這段時間的確很無聊,年算是過得只剩下尾巴了。今年沒回去過年,父母寄來了一些錢,沒怎麼用,來回路費是夠的。而且湘西據說風景極好,美麗的苗疆,到處是神秘而奇特的民風。那麼想著,不由點頭,拍拍白翌的肩膀說:「可以啊,我和你一起去瞧瞧,順便當旅遊。話說你的親戚管住管飯不?」
他摸著下巴思考起來,「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去了,我該怎麼介紹你?畢竟……」
我一想,也是啊,人家家裡的祭祀,幹嘛要我去?但湘西一帶的風土應該很值得一看,要真因為想不出名堂而不去,我實在有點不甘心。
白翌看了看天花板,眼睛往我這裡一瞟,「媳婦這個身分不錯啊!」
又是這個詞!
我忍無可忍,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一拳毫不留情地招呼在白翌身上。這小子一直在挑戰我的忍耐底線,吃我一拳也是活該。
在互相捶打的胡鬧中結束了這場關於死人和旅行的談話,我理理凌亂的衣服,甩甩頭髮,一直握緊的拳頭已經有些抖了。持久戰不是我的長項,再鬧下去不免吃虧,只有認栽,咬牙撂下一句狠話,回自己的床睡覺去了。心裡忿忿地想著:不去就不去,以後總還有機會去的……美麗的鳳凰古城,美麗的苗族少女……
本以為湘西之行沒戲唱了,沒想到隔天白翌居然也給我買了火車票,讓我對夜裡打的那場架感到有一些不好意思,口氣軟下來不少。心中慶幸,我與白翌的革命感情,果然不會因為一場架就破壞了。
我板著臉收下車票,其實心裡樂呵呵的。白翌瞅著我臉上細微的情緒變化,說道:「不生氣了?那麼說正事了。祭祀的時間有些趕,本來他們過年之前就想要我過去,但考慮到火車票不好買,所以現在才來電話。今天下午就得出發,你趕緊整理一些東西,我們儘快動身。」
我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幼稚表情,點了點頭,也不多話,利索地打開旅行包,開始往裡面塞東西。我對旅遊外出要帶的東西很熟悉,畢竟是藝術學校出身的,少不了去外地寫生的經歷,該帶些什麼,心裡清楚得很。麻利地拿出各種必要的洗漱和生活用品,還有幾套換洗衣物,大概是不小心洩漏了出遊前的開心,突然聽到白翌在後面偷笑。我一頭黑線,回過頭瞪他一眼,他連忙裝模作樣地收拾東西,但能我感覺到,他依然在那裡無聲地賊笑。
直到我收拾完,白翌還在搞他的行李包。其中有一個包裹,以前沒見他用過,是一個很老舊的牛皮紙包,用橡皮筋紮著。他小心翼翼地用塑膠袋把它密封好,這才塞進旅行包裡。對上我好奇的視線,苦笑著解釋道:「沒什麼,一些以防萬一的準備。你動作快些,得趕火車呢!」
我拍拍身邊的包,「輕裝上陣。」
我們拎著行李,買了兩個漢堡,走進火車站。旅行中拎著行李趕火車是最痛苦的,但也最有意思。那種「我在路上」的感覺,讓人體會到一種豁達和釋放,同時還懷著對於旅途見聞的好奇與期待,所以我一直很喜歡出門旅遊。
火車上的人不是很多,該回鄉的早都已經回去了,不回去的則在準備著年後的工作。我們坐在空空蕩蕩的車廂裡,雖然有暖氣,但不知道哪個人把窗戶打開了,一陣陣冷風刮進來。兩節車廂的連接處,站著一個穿深藍色制服的列車服務員,面無表情地望著車窗外的景色。這條路上的風景,他想必已經看了無數次了吧!我心裡這麼思量著,也歪著脖子去看窗戶外面的景色。
高樓大廈漸漸變為一排排的水稻田,因為是冬天,很多地方還有淺淺的積雪,暖棚上覆蓋的塑膠帳子被風吹起,猛一看就如飄蕩的白煙。我是倒著車行的方向坐的,一根一根的電纜桿快速地從眼前劃過,看了一段時間就有些暈眩,只得收回目光。白翌用保暖杯泡了一壺茶,自己喝了一口,然後遞給我,兩人將就著吃漢堡當晚飯。其實我包裡還帶著些過年沒吃完的年貨,不想一下子都吃完,就沒拿出來。
雖然我們坐的是快車,這一路還是需要十幾個小時,也就是說,半夜才能到達目的地。
吃過晚飯,車廂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只有遠處幾點農家燈火,讓我感覺火車還在鐵軌上,而不是在一個不可捉摸的虛無空間中飄移。我撐著腦袋,望著眼前無盡的黑暗,除了眼睛偶爾眨巴兩下,身體其他部位都保持僵硬狀態。白翌又遞過來一杯熱茶,白霧頓時把窗戶蒙上一小塊模糊,透過霧氣望出去,彷彿在看一個不存在的虛幻世界。
湘西是一塊很大的地區,素有「湘、鄂、渝、黔咽喉」之稱,解放之前,湖北、重慶、貴州有部分地方也劃分在湘西的範圍中。少數民族主要還是以苗族和土家族為主,所以又稱為苗疆。由於氣候潮濕,蛇蟲遍佈。
奶奶曾經告訴我,解放後,湘西還有少數蠱毒草鬼婆和趕屍的手藝人。這兩個行業可謂詭異萬分,神秘莫測,都有各自的規矩。比如蠱毒婆子只收女子,並且要此女子有蠱必下,要求極其苛刻。趕屍匠的要求也頗多,一般來講,年紀不可小於十六歲,身高一米七以上,同時還有一個十分特殊的條件──相貌要醜,越醜越好,而且不許娶老婆。
湘西是古代重要商道必經之地,茶馬古道中的滇、川二道,都經過湘西境域,堪稱古代商人販茶行商的交通樞紐。然而山川高聳,地勢崎嶇,道路十分難走。雖說行商不如坐賈,看在利潤的份上,仍有很多商人選擇走這條危機重重的商道,而當中必然有不少人,最後為此丟掉了性命。由是,衍生出幫助客死異鄉者落葉歸根,將他們的屍體運回老家的特殊行當。
白翌看了看手錶,忽然說了一句:「差不多到了。」語罷,從包裹裡取出一個小錦囊塞給我,「那塊地方多邪祟,你放在身上,以防萬一。這裡面的粉末是混了雄黃的朱砂,有辟除蠱毒和蛇毒的作用。」
我捏了捏小袋子,感覺和以前端午節家裡買的藥包香囊差不多,聞一下,還有些淡淡的藥香氣,便貼身藏在衣服裡。
坐在隔壁的一個老頭注意到我們的舉動,扭頭看過來。他一身土家族打扮,身上還有股濃重的怪味,非常衝鼻子,笑嘻嘻地道:「呵呵,小夥子還會配這樣的辟蠱粉,不容易啊,看來你和蠱術有些淵源。」
白翌淺淺地笑了笑,「大爺是行家吧?」
老頭看上去其實不是很老,說話的聲音十分乾澀,像一部壞了的鼓風機,眼角的皺紋都延伸到太陽穴後頭了,臉色紅得像豬肝。他有些贊許地說:「小夥子好眼力,難得有人把我這臭老頭當行家,不過你這些東西還不夠防那些黑蠱。呵呵,正好我這裡有幾樣東西,就送你們一些,算是緣分。」一邊說,一邊從帆布包裡撈出兩張黃色的紙頭。
白翌一看那兩張黃紙,眼神立即多了一份敬佩,「原來是位起腳的大行家,失敬失敬!」
老頭哈哈一笑,把東西推過來。白翌和我雙手接過紙頭,上面用紅色的顏料畫著奇怪的圖案,字不像字,畫不像畫,似乎是一種符。
白翌將紙頭塞進口袋,問:「師傅難道是去走喜神?」
老人的眼神柔和下來,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極其普通的老大爺,搖了搖頭說:「我是去找我兒子,他在大城市讀大學,我去看看他。」
白翌點頭道:「看來師傅已經金盆洗手了,也好,安享晚年。」
老人家貌似很欣賞白翌,和他談了一些湘西的奇聞趣事。我們才知道他在解放初期是湘西趕屍這一行的頭人,後來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於是早早地金盆洗手,找了個願意和他過日子的婆娘。趕屍匠一旦結婚,就不能再從事這行當,否則絕對會出事,壞了行裡的規矩。
三人說著說著,火車到了站點。我們和老頭道別,起身下車。估計是坐著不動的時間長了,我猛一起身,大腿居然抽筋了,不由齜牙咧嘴地抓住白翌。他見狀,一手攙著我,口中挖苦道:「你就這點出息,坐個長途就成這副德行。」
老大爺看我這副模樣,爽朗地哈哈大笑幾聲,揮了揮手。我一邊疼得甩腿,一邊向他揮手道別,嘴裡則抱怨道:「老白你啊,也就只會在這種時候擠兌我。」
原地等了一會兒,感覺腿稍微好點了,我甩掉白翌的手,拿起行李包,一拐一拐地往車門口移動。因著我滑稽的走姿,那個一直面無表情的列車服務員,終於從僵硬的嘴角擠出一絲笑容。
02
踏上月台,我發現車站十分潮濕,周圍籠罩著霧氣,霧裡飄來一股奇怪的味道,算不上黴味,卻也不好聞,摻和在冷風裡,有些嗆人。遠處的檢票口閃爍著昏暗的橘黃色燈光,就著光線,隱約可以看見兩個人影子,除此之外,看不清楚更遠的東西。
月台上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和白翌兩個人傻傻地杵在風裡。
我問白翌,「那人影是不是你的親戚?」
他搖搖頭,顯然不能確定是不是,只好先拎著行李往檢票口走,到了才知道那兩個根本不是人,而是兩塊假人看板。除了亭子裡的一個值班站務員,再沒有別人在,兩塊招牌被風吹地搖搖晃晃,遠遠一看和真人似的。
站務員不太高興地接過車票,撕掉一塊,把票根還給我們,歪頭裹在軍大衣裡繼續睡覺。瞧他的臉色,估計我們打擾了他的美夢。
走出火車站,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人來接。白翌拿手機打過去,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我四下環顧,有些不知所措,畢竟是第一次來到這地方,一切都很陌生。
白翌仰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神色也有些焦急,「時間很緊迫,不能耽擱,要不我們自己找過去吧,也就是一個小寨子。」
我表示懷疑,「你認識路?這大半夜的……」
他瞇著眼睛望向遠處,「差不多認識,走吧,應該不會出錯。」
我瞅他兩眼,又看了看四周,只有點頭讓他帶路。
幸好這裡的氣溫不是很低,走路走得有些出汗。大半夜的,路上人車稀少,離開火車站,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麵包車,看上去是運貨用的。白翌掏出五十塊,告訴司機地址,請他帶我們過去。那人滿口答應,一口當地腔調,說這裡沒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司機伸手出來接過鈔票,我注意到他的手特別黑,一種好像長期被什麼東西浸泡出來的怪異黑色。臉很瘦,臉頰旁邊的咬肌十分發達,一笑,臉上的肉皺起幾塊疙瘩,猶如一張被拉扯開來的怪異橡皮面具。
我和白翌上了麵包車,立即被一股酸辣衝鼻的味道嗆得涕淚橫流。車上放著好幾罈子酸泡椒和好幾袋乾辣椒,原來這是一輛運辣椒和調味料的車。這裡的人都很能吃辣,司機對那些味道肯定是習以為常了。
我不停地擦眼淚,視野一下子就模糊了。司機見狀,嘿嘿地笑著說:「外地來的吧?到這裡來,一定要吃吃椒包糯米酸辣子。」
這傢伙應該搭過很多遊客,介紹的語氣和導遊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內容都差不多。我只是點頭,避免張嘴,不敢讓那股酸辣的味道直衝喉嚨。白翌在旁邊也有點吃不消,不過他比較能接受辣,和滿臉眼淚的我比起來,總歸是正常多了。不曉得為什麼,他從上車之後就沒有再說話,雙眼直盯著車裡的幾只蛇皮袋。
這輛車髒得要命,玻璃都是糊的,黑黑的車墊子大概好幾年沒有洗了。我想開窗戶把味道吹掉一些,卻被司機阻止,「小兄弟別開窗戶,免得把晦氣引來,我們走的是以前趕屍人專門走的道。」
我難受地收回手,吸著鼻子問:「有什麼講究嗎?」
司機掌著方向盤,慢慢地說:「死人走的路陰氣重,到了晚上就更不是我們活人走的。不過做生意的人難免要走,途中盡量不開窗戶,免得和這些死人的東西有接觸。」
我抹抹臉,好奇地追問:「現在還有趕屍匠這樣的行當?」
司機陰鬱地笑了笑說:「怎麼沒有?只是不讓你們看見罷了。這些手藝人可鬼了。」
車子還在行駛,外面黑壓壓的一片,沒什麼看頭。我想找白翌聊天解悶,頭一偏,注意到他的眼神變了,看著司機的背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臉色有些不好看。
我心中納悶,這是怎麼了?正想開口詢問,白翌忽然踢了踢我的腳,然後不動聲色地在我的手心裡寫了一個「鬼」字。
我馬上扭頭去看司機,沒發現任何異常,禁不住低聲問:「怎麼回事?」
白翌搖搖頭,示意別出聲,偷偷地往袋子裡抓了一把辣椒粉在手上,開口對司機道:「兄弟,你背後有隻蟲子。」
司機大吃一驚,立馬煞車,回頭抬手抓後背。白翌趁勢把手上的辣椒粉灑向他的臉,辣得他哇哇大叫,使勁揉眼睛。
白翌拉開車門,拽著我往車外跳。我被他的動作嚇得愣了一下,等到會過意來,抱起行李跟著往外跳,身體卻一頓。轉頭一看,司機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腳,手上的力道就像鉗子一般,怎麼蹬也蹬不掉。
司機紅著眼,臉上的肉都在跳,一掃前面和藹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兇神惡煞的嘴臉。由於眼睛疼,手上的力道更加重,我感覺腳踝的骨頭快要被捏碎了。他咧著嘴,惡狠狠地喊道:「小兄弟,別跑啊!難得你細皮嫩肉的一個青頭,不用來下藥太可惜了!」
此時白翌已經跳出車外,一隻手死命地抓著我的手臂,我幾乎要被他們活生生地扯成兩半。更嚇人的是,混亂中,司機的手背居然凸起一塊,一條黑色的蟲子從皮膚底下鑽了出來。
黑色蟲子的爬行速度極快,三兩下竄上我的膝頭,嚇得我頭髮都直了,接著爬過我的大腿,準備往大衣裡鑽。我一隻手被白翌拽著,另一隻手抓著行李包,根本沒法驅趕。眼看著黑色蟲子行動飛快地爬到了我的胸口,忽然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一樣,頓了頓,竟然扭身往回鑽。司機有些吃驚,手上的力量不由放鬆,我抓住這機會,抬起左腳往他臉上踹,他吃痛放手,我隨即因為反作用力翻出車外,和白翌一起滾下了馬路邊的斜坡。
我抱著腦袋,一陣天旋地轉地亂滾,直到撞到什麼東西才停下來。還好衣服穿得厚實,否則這樣一通亂滾,肯定要受傷。
我狼狽地撐起身子,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腦子一片空白,眼前彷彿只有那恐怖的黑色蟲子。甩了甩頭,集中心神,看向身邊的行李,心中直呼好險,還好一起被甩了出來,要不然損失慘重啊!
確認財產沒有損失,我猛地又想到,不對啊!白翌到哪裡去了?跟著聽見身後一聲輕哼,回過頭,就見白翌坐在我背後,靠著樹幹,臉色蒼白,估計被撞得不輕。
他捂著肩膀,齜了齜牙,「你還要在我身上坐多久?」
我定神一看,自己整個人正壓在白翌身上,估計他是抱著我滾下來的。若沒有他用身體護著,我剛剛一定會撞在樹上,搞不好還得頭破血流。
我一下子蹦起來,見白翌吃疼,倒吸一口冷氣,急忙問道:「老白,你沒事吧?可別內出血啊,會死人的!」
他按了按自己的肋骨,「沒事,應該沒有骨折。你沒受傷吧?」
我一聽,那個感動啊!人家是什麼精神?標準的捨己為人!當下感激得連連點頭,「沒事,我沒受傷。」
他看了看四周,「麻煩你扶我一把,我可能有些拉傷,還得麻煩你把我的包一起背著。」說完慢慢地爬起來,毫不客氣地把全部的體重壓在我身上。
我背起兩個行李包,一肩一個,還得撐住白翌,頓時感到壓力巨大,額頭上的汗馬上就冒了出來,艱難地咬著牙道:「老白,那個司機是怎麼回事?怎麼手裡會鑽出蟲子來?」
他皺眉回道:「那個就是蠱人,被蠱婆控制的男人。有些蠱術需要人肉做引子,那些人不一定會死,但被蠱婆控制,生不如死。」
想著從那蠱人的皮膚底下鑽出來的黑蟲子,我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如果沒有白翌的辟蠱香囊,現在的自己可能就是一個蟲子皮囊了。想及此,不禁後怕地摸摸胸口的小袋子。
雖說幸運逃過了一劫,眼下的處境還是相當棘手。這裡是一條曲折的山路,周圍只有影影綽綽的樹木,沒有半個行人,霧氣比火車站周邊更要濃稠許多。樹木的形貌十分詭異,盤根錯節,不時還有一些動物的黑影迅速穿過。
因為前面的拉扯,我們弄得一身的辣椒粉,一股辛辣的味道直衝鼻子,刺激眼睛。瞇眼張望,視線被濃霧縮短到只有兩、三米。我從包裡掏出旅行用的乾電池手電筒,至少把身邊的環境照亮。手電筒光束照出滿地糾纏不清的藤蔓,仔細看,有許多小蟲子在藤蔓上爬行,我簡直不敢回想之前還趴在這地上……
白翌突然咦了一聲,放開我的肩膀,迅速蹲下身,撿起一張破爛的紙頭。我在邊上翻了個白眼:剛剛是誰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扛著兩個旅行包湊過去,那紙頭爛得一碰就掉下好幾塊,只能看清楚幾個紅色的字,寫著「包吆死人過省」。
白翌扔掉紙頭,目光謹慎地掃視周遭,「那個蠱人沒說謊,難怪他不下來追我們,這裡真的是一條陰路。」
我又拿手電筒照了下,果然周圍有好些那樣的紙頭,就是所謂的趕屍買路錢。看了看天色,估計離天亮還有些時候,空氣的濕度非常大,一陣風吹來,感覺特別不舒服。
白翌拍了拍我,「留在這裡不合適,蛇蟲野獸很多,即使我們身上有辟蠱粉,牠們的數量太多了,未必擋得住。還是先往前走一段路,看有沒有農家能給我們落腳。」
我點點頭,甩手把一個包扔進他懷裡,「自己背!看你活蹦亂跳的,根本沒傷著。」
白翌奸笑著接過背包,沒有回嘴。
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依然沒有看到一間房舍。四周的霧氣被吸到肺裡,感覺火辣辣地疼,身上的行李越發沉重。我的大腦開始不聽話地幻想起來:前方出現一幢幢吊腳樓,美麗的土家族姑娘捧著香氣撲鼻的美酒過來……
想著想著,眼前居然晃過一個屋頂。對!是屋頂!
我以為自己眼花了,拍拍白翌問:「那裡是不是有房子?」
他皺起眉頭,「嗯,的確有間房子,不過──」
我興奮地打斷他,「那還等啥?先過去那裡歇腳啊!再走下去,我的腿就不是我的了。」
白翌想一想,先點頭同意,又自言自語:「或許到了那裡,你就不想歇腳了……」
拾壹 湘西屍蠱
01
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
──《諸病源候論.蠱毒候》
人死了,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但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或者自己心愛的人會那麼輕易地消失殆盡,活人於是為死人張羅各種東西,佈置所謂死後的生活。殯葬一條龍,一疊疊鈔票都砸在棺材本上。有些人活著的時候遭罪,死了倒是享受了一次凱迪拉克的接送,只不過目的地是火葬場。
今天又是我晚睡,洗完了澡,正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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