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別問魚什麼時候游泳
文／夏昊霝（標竿教育基金會執行長）
曾經有個鑽研靈修神學的博士牧師，找我做了一個調查訪談，很快的他就問我：「你都什麼時候靈修？」我大惑不解：「我不懂你這個問題的意思。」博士牧師解釋：「我訪談了許多牧師，他們有些人是在早上的時候讀經，也有些人是在一天的特定時間，專注尋求神，他們都覺得，這些時間是他們一天中，最從神得力的時刻，我想問你都在一天的什麼時候，做這件事？」
面對博士牧師的提問，我誠實回答：「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我不覺得我需要一個特定的時間才能做這件事，因為我隨時都在與神相交的過程中，我現在跟你聊天的時候，也正在與神對話。」博士牧師的眼中迸出鋒利的光芒，彷彿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關於「時間」的答案：的！）我從小在教會長大，「你都什麼時候靈修」這種問題，從小聽到大，我當然知道這位牧師想得到的答案是什麼！那與每個在我屬靈成長路上，曾經幫助我的兒童主日學老師、團契輔導、小組長、牧長們期待從我身上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樣。直到我自己也做了牧師，我也開始問別人同樣的問題，並期望從他們身上得到類似的答案：一個以「時間」為單位的回應。我自問，為什麼這個問題這麼重要？或許，這可以幫助我們，做出一些別人與神關係的判斷吧。當然我們問這個問題時，絲毫不存惡意，但這麼多年的事奉下來，我越來越明白，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個大問題！也因此我早已不再問任何人這個問題了。
靈修，不是評分標準
靈修，是每一個基督徒的基本功。既然是「功」，就需要「練功」，這個概念在教會並不陌生，我們常稱之為「裝備」、「屬靈操練」或「靈命塑造」。但也因此，靈修常被教會看成是每個基督徒，每天都該分別出「特殊時間」，運用各種靈修的「特殊方法」，去經歷的一段「特殊旅程」。
也因為要「練功」，所以在教會運作的日常，我們心中難免默默區分著屬靈功夫諱莫高深的父老、初出茅廬的少年，與懞懂未知的小子。結果勤讀聖經與敬虔禱告，儼然成了教會中，論輩分、影響力、與說話聲量大小的「潛標準」。
如果靈修，帶來了屬靈階級的區隔，那我們可能搞錯了什麼！因為當門徒爭論誰為大時，耶穌卻做了奴僕的裝束，屈身為他們洗腳。如果靈修，是日常生活之外的一場特殊旅程，那我們可能搞錯了什麼！因為榮耀復活的耶穌，正在為門徒的早餐烤魚備餅。
無限的神，為了有限的人做到淋漓盡致，甚至道成肉身取了有限的樣式，好讓人這個受造物，能看見祂無限的榮光；最後自己還為了他們，披上了十字架的羞辱記號，好讓人能得著救恩。如此努力弭平各種罪所造成的鴻溝，好讓人能親近祂自己的神，怎會叫人必須用超出他們生活經驗的超然方式，才能認識祂？怎會要歷世歷代愛祂相信祂的人，必須用極為特殊的宗教體驗，才能經歷祂？
如果世人從來都沒有犯過罪，人類的歷史綿延至今，你我持續以各種合神心意的方式，生養眾多、遍滿地面、治理這地，回應著神的呼召。那麼請問：「你會什麼時候親近神？」禮拜天上午？早上讀經的時候？還是一天的某個特定時段？或許你會發現自己答不上來，因為隨時都可以！不是嗎？
靈修，並非特異功能
在伊甸園裡，萬事萬物，無論可見不可見的，都充充滿滿地彰顯出神的永能與神性，因此採蘋果可以敬拜神，看毛蟲變蝴蝶可以讚美神，研究螞蟻成群結隊可以驚嘆神的智慧，快睡著時別忘記跟神說聲晚安。時時都是親近神的好時刻，事事都是親近神的好原因。
但不幸的，人犯了罪！人類的歷史依舊綿延至今，但那卻是一部人類躲避神的歷史。你我依然生養眾多、遍滿地面、治理這地，但卻用了各種我們自己覺得好的方式，滿足我們自己的肉體私慾。接著請問：「你會什麼時候親近神？」我們的直覺恐怕跟我們的始祖一樣：「聽見了神的聲音，就藏在園裡的樹木中，躲避耶和華神的面。」（創三8）因此，標準答案恐怕是：「啥？親近？躲都來不及了吧！」
在世人都犯了罪的歷史洪流中，神愛人的心從未改變。因此神藉著祂的道（也就是律法）、替祂傳道的人（也就是先知），甚至自己「道」成了肉身（也就是基督），千方百計地向我們曉喻祂自己（來一1∼2），為的就是要讓我們都能親近、認識祂。雖然人犯了罪，但神的永能與神性，在祂所造的一切之中，依然明明可知，從來沒有因為人的墮落，而向人隱藏（羅一20）。於是歷世歷代跟隨基督的門徒，開始了他們與神相交的旅程，並累積了豐富的智慧與經驗。但這些寶貴的累積，卻也難免讓我們誤以為親近神，有最佳的時機、最有效的方法、最深刻
的歷程，甚至讓我們以為，靈修是每個渴望跟隨基督的門徒，需要學會的、有別於生活日常經歷的「特殊功夫」。信徒群體，從此有了練功之需，還產生了功力高下之別。
很多人熱愛旅行，不遠千里跋涉，只為駐足令人為之瞠目的壯闊山水，被深刻感動的那瞬間。但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呢？何不在家沏壺茶、買張明信片、點點網站連結、看看風景介紹片，甚至來場虛擬實境更好？因為這些都無法取代親炙壯闊山水的真實體驗。人與神的每次相遇，都像身在那壯闊的山水間，總能令我們駐足，而難以自己。這種經驗，無可替代！但這並不代表這種無可替代的經驗，只能在特殊時間運用特殊方法，才能獲得。
或許你會想，要體驗壯闊山水所帶來的感動，當然要特別安排假期，還要不辭辛勞千里跋涉。這不正說明了一個「特殊經驗」，需要在「特殊時間」中運用「特殊方法」才能獲得嗎？是的！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只不過你會這樣說，是因為你住在別的地方，沒有住在山水間！那麼，如果你就住在山水之中呢？
對一個住在如畫風景裡的人而言，不但不需要特殊時間、特殊方法才能體驗你所謂的特殊經歷，而且你所謂的「特殊」，其實根本就是他們的「日常」。是的！人與神的每次相遇，都是言語難以形容的親密，但那必能成為你的日常！因為祂是以馬內利！
靈修，得以優游神愛中
靈修的確是每一個基督徒的基本功，當然需要操練。但正如司傑恩在本書所言：「要追求像基督，關鍵就在於降服。」因此靈修這門功夫，跟一般的「功」大不相同。但凡練功，都是以讓我們越來越壯大為目的。然而靈修這門基本功，卻是要藉著時時刻刻背起自己十字架的功課，把那充滿老我的我們，越練越小，越練越降服，好讓那早已內住在我們裡面的聖靈，在我們的生命中，越發顯大、掌權作王。
那時，你將發現「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加二20），成了你的日常！並且你將看見自己的生命，每天都經歷著「神的話」，在我們行走時引導我們、躺臥時保守我們、睡醒時與我們談論（箴六22）的「深邃又壯闊的旅程」。不需要特殊時刻，因為神在每一刻都能用「當下」，引導你、保守你、與你談論，讓你更深認識祂。
事實上，神早已把你放在這深邃又壯闊的山水之中，等著你好奇、探索、經歷、與祂對話了。那就別再問自己「我都什麼時候靈修」，也別問「這本書能帶給我什麼」了吧！既然你早已在山水之中，那麼此刻你真正需要問的是：「主啊！你讓我翻開這本書，一路讀到此處的此時此刻，要對我說的是什麼？」
開始好奇、探索、經歷、與祂對話吧！你將發現司傑恩所體會的「神的聲音」，正平凡得像你最熟悉的自己的聲音一樣，充滿溫柔卻帶著權柄的與你相遇。只要你願意，那無可言喻的壯闊山水，就能這麼隨時的，發生在你平凡生活中的每個角落。
．．．
最後我沉思了一下，跟那位博士牧師說：「你為什麼要問一隻魚，什麼時候游泳？游泳的感覺又是什麼呢？這個問題，是拿來問那些還在岸上的人用的吧！」我真心希望這位博士牧師明白，神要我們成為那隻魚，而且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那隻魚！那麼，我們將不會因為成天優游於神豐富的水流中，而以為「特別」。那對我們而言，實在再自然不過了。
藉著這本書，成為那隻魚吧！那麼，哪天若你意外離開了水面，你將殘喘著呼吸，扭動著身體，只希望能趕快跳回水中；當然，我希望那天，永遠不會來到！但如果你正好是那隻離開了水的魚，或者一直都在地上，渴望著所謂的優游自在，那麼，尋求祂吧！祂必向你伸手，把你從地上移起，再次送回水中。不為什麼，只因為祂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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