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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我一回神，發現眼前殘留「不記得自己吃過」的披薩痕跡。
明明完全沒印象，卻有外送披薩空盒。這樣的夜晚不止一次。
後來才察覺到，是因為下意識給自己訂了一條規則，那就是：吃飯時，不要想工作方面的事。我逼自己務必遵守這條規則，所以至少在家裡時不要想工作的事。
我有時甚至會不知不覺地搭上往老家方向的電車。
即便告誡自己「要面對現實」，也沒用。
我和搭檔在二〇〇五年「M．1大賽」墊底後，完全深陷情緒低潮。
「我這個人一點也不有趣。」
「大家都說，去年的亞軍根本沒那麼強，實力不怎麼樣嘛！」
就連電車行駛的噪音聽起來都像別人的閒言閒語。
我覺得自己像個悲劇英雄，把自己逼到死胡同。
這樣的我，一味鑽牛角尖，理所當然地貶低自己。
這段不指望自己有何成長，成天只會煩惱的時期，將我不斷導向不好的方向。
於是，我想：
「乾脆放棄吧。」
第一章 一心想出人頭地的我
「想受人歡迎」的這層偽裝
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覺得能夠輕易找到「對自己來說，雖然還不夠具體卻特別」的美好夢想，為了出人頭地而努力不懈的人，就是天才。
不過，我一直很清楚「自己不是這樣的人」，這般自覺，自然也讓我猛踩「想要努力」的煞車，以此為藉口，停滯不前。
因此，以成為天才為目標，實在太自不量力，畢竟我只是個普通人。
雖說如此，我還是想出人頭地。
這樣的我硬是抹去「自己不是天才」的自覺，告訴自己一定要臻於頂峰，不讓任何人看穿「那傢伙其實沒什麼能耐」，因為天才必須做任何事都給人水到渠成感。
於是，這樣的情感引領我朝著「出人頭地」的方向前行。
我想受人歡迎。
大家應該有過這樣的經驗吧？因為太想受人歡迎而撓著身體、輾轉難眠。大家應該也有過這樣的經驗吧？為了成為受歡迎的人，竟然莫名地學起大正琴。
嫉妒促使我焦慮不已，好比走在街上，看到情侶卿卿我我，我會故意在他們身後大聲講電話，假裝預約要去酒店之類的風化場所，試圖破壞約會氣氛；不然就是在約會聖地抽菸、捧著一大束花，凸顯自我存在感；當然也有過嫉妒到連看見動物交尾場面都有種徹底慘輸的挫敗感。
對我來說，「我想受人歡迎」這念頭讓我爆發驚人力量。就像人家說，在馬兒面前掛個紅蘿蔔就能驅使牠跑得更快，對我而言，「想受人歡迎」這念頭，就像美食節目主持人吃了（管它是一般紅蘿蔔還是有機栽培）紅蘿蔔，說了句：「這是水果嗎？」如此不知所云，卻讓人覺得是「這東西好像很讚」的評語。
再平凡不過的我，竟然能一心一意追求「想受人歡迎」這個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目標。不管再怎麼辛苦，著實讓我嘗到一步步朝著目標前進的感覺。即便腦子充斥「好麻煩、好累」諸多藉口，但「做些有趣的事」這般心情，促使我擊退各種誘惑。
譬如，我抱著想開拓好人緣的心態，參加教人看手相的課程（的確摸到別人的手，也有賺到的感覺），或是想給自己添點展現帥氣的哏，獨自去義大利旅遊……於是，「想受人歡迎」偽裝成「想出人頭地」的情感，成為驚人的燃料。
然而，高舉「想出人頭地」這目標的同時，挫折也隨之而來，所以說穿了，一切都是為了「想受人歡迎」。
恕我絮絮叨叨，因為想受人歡迎是不折不扣的事實，也就理所當然設定了中程目標。
而這目標就是：為了受人歡迎，我決定踏上演藝之路。
因為懷著「想出人頭地」的夢想，而讓「想受人歡迎」這股力量變得強大無比。
高中畢業那年，我向雙親坦白自己想報名「吉本綜合藝能學院（NSC）」，即便那時他們回應：「拜託！你一直都住家裡，也沒見過你做什麼好笑的事。」倘若我誓言「成為搞笑藝人界的巨星」，他們八成也是一笑置之吧。
但我懷抱的是「成為藝人，想受人歡迎」這個更切身的目標，所以毫不猶豫地請求父母諒解。
當我一心一意以成為藝人為目標後，「想受人歡迎」這個紅蘿蔔確實發揮十足效用。我從吉本綜合藝能學院畢業那時，根本沒工作上門，還曾無酬當臨演，從早上六點左右站到半夜，一句台詞也沒有。打工時，還被酒醉客人當面撕毀他跟我要的簽名，外加一句譏諷：「你紅不了啦！」這些不堪我全都忍下來。
天才必須生存在最頂尖的世界，這句話卻成了不是天才之人的逃避藉口。就算「想受人歡迎」這動機聽起來很可笑，但對我來說，無疑是促使自己站上起跑線的珍貴契機。
接下來，我想寫些：以成為藝人為目標之後，各種守護我的「裝備」，如何發現它們，又是如何穿戴上身？於此同時，也想再次探索自己一路走來，演藝生涯的各種「酸甜苦辣」。
母親的一句「好厲害喔」
我決定走演藝這條路後，突然試著冷靜審視自己。
我既沒有明星那種波瀾壯闊人生，也沒有複雜到令人咋舌的家庭背景，而是出身小康之家。
堅持走這條路，真的沒問題嗎？腦中不斷冒出各種勸自己打消念頭的疑慮。怎麼辦？那就尋找吧。就算再怎麼微不足道，總有幾個確認自己「走這條路就對了」的憑證。
好比小學五年級發生的某件事，就是促使我想走這條路的契機。
我喜歡搞笑雙人組「可樂餅」，尤其喜歡模仿千昌夫先生，有段時期拚命模仿他；雖然只是重現他的經典台詞，模仿功力稱不上一流，家人卻很買單，親戚也是，祖母甚至還會賞我零用錢，衝著有零用錢可拿的我，也就模仿得更帶勁了。
看我這麼投入的母親，在我小學五年級時，擅自幫我報名參加電視節目童星甄選。
記得試鏡那天，一到會場的我差點大喊：「我根本來錯地方嘛！」除了我以外，幾乎都是出身劇團或是有經紀公司的孩子，而且不少家長是甄選會場的熟面孔，所以彼此認識的他們會交換情報，現場可說星媽雲集。而且她們的對話不外乎：「這次試鏡好像對那個劇團的孩子比較有利呢！」、「上次參與那個節目演出時，就發現某某比較受歡迎。」盡是些很有時尚感、沉穩洗練，一身連小鬼頭的我都知道是名牌衣裝的貴婦們。
相較之下，站在我身旁的母親穿著參加哥哥畢業典禮的老土套裝。難不成我和媽媽與牆壁融為一體嗎？無視我們存在的貴婦們一邊交談，從我們面前走過。
看似工作人員的人一走過來，貴婦們就會催促孩子打招呼，孩子也很習慣這般場合似的落落大方，照大人教導的，來個可愛的招呼禮。我突然環視周遭，發現其他孩子不是放聲高歌，就是練習芭蕾動作，還有家長假裝是面試官，幫孩子模擬試鏡情形。
於是，再平凡不過的山里少年整個人萎縮到不行，能做的只有焦慮不安，還有滿腦子想著乾脆打退堂鼓。
怎麼辦？只會模仿千昌夫，還模仿得不太像的我，根本不可能脫穎而出。真的要模仿千昌夫嗎？還是模仿伊曼紐爾……不，不行。我還有什麼可以拿出來？什麼都沒有……越來越覺得自己待在這裡很丟臉。
面試前有一小段休息時間，貴婦們似乎相約帶著孩子去時髦的咖啡廳稍事歇息。
我和母親則是去電視台附近的速食店吃漢堡，那時異樣的空虛感依然記憶猶新。一想到讓母親有丟臉的感覺，就覺得很傷心，沒想到母親卻笑容滿面地對我說：
「你很厲害哦！不像其他孩子花錢學這學那，還能和他們一較高下，了不起！」
母親居然這麼誇獎我。
我在學校惹事時也是，「你有反省之心，不錯哦！」也會換個角度誇獎我。
還有，我胖得跟卡通影片那種胖小子沒兩樣時，母親帶我去百貨公司買衣服，結果試穿時連超大號都穿不下，著實窘到滿臉通紅，「你很厲害哦！連店裡賣的最大號衣服都塞不下你，真的很厲害呢！」母親巧妙化解我尷尬的心情。
還記得我成了班上唯一高中考試失利的可憐蟲，因為怕大家顧慮我的心情，所以早一步離開學校。母親得知後誇我：「你知道要是自己在場，大家肯定開心不起來，是吧？這麼替別人著想，真是了不起啊！」也沒問我任何關於考試的事，回到廚房烹煮我最喜歡的咖哩飯。題外話，前幾天我和母親一起去旅行時聊起這件事，當我聽到母親說她其實在廚房偷偷掉淚，真的很驚訝，「你明明那麼用功卻沒考上，好心疼喔……」母親眼眶泛紅地說。
沒想到我居然通過試鏡。面對工作人員的提問：「你會給為體毛濃密一事苦惱的女生，什麼建議？」我的回答是：「也太不知足了吧！我家阿公可是沒半根毛呢！」這答案似乎漂亮擊中大人們的心。
還有一次，母親被請到學校，聽到老師說：「亮太說謊。」她反問：「什麼樣的謊呢？」聽聞詳細情形後，母親回道：「老師，不覺得亮太很厲害嗎？馬上就能反應，而且是想好要怎麼回應，很厲害呢！」這般回應讓老師頗傻眼。
我想，那時之所以能通過試鏡，或許是因為母親那句「了不起」，讓我重拾信心吧。
我爭取到露臉機會的節目，是讓五個男孩與五個女孩湊對比賽的內容。正式錄影時，我被年紀更小的孩子們那種天真爛漫徹底打敗，怔怔想著自己根本一點也不有趣啊！
但母親一再說她坐在旁邊觀看有多感動，也對我說過好幾次：「多虧你，我才能來這裡，謝謝囉！」絲毫沒餘地讓我插嘴問她：「不覺得我表現得很差嗎？」
節目播放後，我上電視一事在社區、商店街鬧得沸沸揚揚。總之，我成了人氣王，去到哪裡都有人叫我：「千昌夫之子！」
嗯……不過，在社區、商店街出名也不算什麼吧。因為我在學校確實不是什麼風雲人物，也不可能是風雲人物，因為我沒有可以拿來當作武器的能耐。
我能自豪的事，只有拿到籃球社的全勤獎吧！卻還沒有正式上場比賽過，充其量只是板凳球員。
正確來說，我只上場比賽過一次，那是高中引退前的最後一場比賽，比賽時間只剩下二十秒左右時，有個後輩因傷退場，教練問我：「山里，換你上場，沒問題吧？」
好感動，教練注意到我。於是，我忍住滿心笑意，脫掉夾克，繫緊鞋帶。
沒想到教練卻對我說：「山里，別碰球喔！」
是因為那時情緒很嗨嗎？我還大聲回應：「是！我不會干擾比賽！」如此認真地給了個消極回應後衝上球場。
總之，我就是個不被看好的孩子。但更叫人傻眼的是，一直一起打球的夥伴本來想傳球給我，但最後還是謹守老師的叮囑，毫不遲疑地閃過我。
那時的我，還沒有一心想成為藝人的強烈念頭。
那麼，接下來我是如何一步步前進呢？
夢想成為搞笑藝人的契機
我小時候夢想成為藥劑師，看母親在藥局工作的樣子，一心希望讓賺取微薄工資的她開心。所以明明應該報考理組的我，在高二選擇報考哪一組時，聽到喜歡的女生報考文組，我手上的筆也就好不遲疑地圈選「文1」，結果也沒贏得佳人芳心。
於是捨棄從小懷抱的夢想，上了高中的山里少年對未來越發迷惘。當時我的腦中只是怔怔地想著：「我才不想做一般工作呢！」、「我一定要做些跟別人不一樣的事！」、「我想受人歡迎！」
這樣的我也有麻吉好友，我都叫他「小納」；雖然不是那種鋒頭很健的人，但他幽默感十足，哪怕是什麼無聊小事都會和我分享，而且他常常投書去深夜廣播電台，幾乎每投必中，總之他就是個很有趣的男生。我們的主戰場是「教室一隅」，小納擅長模仿班上的人氣王，我則在一旁幫腔搞笑。
某天，我們在教室一隅閒聊時，小納突然對我說：
「小山，你蠻有趣的，可以考慮當搞笑藝人哦！」
或許對他來說，只是再日常不過的一句話。
但聽在對將來十分迷惘的山里少年耳裡，這是個閃耀生輝的選項。
這個選項和想出人頭地的欲求最契合，光是有這目標，就讓我覺得好幸福。
無奈我還是沒自信以此為目標，但為了讓自己站上這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起跑線，我給自己打造所謂的「假天才」。
幽默風趣的小納這句「你蠻有趣的」就是最強而有力的背書，促使我立志成為搞笑藝人。
從此我「不時」想起這句話，緊咬這句話，努力讓自己成為有趣的人。就拿社團活動來說吧，每次公布上場比賽名單時，我都是被分配到負責喊口號、帶動氣氛，有點莫名奇妙的角色；於是我自創加油口號，沒想到廣受好評，甚至吸引別校學生特地來觀賽；不然就是偷偷幫老師取綽號，大家也很買單。
想起這些事，就會讓我鞭策自己朝著目標前進。
無論是再怎麼微不足道的事，都能帶給我小小的自信，而且堅信只要反覆下去，便能構築出強大的什麼，只是這股自信是虛的；然而這股「紙糊的自信」卻讓我不斷漂亮回擊這個輕易看輕自己的世界，還有來自超級王牌的攻擊，鞭策自己朝著成為搞笑藝人的夢想前進。
一切都是為了踏入演藝圈
「紙糊的自信」促使像我這種沒有絕對自信、就站上起跑線的傢伙勇於逐夢。
當時，我的所有行為都是為了「成為搞笑藝人」，就連原本是休閒娛樂的看電影也是，看完後馬上筆記覺得很不錯的台詞，思考這些話用在什麼場合應該很有趣，這麼做不但消除沒有好好觀賞電影的罪惡感，還不由得想誇讚自己如此用心。
此外，就連毫不相干的事物，也會設法與搞笑一事有所聯想，也就更想誇讚自己。
好比聽到有人說，盯著牆上污漬，思考這污漬看起來像什麼東西，也是鍛鍊腦子的一種方法。從此我給自己訂了一條規定，每次上廁所時，一定要找到五個牆上污漬才能出來。
雖然這麼做沒多大意義，但我會給自己積攢信心：「連這時都在想如何搞笑！真的很了不起，不是嗎？」不過這麼做，充其量只是自我催眠罷了。還是得找到能說服自己的學習方法，做出成果才行。
當然，我還是很肯定「為了達到目的而付諸行動」的自己，而且這些小小的行動，確實累積成一股莫大自信。
直到現在，我還是有這種「積攢自信」的習慣。例如，我在電車上聊天時，身後的女孩子在偷笑；參加聯誼時，明明第一輪遊戲沒有女生青睞我，玩第二輪時，最可愛的女生卻看上我，不然就是有人當面誇讚我之類。雖然我每次都表現得很謙遜，但虛張聲勢的自信銀行「山里分行」確實存了不少。
在我邁向目標的途中，每每碰壁時，就會使用這筆名為「自信」的存款。當所謂的「天才」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心生恐懼，覺得自己根本不適合走這條路；或是看到電視節目出現令人捧腹大笑的搞笑橋段，看到不少人做出我根本想不到的事情時，感覺自己不被期待；或是刻意搞笑，別人卻笑不出來時。總之，我的面前不斷出現這樣的障壁。
「看來我真的不行啊……」每當如此無謂的煩惱時間啟動時，名為「自信」的存款便逐漸減少，用來幫自己確保自信。
我不斷告誡自己，縮短這種自尋煩惱的時間有多重要，而且越能早點結束這種無謂的煩惱時間，越要讚賞自己：「我很厲害！」然後用這股氣勢做些簡單的事，藉以激勵自己，完成更棘手的事。總之，我給自己訂的這條規則非常有效。
當我向父母表明自己立志成為搞笑藝人時，他們開出的條件是「要是能考上關西人覺得『很好的大學』，就允許我去大阪」。
於是，拜自己一手打造的自信之賜，我毅然決然踏上以成為搞笑藝人為目標的這條路。第一步就是「前往大阪」，無奈我應屆考試全軍覆沒，只好當個重考生，還請聽我娓娓道來。
因為補習費不是一筆小數目，所以對父母多少有些歉疚的我，每天早起發傳單打工，一邊上補習班準備重考。
雖說是打工，我可是那種「下雨就懶得上工」一派隨性的態度。重考生活非常規律，早上七點開始發兩個小時的傳單，結束後去補習班的自習教室唸書，然後上課到晚上十點，回家繼續苦讀，就是過著如此單調生活。
每次不想考試時，我那紙糊的自信就會迸出來喊話：「你不是立志要當個搞笑藝人嗎？為了這點小事就打退堂鼓，這樣對嗎？」
每次在自習教室看到一群男男女女愉快談笑時，就會輕蔑地想：「殊不知這種嘻皮笑臉態度可是通往成功的一大絆腳石啊！有夠愚蠢！要是我……」莫名有種優越感，惕勵自己用功讀書。
努力不懈地將「為了出人頭地」這意念付諸於各種行動，讓我深感朝向目標的速度加快了。
重考的這一年，我不斷鞭策高中三年來荒廢掉的這顆腦袋。另一方面，「想受人歡迎」這帖處方箋也助我抵抗各種誘惑，於是模擬考試始終高分的我順利考上理想大學。
無視那個一直叫自己「逃避現實的傢伙」
其實我沒什麼耐性。當然，面對自己喜歡的事，再怎麼樣都能忍受；但對於討厭的事，可就一點耐性也沒有，要是可以逃避的話，我肯定馬上逃。就像之前想要瘦身，想說去健身房吧。但迷上蒐集手冊時，想說：「反正為了蒐集手冊必須多走些路，也就消耗卡路里啦！」便用這理由自我滿足。
一直到現在，我的腦子裡還是不時會出現，將自己過往所有失敗、別人的成功全都抖出來，然後在自己的耳邊囁語：「別浪費時間了，乾脆打退堂鼓吧！」那個「一味逃避現實的傢伙」。
每當這傢伙迸出來時，我會告訴自己：「哇！逃避現實的傢伙又出現了。別理他！我一定要出人頭地！」如此信心喊話，反而讓我加倍前進。
總之，當一本正經教唆自己逃避現實的傢伙出現時，無視他的存在就對了。
然後，思考自己要為了什麼而積極？不是工作方面的事也沒關係，只是擬個計畫也行。
我想，我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奮戰，拒絕逃避現實。
即便是那段拚命讀書的重考日子，我依舊無視心中那個逃避現實的傢伙。看到那些聚在一起嬉鬧的同學，我告訴自己：「那些自以為過得很幸福的傢伙，其實是只著眼於眼前的笨蛋。」埋首苦讀的結果就是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拿到前往大阪的車票。
準備前往大阪的我，每天都很興奮，成天幻想成為藝人的自己、參與電視節目演出的自己，還有成為藝人後，老是被女生搭訕而倍感苦惱的自己。
現在想想，實在很難為情，那時我還買了學習關西腔的CD，每天像練習英語會話般苦練；獨自面牆，反覆練習：「搞啥鬼啊！不是嗎？搞啥鬼啊！」雖然不曉得該如何逐夢，但至少要努力做些「確定自己懷抱夢想」的行動才行。
不知為何，那時的我每天都很有自信，八成是因為不太清楚自己想要前進的這條路是條什麼樣的路吧。夢想是如此模糊，一頭栽進去之前，看到的都是甜美部分。不過啊，我覺得正因為嘗到甜美，之後就算吃到魔鬼辣椒，也會因為嘗過幸福滋味而覺得自己很幸運。
就是這樣的幸福時光。這種幸福和日常感受到的不一樣，而是今後逐漸孕育出來的幸福。只要一直持續感受到這樣的幸福，再怎麼辛辣的滋味都能克服。
在母親的陪同下，終於要出發前往大阪。我已經開始用關西腔喊她「阿母」了。
可怕的大阪！
抵達伊丹機場，我們一邊前往大阪的鬧區梅田，一邊尋找如何前往母親筆記的地方。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抵達梅田的瞬間，那種走進人潮的恐懼感。
那是一種為了成為真正藝人必須親嘗的現實味，以及如影隨行的不安感。
抵達大阪，接觸最純粹的大阪之後，為「假裝是關西人」的自己深感羞恥，所以每次和關西人擦肩而過時，我就趕緊改口喊母親「媽」。
咯咯大笑的女孩，做著誇張動作，逗夥伴開心的男生，還有操著關西腔待客的店員大叔，這些人逐漸剝除我的空虛自信。
我真的能成為搞笑藝人嗎？突然覺得自己什麼武器都沒有。還想說只要去了大阪，進了培育搞笑藝人的學校，自然就能擁有搞笑功力，成為藝人，踏進演藝圈，不是嗎？怎麼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呢？
走在大阪的街上，讓我覺得，一路積攢的自信存款只是一筆微不足道的數目罷了。卻也無法回頭。我看著身旁一臉不安地張望四周的母親，不禁這麼想。
中午時分，我和母親走進一間大阪燒店，為了不讓人看破手腳，我幾乎不開口講話。所以店員過來點菜時，低著頭的我默默指著菜單，點頭回應，一副活像偷東西被活逮，和母親一起被店家數落的模樣。
但我唯一感到幸運的事，也是來大阪之後發生的。要是我沒有做出「考試→遷居大阪」如此大膽的決定；要是我沒有紙糊的自信，選了別的選項，也就沒有風險可言，也無罪惡感。
關於這一點，因為是我堅持要來關西發展，所以也沒其他選項，只能繼續前進了。雖然那時覺得很恐怖，但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很幸運啊！「當你幹勁滿滿時，別讓妥協這個選項冒出頭」這樣的想法救了我。
一旦斷了退路，就會馬上剷除平時給自己找的各種藉口。不過退路要是斷得太絕，相對的壓力也會很大，搞得自己疲憊不堪。所以有時想逃避一下也無妨，順從自己的心情，適時喘口氣很重要；也別忘了讚賞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倘若橋斷了，再重新努力搭建就行了。缺乏耐性的我，就是靠這方法一路走來。
天才眼裡一定沒有所謂的退路，只有一條筆直通往目標的路吧。而且他們一點也不覺得苦，就像呼吸般輕鬆前行。當個天才可真好啊……我有時會這麼想。
不過，我沒這天分，也是沒辦法的事。唯有克服「與天才無緣，也就是來自退路的誘惑」，才能看見天才眼中的那條路。或許我在周遭人眼中，是個天才？無奈如此憧憬的心情，只能以絕望收場。
怕生也是一種才能？
來到梅田的我就這樣懷著不安感，開始大學生活。首先是挑選住的地方，畢竟獨自在外租屋有點奢侈，所以選擇入住比較便宜的學生宿舍。
校園導覽手冊介紹了兩間學生宿舍，一間是看起來時尚乾淨，且是男女混住的「秀麗寮」，名字也好聽，感覺午休時間還會提供花草茶之類。另一間是男生宿舍「北斗寮」，雖然價格超合理，但是稍嫌老舊的混凝土建築，加上一夥看起來就很粗魯的男生照片，讓我實在很猶豫到底要選哪一間。後來我決定還是稍微奢侈些，決定入住雖然貴一點，還是比獨自租屋居住來得便宜的秀麗寮，也開始幻想今後與宿舍女生談戀愛、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
面試後等待公布結果，我看著公佈欄上的宿舍分配名單……秀麗寮的寮生名單上，怎麼看都沒有我的名字，盛著花草茶的茶杯，剎時在我腦中粉碎，我突然瞄向旁邊，赫然發現我的名字！
「找到了！」喜悅表情維持不到一秒，因為定睛一瞧，赫然發現登載我的名字的紙上印著「男生宿舍‧北斗寮」幾個大字。男生宿舍……花草茶秒變自來水……
母親回東京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在大阪吃晚餐。母親一臉感動地對我說：
「你真是有孝心啊！北斗寮一個月一萬五千日圓，還附三餐，真的很孝順啊！」
母親的笑容讓我頓時接受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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