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陸荒之說完，又闔上了眼睛，隔著螢幕都能感覺到他又輕又緩的呼吸。
太不容易了，陸荒之這根本沒睡醒吧，眼睛都睜不開還要回他訊息。
趙野息雖然在某些方面挺注重細節的，但他真的不介意男朋友是不是秒回他訊息。大家都忙，又不是除了談戀愛就沒事做。可看到陸荒之這麼努力，他還是有被甜到，決心再給陸荒之刪五條記仇。
趙野息悶在被子裡，壓低聲音。「你不用太拚，你不秒回我也……我也喜歡你。」他情話說得少，每次說都僵硬得一逼，和二愣子似的，也就陸荒之不嫌棄他。
『那秒回會不會多喜歡一點。』陸荒之輕聲道：『我希望你多喜歡我一點。』
趙野息微微一怔。
來了來了。這，莫非是傳說中的送命題？
如果他說「會」，陸荒之就會說「果然你還是希望我秒回的吧，裝什麼裝」；如果他說「不會」，陸荒之大可「我這麼努力還打動不了你，你真的喜歡我嗎」。
好險！還好他以前被迫當了陶喬笙七年的感情樹洞，對男朋友花式作的一百種方法瞭若指掌，不然肯定得踩坑。
趙野息「嘶」了一聲，說：「你讓我想想啊。」
『嗯……』
陸荒之沒有再說話，貌似是睡過去了。趙野息看了眼時間，上午的考試一般是九點開始，陸荒之還能再睡十幾分鐘。
趙野息指尖在掛斷按鍵上停了停，又暗搓搓地挪去了截圖鍵。
「息哥早啊。」呂儒律打著哈欠下了床。「你躲被子裡幹嘛呢？」
趙野息道：「在看帥Ａ。」
「有多帥？看得你小臉通紅。」呂儒律湊了過來。「給我看看。」
趙野息糾結了一下。他男朋友的睡顏憑什麼給別人看？可按照陶喬笙的說法，把大帥哥藏著掖著只給自己看，是會遭天譴的。
趙野息調出剛剛截的圖。「看在我們一起睡了幾個晚上的分上——給你看給你看。」
「真他媽帥。」呂儒律嘆道：「和我學校的校草不相上下啊這是。」
趙野息想起昨天看到的大帥哥，問：「就是來看你那個？」
「不是啊，那個是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趙野息驚了個訝。「我還以為他是你哥們。」
呂儒律語出驚人。「哥們和男朋友有差別嗎？」
趙野息滿頭問號。「沒、沒差別嗎？」
「當哥們的時候是一起吃飯看電影打遊戲睡覺，當男朋友的時候還是一起吃飯看電影打遊戲睡覺。」
呂儒律雙手一攤。「這不是一模一樣的嘛。」
趙野息梗住了。「……艸，我快被你說服了。」
現在想想，他和陸荒之確認關係前後還真沒什麼差別。
「哥們都是薛定諤的。」呂儒律一臉深沉道：「稍微不注意就會進化成男朋友。」
手機裡傳出一聲輕笑。『牛逼。』
呂儒律嚇了一跳。「臥槽誰啊？」
趙野息把呂儒律的臉推開，看著鏡頭說：「吵醒你了？」
陸荒之道：『本來就沒睡著。』
手機裡，陸荒之已經坐了起來。趙野息提醒他：「你該去洗漱了。」
陸荒之一動不動的，趙野息還以為他卡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下了床，拿著手機朝浴室走去。
趙野息看著他刷牙洗臉剃鬚，覺得比看電影有意思多了。
洗漱完，陸荒之走進衣帽間，脫下上衣，隨手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說：『趙芝桃。』
「嗯？」
『不想起床。』陸荒之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扣著襯衫的扣子。『趙芝桃我不想起床。』
趙野息的目光落在陸荒之胸前，隨著扣子一顆顆扣好，他能看到的部位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了一截鎖骨。
所以找比自己年紀小的男朋友就是麻煩，還得哄人家去上學考試。
「那你別起床、別考試、別畢業。以後找不到工作，就只能被我養著了。」
陸荒之側過臉，朝鏡頭的方向看來，抬手扣著袖口上的扣子說：『軟飯硬吃？我可以。』
趙野息當然不會信這種鬼話。「你下午不是要去打球嗎？穿襯衫不方便吧。」
『中午再回來換。』
趙野息「哦」了聲，有點小可惜。
他也沒別的意思，就覺得男朋友腹肌好看，想多看兩眼。
趙野息等陸荒之出了門才掛電話。陶喬笙發訊息過來，說他剛好有事來所裡，順便來探望一下為人類獻身的好基友。
趙野息站在玻璃窗前，瞧了半天沒瞧見人。一個身形修長的青年走到他面前。「息崽。」
趙野息：「？」
「Hello，你誰？」
陶喬笙笑道：「別鬧了你。」
昔日的精緻男孩不精緻了，改走憂鬱頹廢路線了。頭髮沒抹髮膠，微捲的短髮擋住臉頰的輪廓，桃花眼裡透著濃濃的疲憊。他的穿搭也很隨意，Ｔ恤長褲，沒過多花裡胡哨的地方。
別說，像陶喬笙這種精緻漂亮的長相，意外很適合這種風格。
趙野息一看就知道出事了。陶喬笙這副模樣，跟當年和蘇丞剛分手的時候差不多，甚至比那時還嚴重一些。
「你這是怎麼了？」趙野息問：「被下降頭了嗎？」
陶喬笙輕描淡寫道：「沒事，就是實驗結束了而已。」
「嗯……你再說明白一點？」
「Omega的抑制劑已經研究出來了，小櫻花不要我了。」陶喬笙深吸一口氣。「合著我就是個工具人唄。」
趙野息沒把問題看得太嚴重，問：「你看起來很不甘心啊。」
陶喬笙道：「好歹咬了那麼多次脖子，結束的時候連個微信都不給。我還不能不甘心嗎？」
「不甘心就對了。這是你們Alpha的占有欲在作祟，等臨時標記的效果一過，你就屁事沒有了，放心吧。」
陶喬笙說：「離我上次臨時標記他已經過去好久了。我還是不甘心，也不想去標記別的Omega。」
「你愛豆也不想標記了？」
「我愛豆是Beta啊。」
趙野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呂儒律的造謠告訴陶喬笙。一來他們沒有證據，二來這確實是Omega的隱私。
陶喬笙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實驗結束就意味著兩人散伙了，他們又不知道對方的身分，很可能這輩子都見不上面。
趙野息真誠建議：「要不，你也去實驗室門口寫個『慘』字？」
陶喬笙接了他這個梗。「好主意，我要用我的血來寫。」
和趙野息分別的時候，陶喬笙還是喪喪的。趙野息不由地擔心起他下一次易感期，估計他的朋友圈又要被刷屏了。
回房間的時候，趙野息又遇到了那個疑似唐斐的Omega。他雖然沒想扒人馬甲，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Omega兩眼。
Omega依舊戴著口罩，居然主動和他打了聲招呼。「你好。」
趙野息一怔，道：「你好。」
Omega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剛剛和你說話的人，是你的Alpha嗎？」
「不是，他是我朋友。」
Omega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就回自己房間了。
趙野息摸不著他的後腦殼，想不出剛才的對話有什麼意義。
午飯過後，是熊初沫例行查房的時間。
記錄完最後一組資料，熊初沫對趙野息說：「你可以走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趙野息都沒反應過來。「哈？」
「你體內抑制劑的成分已經代謝完了，資訊素濃度也趨於平穩，理論上可以排除意外的可能。」熊初沫道：「當然，如果你想多留一天，也不是不行。」
趙野息利落地拿起手機打字。「不了，我還是把床位留給新的志願者吧。」
熊初沫說：「你提前出院的事，我沒告訴陸荒之。」
「哦，我告訴他就行了。」
「哦，你不準備玩驚喜了？」
趙野息茫然道：「什麼驚喜？」
熊初沫有些同情陸荒之了。她耐著性子給趙野息解釋了一遍，趙野息明白了，不屑道：「這招我之前就用過。」
沒提前告訴陸荒之去接他考試，原來這就叫驚喜。
「那他高興嗎？」
「高興吧？」
「那就再用一次。」
呂儒律看著趙野息收拾東西，鄭重道：「息哥，苟富貴。」
「小雲來加個微信。」趙野息說：「等你出院了哥請你吃飯。」
「好嘞哥，可以帶家屬嗎？」
「你帶崽都行。」
趙野息離開實驗室的時候，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這熊初沫，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啊。
下午是大學球場最熱鬧的時候，每個球場上至少有五個以上的人。趙野息很快就找到了陸荒之所在的球場——圍觀女生最多的那個就是。
「誒，妳怎麼不給陸荒之送水了？」
「他都有對象了，哪輪得到我去送水。」
「哈哈哈那妳還來看人打球。」
「我又不止是看陸荒之一個，整個球場都是我的海。」
趙野息：「……」妹子大氣！
場上，陸荒之投進一個球，跑回去回防的時候，一個球友叫住了他。
「陸哥。」球友朝場邊努了努嘴。「那個總是看你不爽的學長來了。」
陸荒之一愣，轉身就看到了他的小學長。
對上陸荒之的視線，趙野息突然就有點手足無措。
別看我，看球！你這樣對得起你的隊友嗎？
陸荒之彎起唇角，將剛截到的球丟給球友。「不打了。」
「這才剛打十分鐘啊，就不打了？」
陸荒之跑到場邊，當著所有人的面，胳膊橫過趙野息的肩膀，將小學長帶到身邊。
「水呢？學長。」
趙野息道：「……忘了。」
他沒想送水來著。他自己也打球，知道男生一般會自己買水，沒必要讓別人來送。
陸荒之低笑一聲。「那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先親一下再去買。」
第六十三章
和陸荒之打球的男生好幾個都是他們專業的，只要同時認識陸荒之和趙野息的人都知道這兩個人關係很一般。看到他們一起離開，還有點納悶。
「陸哥什麼時候和趙學長關係這麼好了？」
「他們好像一起去ＡＢＯ研究所實習了，可能在那裡培養出了革命友誼吧。」
「這麼一看，陸荒之真的比趙野息高好多。」
「趙學長以前打球還總和陸哥對位，他怎麼敢的啊。」
「嘿你別說，他們倆每次對上都打得旗鼓相當。趙學長跳得是真的高。」
陸荒之的動作在一般人看來並不曖昧，就是普通朋友的勾肩搭背。但趙野息心裡有鬼，陸荒之一碰到他，他就僵住了，總覺得他和陸荒之腦袋上冒出了對話方塊，裡面寫著「快看，我們有奸情」幾個字。
陸荒之也真是的，都不知道避嫌嗎？
趙野息矜持地點點頭。「可以。」
學校裡怎麼會有沒人的地方，哪裡都有人吧。難道陸荒之說的是男廁所？
陸荒之的手放在趙野息背後，推著他往前走。
「不是明天才能出來嗎？」
趙野息還在思考學校裡沒人的地方，心不在焉地說：「我用釘子挖了個地道，提前鑽出來的。」
陸荒之笑了。「鑽出來後第一時間來找我了？」
「那倒不是，我先回家放了下東西。」趙野息說：「我們是要去圖書館嗎？」
「去圖書館幹什麼？」
趙野息說：「親我啊。不是你要親的嗎？」
陸荒之微微一怔。他自己說「親一下」的時候沒多大感覺，但小學長這麼一說，他打了幾分鐘球沒熱起來的身體一秒躁動了起來。
陸荒之忍著笑，明知故問：「為什麼是去圖書館？」
趙野息皺起眉頭。「你上次就是在圖書館後門親我的。」
陸荒之該不會忘了吧。雖說那不是他們的初吻，但好歹是兩個人在清醒的時候的第一個吻。這麼重要的時刻陸荒之要是戀愛幾天就能忘，他得氣到去ＩＣＵ上起搏器。
陸荒之「哦」了聲，說：「可是圖書館後門有點遠，不想等那麼久。」
趙野息沒明白陸荒之的意思。他剛要開口，衛衣上的帽子被身邊的男生掀了起來。
帽子戴上的同時，陸荒之朝他低下頭，在他微張的嘴唇上很輕地咬了一口。接著迅速抬頭，若無其事地帶著他繼續走。整個過程大概只有兩秒，趙野息連眼睛都來不及閉上，卻還是發出了點聲音。
那啥，起搏器先別關，他的心跳快停止了。
「晚上想吃什麼？」陸荒之問。
趙野息聽見自己說：「想吃肉。」
「那去商場。」陸荒之說：「帶趙芝桃吃肉。」
趙野息愣愣道：「好。」
他們走在學校裡的小路上。周圍不能說空無一人，那還是有幾個人的。只要那幾個路人稍微多看他們兩秒，他們肯定要暴露。
不過，因為身高的差距，他整個人都被陸荒之擋住了，頭上還戴著帽子，除非路人把眼睛懟到他臉上，不然最多只能看清陸荒之的側臉。
陸荒之說的沒人的地方就這？
玩的就是心跳。
趙野息抬眼看了看四周，沒有捕捉到什麼異樣的目光，小心臟這才重新跳動。
兩人去了一家餐廳吃芝士排骨和蔬菜包肉。炸好的排骨裹上一層厚厚的芝士，香甜酥脆。肉是鐵板肥牛，蔥汁味很重，用生菜包住，一口一個。吃膩了就吃點酸辣的泡菜，還有青檸氣泡水可以解膩。
趙野息告訴了陸荒之自己提前結束觀察的真正原因。「抑制劑的研究貌似很順利，希望早點上市，爭取趕在高考之前。」
陸荒之說：「特殊時期，流程應該會加快。」
「然後就該研究Alpha用的抑制劑了。」趙野息想到了陶喬笙。「易感期的Alpha也挺難受的，我有點擔心小喬。」
陸荒之挑了挑眉。「你有心思擔心別的Alpha，不如擔心擔心你男朋友。」
「我為什麼要擔心你？你已經有Omega了——沒錯，就是在下。」
陸荒之看了趙野息一會兒，嘆道：「你怎麼做到的。」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把他那點酸意轉成甜意。
趙野息：「？」
「太有本事了，趙芝桃。」
吃完飯問題就來了，一般情侶約會該幹什麼來著。
趙野息想了想，問：「要看電影嗎？」
「emm……」
說實話，不太想。從在球場上見到小學長後，陸荒之心裡就只想著一件事。
以前他還覺得男生滿腦子黃色廢料很下流，但真正有了喜歡慘了的人，誰能不下流。
趙野息就是他唯一的下流。
想歸想，小學長的要求還是得滿足。他前幾天在床上都忍下來了，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想看什麼，我來買票。」
臨時起意看電影，趙野息選了一部時間最近的燒腦片。「我去買爆米花和可樂。」
「爆米花就算了，買洋芋片吧。」
趙野息不同意。「沒有爆米花的電影是沒有靈魂的。」
「你又不喜歡吃這家的爆米花。」
趙野息茫然道：「我不喜歡嗎？我怎麼不知道。」
陸荒之道：「我們上次來這看電影，你說那是你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爆米花。」
上次兩個人一起來電影院看電影，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沒想到陸荒之居然記得這種細節，他都不記得了。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只記得陸荒之的側顏很好看。
趙野息道：「你記性真好。」
「是挺好。」陸荒之說：「至少不需要用記仇本。」
兩人提前十分鐘進了放映廳，趙野息找到位置坐下，拿出手機刷影評。這是他看電影前的習慣，他不介意被劇透，但是介意情節餵屎，同時也想知道觀影的時候要重點注意哪段劇情伏筆。這部電影的導演的作品經常被人說看不懂，他不想看完之後覺得自己看了個寂寞。
陸荒之坐在旁邊看著小學長，無聲地笑了笑。
小學長大概還以為他們第一次一起看電影，是場巧合吧。實際上，那天他是滿課的。他很早之前，就為趙野息翹過課。
他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即便他第一眼見到趙野息，就有了「這個學長有點可愛啊」的念頭，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第二次再見到趙野息，他就忍不住主動開口要了微信。
可惜，就在他想要投入進去的時候，趙野息卻莫名其妙轉變了態度。他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得不到原因後，他想著無所謂了，趙野息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隨緣。
然而再怎麼隨緣，只要有趙野息的地方，他的注意力都會控制不住地集中在趙野息身上。同時，他也希望趙野息的注意力能放在他身上，不要去看別人。
其實就是一見鍾情啊，只是他不願意承認罷了。
「趙芝桃。」陸荒之道：「和你說件事。」
趙野息沉浸在劇透中。「說。」
電影馬上開始，放映廳裡的燈已經滅了，熟悉的ＢＧＭ伴隨著螢幕上的一條金龍響起。陸荒之說：「今晚我不回家了。」
趙野息指尖一停。
「我要去你家過夜。」
這兩句話，把趙野息腦子裡的影評劇透全擦沒了。
一場電影下來，趙野息果然看了個寂寞。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趙野息還在想為什麼是他家。他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只能現買了。
「我們去趟超市吧。」趙野息道：「我想買點吃的。」
趙野息知道那種東西一般放在收銀臺，但他肯定不能直奔收銀臺買，那樣太刻意了。他得裝一波。
趙野息推著小推車，先去水果區拿了個西柚，然後來到零食區進行掃蕩。
他在原味洋芋片和番茄味洋芋片之間猶豫了一會兒，問男朋友：「要哪個好？」
陸荒之每種口味洋芋片拿了一包，丟進車裡。「你全都要。」
趙野息道：「吃這麼多膨化食品，會得口腔潰瘍吧。」
陸荒之頓了頓，說：「一天一包，不能更多。」
「那還要買點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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