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鼠吸取教訓,以逆境為師。
──尤沃金‧卡蘭布(Joachim Karembeu,1922~2004)
※※※※※※※※※※※※※
位在神奈川縣的逗子山區中,
發現了燒得焦黑的三具屍首。
死者是女高中生紗奈及其雙親,
慘遭殺害的一家三口,生前疑似遭受殘暴凌虐。
眾人皆知,犯人是與紗奈同校的不良學生集團,
然而警方遲遲找不到定罪證據,無法遏阻其惡行。
此時,一名神祕女高中生瑛里華現身眾人面前──
本書特色
★泯滅人性的慘劇、壯烈的復仇,與隨之而來的神祕謎團——
★燒燬在深山中的車輛,牽連出一椿殘暴至極的案件,犯下案件的究竟是誰?而兇手,是否真能得到制裁?
★松岡圭祐全新打造,「青春暴力文學」新頂點!
作者簡介:
松岡圭祐
1968年12月3日出生於愛知縣。處女作《催眠》成為百萬暢銷作。獲大藪春彥賞提名的《千里眼》及其系列成為創下銷售超過628萬冊的人氣大作。「萬能鑑定士Q」系列於2014年改編為電影,並獲得BOOKWALKER大賞2014年文藝賞,2017年提名吉川英治文庫賞。其他作品有《米老鼠的憂鬱》、《詹姆士.龐德不會來》,「惡德偵探制裁社」系列(2015年改編為電視劇)、《夏洛克福爾摩斯對決伊藤博文》(2019年春季在美國翻譯出版)。NY Vertical出版社編輯雅尼.曼扎斯評論為「世界級的才華」。另有《黃沙守城》、《八月十五日的風》、《希特勒的試映室》、《出身成分》、「高中事變」系列等眾多著作。
※部分書名為暫譯。
譯者簡介:
王華懋
長年耕耘日文筆譯,譯作已達200多本。
近期譯作有《泣女大人》、《隱蔽搜查》系列、《虛魚》、《闇祓》、
《影踏亭怪談》、《流浪的月》、《命運操弄者:特斯卡特利波卡》等。
譯稿賜教:huamao.w@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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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評推薦】
像是搭上一台失速列車,以精準的詞彙描寫出極致惡意、爽快復仇、直到最後的微曦光景,令人想一口氣讀到最後一頁!
──L.C(釜山影展Story Market台灣代表作家)
以惡制惡的報復美學,一場如暴雨般猛烈又苦澀的復仇。
在暢快閱讀至結局的當下,措不及防地知曉驚人的謎底,暴力且華麗,迷人卻哀傷。
──凝微(暢銷美女作家,近作《哪一場夢是妳溫柔》)
在極高的娛樂性與神話似的角色魅力之中,《JK》包裹的是更多沉重而殘酷的現實真相,嫻熟的小說技法與佈局將社會問題化為身歷其境似的體驗,透過復仇劇給予勇氣、救贖與正視社會問題的嚴重性。
──M.S.Zenky(犯罪作家,近作《褪色的我與染上夕色的妳》)
在暴力氾濫、法律不存在的邊陲地帶,唯有以暴制暴才是唯一的正義!掙脫善良寬恕的道德綁架,擺脫溫婉服從的枷鎖,用女性黑暗復仇者為這個新時代的女性發聲。
──海盜船上的花(台灣犯罪作家聯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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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鼠吸取教訓,以逆境為師。
──尤沃金‧卡蘭布(Joachim Karembeu,1922~2004)
1
川崎市立懸野高中的下課時間,一年C班的窗邊座位,植村和真正看著外面。從校舍二樓俯視的操場,傾灑著一片和煦的春季陽光。參加社團活動和直接回家的學生數目約莫各半,其中也有一些學生不屬於任何一邊,就只是在校園裡嬉鬧。這些學生當中,一群制服女生裡面,有個令人目不轉睛的存在。
那就是一年B班的有坂紗奈。她有著精巧的臉蛋,留著長度及肩的隨性鮑伯頭,手腳修長,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印象中總是笑臉迎人。雖然多半都在戶外看到她,她卻維持著一身耀眼的白皙膚色。也許是防曬擦得很勤。
紗奈個性活潑,朋友很多,但真正要好的,似乎只有幾個女生。儘管她是個陽光女孩,跟任何人都能一視同仁地交談,但其實應該很孤獨。
植村是在不久前知道有坂紗奈這個名字的。一樣是在下課時間。
當時植村在走廊被一群不良學生找碴。他打開走廊置物櫃,正準備拿出運服,突然就被找麻煩了。理由是他擋到路了。
雖然名為不良學生,但在這一帶已經被視為黑道預備軍、小混混之流。也有不少男學生因為犯下傷害案,遭到停學或退學處分。有些人制服底下藏了刺青,但教師視而不見。不良學生從二年級左右就會加入飆車族,將來不是成為黑道,就是坐牢,就算步上正軌,也是做工或跑去當饒舌歌手,而且永遠被綁在這塊土地。
找碴的不良學生裡面也有高年級生,植村不敢違抗,只能呆站在原地。對方冷不防揪住他的衣襟,他忍不住嚇得全身瑟縮。
可是就在這時,紗奈以宛如同班同學的親暱口吻,若無其事地對他出聲:「一C下一堂不是在體育館嗎?龜井老師說墊子還沒準備好,學生怎麼也還沒齊。」
聽起來像是在催促,但植村發現紗奈是在替他解圍。龜井是體育老師,但也負責生活指導,光是搬出他的名號,就讓不良學生們遲疑了一下。
揪住衣襟的手放鬆,植村逃過了一劫。他和紗奈對望,匆匆離開現場。
不良學生們一臉錯愕地目送他。他們應該也不是真心害怕龜井,只是紗奈太自然地向植村說話,他們不知不覺間放手了。
植村跑下樓梯,紗奈配合他的步調跟上來。
要道謝,只有現在這個機會了。植村低聲說:「謝謝妳。」
紗奈微笑:「你是植村同學對吧?貼在職員室走廊的水彩畫超美的。」
是加入美術社時的作業,植村畫了多摩川河岸的風景。他吃了一驚:「謝謝……」
「樹木用的是灰階上色法對吧?要先畫陰影……」
「妳也畫圖嗎?呃,妳是……」
「我是一B的有坂。」紗奈自我介紹。「畫圖只摸過一點,沒你畫得那麼好。」
「哪裡……」
走到階梯底下了。紗奈笑著轉過來:「那,體育課加油。」
「好……」植村只能含糊回應。他目送經過一樓走廊離去的紗奈背影好半晌。後來他查了一B的名簿,得知她的全名叫有坂紗奈。
外表確實很可愛,但也稱不上學年第一美女。不過她散發出一股奇妙的魅力,只要她在附近,就絕對無法不去意識到她。紗奈的明朗之中滲透著溫柔,對任何人態度都很溫和。她的遣詞用句、舉手投足、柔和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扣人心弦。
紗奈同時參加管樂社和舞蹈同好會。音樂室旁邊有個小房間,是管樂社的準備室,一年級的紗奈經常待在那裡擦拭社員的樂器。她自己是吹長笛的,也經常看到她一個人留在社團辦公室練習的樣子。文靜地微側著頭,嘴唇輕抵長笛吹口,緩慢而慎重的運指動作及優雅的笛聲深深吸引了他。
管樂社的練習一結束,紗奈便會在放學後換上運動服前往體育館。她是K-POP舞蹈的六人同好會之一。六人裡面,紗奈的外貌出類拔萃,體型也宛如舞者,清瘦精實。每個動作都俐落帥氣。
紗奈成績也很好。剛進學校的時候舉行過一次學力測驗,成績張貼出來,她是全學年第四名。似乎每一科都很擅長,相當平均。
紗奈有沒有男友這件事,總是讓植村牽腸掛肚。他不曾看過疑似紗奈男友的人,在校內也幾乎沒看過紗奈和男生交談。如果紗奈有男友,應該是校外的人,但植村想要相信她沒有男友。
儘管就算這麼相信也不能如何,但是對植村來說,這個問題關係到他每一天的活力。現在植村也一直盯著紗奈在操場和其他女生歡笑的模樣。
這時突然有人勾住了他的脖子。粗魯的男聲在耳邊細語:「喂,植村,你在看什麼?」
植村嚇了一跳。兩名西裝制服穿得邋里邋遢、領帶鬆垮的不良學生正伸頭看著他。勾住植村脖子的是金髮平頭男,另一個髮型很普通,但眉毛剔光。
是以前在走廊找碴的不良學生的其中兩個。當時植村不知道他們的來頭,但現在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了。金髮平頭男是一A的井戶根蓮,沒有眉毛的是植村的同班同學,一C的尾苗周市。
「欸,」井戶根說。「英語會話,你有筆記吧?」
「……有。」
「借我。」
今天一C有英語會話Ⅰ的課。當然,尾苗不可能做筆記。
植村怯怯地辯解:「很快就要小考了,在家復習的時候如果沒有筆記話……」
井戶根用力勒住他的脖子:「所以我才需要筆記啊。甭擔心,拿去影印就還你。」
雖然力道不致於無法呼吸,但植村仍陷入難以抵抗的恐懼。之前有一次他把資訊Ⅰ的筆記借給井戶根,結果井戶根遲遲沒有歸還。他不知如何是好,向班導永保求救,老師打電話給井戶根的父母。到了隔週,筆記終於回到他的手了。不是井戶根直接還給他,而是永保老師拿給他的。
永保是個年紀三十五上下的男老師,有些息事寧人主義。他明知道不良學生總是惹出問題,卻也不會積極勸阻。他就跟其他懦弱的大人一樣,只想把壞學生的行為歸咎於這塊土地令人莫可奈何的風氣。
川崎區南町,這裡是戰後政府公認的赤線地帶(註:日本於昭和二十一年(1946)廢除公娼制度時,警方在地圖上以紅線標出原本的風化區,稱為「赤線地帶」,依然容忍此區域的特種營業活動,一直持續到昭和三十二年(1957)《賣春防止法》施行。),現在通學路上依然到處都是泡泡浴店家。掛出一次十圓的招牌、角子機台和電玩遊戲機一字排開的店家,據說入夜以後就成了地下賭場。從賽馬場或競輪場賭博回來、不像善類的大人們,大白天就手上抓著酒瓶在路上閒晃。
黑幫到現在依然與這塊土地密不可分。可能是因為當地風氣封閉,不良少年勢力與當地黑幫結合在一起,因此公立高中的不良分子之暴戾,也非同一般。來自黑道家庭的人也不少,教師們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當然,南町周邊也漸漸出現許多一般良民居住的新興住宅區。新遷入的區民雖然對這片敗壞的景象蹙眉,卻也不覺得有什麼切身的危險。植村家也是如此,父親在東京都上班,母親也在武藏小杉上班。同樣是川崎市內,武藏小杉所在的北部,治安就沒這一帶這麼糟糕。
要上學的學生,則被丟進與大人們不同的環境。與毫無危機意識的父母不同,植村感覺到校園的殘酷。井戶根和尾苗都是更凶暴的高年級集團的手下,要是反抗他們,絕對是吃不完兜著走。
植村被勒著脖子,連忙翻找書包,取出筆記本。
井戶根一把搶過筆記本,捲成筒狀,水平搧了植村的腦袋一記。「叫你拿就快點拿,浪費我時間。」
尾苗也嗤笑道:「就跟你說,這小子最近愈來愈皮了。」
「筆記我借走囉。」井戶根踱著步子離開。「我想還的時候自然會還,別像上次那樣打小報告啊,懂了嗎?」
井戶根不等回應,逐漸遠離。尾苗也跟著走了。
教室裡有幾名男女學生。植村張望了一下,眾人全都倉皇別開目光。敞開的拉門外,班導永保站在走廊上,一臉齷齪笑容,正在跟女生聊天。井戶根和尾苗從永保旁邊經過,永保什麼也沒說。沒多久,跟女生們聊完後,永保老師瞥了植村一眼,隨即轉身快步離去。
班導的臉上寫得一清二楚,他並不是沒發現不良學生幹了什麼好事。若是植村臉上掛著鼻血,永保應該也沒辦法坐視不見,但既然植村好端端的沒事,自己也沒必要橫生風波。永保似乎是抱定這樣的心態。
老樣子了。真讓人不想來上學。憑學生自己的力量,根本無力扭轉。必須忍氣吞聲三年。只能討好不良學生,勉強熬過每一天,努力撐到畢業。
音量調到最小的鈴聲嚴肅地響起。植村把目光移回窗外。有坂紗奈回到校舍裡來了。她不會抬頭看這裡,只是一邊走,一邊笑著和朋友說話。
兩人的距離不會拉近也無所謂。只要紗奈在學校,就能為植村帶來安寧。地獄的三年還很漫長。她的存在,是植村唯一的心靈支柱。
2
有坂紗奈換上運動服,前往體育館。除了星期四以外,放學後都有舞蹈同好會的練習。今天要去管樂社,也是發分譜的日子,所以她來晚了。
紗奈一走進體育館,立刻招呼:「久等了!」
第一個回頭的,是個子有些高大的女學生,一D的中澤陽葵。陽葵把那張圓臉鼓得更圓,抗議說:「吼,紗奈,有夠慢的!」
平常的話,體育館這時候都有籃球隊練習,熱鬧滾滾,但今天很安靜。除了舞蹈同好會以外,似乎沒有其他人使用體育館。
「抱歉。」紗奈跑到朋友們身邊。「練到哪裡了?」
同年級的紬、芽依、結菜還有穗乃香都笑著迎接她。她看出是在練擺好隊形剛開始不久的部分。
紗奈困惑地問:「我的位置是……」
「那邊。」紬伸手指道。「中間。C位。」
「真假?」紗奈嚇了一跳。「我想要在後面。」
芽依搖頭:「不行,妳要負責最難的動作,我們做不來。」
最晚來參加練習,卻被分派最困難的位置,但紗奈不感到排斥。就是因為舞蹈動作遇到困難,大家才會希望她來帶領。
她在熱身時試了一下C-Walk舞步,五人都驚嘆連連,反而讓紗奈嚇到了。
穗乃香語帶嘆息地說:「妳又跳得更好了。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進步得那麼神速?要用什麼心態來跳才好?」
紗奈苦笑:「窮鼠齧貓,逼一下自己或許會有幫助……我總是奉行所謂的JK法則。」
「JK?」陽葵問。「女高中生(註:女高中生(日文:女子高生,Joshi kōsei)日文中也簡稱為JK,故一般聽到JK,第一個都會想到指女高中生。)?」
「不是啦,是尤沃金.卡蘭布法則。」
「尤沃金……誰?」
「卡蘭布。他曾經一個人在全是狼和會吃人的熊的山裡遇難。生還之後,他變得能夠獨力做到一切。他變得強壯,腦袋也變得更靈光,也具備了求生的智慧。」
「他應該本來就很強吧?要不然早就被熊吃掉了。」
「卡蘭布說,不管遇到任何狀況,人意外地天生就能夠適應。」穗乃香一臉懷疑:「真的嗎?」
「沒錯。」紗奈點點頭。「不管是尋找食物、確保睡覺的地方,還是面對威脅,如果全部都當成破關遊戲,每天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種鍛鍊……只要被逼急了,好像就可以靠自學成長喔。」
「那妳都怎麼逼自己?」
「沒有完成練習進度,就沒飯吃之類的……」
五人笑著噓她。紬吐槽說:「太寬鬆了吧?這根本不到那個什麼JK先生的等級吧?」
「會嗎?」紗奈也忍俊不禁。「吃不到起司塔,對我是滿重大的煩惱耶。可是少了對自己的犒賞,也可以順便減肥,這樣好像也不錯。」
結菜一臉傻眼:「太正向思考了吧……」
「這就是JK法則。」紗奈站到正中央。「先來跳開頭的幾小節吧!」陽葵開心地點點頭。「拜託了,紗奈。」
紗奈也點點頭,兩腳打開與肩同寬,做出預備姿勢。
然而就在這時,男學生下流的聲音響徹館內:「喂,你們看,她們是在跳K-POP嗎?」
其他男生附和:「一群醜八怪還真敢。那不是K-POP,是豬跳舞吧?」
放肆的大笑在館內迴響。陽葵和紬等朋友頓時萎縮,低頭往下看。
敞開的門外站著三名不良學生。都是二年級。一頭褐色蓬髮的馬臉男生是菅浦秦彌,大平頭胖男生是榎垣迅,頭髮兩側推高、戴眼鏡的是鷹城宙翔。
三人都斜眼歪嘴,等著看女生們跳舞。陽葵她們沒有任何人抗議──或許應該說無法抗議。她們似乎認為,面對高年級的男生,而且還是不良學生,只有默默隱忍一途。不管是不理他們,還是乾脆不練了,都有可能惹三人生氣,因此她們進退維谷。
在這所學校,經常會遇到這種狀況。總之不良集團掌握了絕對的權力。老大是三年級生。都這種年代了,遇上這種狀況,不良學生理當會引發眾人反感,然而似乎也並非如此。
一些油滑的學生藉由討好不良學生,來避免他們把矛頭轉向自己。因為有許多這種善於逢迎的學生,導致軟弱內向的學生成為目標。紗奈就多次看到陽葵和紬在上下學途中被不良學生罵醜八怪。穗乃香也曾哭訴放在教室的書包被亂翻,錢包被偷走,生理用品也被丟在地上。結菜則說她在女廁隔間被人把手機伸進來偷拍。這所學校的不良學生全是一群低能兒,而且肆無忌憚。
對於從都內搬過來的紗奈來說,不敢反抗不良學生的風氣本身,讓她覺得沒天理到了極點。為何必須害怕粗暴的學生,在他們面前萎縮?
紗奈大步走向門口,逼近三名不良學生。馬臉的菅浦凶道:「怎樣?有意見嗎?」
「手讓開。」紗奈細語道。
「啊?」榎垣露出奇妙的表情,但似乎甚至猜不到紗奈打算做什麼。可能是認定對方絕不可能反抗,或只是太遲鈍,他照著紗奈說的,放開搭在門上的手。
紗奈立刻把門拉上,整個關了起來。
五名舞蹈同好會成員表情都僵了。陽葵怯怯地說:「紗奈,妳這樣做……」
「沒關係。」紗奈轉向五人說。
關上的門沒有鎖上。不良學生們似乎在外面踹門,發出刺耳的聲響。五人又嚇得全身一震。
只有紗奈一個人氣定神閒。若是露出畏懼的樣子或是退縮,只會讓不良學生的氣焰更加囂張。只要展現出堅定拒絕的態度就行了。
門在背後滑開了。紗奈沒有回頭。因為她有自信,不是那群不良學生。
五名舞蹈同好會成員的表情都因為放心而舒緩下來了。開門的是羽球社的人。館內一下子熱鬧起來。不良學生們老早就不見了。
紗奈得意揚揚地折回五人身邊。只是這點行動,似乎就帶來了驚人的成果。五人手牽手開心不已,笑容中甚至微微泛起了淚水。
陽葵喜色滿滿:「紗奈太厲害了!」
朋友們的反應再次讓紗奈感到意外。原來她們竟變得如此膽怯了?只能說是這個地區代代流傳的可惡風氣使然。
即使是一點一滴,只要慢慢改變意識就行了。這年頭還活在對不良學生或黑道的恐懼中,真的太離譜了。積極思考就行了。有威脅,才能鍛鍊出不服輸的膽識。這或許也能說是尤沃金.卡蘭布法則。
「好了,來練習吧!」紗奈笑著催促。「副歌前的動作,得練到變成反射動作才行。」
3
紗奈就讀的川崎市立懸野高中並不禁止打工,只需要事先向校方報備。向班導提出後,填寫申請書繳交即可。
管樂社和舞蹈同好會都沒有練習的星期四放學後,紗奈會去看護機構打工。
她沒有證照,因此工作內容是協助照護員。首先是打掃,以及清洗住戶的衣物,接著幫忙廚房炊事。在廚房,她拿著研磨鉢,將食物搗成泥狀。因為有許多住戶的咀嚼功能都退化了。
換上照護服後,前往各個房間照顧住戶。當然,紗奈只是照護員的助手,但她喜歡和老人家聊天,職員和住戶也都很歡迎紗奈。
紗奈總是面帶笑容,咬字清晰地說話。許多住戶躺在床上無法起身,或是坐輪椅,紗奈都不忘蹲低身體,和住戶平視說話。即使老人家又說起已經說過的內容,她也總是耐性十足地聆聽。紗奈拜訪的房間,總是充滿了詳和的氣氛。
照護員都說,紗奈開始來打工以後,機構裡的氣氛明顯變得明亮許多。住戶們似乎都迫不及待星期四的到來。就連失智的老人家,似乎也都記得紗奈。
即使是被照護員視為燙手山芋的頑固老人家,在紗奈面前也都變得乖巧聽話。就算一開始態度冷漠,紗奈也從不氣餒。很快地,雙方打成一片,建立起親密的關係。現在老人家都會開心地向紗奈報告一週來發生的大小事。一名照護員笑著說:好像每個人都愛上有坂同學了。
紗奈還有另一份工作,是超商打工,不過工時不長。在這裡,紗奈也會積極向有困難的客人攀談,俐落地解決問題。一方面也是因為在照護機關打工,讓她熟悉溝通,不管面對任何大人,她都能自在愉快地交談。紗奈總是笑容滿面,就算是只買一包菸的客人提出的要求,她也會認真處理。很快地,她也和常客熟絡起來,店長總是說:妳值班的時段業績特別好,可以多增加一點時數嗎?
雖然紗奈發現有愈來愈多客人是為了她而來,但並不感到嫌惡。紗奈感覺,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在本質上都有一顆美麗的心。她總是深切地體會到,與大人相處的過程中,都能讓她找到可以尊敬與學習的地方。
晚上十點多,紗奈踏上歸途。在營業到很晚的廉價超市買飲料和食材,走路回家。這處住宅區有不少老房子,但有一區林立著較新穎的住家大樓。走進共十四樓的大樓門口,乘上電梯。紗奈一家住在八樓的三房二廳邊間。
從脫鞋處走上木板地,去盥洗室洗手後,進入客廳。
母親華音淺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視。她望向紗奈,臉上露出迷茫的微笑說:
「啊,紗奈,妳回來了。」
「我回來了。」紗奈把購物袋拿進廚房。「媽,今天身體還好嗎?」
「今天還不錯。要是照這樣下去,差不多可以開始找工作了。」
「不必那麼急啦。」
「可是不能只讓妳一個人這麼辛苦……妳等一下還要寫作業吧?總是讓妳負擔這麼重……」
「沒事啦,不用在意。」紗奈笑道,在制服外面繫上圍裙。「我來煮飯。」
父親差不多都在這個時間下班回家。這時間與其說是煮晚餐,更接近準備宵夜
了。為了減輕家中經濟負擔,都是自煮。以前這是母親的工作,但現在由紗奈負責。
父母本來都在工作,但母親華音得了憂鬱症,不得不離職。母親個性太好,被上司和同事塞了過多的業務,似乎終於崩潰了。現在母親看起來很平靜,是藥物發揮作用的關係。
因為還有房貸要繳,只靠父親一份薪水,漸漸難以為繼,所以紗奈開始去打工。她想盡量減輕父親的負擔。其實她想打更多份工,但陽葵她們不斷懇求她不要退出舞蹈同好會。管樂隊也才剛加入而已,只能努力調整時間。
把買回來的熟食擺到調理台上。燉鯛魚、紅蘿蔔肉捲。蔬菜有小黃瓜和番茄。豬肉味噌湯和明太子是即食調理包。
把鯛魚放進鍋裡稍微加熱。她正在準備盤子,傳來玄關門打開的聲音。
紗奈出去走廊迎接。返家的父親嘉隆就在脫鞋處。紗奈招呼:「爸,你回來了。」
一襲西裝的嘉隆露出笑容:「我回來了。妳今天也幫忙煮飯嗎?真是太勤勞了。」
「爸才是,上班辛苦了。」紗奈接過父親的公事包。「換完衣服就要吃飯了嗎?」
「嗯,我餓死了。總是麻煩妳了。」嘉隆經過走廊,朝盥洗室走去,忽然停下腳步:「紗奈,距離高中畢業還有三年,大學的事,妳還不必擔心……」
「我知道,爸不用在意。」
「……是嗎。爸也會想辦法在這一兩年努力看看。」父親的背影消失在盥洗室。紗奈感到微妙的心酸。
有一次她不小心聽見父母說話,兩人談到父親的公司業績惡化,似乎被減薪了。母親暫時也無法期望回歸職場。紗奈想要繼續升學,但兩人說照這個狀況,可能很困難。
兩人說,房貸壓迫了生活費,即使要搬到郊外,房子也沒辦法以購入時的價格賣出去,會留下大筆未付貸款,反而損失更多。但雙方的老家都已經無法依靠,即使艱難,也只能一家三口繼續努力。
紗奈打開旁邊的門。是父親的書房。她把公事包擺到老位置,不經意地看見桌上的相框。
是國二的時候,全家去那須高原兜風時的照片。當時祖父母身體都還很硬朗,兩人笑著偎在紗奈身邊,母親華音看起來也十分健康。照片讓她再次認識到,她們曾經是這樣一個熱鬧的家庭。然而現在,甚至連親戚間都不相聞問了。
看了照片片刻,淚水情不自禁地湧上眼眶。紗奈用指頭輕輕抹了抹眼頭。
「紗奈。」父親在叫她。
「來了!」紗奈回話。
用完飯清洗過碗盤,寫完功課,泡澡。自己肯定是幸福的,紗奈心想。該做的事情很明確。即使平凡但平靜的日子裡,偶爾確實有著淡淡的喜悅。
4
週五深夜,紗奈正在洗碗,母親披上了大衣。
這麼晚了,她要出門嗎?紗奈不安起來,問母親要去哪裡。
母親華音回應:「遙控器沒電了,去買一下電池。」
「我去就好了。」
「不用啦,騎自行車去一趟超商而已。」
紗奈有些不知所措。照護手冊上說,當憂鬱症病患自發性地積極行動時,家人應該支持鼓勵。但晚上出門,真的沒問題嗎?很難說。紗奈難以判斷。畢竟超商離家裡頗遠。
她想尋求父親的建議,但父親一直關在書房裡講工作上的電話。母親丟下仍在猶豫的紗奈,離開玄關了。
片刻後,父親嘉隆過來客廳:「妳媽呢?」
「說要去超商買東西……」
「這樣啊。」
「我不該讓她一個人去嗎?」
「怎麼會?」父親笑了。「妳媽是大人了。她狀況好的時候,應該讓她多多活動。」
父親的話說服了紗奈,她覺得自己太杞人憂天了。紗奈前往盥洗室折洗好的衣
服。
正當紗奈隱隱覺得母親似乎出門太久的時候,手機響了。好像是父親的手機。傳來父親接電話的聲音:「喂,我是有坂。……什麼?在哪裡?」
聲音帶著緊張,讓人覺得出了什麼事。紗奈出去走廊,快步趕往客廳。
「我立刻過去。」父親留下這句話,掛斷電話。紗奈問父親:「怎麼了?」
「我去一下急診。聽說妳媽騎自行車跌倒,正在急救。」
窮鼠吸取教訓,以逆境為師。
──尤沃金‧卡蘭布(Joachim Karembeu,1922~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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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崎市立懸野高中的下課時間,一年C班的窗邊座位,植村和真正看著外面。從校舍二樓俯視的操場,傾灑著一片和煦的春季陽光。參加社團活動和直接回家的學生數目約莫各半,其中也有一些學生不屬於任何一邊,就只是在校園裡嬉鬧。這些學生當中,一群制服女生裡面,有個令人目不轉睛的存在。
那就是一年B班的有坂紗奈。她有著精巧的臉蛋,留著長度及肩的隨性鮑伯頭,手腳修長,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印象中總是笑臉迎人。雖然多半都在戶外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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