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玉碟月影斜,一紙信箋,
終究是避無可避,明晃晃的一個字,
卻如掀起驚濤駭浪的情潮一般把楚淵和段白月
推到了互相面對深藏心底情意的浪尖之上。
作者簡介:
語笑闌珊
資深網路人氣原創大神級小說作家
張壯壯
原創畫手
章節試閱
第二十二章
直到過了午飯,兩人才出門。
楚淵一個人去找四喜吃飯。
段白月回到房中,摘下面具,猶豫著拿起桌上銅鏡。
鏡子中映出來的臉依舊布滿藍色圖騰,猙獰可怖。連他自己也想不通,先前明明是連在西南王府都要戴面具,為何竟會願意在心愛之人面前露出真容──可方才看他的表情,聽他的語氣,卻覺得也並非是一件大事,如同受了蠱惑一般,摘了也無妨。
南摩邪將腦袋伸進窗戶,問:「已經看了大半天,你是要去選花魁嗎?」
段白月臉色一僵,扣下鏡子。
南摩邪招呼:「走,今日天氣不錯,出海去看看。」
段白月搖頭:「師父多慮了,我並非在沮喪這張臉。」
「也沒什麼好沮喪的。」南摩邪道,「天辰砂就在眼前,服下之後再過個半年,你便會恢復容貌,說不定還會更加英俊上幾分,到那時,靠著賣畫像也能賺銀子。」富可敵國指日可待,忍不住就搓起了手。
段白月伸手關上窗戶。
南摩邪站在外頭感慨,逆徒。
*** *** ***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司空睿先段瑤一步回了島。
段白月問:「可有打探到什麼消息?」
司空睿圍著他轉圈看,感慨豔羨:「你可當真是皇后命。」不知道讓自己的娘子多摸幾回此人的手,能不能也生個娘娘出來。
段白月把玄冥寒鐵放在桌上。
司空睿退到五步外,道:「喏喏,這回可是老天爺在幫你,若是運氣好,不傷一兵一卒登上荒野雲頂,取回天辰砂也非難事。」
段白月道:「當真?」
「騙你做什麼。」司空睿坐回石凳,問,「你可知天辰砂到底是何物?」
「是什麼?」段白月還未開口,楚淵先從門裡進來。
先前還想著要賣關子,但如今既然是皇上開口,自然迂迴不得。司空睿立刻站起來,蹲下馬步環抱雙臂,道:「回皇上,是塊這麼大的石頭。」
楚淵:「……」
這尺寸,是不是有些不大對。
「說是天辰砂,這名字也不算準。」司空睿解釋,「說是巨石反而更為妥當,相傳是當初女媧娘娘補天時遺留下的神物。」
段白月搖頭:「這世間有故事的石頭,十塊有九塊都是這個出處。」
楚淵問:「何以斷定那巨石就是天辰砂?」
司空睿道:「這還當真不是我的功勞,而是要多謝鬼手前輩。」
「染霜島的鬼手神醫?」楚淵心中一喜。
「正是。」司空睿道,「說來也巧,我這回方才到琉璃洲,便在島上遇到了熟人,是追影宮的幾位兄台,也是為了找天辰砂。」
「朕曾寫書信給秦宮主,請他幫忙找尋天辰砂。」楚淵道。而鬼手神醫是秦少宇的師父,又長居南海,會先眾人一步打探到消息不意外。
「有鬼手前輩在,想來不會找錯藥。」司空睿道,「聽聞那巨石通體赤紅,即便是深埋地下,也會在夜晚透出紅光,應當不難找。」
「如此大的一塊石頭,要怎麼入藥?」段白月疑惑。
司空睿爽快道:「大不怕啊,抱著慢慢嚼,每天吃一口,有個三五年也就吃完了。」
段白月:「……」
楚淵有些心情複雜,道:「少當家可有問過鬼手神醫,此物能否砸碎煎成藥汁?」
司空睿笑容僵硬。
楚淵繼續用疑惑的目光看他。
司空睿撓撓腦袋,道:「皇上勿怪,平日裡我與段兄貧嘴習慣了。這天辰砂既是石料,自然不必吃。鬼手前輩說了,放入冰室中每日運功打坐,有個半年一年便能解毒。」
楚淵鬆了口氣。
段白月道:「周圍可有兵力把守?」
「沒有。」司空睿道,「我拐彎抹角打探過多回,也乘著商船到附近查看過,那的確就是一處荒島。海島不比內陸,上頭若是有人,就要有糧食清水,但周圍百姓都說從沒見過補給船上岸,更有甚者,索性說那裡有妖魔鬼怪,傳得神乎其神,應當是楚項散布出去的謠言。」但仔細想想,不派人把守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只是一塊巨石,不能跑不會丟,放著便很安全。若是島上有人活動,反倒容易招人注意。
段白月還在摸著下巴沉思,錦娘卻已經匆匆前來,說是方才去送飯時才發現,裘戟已經一命嗚呼。
眾人聞言前往後院查看,就見南摩邪正蹲在屍體邊。見到眾人後擺擺手:「身上蠱蟲都在往外跑,莫要靠近。」
段白月伸手將楚淵攔在自己身後。
「用蠱蟲續了這麼多年命,五臟六腑皆已變形,又被你重傷兩回,早就該死了。」南摩邪站起來,「用化屍水處理掉吧,省得蠱蟲再害人。」
段白月道:「有勞師父。」
「出去吧。」南摩邪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示意段白月關上院門。
楚淵皺眉:「早知他如此命短,便不該手下留情,再多審幾回,或許能多問出些關於荒野雲頂的事情。」
「現在知道的消息也不算少。」段白月道,「荒野雲頂的位置,洋流走向,以及裘戟先前也提到過這座島上沒有任何兵力,只是司空兄又確認了一回而已。」
楚淵道:「若是有機關陷阱呢?」
段白月笑笑:「行走江湖這麼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走過,還會怕機關陷阱不成?」
楚淵依舊心事重重。
「至少事情發展到現在,都是對我們有利,別想了。」段白月道,「吃點東西?外頭在祭海神,你若嫌鬧,我去買了帶回來。」
楚淵道:「四喜在煮飯。」
段白月道:「那我先送你回房。」
楚淵道:「我想單獨去海邊走走。」
段白月猶豫了一下,點頭:「好。」
楚淵一個人出了宅子。
司空睿簡直無法理解:「你為何不跟上去?」
段白月道:「喜歡一個人,就要時時刻刻跟著?」
「那是自然。」司空睿道,「想當初,為了能抱得美人歸,我……」
段白月道:「輾轉難眠,垂淚天明。」
司空睿笑容僵硬。
段白月轉身離開。
司空睿很懊惱,自己方才就應該告訴他,天辰砂吃是不用吃,但是要跪。那麼大一塊石頭,估計能鑿十幾二十個搓衣板,跪平一個算一個。
楚淵在海邊礁石上坐了很久很久,旁邊有個小姑娘看他,這個大哥哥眼睛可真好看,笑笑的,亮亮的,像是天邊的星星。
又過了五日,段瑤也折返離鏡國,說軍隊已安置在附近的島礁上,為了隱匿行蹤,是以商幫的名義出海,五艘商船只能帶一千餘人。
「若荒野雲頂上當真無軍隊把守,一千人也多。」段白月道,「辛苦了。」
「不辛苦!」段瑤笑容滿面意氣風發,用邀功的眼神看嫂子。
楚淵笑笑,伸手將他叫到自己身邊。
既然人馬已齊,那也沒理由再拖延。眾人商議出具體計畫後,便乘船離開離鏡國,破浪前往琉璃洲。
司空睿坐在瞭望臺上,一臉神往。
「司空哥哥。」段瑤在他面前揮揮手,納悶道,「你沒事吧?」
司空睿道:「不知段兄將來大婚之時,會不會大赦天下。我老家有個七娘舅,前陣子打瘸了鄰居的腿,按律要坐三年牢。」
段瑤:「……」
就在想這個?
「說話啊。」司空睿遞給他一根山楂條。
「哥哥當真會與皇上成親嗎。」段瑤坐在他身邊晃腿,「最近他們除了談戰事,都不說別的。」
「你怎麼知道?」司空睿納悶。
「我偷聽的。」段瑤一臉嚴肅。
司空睿叮囑:「下回叫上我。」
「先前在王城的時候,哥哥與皇上也會說公事,可卻不是現在這感覺。」段瑤道,「你不懂。」
「我懂。」司空睿道,「眉來眼去那種。」
段瑤點頭:「嗯。」
「不慌。」司空睿攬住他的肩膀安慰,「感情這種事,不求多,只求有。待段兄解毒之後,到王城死皮賴臉纏上一陣子,便也就成了。」
段瑤道:「皇上不是秀秀嫂子。」
「那自然,秀秀比皇上凶蠻多了。」司空睿扯下自己的領口,「看到這疤了嗎?當初她當我是登徒子,放了十八條狼狗攆我出門。」
段瑤:「……」
「所以說,都不是事。」司空睿老神在在,「你我只管等著喝喜酒便是。」
段瑤想了想,認真點頭:「嗯!」
船隊航程頗為順利,很快就抵達琉璃洲附近,停泊兩日補給後,又在一個黑夜駛離港口,順著洋流扯起風帆加速前行,終在兩日後的子夜抵達荒野雲頂。
暗黑色的島礁,荒涼而又寂靜。
「這座島看著不算大。」段白月道,「我先上去看看。」
南摩邪點頭,還未說話,楚淵便道:「朕也去。」
段白月皺眉。
「皇上還是別去了。」段瑤也勸,「說不定會有危險。」
楚淵堅持:「無妨。」
段白月道:「我與司空兄前往便可。」
司空睿在旁抽抽嘴角,你們兩口子起爭執,為何要拉上我。
楚淵道:「西南王。」
段白月:「……」
楚淵看著他。
段白月看四喜。
四喜暗中連連擺手,雖說也是擔心皇上,但這都叫上「西南王」了,眼瞅著就要觸怒龍顏,旁人可不成,要哄得是王爺自己哄。
楚淵仗劍出了船艙。
段白月嘆氣,轉身跟上去。
彎月慘澹,一片黑暗。楚淵踏過平靜海面,穩穩落在地上。皇上都去了,其餘人自然緊隨其後,只有段瑤與錦娘留守船上,等著下一步指令。
四周很安靜。
南摩邪道:「分頭去找,實在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再用信號彈相互聯絡,以免被楚項的人發現。」
段白月點頭。
司空睿看著他,這當口你若是當真實心眼與皇上分開行動,估計我那娘舅是等不到天下大赦了。
幸好,事實不像想的那麼糟。
楚淵踩開面前枯枝。
段白月緊走幾步,在他前頭開路。
這座島嶼雖說看著不大,要真靠人找起來,卻也要費些時間。況且又是黑夜,連走路都要分外小心。
楚淵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段白月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卻又瞬間鬆開。
楚淵:「……」
段白月取出手套戴好,重新將手伸過來。
楚淵抬手掃開,自己繼續往前走。
段白月道:「我手上帶毒。」
楚淵道:「哦。」
段白月道:「我走前頭。」
楚淵沒說話。
「生氣了?」段白月問。
楚淵道:「你別說話。」
段白月嘆氣:「我是怕傷到你。」
「讓你別說話。」楚淵道,「看前頭。」
段白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天色已經逐漸發亮,在一片林地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隱隱透出紅光。
楚淵揚揚嘴角,扭頭看他:「喏。」
段白月笑:「找到了?」
楚淵拍了拍他的胸口,自己向前走去。
段白月牽住他的手:「小心。」
楚淵懶洋洋道:「大膽。」
段白月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兩人小心翼翼接近那片空地,四周沒有任何異樣聲響。
段白月抽出玄冥寒鐵,重重插入地下,在沒入兩尺之時,劍鋒像是接觸到了堅硬的物體。
「埋得不算深。」段白月道,「小心一些。」
楚淵點頭。
段白月單手按在地上,驟然運氣貫入一道內力。
腳下土地嗡嗡顫抖,原本看著堅固如鐵的地面泛起沙塵,如同被埋入無數管小炸藥一般。
楚淵皺眉,什麼邪門功夫。
段白月道:「菩提心經。」
楚淵道:「哦。」
段白月笑了笑,再次插入玄冥寒鐵,這回很輕鬆便能將土翻開。
楚淵道:「我去找前輩與司空。」
「挖出這塊石頭用不了多久。」段白月道,「等會兒我隨你一道去。」
楚淵點頭:「也行。」
果然,不出一盞茶的工夫,段白月便已經將天辰砂差不多挖了出來,上面只覆蓋薄薄一層土。兩人起身出了密林,與南摩邪及司空接頭後,又一道折返。
「當真是塊紅色巨石?」南摩邪在路上就問。
「就在前頭。」段白月道,「深夜發光,應當不會錯。」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司空睿滿心喜悅,走快幾步想要去先瞧瞧稀罕,卻又像是聽到了什麼異常動靜。
其餘幾人也停下腳步。
「嘶嘶」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明顯。
「小心。」南摩邪沉聲吩咐。
西南王府養了這麼些年毒蟲,自然對這種聲音不陌生。眾人屏息凝神繼續往前走,在接近那處大坑之時,心裡都道了聲晦氣──就見在天辰砂上,正盤著一條黑色巨蟒,頭顱碩大,信子青黑。看身形,一口氣怕是能吞下三個成年男子。
「乖乖。」司空睿道,「看著都快成精了。」
段白月道:「先按兵不動,師父去找瑤兒與軍隊過來,而後我去引開它,其餘人抓緊時間帶走巨石。」
南摩邪掉頭去找段瑤。
楚淵卻皺眉。
「放心。」段白月看出他的心事,「這裡只有我不怕蛇毒,管它是精還是怪。你到時候與師父一道行動,好好保護自己便是。」
楚淵猶豫片刻,道:「小心。」
段白月點頭:「好。」
兩人相互對視,司空睿在心裡感慨,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眉來眼去。
過了陣子,南摩邪折返原地,說段瑤與五百將士已守在林地外,一聲令下便可攻入。
段白月道:「行動吧。」
南摩邪叮囑:「這蟒蛇看著不像好對付的,不可大意。」
段白月答應一聲,握牢玄冥寒鐵走過去。
楚淵幾乎連呼吸都要屏住,一顆心懸在嗓子眼。
巨蟒原本正要睡覺,卻聽到身後有動靜,於是驟然揚起頭,警惕地看著入侵者。
段白月並未給它過多回神的時間,直接拔劍便攻了上去。巨蟒在島上橫行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膽大妄為的敵手,鱗片與劍鋒相撞,發出「錚錚」迴響,竟是未傷分毫。
司空睿道:「皮厚。」
楚淵單手握住劍柄,隨時打算上前相助。
巨蟒被成功激怒,高高揚起上半身,向著入侵者砸了過去。段白月閃身躲過,劍鋒再次閃出寒光,在它相對柔軟的腹部劃出一道血痕──活了千年的生靈大多有靈性,既然在島上並未侵犯漁民,他也不想置其於死地。
第二十二章
直到過了午飯,兩人才出門。
楚淵一個人去找四喜吃飯。
段白月回到房中,摘下面具,猶豫著拿起桌上銅鏡。
鏡子中映出來的臉依舊布滿藍色圖騰,猙獰可怖。連他自己也想不通,先前明明是連在西南王府都要戴面具,為何竟會願意在心愛之人面前露出真容──可方才看他的表情,聽他的語氣,卻覺得也並非是一件大事,如同受了蠱惑一般,摘了也無妨。
南摩邪將腦袋伸進窗戶,問:「已經看了大半天,你是要去選花魁嗎?」
段白月臉色一僵,扣下鏡子。
南摩邪招呼:「走,今日天氣不錯,出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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