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本書更加撼動人心，耐人回味。 《廊橋遺夢》之後，沃勒這次把讀者帶到了德克薩斯那片“不可饒恕”的地帶。他的粉絲們一定會很享受這個西部故事。

好的，我的侄兒，且聽我說，然後領悟我的話：在高原沙漠上，時間就像一個狡詐的騎手，一個傳說中的強盜，它將偷走你​​的日子，帶走你的女人，並在登上晚間列車時，微笑著俯視你。由於將叔叔這番話牢記於心，並將這一真理融入自己走過的五十一年生命裡，所以，帕布洛便在深夜艱難行走在瓜帕山的山脊上，並又迅速離去。此處離邊境一百一十五公里，帕布洛踉踉蹌蹌行走在疏鬆的石塊上，緊緊抓住矮松擺動的綠枝保持身體平衡，到了萊特溪谷便開始下山。在溪谷裡，他的身影將不會像行走在山脊上時那樣被釘在天空中一般凸顯。穿過那片乾旱地後，他那雙套在膠皮和草繩紮成的涼鞋裡的褐色大腳，將一如往昔地帶領他朝北而行。這行走的堅定步伐表明，遠行只是自己的職責而已。涼鞋上面那條灰色長褲，鬆弛下垂，被撕開了裂口。褲子上方套著的襯衫也早已褪盡了它的本色，從現在的顏色推測，先前可能是灰綠色的。襯衫背面印有“德克薩斯州，流放地，穆斯林巷”的字樣。昨天，帕布洛在聖克拉拉山峰附近行走時，有一架直升機發現了他，接著，野馬四輪車那震耳的轟鳴聲很快就從山下傳來，他還能依稀聽見下面峽谷裡邊境巡警尋找他踪蹟的無線電通話聲。他躲藏了整整一個白天，而現在，他要努力挽回損失的時間了。他行色匆匆，這也事出有因，因為此次行程的終點就要到達了。他嘴裡含著一塊鵝卵石，並不停地用舌頭翻攪著，以此咂出嘴裡最後一滴水。他的體重有一百四十磅，其中背包就幾乎佔了整個重量的三分之一。由於跋涉時間太長，背包裡的負重似乎顯得更沉重了。他調整好背包帶，從一片凸出地表的石灰岩上滑行而下，朝著溪谷走去，蜿蜒的溪流將把他帶到一處靜謐而美好的水源，那裡亮著晚間的信號燈。他希望那裡只有兩盞燈，因為無論多於兩盞還是少於兩盞，都意味著他在到達那所房子和完事前不得不在黑暗中等待。那女人有時會有客人來訪，不想讓他在這種時候出現。這種情形在大約兩週前發生過一次，他沒打招呼就匆匆離開了。他當時為此很氣憤，並說出了心中的憤怒。但她只是向他招招手，並在他面前放好玉米餅和水，就把他的怒火徹底消除了。在帕布洛下方一百五十米、東面半公里處躺著一條響尾蛇。那是一條西部菱背響尾蛇，因其身形和本領的特別，蟄伏在自己特殊的領地上就像一方霸主。再過一個月，這條身長兩米多的響尾蛇就滿二十歲了。它整天躺在一棵牧豆樹下，只有在牛群經過時才會醒兩次。現在，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一輪未圓欲圓的明月散發出皎潔的月光，飄灑在北峰頂上，空氣變得格外涼爽，正是夜獵的好時機。空腹的響尾蛇重達十六磅，它慢慢伸展著自己，然後盤成一團，平坦舒緩的身體緊緊貼著大地，橫臥的軀體逐漸挪動成向前的姿勢，開始穿過高高的沙漠朝著一所牧場的房子行進。沿著這條路線，它爬行過低矮的青草，越過仙人掌矮叢，在一條小路的鬆散泥土中蜿蜒前行。路的另一面有一處牧場房屋，在房屋後面大約十五米的地方有個水槽，上面有小裂縫，由此滲出的水形成了一個水坑，響尾蛇便可以在這裡飲水。快要穿過小路時，響尾蛇感覺到地面在顫動，它停了下來，顯得異常警覺，眼神一如往昔那樣毫無表情：漆黑的，定定的，一眨不眨。它的舌頭快速地輕撣著，把空氣中的微粒傳送到上顎的犁鼻器中，然後進入大腦：這就是它的嗅覺。它抬起頭，部分身體也隨之挺起，幾乎蜷成一個圈，定定地立著。然而顫動卻消退了，兩分鐘後，它鬆弛下來，繼續朝著水坑爬行，最終爬過了剛剛踩下的靴印。此時的高原沙漠開始了自我娛樂，就像一曲手搖留聲機里傳出的老歌。在瓜帕山的夜影中，一條菱背響尾蛇在喝水，一隻夜鶯在歌唱。數秒鐘後，一頭野狼開始嗥叫，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了其他同類動物的應答和叫聲，這些聲音彼此交融在一起，難以分清是誰在叫。帕布洛從西邊沿著斯萊特溪谷的河床一路走來，他艱難的呼吸聲使得他涼鞋下被踩的石塊間發出的嘎吱聲幾乎難以聽見。走下山脊時，他注意到，在右下方向的遠方，牧場的主屋亮起了燈光。這燈光並不陌生，因為在他向北邊流亡時曾經見過，他對此並不在意，他確信，住在那裡的老人對這黑夜中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距離主屋西北方向近半公里處有另一座比主屋小的建築，由泥磚建成，四周被毛枝香柏環繞著，這就使得從遠處看清西邊窗口處亮著的幾盞燈比較困難。帕布洛將繼續沿著乾涸的小河道一直向前走，直至走到那塊有他之前用過的大岩石的地方，他將站在大岩石上，透過溪谷邊緣望去，數窗台上的燈盞。請求你，他對著聖母瑪利亞祈禱：讓那裡有兩盞燈，而且只有兩盞。那麼他就可以解下背包，痛飲甘甜的水。他還可以在再次遊歷南部至自己位於聖赫勒拿島的家鄉之前休息數小時。若幸運的話，他還能搭上邊境的巡警車，搭乘到卡斯特倫附近的過境站，那樣就能在第二天晚上回到家。他們自然會盤問他，但他會說他只是到北部來求職的，至於其他任何事情，則根本無所證實。儘管帕布洛從未真正想過要這樣做，但花美國納稅人的美元來進行歸家之旅的確是令人愉快的。對他來說，美國佬寬容的法律和天真的慷慨使事情變得更為簡單。夜鶯又開始歌唱，野狼也開始嗥叫。菱背響尾蛇快要喝完水，它再次感覺到了動靜，把頭從水坑中抬起，並將這仰起的姿勢定定地持續了五秒鐘，然後，它慢慢往回爬行，爬向它可以找到的任何遮掩物。有什麼東西來到了水槽的另一側，並發出了聲響。因為蛇沒有聽覺方面的生理組織，所以對聲音只能感覺到部分聲響，也就是只能察覺到引起地層最細微顫動的那些聲響，諸如人類的腳步聲。在這種情況下，西部菱背響尾蛇從來都不能確定它周圍的環境，只能以一種簡單的方式對自己的感應器所能感受到的部分事物做出反應。對於菱背響尾蛇以及大多數生命體而言，生存中除了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就只剩下食物、危險和物種繁衍等要素。起初，這些聲響是舊靴子踩在荒漠上發出的輕悄聲息，然後則是響尾蛇無法聽到的、手指從水槽表面抹去碎片的沙沙聲。一個男子將雙手併攏成杯狀從水槽中捧水喝，月光在水槽中隨著水面的波動蕩漾著。 P1-5

好的，我的侄兒，且聽我說，然後領悟我的話：在高原沙漠上，時間就像一個狡詐的騎手，一個傳說中的強盜，它將偷走你​​的日子，帶走你的女人，並在登上晚間列車時，微笑著俯視你。由於將叔叔這番話牢記於心，並將這一真理融入自己走過的五十一年生命裡，所以，帕布洛便在深夜艱難行走在瓜帕山的山脊上，並又迅速離去。此處離邊境一百一十五公里，帕布洛踉踉蹌蹌行走在疏鬆的石塊上，緊緊抓住矮松擺動的綠枝保持身體平衡，到了萊特溪谷便開始下山。在溪谷裡，他的身影將不會像行走在山脊上時那樣被釘在天空中一般凸顯。穿過那片乾旱地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