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錦衣玉食,卻遭逢劇變的小少爺,
如何攜著他的犬戎奴白手起家,
如何以一介商人之子,進入廟堂,縱橫天下。
磅礡大氣、盪氣迴腸的史詩傳奇!
游淼出身豪富,被父親送京城讀書兼結交權貴子弟。
他外貌俊俏,性子又圓滑討喜,
很是結交了一幫京城紈褲。
他從宰相之子李延手裡買下了犬戎奴李治烽,
原只是因為同情及好奇心罷了,
孰知這犬戎奴竟忠誠不二,
在回鄉的路上,還救了游淼一命。
回至家中,游淼才發現這已不是他所熟悉的家。
他的父親另娶了正妻,
而他這嫡長子之位,赫然被降級成了嫡次子!
他不願留在這早已被鳩佔鵲巢的地方,
只好帶著李治烽前往母親留給他的山莊,
可一到那裡,才發現多年無人整理,
那山莊早已破舊不堪,
周邊的土地也都已經荒涼,連佃農都想跟他辭行!
他這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
加上一個從塞外被擄來當陪床的犬戎奴,
能將這偌大的莊園經營起來嗎?
作者簡介:
顧雪柔
喜歡古代史卻又懶得考據的大雜燴作家,喜歡中國傳統文化譬如茶、書、畫等,喜歡亂世只因亂世出英雄,當然也喜歡英雄啦!希望您也喜歡我的書,麼麼噠!
章節試閱
第一章
一輪朝日東升,京城新雪初化,瓦簷上結了薄薄的一層霜,折射著金色的晨輝。市集上人來人往,馬車來去,晨鐘七七四十九響,喚醒全城,當真是一派昇平盛世,錦繡江山之景。
游淼三個月裡好不容易起了一次早,準備今日洗心革面、認認真真去上次學,吃過早飯便一臉不耐煩,坐在馬車裡,晃悠晃悠地去太學,然而途經朱雀橋時,忽地又沒了興致,遂吩咐車夫打住打住,今日不想上學,尋豬朋狗友玩去。
車趕到長隆西巷,游淼翹著二郎腿,見丞相府大門未開二門無人,貿貿然去敲,萬一碰上丞相出門可不大好,便讓馬車拐了個彎兒,朝後門走,尋李延去。
只有極其親近的朋友才能走李延家的後門,丞相府下人都認得游淼,點頭哈腰地請他進來,後院沒幾個人,游淼進來了便朝東廂走。途經馬廄時,忽然一聲慘烈的大吼,一個破爛怪物從柴屋裡撲了出來,摔在他面前。
游淼正走著,倏然被這麼一駭,嚇了個夠嗆,摔在地上,跟著的小廝也駭著了,捋袖子便大吼。
「做什麼的你!」
「仔細我們家少爺!嚇壞了教你扒一身皮!」
「反了!想殺人不成!」
丞相府上的家丁也被嚇著了,紛紛提著鞭子來抽。
游淼定了定神,似乎看見一團破衣服。
開始只以為是朋友家養的一個什麼東西,及至看到一群家丁圍著那髒兮兮的傢伙用鞭子抽、用木棍打時,才看清是個人,還是個男人,馬鞭啪地抽下去,那人登時皮開肉綻,鮮血迸了一地。
那人披頭散髮,像個瘋子一般,全身污髒,雙手被捆著,被打得在角落裡發出嘶吼,不經意間與游淼一瞥,兩人視線交接,那男人眸子倒是十分清亮,然而卻帶著野獸般的嗜血之色。
游淼頭一次見這場面,十來個家丁打一個半死的男人,打得木棍都斷了,游淼忙道:「別打了別打了,怎麼回事?」
小廝跟著喝道:「少爺叫你們先別打了!」
家丁們停了動作,那男人被打得奄奄一息,被十桿木棍架著,又朝柴房裡一扔,裡面響起身體摔在地上的悶聲。
府上東院二管家匆匆過來,給柴房上了把新鎖,罵道:「王八蛋!還好沒把游少爺碰著!」
游淼不知這人犯了何事,也不便多問,又朝東廂去了,那時間李延也剛醒,一臉無聊地在府上吃早飯,身邊站著一排丫鬟,見游淼來了,筷子讓了讓示意他吃,游淼便坐下喝了口茶,兩人邊吃邊聊今天要去哪玩,找誰玩。
這李延何許人也?原來乃是游淼在太學裡認識的好友,丞相府小少爺。
當朝皇帝好吃懶做,醉心詩詞歌賦,花鳥蟲魚,於是上行下效,朝中官員也是一個比一個的懶,丞相不上早朝,上梁不正下梁歪,丞相的公子也不讀書,終日在家中養鷹鬥狗,呼朋引伴,兩年前游淼入太學,兩人都是少年心性,結識後便一路混吃混喝,李延花游淼的銀錢,游淼靠李延的關係結識了一群京城太子黨,沒事便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地隨處閒逛。
說游淼,游淼這廝也不簡單,家中是滄州一帶的大鹽商,祖輩以販私鹽發家,累數世之積成一方首富,二十六年前父親游德川分了家,在江北一帶種茶,種出家財萬貫,茶田千頃,著實不簡單。
然而士農工商,商居下品,游德川動了給獨子捐個官的主意。這年頭有錢,要買個官是簡單,但買回來的官,卻堵不住好事者的嘴,於是游淼的爹便想著讓兒子帶著點錢,上京念書備考去,預備在科舉中捐個三甲,這麼一來,便是堂堂正正的讀書世家了。
游淼上京時只有十三歲,在家裡嬌生慣養,出門時吃的用的,帶了十大車,丫鬟成群,小廝結隊,浩浩蕩蕩地進天子腳下來求學。
父親游德川將上下事宜全給游淼打點了個妥當,進京後游淼借住於堂叔家中,拿著老父給的三千兩銀票,在學堂裡認識了一群紈褲,頭一年便把銀兩花得乾乾淨淨。花完再伸手找家裡要,被父親寫信罵了個狗血淋頭,再打發他五百兩銀子,年底再花完,就喝西北風去罷。
「游小子。」丞相府公子李延上下瞥他。
游淼:「怎?」
游淼動了動筷子就不吃了,李延吃著粥,慢條斯理道:「聽說三殿下想召你入宮,當他的伴讀?」
游淼根本不知有這回事,但一聽就明白了——「三殿下」指的就是當朝天子趙炅的小兒子。李延之父李丞相,六部尚書裡有四個全站了太子一派,這三殿下少時得寵,卻非嫡出,更非長子,在宮中無權無勢的。
但游淼不急著答話,只是笑道:「真有這事?只怕是開玩笑罷。」
李延道:「指不定過幾日朝中就來人吩咐了,聽說三殿下生性愛玩愛動,今年上元節時哥幾個逛燈市時你記得不?」
游淼遲疑點頭,約略記得元宵時燈火滿街,人山人海,接踵摩肩的,誰認得出來誰是誰?
李延又說:「據說他在燈市裡遠遠的一眼就看上你了,讓太傅宣你進宮去。」
游淼長得眉清目秀,錦衣繡袍,柳眉星目的,脾氣又好,家中又有錢,紈褲們都喜歡和他混一處玩,三不五時還把他壓著親嘴,三皇子看上他倒也是尋常。
「哦。」游淼說:「那三皇子是怎生個人物?」
李延不樂意了,冷冷道:「你管他是怎生個人物?我倒是問你,你去也不去?」
游淼翹著二郎腿,嘿嘿一笑,無緣無故就被三皇子看上了,要進宮去當伴讀侍郎,換了尋常人家自然是再高興不過,但游淼還是知分寸的。平日裡沒少聽李延這群太子黨說,三皇子來日頂多也就封個王,真正要即位的還是太子。
站了三皇子的隊,就不能再巴上太子了,父親送他來京城讀書,是為了讓他來日在朝廷捐個一官半職,這自毀前程的事,當然是不能做的,只得辜負三皇子的青睞了。
游淼笑道:「你說了算嘛,這不是都聽你的嗎?」
李延這才臉色好看了些,說:「你要跟了他,咱哥倆交情可就吹了,你得想清楚,是我待你好呢,還是那素未謀面的三皇子待你好?」
游淼哈哈笑,連聲道:「自然是你,咱哥倆什麼交情,還用得著說麼?」
吃過早飯,公子哥們來了兩三個,俱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李延買了幅四十兩銀子的山水畫,展開給游淼看,游淼一看那印就是假的,嘴上說:「呿,假貨。」
李延:「你又知道什麼真貨什麼假貨了。」
游淼:「我爹房裡就掛著這麼幅真跡呢,你看看你看看,這印這裡……」
公子哥們竊笑,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出言打圓場,說了句:「喜歡就好。」那廂李延又與游淼爭吵起來,李延把畫一扔,恨恨地看他,游淼卻是笑嘻嘻無所謂,翹著二郎腿喝茶。
「今天玩什麼去?」良久後,還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平二開了口。此人在家排行老二,太子黨們俱「平二」「平二」地喊,紈褲們也懂捧高踩低,趨炎附勢,丞相家的公子自然是要巴結的,鹽商的嫡子卻隱約高了一頭,雖在京城無甚地位,卻勝在有錢。
眾人不過將游淼當冤大頭使,游淼心裡卻也通透,時常告訴自己,他爹送他進京上學,無非就是考個功名,認識幾個太子黨,朝中有人好辦事,來日要使銀彈也塞得進錢去。
游淼笑吟吟地看眾人,說:「揚風樓聽曲兒如何?」
眾人都是紛紛叫好,李延臭著臉先是要與游淼打架,不片刻卻被他嘻嘻哈哈地打趣過去了,少年人本就不記仇,剛過正午便又廝混在一處。
酒飽飯足,及至太陽下山時,游淼回家去,才想起早上見著那事,遂好奇問李延,李延說:「哦,那是個犬戎奴,上回教坊司裡見著好玩,買回來的。」
教坊司?犬戎奴?
游淼正要問那是什麼,李延卻大搖大擺地回家去了。
數天後李延做壽,晚上去李延家裡喝酒時,府門前擠得水泄不通,游淼依舊是大搖大擺,從丞相府後院過,看到幾個家丁在用棍棒捶一個麻袋,麻袋裡滲出血來,染紅了院子裡的雪地,麻袋裡發出痛苦的怒吼。
那時天冷了,游淼揣著袖子停下腳步看,小廝只想回去喝口燒酒,不住催少爺進去,外面冷了。
游淼好奇道:「你們做什麼?」
一個家丁笑著說:「少爺吩咐的,今天要把這廝打死。」
麻袋裡靜了下去。
游淼又問:「做什麼打死他?」
家丁說:「他開罪了少爺。」
李丞相權傾朝野,搞死個人也是常事,沒人能拿這兩父子怎麼地,況且還是個奴隸。游淼只是有點好奇,李延不像小肚雞腸的人,犬戎奴是拿錢買回來的,玩膩了可以送人或者轉賣,打死又是何苦?
游淼進了廳堂,李延做壽擺酒,來了一屋子人,鬧哄哄的,還擺了個戲臺子,不少人都認得游淼,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游淼把賀禮放下就問:「把外面那人打死做什麼?」
李延正喝酒,愛理不理地說:「本公子樂意。」
游淼不知怎的,對那麻袋還有點上心,只隨口說:「做個壽還打死人,多不吉利啊。」
李延說:「我讓他們悠著點打呢,明天再弄死,扔城外埋了就行。」
游淼教訓他:「你說你,偏整這麼一件麻煩事,看不順眼,不會放他走麼?」
李延臉色已經有點不好看了,怒道:「我樂意!」
「好好好。」游淼投降,本也沒打算說什麼,李延又瞪他,說:「他朝你喊什麼了?」
游淼說:「沒喊什麼啊。」
平二又湊過來,說:「游淼你要麼?下次哥們帶你去教坊司買個。」
李延道:「他?他不被賣教坊司裡去就不錯了。」
游淼說:「這人究竟是做什麼的?」
李延伸出手指勾了勾,湊到他耳邊說了句:「那廝是個陪床的,男人。」
游淼剎那紅了臉,也不知是酒酣還是廳裡熱,臉直紅到耳根子,一席公子哥兒全在笑他臉嫩,游淼不懷好意地打量李延,說:「你居然還好這口。」
李延:「好這口怎了?小爺今兒是壽星,你要來陪床不?」
席間哈哈大笑,有人本就窩著齷齪心思,平素嫉恨游淼的、仇富的、嫌他與李延混得好,吃味的,遂出言挑撥。
「還不知誰陪誰的床呢!」
一語出,眾人又是哄笑,李延脹紅了臉,游淼笑呵呵的甚是得意,酒過三巡,游淼邊聽戲,看到上頭一武生一小生咿咿呀呀地唱著轉圈,又想起了方才李延說的,遂搭著李延肩膀看戲,好奇在他耳邊問道:「女人我知道,男的怎麼陪床?」
李延不耐煩了。
「有完沒完,你還真想陪床?」李延說。
游淼說:「你借我玩玩唄,我也嘗嘗鮮。」
李延:「犬戎奴被我打破相了,下次帶你去買個精神點兒的。」
游淼:「為什麼叫犬戎奴?」
李延:「犬戎人,北邊抓回來的。」
游淼又問:「為什麼破相了?」
李延:「被我打的。」
游淼:「為什麼打他?」
李延瞪他,游淼只是笑,每次他最會來這招,笑起來一副沒臉沒皮的模樣,誰也沒法跟他當真。
李延:「他不說話,我讓他說話,他不說,小爺把鞋子塞他嘴裡,讓撅屁股趴地上吃泥,他居然敢還手,小爺拿花瓶砸了幾下,把他關起來了。」
游淼會意,知道李延肯定挨打了,只怕那犬戎奴還起手來還打得不輕,戲唱了半天,游淼只好奇李延和那犬戎奴怎麼玩的,男人也能玩那個?遂起了討要的心思,想把那傢伙討回去,好問問李延和他怎麼個上床行事。
戲臺上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足足半個時辰後,游淼才說:「哎,李延,你把那犬戎奴借哥們玩玩罷。」
李延:「死都死了,過幾天帶你去買個新的。」
游淼:「不定沒死呢?你不剛說了,明兒早上才打死拖出去埋。」
李延:「沒死也不成。」
游淼:「買新的做什麼?浪費,我就隨便玩玩,玩過了還你,你愛打打愛埋埋去。」
李延:「不給。」
游淼:「借幾天嘛。」
李延:「你還真跟老子槓上了是不?」
側旁一人聽到這話,又調侃道:「游少爺家大業大的,隨便去教坊司買個成百上千填屋子,要個破爛貨做什麼?」
游淼不過也就是隨口一說,李延聽著又不樂意了,說:「他?他還買不起!」
游淼說:「怎麼買不起了?揚風樓一夜也就那點錢……」
李延說:「二百兩銀子呢!你買得起麼?拿得出二百兩銀子,小爺就讓你。」
少年們見游淼又慣常地和李延在耍嘴皮子鬥富,遂紛紛起鬨,游淼說:「不就二百兩銀子嘛,你當小爺出不起麼?」
李延斜眼乜他,心想早知多出點。
游淼說歸說,心想還真出不起,今年光剩三百兩銀子,這還是寅年吃了卯年的租了,本就是隨口說說沒扯到買上面去,但被李延這麼一瞥,氣又上來了,說:「你把他打掉了半條命,現在頂多就剩個一百兩了罷。」
眾人大笑,李延嘲弄道:「買不起就別砍價,瞧瞧你那吝嗇樣,都憋到卵裡去了。」
游淼終究受不住激,懷裡抽出銀票朝桌上一甩,說:「買了!」
李延也不防他來了這一招,先是一怔,繼而怒了。
「小爺說了賣你麼?!」
鴉雀無聲,眾人見游淼也當真有錢,二百兩銀票,在如今京師能買一座氣派宅邸,要麼置個上百畝良田,揚風樓聞名京城的頭牌粉頭兒,贖身價也不過就是一百二十兩銀子,花二百兩買個男奴?哪有這等事?
李延像頭牛一般瞪著游淼。
眾紈褲又見勢頭不對,只怕要吵起來,紛紛出言打圓場,有說何必呢何必呢,教坊司裡一個男奴也就是五兩銀子的事,又有人說今日壽星最大,事事得順遂著他……
游淼一衝動,將銀票甩了出來,自知也沒有再揣回去的理,一來難看;二來騎虎難下,不片刻便恢復了那無賴相,笑吟吟地說:「怎的?又捨不得了?」
李延:「你帶回去,我看你放哪兒,不被你堂叔捶死?還花二百兩銀子,冤大頭。」
游淼也懶得跟他說了,眼見一頓壽宴,就要不歡而散,又有人趁勢過來巴結李延,游淼便不再吭聲了,各自坐著,氣氛僵得很。
游淼提早走了,招呼也沒給李延打個,帶著小廝出來,看到麻袋一動不動,躺在雪地裡,不知道死了沒有。
游淼當即就緊張了,二百兩可千萬不能打了水漂。
游淼:「沒死罷!死了你們可要賠我二百兩銀子啊!小爺真金白銀!跟你們少爺買回來的!」
家丁們誰賠得起?盡數嚇得瑟瑟發抖。
游淼吩咐道:「把麻袋口解開,我看看!」
一個膽大點的家丁過來,解袋口麻繩,連聲解釋。
「游公子明鑒,須怪不得小的,也沒人來說,小的們不知道……」
游淼:「算了算了,看看死了不曾,死了就不要了,奶奶的,我再去找李延把錢追回來。」
家丁打著燈籠,解開麻袋,緩緩地拖,麻袋裡先是露出一個腦袋,那人被打得七孔流血,一身肌肉卻是硬碩健壯,手長腿長,隨著麻袋朝外撤開,那人身下鮮血已化為紫黑,被打得屎尿齊流。
小廝躬身去探那人鼻息,游淼問:「死了麼?」
游淼又想起一事——李延說把人賣他,可沒說是活的還是死的,要回去討債的話,李延要故意奚落他,二百兩銀子終歸是討不回來了。人是活是死,也只得照單全收。
棘手棘手……游淼呵了口熱氣,單膝跪下去,側到他胸膛,耳朵貼在他胸前聽心跳,身體還帶著點熱度,未僵。
活著。
游淼說:「來幾個人,拿車上墊椅的棉褥裹著,帶回家去,他叫什麼名字?」
一家丁見游淼沒再找麻煩,忙不迭答道:「叫李治烽,是個犬戎奴。」
游淼示意啟程,小廝們前呼後擁地走了。
那天游淼把這名叫李治烽的犬戎奴帶回家去,堂叔正在家裡發脾氣,游淼不敢大張旗鼓地驚動人,吩咐小廝把這半死的人放進房裡,擱在屏風後面,又墊了點東西,像個狗窩一般,再勒令人,誰也不許說出去,便權當沒這事,回房睡了。
當夜下起了大雪,游淼躺在床上,想起了他以前在家時撿回來的一條野狗,睡到半夜,忍不住又起身張望,看犬戎奴死了沒有。
午夜時,屏風後傳來拉風箱般的氣喘,游淼只睡不住,悄悄起來,也不傳外頭的丫鬟,赤足從羊絨地毯上走過去,一身白衣勝雪,提著個小小的五色琉璃燈,朝屏風後看。
犬戎奴斷斷續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多半是要死了罷,游淼想起自己的二百兩銀子就不住心疼,揭開棉被,以琉璃燈照著細看。
先前在冰天雪地裡,這人被凍得渾身發紫,血,尿,汗,嘔出來的膽水混作一處,盡數結成了冰,現下被棉被捂了半夜,水都化了開來,身上有股難聞的酸臭味。他的手腳勻稱,腳掌大,手指長,觀那身長足有八尺,兩條健壯的長腿猶如野馬般有力,胯間那話兒與驢馬一般,長得十分漂亮。
游淼再看他臉時,忽地見他睜著眼,又是嚇了一跳,險些把燈打翻在他臉上。
他雙目無神,定定看著那盞琉璃燈。
「為什麼救我?」他的聲音低沉嘶啞。
游淼:「你……還活著?」
他沒有回答,游淼心道這問題得怎麼回答?說他想聽犬戎奴和李延的齷齪事兒?總不能這麼說罷。
游淼:「一時興起,你……沒事罷。」
游淼拿著燈,在他臉上晃來晃去,那人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游淼的臉上,琉璃燈的五色光從屏風後透出來,五彩繽紛的光芒轉呀轉,照著他的臉,也照著游淼的臉。
游淼:「你花了我二百兩銀子呢,可不能死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看著游淼的臉,眼睛一眨不眨,許久後答道:「李治烽。」
游淼確認了他的名字,又說:「為了你,小爺連李延也得罪了,你得識相點。明兒我給你請個大夫,你先躺著罷。」
李治烽沒有回答,游淼便把琉璃燈插在屏風旁掛著,回去躺下,這晚上他總擔心二百兩銀子死了,時不時起身朝屏風旁張望,豎著耳朵聽,及至天亮時,他又躡手躡腳地過去,見李治烽眼睛閉著,用手去探他鼻息。
李治烽:「我不死,你放心去睡。」
游淼點了點頭,又走回去,李治烽又說了句:「救命之恩,我會永遠記在心裡。」
游淼莞爾道:「你別死就成了。」
第一章
一輪朝日東升,京城新雪初化,瓦簷上結了薄薄的一層霜,折射著金色的晨輝。市集上人來人往,馬車來去,晨鐘七七四十九響,喚醒全城,當真是一派昇平盛世,錦繡江山之景。
游淼三個月裡好不容易起了一次早,準備今日洗心革面、認認真真去上次學,吃過早飯便一臉不耐煩,坐在馬車裡,晃悠晃悠地去太學,然而途經朱雀橋時,忽地又沒了興致,遂吩咐車夫打住打住,今日不想上學,尋豬朋狗友玩去。
車趕到長隆西巷,游淼翹著二郎腿,見丞相府大門未開二門無人,貿貿然去敲,萬一碰上丞相出門可不大好,便讓馬車拐了個彎兒,朝後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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