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幾歲戀愛,愛情永遠不會來得太遲。
《紐約時報》暢銷女作家
榮登《紐約時報書評》暢銷榜
美國《時人》、《出版人週刊》、《書單》、《USA Today》、《紐約客》等雜誌媒體,好評不斷
真愛七十五才開始,真的不會太老?
七十八歲的喬瑟夫決定與七十五歲的妻子貝蒂離異,只僅僅拋下一句:「我們之間存在著無法相容的差異!」但事實上,他愛上了年紀小他一半的女人。
貝蒂結束了這段五十年的婚姻,打算搬到美國西城的海邊小屋療情傷。貝蒂的女兒米蘭達和安妮,除了自身遇到了困境,也擔心任性的母親做出瘋狂的事而一起前往,於是母女三人在殘舊的海邊別墅展開新的生活。
當母女三人習慣西城的生活後,卻雙雙墜入愛河,她們又該如何在現實生活和浪漫愛情之中找到平衡點?
作者簡介:
凱薩琳‧辛恩(Cathleen Schine)
當代猶太裔之珍‧奧斯汀
生於一九五三年。美國作家。
凱薩琳擅於書寫浪漫小說,她的作品《The Love Letter》改編成電影《情有千千結》、《Rameau's Niece》改編成《瑪格麗特的厄運》(The Misadventures of Margaret)。此外文章常出現於《紐約客》、《紐約書評》、《紐約時報雜誌》等。作品得獎無數,《時人雜誌》譽其為「當代猶太裔之珍‧奧斯汀」。
新作《愛情不遲》一上巿便佳評如潮,已賣出十國版權。HBO日前買下了影視權,預計改拍成影集。
譯者簡介:
潔比
淡江大學德國語文學系畢業,同時把玩德文和英文。對小說、藝術、設計和攝影有著一輩子的興趣。嗜文字好閱讀,熱愛翻譯時將原文作品轉化為中文的奇妙旅程。
Neonix http://iamjie.pixnet.net/blog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即便是最棒的喜劇作家仍然很難被重視。悲劇往往贏得更多的獎項,並且引發較為嚴肅的文學分析──也許擁有比較少的讀者。這樣的情況並非總是如此:十九世紀的時候,人們會期待一本擁有重要地位的小說,並且要求主角得到幸福結局,就算過程通常遭受一定數量的磨難和成長,也無所謂。然而時至今日,像凱瑟琳‧辛恩這樣的天才型喜劇小說家,卻依然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和讚美。雖然辛恩在喜劇界廣受各方青睞,她能以各種不同的風格創作,為自己和讀者帶來雙贏的快樂結局,這些都是事實。凱瑟琳‧辛恩的新書,在我看來,恐怕是她最棒的作品。這本書是目前相當受歡迎的類型:取材自珍‧奧斯汀的小說。在一群怪異、無法展翅、依附衍生的類型之中,她就像直昇機般異軍突起……這次辛恩模式的靈感完全正向積極:凌亂的鬧劇謬思已被放逐,《愛情不遲》充滿了創新、睿智以及聰慧,足以和珍‧奧斯汀的作品匹敵。」
──艾莉森‧樂芮(Alison Lurie)
「辛恩的致敬作品著實難能可貴,真正捕捉了『珍‧奧斯汀的精髓』。」
──《每週雜誌》(The Week)
「珍‧奧斯汀《理性與感性》的當代新英格蘭式詼諧詮釋版本。」
──《時人雜誌》(People)
「奧斯汀式風格!熱愛《理性與感性》的書迷一定會喜歡《愛情不遲》的現代演繹。」
──《婦女居家雜誌》(Ladies' Home Journal)
「辛恩以完美的步調設定奧斯汀文學架構,再加上一些討喜的現代化轉換,使得故事走向保有生動的片段。故事裡的女兒分別為四十九歲和五十一歲,和奧斯汀小說裡的天真無邪不同,但是她們卻擁有相似的愚昧、誘惑和背叛。發掘十九世紀初和二十一世紀初的故事之間有何異同成了絕佳的娛樂,不過最棒的享受來自於辛恩版本聰明伶俐的女兒們和她們笨拙追尋幸福的努力。豪宅與愛情在過去與現在都是首要關注的焦點,只是公寓的歸屬與戀人們的安排恐怕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水牛城日報》(Buffalo News)
「辛恩以她真實的睿智風趣探討了謊言、自我欺騙,以及她筆下人物的內心世界。」
──《紐約客雜誌》(The New Yorker)
「辛恩擅於駕馭現代家庭喜劇,她的小說突顯敏銳的智慧、出色的幽默,幾乎建構於經典作品之上,輕巧卻不致失分量、泡沫般緊緊地連繫著堅實的思緒與情感。她比愛莉諾‧利普曼(Elinor Lipman)更著重於理智,卻沒有減少任何趣味。在《拉莫的姪女》(Rameau's Niece)裡,她諷刺學者、紐約知識分子,以及藉由德尼‧狄德羅(Denis Diderot)和十八世紀色情手稿,拼湊出混亂的性愛問題。在《珍的演化論》(Evolution of Jane)裡,場景設置於加拉巴哥群島,她引用達爾文的理論闡述女性之間的親密友誼。《她是我》(She Is Me)則透過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間接表現了三代女性面對愛情、病痛以及悲傷的故事。」
──邦諾書評(Barnes & Noble Review)
「凱瑟琳‧辛恩的全新小說充滿了火花、清新、聰明、靈巧、笑鬧以及深切的影響力,《愛情不遲》是她目前為止最棒的作品。」
──《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凱瑟琳‧辛恩向珍‧奧斯汀的致敬完全表露無遺:尖酸的社會諷刺、刻薄的理智、細膩的魅力、輕快的語言,以及討人喜愛的細節陳述。《愛情不遲》富有濃厚的存在感,辛恩筆下的人物,不管是主角或配角,都讓人精確幻想出每個角色溫柔謙恭的點頭模樣,帶出《理性與感性》人物的影子……很顯然地,辛恩熱愛閱讀的程度就和她熱愛寫作一樣。對她而言,把玩英國文學帶給她十足的樂趣。我任由自己投入令人欣喜的奧斯汀狂熱(已經好一陣子了),只為了要找尋借用的段落對白,從中獲取滿足,其中更伴隨著其他許多美好且淘氣的即興演出。《愛情不遲》不僅僅只是一本浪漫喜劇。或者該這麼說,浪漫的重點在於母親與孩子,以及童年的回憶,這些都更勝於情人的床鋪。無論是描述與兩歲幼兒或是年輕兒子相處的溫柔片刻,辛恩的觀察能力都讓人嘆為觀止。女孩子喜歡幸福快樂的結局,至少不時有其需求。除了相信好事總會發生以外,還有其他選擇嗎?辛恩給予她的角色超乎尋常的好運氣,但同時也讓她們和嚴苛的恐懼周旋。送給親愛讀者的諸多作品之中,《愛情不遲》提供了看見愛蜜莉‧狄金森的蛇撥開草叢的解決辦法──蛇有時候會使我們恐懼與驚嚇,因此毫無準備與抵抗能力的我們,才會陷入『呼吸困難和刺骨零度』。」
──多明尼克‧布朗寧,
《紐約時報》書評(Dominique Browning, The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也許很難想像一本小說的風格設定在我們不完美的行為舉止之上,但是熟練的作者辛恩卻汲取了《理性與感性》的精華,並且將其丟進今日的曼哈頓和威斯波特。懷思曼一家,年老的母親和兩名成年的女兒,因為離婚與事業崩垮而一貧如洗,她們必須投靠路表哥以換取頭頂上一片搖搖欲墜的屋頂。安妮依然謙遜任職圖書館員,擁有薪水和公寓分租收入,於是負擔三個人的生活費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唉呀,另外兩個人卻依照以往的生活模式花錢。母親貝蒂假裝自己守寡,因為這樣比離婚來得好受。妹妹米蘭達談了一場不適合的戀愛。人物性格相當廣泛──傻瓜、惡人、裝模作樣的人、心地善良的人以及祕密英雄──表現了有趣的互動。瘋狂的巧合隨處可見,於是曼哈頓、威斯波特和棕櫚泉,都不過是古典起居室的延伸。這本完美刻劃、充滿樂趣的現代小說有悲傷也有喜悅。」
──丹妮絲‧胡佛,書單網站(Booklist)
「漂亮保留故事精髓之餘,辛恩巧妙地讓原創小說平行帶入二十一世紀的風味──倫敦之旅換成了棕櫚泉的假期;惡棍韋勒比則成了不得志的演員。」
──圖書誌網站(Library Journal)
名人推薦:「即便是最棒的喜劇作家仍然很難被重視。悲劇往往贏得更多的獎項,並且引發較為嚴肅的文學分析──也許擁有比較少的讀者。這樣的情況並非總是如此:十九世紀的時候,人們會期待一本擁有重要地位的小說,並且要求主角得到幸福結局,就算過程通常遭受一定數量的磨難和成長,也無所謂。然而時至今日,像凱瑟琳‧辛恩這樣的天才型喜劇小說家,卻依然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和讚美。雖然辛恩在喜劇界廣受各方青睞,她能以各種不同的風格創作,為自己和讀者帶來雙贏的快樂結局,這些都是事實。凱瑟琳‧辛恩的新書,在我看來,恐怕是她最棒的作...
章節試閱
1
喬瑟夫‧懷思曼與他妻子離婚時,他七十八歲而她七十五歲。他宣布這項決定的地點是他們的公寓十樓廚房,那是一棟位在中央公園西大道建造於上個世紀初占地寬廣且精緻典雅的建築,原本的白色磁磚依然在他們周圍的廚房牆壁上閃閃發光。喬瑟夫工作上的同事會叫他喬,但是他的妻子總是喊他喬瑟夫。他只說了一句「無法彌補的差異」1(Irreconcilabledifferences,這個概念在美國司法的範疇中是一個可納入評估的離婚理由,夫妻一方通常只要提出此想法,在司法上即會加以採用。),然後瞧見他妻子眼裡的疑惑。
無法彌補的差異?她說。當然有無法彌補的差異,但是這到底與離婚有什麼必要關係?
依照喬的情況,那的確與離婚僅有微乎其微的關係。依照喬的情況,離婚的理由是為了女人。然而女人卻毫無意外地不是他能給予妻子的理由。
無法彌補的差異?
貝蒂很驚訝,他們已經結褵四十八年,她很習慣喬瑟夫,而且她確信喬瑟夫也很習慣她。可是這似乎無法阻擋他,他們之間的過去對他而言已成歷史。
喬瑟夫曾經是個英俊的男人,即便是現在,他依然筆直挺拔;他的禿頭非但沒有扣分反而還使他更顯獨特,彷彿事業有成的男人都嚮往一顆光滑閃亮的腦袋。他有著狹長而高傲挺直的鼻子,他的雙眼也同樣狹長,隨著他的年齡增長而漸漸地被皮膚的皺摺給遮掩,就像它們是神祕的東西一般。女人喜歡他,貝蒂當然也曾經喜歡他。他沉默寡言且不引人注目,他所需要的只有上班前吃一份豐盛的早餐,回家後喝一大杯蘇格蘭威士忌,然後七點半準時吃少量而輕巧的晚餐。
這麼多年過去,貝蒂開始遺忘她曾經喜歡過喬瑟夫。極其可笑的豐盛早餐,過分迷戀的規律飲酒,矯揉造作的輕食晚餐。這些行為在他們婚後第三十年開始成形,並且一直持續至第四十年,然後貝蒂發現,喬瑟夫的這些例行公事似乎成了一種安撫人心的節奏,如同母親的心跳對新生兒的功能。於是貝蒂再次心甘情願地戀愛了。他們前往托斯卡尼旅遊並且爬上祈安諦山眺望燕子和快速移動接近的烏雨雲。他們乘船穿越挪威峽灣,也穿越過加拉巴哥群島,他們搭乘火車橫越印度拜訪一座又一座的皇宮,幻想著逝去的印度國王正在品嚐馨香美味的咖哩。他們一起做了這些事,然後所有的一切都嘎然而止。
「無法彌補的差異。」喬說。
「噢,喬瑟夫。那和離婚有什麼關係?」
「我想要表現得慷慨一些。」
慷慨?她心想,聽起來好像她是女傭而且她就快被解雇了。他會發給她兩個月的遣散費嗎?
「你不能對屬於我的東西慷慨。」她說。
而這場離婚,就像泥沼中的賽馬,兩旁濺起泥水泡沫,勢在必行。
喬所提出的「無法彌補的差異」名叫菲莉思緹,儘管貝蒂談論她時假裝記不起正確的說法,有時候說噗莉思緹,更多的時候說嘟莉思緹。不過這是貝蒂放棄中央公園西大道這間公寓之後的事了,談判期間導致了她的搬離,貝蒂和她的女兒們只得推測、猜測與揣測著一名她們素未謀面叫菲莉思緹的女人的存在。
「我會對我的妻子慷慨一些,」喬告訴菲莉思緹。「畢竟我與這個女人相處了將近五十年。」
他說了「我的妻子」這幾個字,那讓菲莉思緹因此對他怒目相視,然而他沒有注意到,因為當他說完「五十」這個詞他自己都感到悲傷和困惑。那是超過他半輩子的時間,他到底在做什麼啊?他已經老得不能再重新開始了,然而當「老」字襲上他的思緒,那沉重而陰鬱的音節,卻隨之緊密連結著「新」字,他的疑慮便消弭了。而且他使用了「女人」這個詞,彷彿貝蒂不過是個粗魯的收票員、一個毫無干係的陌生人,菲莉思緹的怒光於焉軟化。
「你當然會很慷慨,」菲莉思緹說。「你一直都是個慷慨的人,你做任何事都很慷慨啊,喬。」她執起他的手並且親吻它。「而且我會幫助你的,喬。」她說。「我會幫助你繼續當個慷慨的人。」
「我當然是應該給她那間公寓,」喬說。「那樣做似乎才適當,畢竟我們住在那間公寓裡一輩子了,她為那間房子盡心盡力,那是她的孩子。」
菲莉思緹在雜誌上見過那間公寓,它閃爍並煥發著來自舊世紀的撫慰魅力,至少那本雜誌是這麼說的。對菲莉思緹而言,它不過就是又寬闊又豪華,雖然充斥整間公寓的乳白色漆也許可以點綴些不同的色彩,而且有些家具似乎顯得有點搖搖晃晃,不管是古董或非古董,但是她還是很樂意住在這麼一間公寓裡,然而她只是複述了「當然是」,然後善解人意地看著喬,他正與她坐在她的客廳沙發上,那是位在林肯大廈內的住處,過去曾經能遠眺哈德森河。她站起身凝視著窗外現在阻擋視野的川普大廈。
「你們因為低價拋售而買了那個地方,是嗎?」她問道。
喬微笑著。「沒錯,我們從來不曾延遲繳過貸款。」
「是你從來不曾延遲繳過貸款。」菲莉思緹糾正他。
「對,當然,是這樣沒錯。」
「從你的薪水裡付嗎?」
「嗯,不然會是誰的薪水?」他問。「貝蒂這輩子一天都沒工作過,從來不需要,妳知道的。」
菲莉思緹的確知道。而她則是正好相反,她這輩子已經工作了好多好多天。
「不過她用自己的錢付了頭期款。」喬說,心想自己還算是個公正誠實的人。
「不過就是低價拋售,」菲莉思緹。「你自己是這麼說的。」
喬思考了一會兒。「對,頭期款才五千美元,你能想像嗎?」
「而現在那間公寓值──多少?三百萬嗎?」
「噢,至少。」
菲莉思緹沉默以對,任由弦外之音不言自明。
「對於一個五千美元的投資,這投資報酬率還挺高的,不是嗎?」他說。
「我猜現在維修花費相當高。」
喬點點頭。
「那實在是個負擔,這麼寬敞又老舊的地方。」菲莉思緹說。「可憐的貝蒂,我一點都不羨慕她,她都這把年紀了。」
「她必須要縮小生活格局,」喬說。「我們應該把那個地方賣了,她拿到屬於她的那一份後可以買實際一些的地方。」
「喬,你真的是一個很慷慨的人,」菲莉思緹說。「而且也很自我犧牲。」
他茫然地看著她。他知道自己很慷慨大方又自我犧牲,可是有好半晌他不懂拿一半的賣屋收益而不是什麼都不拿為何能適合套入那樣的形容詞。然後菲莉思緹說,「不過稅金呢?繳完稅金後賣屋收益就所剩無幾了,可憐的貝蒂。」她看到已經六點整了便為他準備酒。「那真的會成為她的負擔,比你的要來得更多。你有這麼多扣除額,可是她沒有,根本沒有自己的事業。」
喬不是個愚蠢的人,而且他喜歡將自己想成慷慨大方的人;然而他喜愛那間貝蒂為他布置得舒適自在、既寬敞且通風的公寓,而且他愛菲莉思緹。很顯然地貝蒂無法處理這麼大一間公寓,他告訴自己。他怎麼能如此草率行事、如此欠缺考量呢?
「她都這把年紀了。」菲莉思緹又喃喃自語了起來,彷彿在讀著他的思慮。那間公寓似乎更適合他與菲莉思緹,她既年輕且活力充沛,他雖然欠缺兩者,但是他很習慣那個地方。拋棄自己的家只換來必須付給政府大量的稅金是否公平?那似乎是個糟糕的決定,稅金會讓貝蒂破產,太殘忍了。於是就這麼決定了,喬大方一點留下那間公寓。
貝蒂遇見喬瑟夫‧懷思曼之前有過一次婚姻,她的第一任丈夫年紀輕輕便因為一場車禍驟然而逝,留下她與兩個年幼的女兒,三歲的安妮和兩個月的米蘭達。不滿一年後喬瑟夫便走進了她們的人生中,他娶了貝蒂,儘管她們總是在他下班前就在廚房吃完了晚餐,每個星期六他進辦公室工作時都見不到他,小女孩們還是跟著他姓,叫他喬希,認定他為父親,並且將他視為真正的父親一般敬愛著。
當安妮接到她媽媽的電話宣布喬瑟夫在經歷幾乎五十年的婚姻後發現了無法彌補的差異,她強烈認為應該要去看一下神經科。喬希抱怨過頭痛嗎?古怪的行為、頭痛、頭暈:這一定是腦瘤。她媽媽是否還記得她中學時的朋友奧利佛?他就是死於腦瘤。貝蒂最好當天就快帶他去看醫生。可憐的喬希。
「那不是腦瘤,」她媽媽說,喬瑟夫比起他近幾年的感覺好多了。「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安妮勉強地接受了她妹妹在第一時間便明白的事實。
「他戀愛了。」米蘭達在貝蒂打電話給她時這麼說。
「他一定是。」貝蒂說。
兩個女人都靜默了,她們都相信那一定愛,不被世俗接受的愛。
「安妮說什麼?」
「她打算要與他談談,而且她建議我找個律師。」
「律師?」米蘭達發出反對的聲音。「喬希怎麼說?」
「他建議我們找調解員。」
「這是不可能的。」米蘭達說。
而她,也打算去看看喬希了。
「我有權力過我自己的人生,」當她們一齊出現在喬的辦公室時他告訴她們,但是他的眼中泛著淚光。「我要享受我的生活。」
兩個女人都帶著動容的淚水,而且她們都同意他應該享受他的生活,然而是有條件的:安妮對喬希解釋他想要享受的正是他一直以來擁有的生活、和她們的母親共度的生活;天性浪漫的米蘭達指出,雖然生命必須活得極致豐富完整,但是喬希已經不再年輕了,而且他現有的生活對他這個年紀的人而言已然完整而足夠。
「這也讓我覺得很痛苦啊。」喬希說。他像小孩子一樣握起拳頭揉著他的眼睛,兩個女人都用手臂環抱著他的肩膀。
「喬希,喬希。」她們輕聲地說,安撫著這名身穿細條紋西裝的高貴男人。她們從未見過她們的繼父哭泣。
他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的兩個女兒,他的「小女孩」,然後他明白他的小女孩不再是小女孩了。米蘭達嬌媚閃爍著光芒的眼睛一如往常地可愛,她淺棕色的頭髮披散在她的肩膀上閃閃發亮,和她十幾歲時留的髮型沒什麼不同,不過現在她依然年輕的美貌裡增添了一些決心和毅力。至於安妮,她從未看起來年輕過,一直都很正經嚴肅,她深邃的眼睛吸收了一切事物一點也不留,她的頭髮鬆開時他可以看見一絲白髮隱約顯現,她擔憂地看著他。他能為她做什麼呢,他傷心的小女孩?數十年前,當他仍然年輕的時候,他所扮演的身分也許會給她一些錢並且告訴她去買頂帽子讓她開心起來。他想像她戴上一頂絲絨雞尾裝飾網帽,瀟灑地往一邊傾斜,帽子本身的不協調感讓他很想搖搖她。
「我會對妳們的母親非常慷慨,」他說。「這一點妳們可以信任我。」
然後女兒們既生氣又失望地離開了辦公室,但是至少對她們母親的物質慰藉懷抱著希望。
「嗨,菲莉思緹。」她們勉強地裝出愉悅的口吻向漂亮的副總裁打招呼,她一手開創了日益成功的線上業務。顯露出她們的沮喪毫無幫助,說不定在菲莉思緹和其他辦公室成員聽聞任何消息之前,整件事還能有彌補的機會。
「嗯,至少他們沒打算找律師,」米蘭達說。「律師都是些寄生禿鷹。」
「妳將兩種不同特性的噁心生物混雜在一起了。」
「害蟲,」米蘭達蔑視地說。米蘭達是一名文學經紀人而且對法律專業人士反感,他們干涉了太多與之不相關的原則問題,像是她客戶的合約,不過最近六個月她和律師交涉的經驗特別慘痛。「他們應該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不幸的是,離婚案件算是他們的業務之一,雖然只有部分是。」
米蘭達自己不曾離過婚,她知道這是因為她從未結婚。她太容易戀愛了,太過頻繁、太過認真而導致無法結婚。米蘭達熱衷談戀愛,如此樂趣使她願意承受磨難,就是不想放棄。目前她愛上了一名成事不足的短線股票玩家,她只要想到他就感到一陣目眩神迷:午夜時分在她漆黑的房間裡他拱起赤裸的背盯著電腦,又大又明亮的顯示器映照出他臉上的氣憤神情。
戀愛是米蘭達從不結婚的原因之一、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原因。她一直都很忙,經常得在電話上對著她煩不勝煩的助理大聲咆哮命令、和任她擺布的出版商打情罵俏、為沮喪的作家加油打氣。她專事負責的是被安妮稱為「低成就」回憶錄的書籍,她的客戶、那些糟糕的作家,甚至米蘭達都這麼稱呼他們,他們都克服過某件恐怖又慘澹的事,那些事恐怖又慘澹到一定非得寫成一本恐怖又慘澹的書不可,鉅細靡遺地記錄下他們所經歷的屈辱和苦難。而那些書的最後,一定會有正向的心靈體悟。由於沒人能確切地反駁那些體悟,就連安妮都不能,因此那些書非常暢銷,所以米蘭達便建立了一個蓬勃發展的經紀公司,接連不休地耗去她的心力。
一直到律師找上了經紀公司,她心想。「害蟲。」她又說了一次。「哈!專辦離婚的律師絕對不可能在我身上享用大餐。」
安妮沒說什麼。米蘭達對婚姻的反感一直是他們兩人之間爭執的焦點,安妮認為米蘭達不過就是缺乏對婚姻的想像力罷了。
「婚姻對妳而言太像小說情結。」她有一次這麼對米蘭達說。「深受各種不同類型的角色影響而顯得太不可預知了。」
自認為是無可救藥浪漫主義者的米蘭達回答,「小說只有一種情結,老套的情結,有哪方面是不可預知的啊?」
「因為一切都取決於性情、人格、意外和偶然,是種運氣論。然而妳的書籍和妳的戀情都在掌控之下,失去後又再次重新來過。」
但是回憶錄的金錢價值和心動的神奇感受讓米蘭達搖了搖頭,帶著憐憫地對著她愚昧的姊姊微笑,注視著她總是穿在身上的單調配色、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堅持,然後輕聲地說,「我想要自由,安妮。而且我很自由。」
最後姊妹倆一定會引用路易莎‧梅‧奧爾柯特2(Louisa May Alcott,生於一八三二年,卒於一八八八年。十九世紀美國小說家,最著名的作品是《小婦人》,以作者童年經歷為基礎創作而成。)的句子給對方聽──「她實在太熱愛書籍,以致於扭曲了她的腦子」──然後轉換話題。
現在,米蘭達走在姊姊身邊的這個當下,她思忖著是否喬希也想要自由,自在地遠離安妮和她自己,還有她們的母親,當然。
「真教人難過,」她說。「律師只會讓事情更難堪而已。」
她感覺到手機在震動。她看到是誰打來的之後並未接起電話。
「天啊。」她喃喃自語,不過安妮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而且又很貴,」安妮正在說話。「他們把價錢定得好高。」那是她的切身經驗。好多年以前她結過婚,她兩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孩子能證明這件事實,然而她原本熱情而上進的丈夫結果竟然是個賭徒。安妮離婚後就不曾再見過他,整整十八年她也不允許他和孩子們有任何聯繫。兩年前她得知他已經死於白血病。「什麼都沒留下。」她說現在只覺得愛情根本毫無用處。
米蘭達說,「妳實在太缺乏想像力了。」
兩姊妹繼續手挽著手走在街道上,帶著一抹溫柔而親暱的淺笑、含有優越感的自在微笑。
安妮離開繼父辦公室的時候,她對著菲莉思緹‧巴洛給出一個堅定而友善的微笑,儘管她從來不曾喜歡過菲莉思緹。菲莉思緹有著一對又圓又大的明亮藍色眼眸,像個知道如何扮演孩童角色的童星。安妮很尊敬她繼父的同事,她明白菲莉思緹很努力工作並且為公司作出了許多貢獻,但是她是從菲莉思緹的身上明白菲莉思緹的成就的。並不是那女人自吹自擂,恰恰相反,她簡直過分地謙遜,巧妙而熟練地將她的謙遜融入幾乎每一段對話之中,宣稱自己是多麼地渺小無知,然後進而保證一定會改進。
即便如此,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安妮仍然會停下來與她作進一步的寒暄問候,因為菲莉思緹的哥哥是著名的小說家菲德列克‧巴洛,而且經由菲莉思緹大方的居中牽引之下,他曾經在安妮工作的圖書館和她說過話。那是一間由富商成立於十九世紀的會員制私營小圖書館,他們希望能提昇閱讀率並且與進入該領域且滿懷抱負的年輕人打好市民關係。藉由募款捐贈所得的基金來經營圖書館著實不太有效率,於是安妮的職責除了擔任副館長外還得安排讀書會。他們的讀書會在圖書館所在地的鄰里之間蔚為盛事,門票售價為每人二十五美元,一開始經營得相當艱難,但是三年下來他們已經吸引了超過兩百位觀眾。
安妮的能力之一是說服作家參與活動。起初她只是不斷地邀請即將出書的作家,因此他們比較渴望得到宣傳的機會。但是幾年之後,她開始先支付作家們一部分的酬勞,那是她參加德國的讀書會時所觀察到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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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瑟夫‧懷思曼與他妻子離婚時,他七十八歲而她七十五歲。他宣布這項決定的地點是他們的公寓十樓廚房,那是一棟位在中央公園西大道建造於上個世紀初占地寬廣且精緻典雅的建築,原本的白色磁磚依然在他們周圍的廚房牆壁上閃閃發光。喬瑟夫工作上的同事會叫他喬,但是他的妻子總是喊他喬瑟夫。他只說了一句「無法彌補的差異」1(Irreconcilabledifferences,這個概念在美國司法的範疇中是一個可納入評估的離婚理由,夫妻一方通常只要提出此想法,在司法上即會加以採用。),然後瞧見他妻子眼裡的疑惑。
無法彌補的差異?她說。當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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