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人徒步日記︰阿帕拉契山徑90天

【內文試閱】

Day 1 ~ 12　施普林格山Mt. Springer
「我要從喬治亞州走到緬因州。」
計程車司機大驚：「這真是太瘋狂了。」

阿帕拉契山徑徒步穿越Day 1　第631號
凌晨兩點，鬧鐘作響。前一晚情緒緊張，好不容易才闔上眼入眠，怎麼時間就在催促了。
六歲的女兒Amber翻起身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對著我說：「爸爸，要去爬山了？」
我親親Amber說：「妳怎麼那麼厲害？反而讓妳叫我起床了。」
我的班機從紐澤西起飛，清晨六點半飛往亞特蘭大。原本不想打擾Amber，打算拎著整理好的背包悄悄離去。這次的離別可能半年後才能相見，Amber即便年紀還小，也感覺到了此次道別的重量，特地咐囑我一定要喚醒她，要跟我說再見。
待我起床盥洗，Amber像是完成必須完成的任務，精神不濟的倒頭睡去。我靜靜的抱著她嬌小的身軀一會兒。這樣就好，沒有離情依依的不捨，這樣比較沒有掛礙。
昨夜下雪，紐澤西機場草皮布滿銀白。我感到興奮，更多的是即將面對陌生事物的緊張。半夜的離境月台，冰冷空氣強化了我內心混亂的心情，手臂都豎起疙瘩了。
順利飛抵亞特蘭大，機場外的陽光令我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去，和煦與溫暖舒緩了緊繃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往目標邁進的踏實。
我要從亞特蘭大機場前往喬治亞州北部的阿米卡洛拉瀑布州立公園（Amicalola Falls State Park）。機場沒有直達該州立公園的交通方式，我必須利用幾項大眾交通工具，盡可能往北移動，最後再搭計程車前去。
我從哈茨菲爾德國內機場（Hartsfield Domestic Airport）搭上紅線捷運，從最南端往最北端，貫穿整個亞特蘭大市至終點站北斯普林斯（North Springs）。亞特蘭大對我來說是個陌生的城市，只知道它是一座大城市，近年來有許多新興產業與電影產業移入，一定程度的帶動了繁榮，捷運空間也很乾淨明亮，給我不錯的印象。
隨著捷運列車漸漸往北，乘客越來越少，接著的停靠站陸續走入幾位衣著汙臭、眼神渙散的乘客。這不禁令我有點緊張，畢竟我見識過紐約市地鐵遊民各種粗魯無禮的行為。
我盡量保持平常心，悄悄用眼角餘光注意其中一位，他將破舊的外套披在胸前，似乎刻意掩蓋手臂與上半身，從他衣物下的動作與臉部表情，我驚訝極了：他是在地鐵車廂裡注射毒品嗎？
抵達終點站，我搭上市區巴士往阿爾法利塔（Alpharetta）。前往這個小鎮有幾個目的：一，它是大眾交通系統所能抵達的最北端；二，飛機行李不能攜帶瓦斯罐，我必須在進入州立公園之前採買必要的消耗品，阿爾法利塔的連鎖戶外用品店REI就是我能找到最理想的補給地點。
在偌大的展示間裡，我選好所需物品，櫃台結帳的少年問：「你是要去阿帕拉契山徑（Appalachian Trail，簡稱AT）嗎？」
我說：「是的。」
少年說：「太棒了，前幾天也有穿越徒步者（Thru-Hiker）從這裡出發。」
我很高興聽到這個訊息，那表示我目前的方向沒錯。
少年又問：「這些就是你所有需要的東西嗎？」
老實說，我對於阿帕拉契山徑的狀況以及連續多日野外露營的經驗並不熟悉。這真的是需要的物品嗎？這些補給品夠嗎？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或許這正是令我感到緊張與不確定的因素之一。我只能苦笑答說：「希望是。」
離開戶外用品店，我在附近的美式餐廳吃了午餐。我要利用共享計程車前往阿米卡洛拉瀑布州立公園，司機按時抵達，卻說原本她要打電話跟我商量取消交易，因為公園位處偏僻，回程她接不到其他客人，這筆交易對她來說不划算。她想跟我商量另一個方式，如果我願意出雙倍車資，她就願意發車。我從手機APP得知願意接單的計程車真的不多，即便我再找其他司機也可能出現同樣的問題，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只好同意。
司機是一名年輕的非裔美籍女性，她駕駛的車輛略顯老舊，連冷氣都不願意開，顯見有些拮据。在漫長的高速公路上，我望著窗外的景色緩緩轉變，從城鎮到農場，從農場到森林。
司機問我：「你從哪裡來？」
我說：「台灣，但我現在在紐約生活。」
她疑惑：「你為了阿米卡洛拉瀑布州立公園專程從紐約飛過來？」
我回答：「是的，因為我要去走阿帕拉契山徑。」
她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我不回來了，我要從喬治亞州一路走到緬因州。」
她滿臉驚訝，默默說了好幾次：「這真是太瘋狂了。」
我又望向窗外，默默同意。是的，這應該是我這輩子最瘋狂的決定。
計程車抵達阿米卡洛拉瀑布州立公園，我很感謝願意載我一程的司機，她說：「祝好運。」揮手道別後，我負起背包走進公園裡的阿帕拉契山徑基地營，我得在此辦理徒步登記。
目前還不是阿帕拉契山徑的徒步旺季，基地營裡只有我一人，我向管理員大叔表明來意，他隨即為我進行無痕山林課程：要在指定的營地紮營、如何處理廚餘、如何處理排泄物……等。
大叔也提示了通行阿帕拉契山徑即將面臨的困難，例如剛開始一天只走八英里，讓身體慢慢習慣，或是某個山谷之後連續四天沒有水源……等。一時半刻哪能記得一大堆陌生的地名，幸好離線地圖有即時資訊，倒也不怕。
聽完簡短的課程，我領到通過無痕山林課程的流水編號，六三一號，這也是阿帕拉契山徑挑戰者編號，表示我是今年第六百三十一個踏上阿帕拉契山徑的挑戰者。
阿米卡洛拉瀑布州立公園訪客中心後的圓拱門入口應該是阿帕拉契山徑上最多人合照的景點了。徒步者拍照上傳至社交媒體，等於對世人宣告挑戰的企圖，所以現在我不能輕易退出，何況為了走這一條步道，我毅然決然辭職了。
踏入拱門，便隨著山勢往上攀升。在土質流失的貧瘠山路走了好一陣子，我意識到偏離了阿帕拉契山徑經典的開場—瀑布階梯，不過離線地圖標示我的方向無誤，可能只是走了岔路，不影響之後的目標。
在土坡上眺望遠方層層堆疊的藍色山巒，我因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景色而沾沾自喜，不過我可能背了太多的水和食物，才走四個小時八英里（十二公里）上坡路，便肌肉痠痛。終於抵達施普林格山（Mt. Springer），山頂有一幅嵌入岩石的銅牌，寫著：「阿帕拉契國家景觀步道南端點」，換句話說，我來到了全長二二○○英里（三五二○公里）的阿帕拉契山徑「起點」。原來，今天真的只是熱身，我在阿帕拉契山徑尚未取得任何進度。
南端點一顆岩石上坐了一位光頭大叔，他拿著手機，示意我幫他拍照。
他說：「I’m done！」（我結束了）
我感到訝異。阿帕拉契山徑每年吸引近五千人挑戰，真正成功完成通徑的不到一千人，也就是成功率低於百分之二十，聽說有不少挑戰者走完瀑布階梯就投降了，沒想到那麼快就讓我遇上了。
我回說：「你結束了？可是我們才剛開始耶。」
見了我的反應，他解釋說：「我是阿帕拉契山徑南行者（SOBO緬因州—喬治亞），去年十月從緬因州卡塔丁（Mt. Katahdin）出發，花了五個月抵達終點施普林格山。我完成阿帕拉契山徑通徑了。」
搞懂他的意思之後，我驚訝得下巴都合不攏了。我夢想成為的身影突然站在眼前，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連恭喜都忘了說，反而光頭大叔離去時一直祝我一路好運。
此時，烏雲密布，再貿然推進也很危險。趁著還未落雨，決定在起點旁的營地紮營。話說，背包裡的帳篷將陪伴我整趟旅程，是非常重要的求生工具，今晚是我第一次使用這頂新帳篷在野外過夜，有點緊張，如果帳篷這時出錯，是不是我的冒險就此結束呢？
幸好一切順利。
整個州立公園都是熊出沒頻繁的地區，對於儲存食物有嚴格的要求。我心想，反正也不是特別餓，晚餐懶得煮了，吃根能量棒墊墊肚子就可以睡了。
夜裡狂風呼嘯，甚至可以聽到遠山的颶風，壓著樹梢如浪濤般席捲而來，手機不斷響起強風警報，怪嚇人的。
第一晚好神奇，我感覺回到不斷轉學的童年。記得每次進入新班級前一晚，我的思緒都會陷入混亂，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擔心到無法入睡。今晚，我的思緒依然無法控制的流轉著，仰頭看著不停晃動的帳篷布，並非緊張，而是全然未知的旅程讓我感到無比亢奮。
期待明天快點到來。
（0 / 0 / 2200英里）

阿帕拉契山徑徒步穿越Day 14　AT最高點
極其痛苦的一夜。我將所有衣物穿上身，手腳軀幹飽受壓迫，冰寒與壓抑齊功，簡直連胃都痛了起來。腳趾最慘，即便穿了襪子、羽絨腳套、保潔毯加睡袋，還是冷到發痛，真擔心醒來時是不是要截肢了。
清晨氣溫降到攝氏零下十度，所有動作都伴隨極大的痛楚，只要在空氣裡暴露一分鐘，就會被凍傷。直到出發上路，血液流到末梢，疼痛才得以緩解。
或許是起床掙扎得太久了，出發沒多久就被亞歷克斯追上。跟我一樣，他被大煙山翻臉不認人的氣候整慘了，決定暫時退出步道。他聯絡了未婚妻在穿越道路的埡口接他，讓我也好想跟著他再來一個全休日。
身體凍到擠不出力氣了，沒辦法跟他一起趕去埡口，而且氣象預報說最近一個禮拜怎麼躲都差不多，只有盡快離開魔王大煙山才能脫困。
雪中的步道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在紛雪裡移動，基本上就是一種生命掙扎的心理過程，感覺像走了一輩子那麼久。
我登上克林曼圓頂（Clingmans Dome），那是個瞭望台，想當然爾除了雪，什麼都看不到。克林曼圓頂幾乎時時刻刻處於惡劣天候之下，一年只有四十天能眺望遠景，既然官方如是說，無景可看也不覺得可惜，不過此地是阿帕拉契山徑全線海拔最高的地方，就算繞路也得走上來見識見識。
下午不到四點，我已躲進庇護所，看來三天穿越大煙山是做不到了，但四天應該沒問題。整個庇護所僅我一人，我用凍僵的手指千辛萬苦泡了熱可可，咬了一根蛋白質棒，卻越待越冷。
我看著幾塊木材凌亂堆在壁爐裡，心想要是點燃了，我豈不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想到可以擺脫要命的酷寒，我又擠出點力氣來了。
我用瓦斯爐火噴燒，這應該是最有效率的作法，無奈燒了好一會兒仍無動靜，大概木頭濕了又結凍，以至於難以燃燒，凍到發疼的手指宣告美夢不能成真，趕緊躲進睡袋比較實在。基於昨夜的教訓，我進行了些改良，鞋子放進睡袋以防結凍，然後穿兩層襪子，希望今晚不會再那麼痛苦。
不多久，庇護所陸續又來了三人。欸，這不就是昨晚庇護所原班人馬嗎？這麼有緣，今夜又共度了。晚安。
（13 / 202.8 / 2200英里）

【內文試閱】

Day 1 ~ 12　施普林格山Mt. Springer
「我要從喬治亞州走到緬因州。」
計程車司機大驚：「這真是太瘋狂了。」

阿帕拉契山徑徒步穿越Day 1　第631號
凌晨兩點，鬧鐘作響。前一晚情緒緊張，好不容易才闔上眼入眠，怎麼時間就在催促了。
六歲的女兒Amber翻起身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對著我說：「爸爸，要去爬山了？」
我親親Amber說：「妳怎麼那麼厲害？反而讓妳叫我起床了。」
我的班機從紐澤西起飛，清晨六點半飛往亞特蘭大。原本不想打擾Amber，打算拎著整理好的背包悄悄離去。這次的離別可能半年後才能相見，Amber即便年紀還...

自行車走到大甲火車站，將車寄回桃園。
這次失利並未令我受到打擊，反而覺得最難的不過如此。很快地，第二次上路我踏上環台之旅。這天，我騎到彰化鄉下，那個我短暫生活了兩年的外婆家。
小時候，隨著父親工作異動，我很少在在同一所學校待超過兩年。不斷流轉的人生讓我厭倦情感的拉扯，對很多人事物都豎起高牆，將自己活得很孤獨。
常常被人問到：你在那裡長大？我露出疑惑的表情，因為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若某人問：你的家鄉在哪裡？那我肯定會回答彰化外婆家，在鄉下與外婆生活的那段自由自在的童年，是生命中最溫暖豐富的一段時光。
外婆包容了我的任性與稀奇古怪的念頭，例如從學校回家要走上三公里，有一天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我不像其他人一樣在屋簷下躲雨，而是在大雨中跑回家。外婆心急的讓我直接跑進浴室沖熱水澡，守在浴室外幫我張羅乾衣與浴巾。
我很享受克難艱苦之後的溫暖，對我來說那是一種家的「歸屬感」。我喜歡到處旅行冒險，遭遇各種困境，可能也是在復刻那份溫暖吧！
外婆聽到我騎自行車環台，非常驚訝，她叮囑我不要再繼續，太辛苦了，讓我一定要停止旅程回家。
我怕外婆擔心，跟她說：「好的，我要回家了。」
隔天，我揮別外婆，繼續環島。我沒說謊，我要回家了，只是選了比較遠的那條路。外婆聽到我完成環島，沒有生氣，反而帶著驕傲為我感到開心。
小時候，家裡的長輩告訴我：「你外公是天馬行空的夢想家，你外婆是勤懇的勞力者。」外婆能獨自扛著扁擔挑菜上山，爬到山另一頭的小鎮賣錢。
外婆很節省，事業成功的舅舅給的家用一定不少，但外婆仍粗茶淡飯。後來我們才知道，有些已經腐敗的地瓜或剩菜外婆都捨不得丟，全吃下肚，一檢查身體，竟已腸胃癌末期。
腸胃癌肯定伴隨著極巨烈的痛楚，外婆卻很少表現出來，頂多說身體不舒服要休息，能忍耐到這種程度，大概也是堅毅的生活方式訓練出來的。
這實在不是必要的折磨，但出發點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盡一己所能，努力給後輩更好的生活。或許大家都感受到外婆的用心，所以外婆才那麼受到愛戴。
外婆離去後，不再有殷殷切切盼著你回來的人，族親就很少回鄉下了，至少我一次都沒回去過，甚至缺席了與外婆道別的最後機會。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用那麼通俗的方式與外婆「道別」。給外婆的道別式，應該是一場史詩級的冒險，讓外婆再次開心又驕傲的說：那是我孫子。

後記　如果繼續走，我將看到怎樣的路？

完成阿帕拉契山徑之後，回到現實生活的常軌，但是，我對步道的眷戀卻不斷增長，趁著女兒的長週末休假，我帶著她一起回到阿帕拉契山徑。
美國東岸正遭受加拿大野火延燒的煙害，空氣品質惡劣，新聞警告民眾不要出門，但是我知道，絕對沒有任何AT Thru-Hiker會因此而退出。
回到步道，明明走過的路段印象卻非常稀薄，倒是那些Thru-Hiker的眼神又讓我找回熟悉的感覺。我問她：「是去卡塔丁嗎？」帶著眼鏡的中年女Thru-Hiker說：「是的。你也是來走AT的嗎？」她看到我背包上薰衣草色的AT標章問。我說：「我前幾個禮拜才站上卡塔丁，妳一定不會相信，明明是六月，卡塔丁山頂卻布滿冰霜，那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我將我所知道的，可能遭遇的困難路段，盡量告訴她，包括華盛頓山之後被雪埋藏的步道。她即將踏上幾個月前我完成的路途，我希望她像我一樣帶回滿滿的收穫。另一方面，我心裡也期望與步道保持某種連接，直到此刻我才理解當初那對步道天使夫妻的心思。
原來，當你愛著一件事情時，就會用不同方式去接近、參與它。

十月，哥倫布日的長週末，臨時決定去緬因州賞楓。緬因州翻了三倍價的旅館讓我卻步，基於對AT的思念，我帶著一家人長途移動八小時，前去我曾投宿的Maine Roadhouse。
進入熟悉的玄關，布告欄貼滿AT徒步者的身影，女兒很快找到我停留的痕跡。此時，旅舍主人Jenns進入大廳，見到我們並寒暄幾句。我妹與Jenns說：「這位曾住過這裡。」Jenns立刻問：「你是SAVAGE嗎？」
太令人驚訝了，過了四個多月，從徒步淡季到旺季結束，來來去去的徒步者至少上千名，Jenns居然還記得我。Jenns給我大大的擁抱，跟在大廳的徒步者說：「他是SAVAGE，用九十天就完成AT！」我糾正她說：「九十五天啦。」Jenns說：「哈哈，對啊，SAVAGE一定相當懊惱！」
隔天，我們吃了豐盛的早餐，Jenns調侃道：「我記得SAVAGE早餐吃完七片鬆餅，飽到遲遲不能回到步道。」
離開Jenns的青年旅舍，我望著溫馨優雅的木屋，我也在布告牆找到曾經遇過的徒步者，那裡有我們一起在步道寫下的故事。
我尋找湯沃（Townward）的照片，最後他回來AT了嗎？

年底，我鼓起勇氣傳訊給湯沃，問他是否完成CYTC。
湯沃說：「準備踏上CDT時，已將近十月，山上的風雪逐漸到來，評估是有生命危險，所以在十月中旬返回工作崗位。」我在湯沃的社群媒體得知他在大雪年的PCT吃盡苦頭，如此決定並不意外。
湯沃在跳過溪水時踩上碎冰，差點被湍急的河水沖走，他形容那是只要想起來就害怕的經歷。積雪在太陽的照射下融化，不但遮蔽路跡，還形成想像不到的陷阱。他曾踩進塌陷的冰層，滑落深五公尺的凹坑。長時間待在雪地，湯沃罹患雪盲症，用有限的視力跟著其他徒步者的足跡往前，直到有人提醒那不是人或狗的足跡，而是熊，才讓他倖免於難。
某天，他與外國的徒步者相約凌晨三點出發，湯沃一直等到五點半，外國徒步者才從帳篷走出來，他們的溝通顯然發生問題。團隊徒步能提高安全，卻無法消弭太陽軟化冰雪後的風險，湯沃只能獨自啟程。經歷不穩定的雪地徒步，那晚，湯沃罕見的感到難過，他說：「我幾乎沒有與人一起徒步過兩次，除了SAVAGE，我永遠珍惜這個佛蒙特州和新罕布什爾州的徒步夥伴。」
我問：「你還想再次挑戰CYTC嗎？」湯沃回說：「我保持開放的態度，但需要幾年時間，重新準備。」
AT真的相當崎嶇，尤其跟著湯沃的年度三冠王步調，更讓一切變得艱鉅不已，但不得不承認，我已深深愛上步道的冒險生活。我不禁想像，如果繼續走下去，我看到的步道又會是什麼模樣？
湯沃知道我對CYTC也感到興趣，便說：「我們需要修正幾點錯誤，讓挑戰變得更合理更順暢一點，例如二月，甚至一月就出發。」「我們需要更嚴格的飲食計畫。」
湯沃自顧自將我納入計畫，我也不否認兩人組隊更理想，因為能夠一路完成AT，若非出於他的激勵，我大概很難獨自完成。

自行車走到大甲火車站，將車寄回桃園。
這次失利並未令我受到打擊，反而覺得最難的不過如此。很快地，第二次上路我踏上環台之旅。這天，我騎到彰化鄉下，那個我短暫生活了兩年的外婆家。
小時候，隨著父親工作異動，我很少在在同一所學校待超過兩年。不斷流轉的人生讓我厭倦情感的拉扯，對很多人事物都豎起高牆，將自己活得很孤獨。
常常被人問到：你在那裡長大？我露出疑惑的表情，因為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若某人問：你的家鄉在哪裡？那我肯定會回答彰化外婆家，在鄉下與外婆生活的那段自由自在的童年，是生命中最溫暖豐富的一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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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野蠻人與道別式
AT與我
野蠻人徒步日記
後記　　如果繼續走，我將看到怎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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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與我
野蠻人徒步日記
後記　　如果繼續走，我將看到怎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