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彼時大地初建，神創造萬物。
神也創造了人──男人。
男人在大地上生活了一陣子，開始覺得寂寞，於是他們向神祈求。
「請賜給我們一個伴侶吧！」
神允諾了，取出男人一根肋骨，創造女人。
「但是作為交換，你們要與我訂下契約，成為我的僕人。」神說。
這是古老的第一個契約──屬於神與男人。
男人與女人生活在一起，不久後，他們誕下了新的生命。
某天，這孩子病了，最終得病死了，女人抱著無聲無息的孩子朝神哭泣，祈求神再一次降下奇蹟。
神回答道：「萬物難免生老病死，不可能為了一個人類破壞秩序。」
女人哀求自己的丈夫，但男人是神的僕人，遵照一切神的旨意。
女人絕望了，抱著孩子在黑夜裡嚎哭狂奔，最後跪倒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地上，懷抱孩子躬身啜泣。
「誰能救救我的孩子，我什麼都願意做！」
淒厲的哭喊隨著風聲一波波擴散。
最終，從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黑暗中伸出一雙手，抹去女人的眼淚。
「知道了，那麼便實現妳的願望吧！只是自此之後，妳便永遠不能再歸屬那一方。」
她得償所願，孩子死而復生。
當女人抱著活過來的孩子回家，男人卻瞠目結舌、暴怒駭人，怒斥她違背了神的旨意、觸犯禁忌，竟讓人死而復生。
孩子再一次被殺死了，被自己的父親，以神之名。
女人徹底的絕望了──
她知道，無論多少次，神都不會放過這個孩子，那不如讓他永遠安眠在黑暗的土壤中，至少那個溫柔的存在還會憐憫他。
她披上一件大斗篷，離開家園，融入夜色般的消失了。
女人沒回到神的一方，她成為惡魔的使者。
這是古老的第二個契約──屬於惡魔與女人。
神公正而高高在上，而惡魔卻是從憐憫中誕生的。
第一章 來到地底的情願
雅露絲不知為何自己現在會想起那個傳說，第一次聽見的時候覺得不可思議又荒謬。
聖神是公正又慈祥的，怎麼會置一個無助的母親於不顧呢？
可是當她在狹小的暗格內無數次的向神祈禱，奇蹟沒有發生，一切都沒有改變時，她油然生出一種絕望與懷疑。
她的口越來越渴，可是她不敢去舔唇，那裡乾裂的一舔就是滿嘴的鐵鏽味，那是過去十二年她不曾體會過的味道，可在一夜之間她嚐到、看到、聞到，鋪天蓋地的停留在她的五感與記憶裡。
外頭腳步聲沒有停過，她甚至可以想像出軍靴腳底的刺踏在母后最愛的銀白地毯上，把光潔整齊的地板刮得破爛狼藉。
「姐姐……」一直緊縮在她懷裡、渾身發涼的弟弟雅葡突然動了。
「我好餓好餓……」
她慌忙伸手把弟弟的嘴摀住，唯恐聲音洩漏被聽見，輕細如游絲的聲音聽在她耳中也是如雷貫耳。
外面的腳步聲停了。她嚇得渾身僵硬，把弟弟抱得更緊。
「聽見什麼了嗎？」
「我沒聽見，是你想多了吧！」
「上面吩咐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定要找到雅露絲公主和雅葡王太子才行，你也認真點。」
雅露絲驚恐的雙眼瞪大，想更縮起來，把弟弟抱緊，可飢餓多時與保持同一姿勢過久使她的肢體僵硬，她只能輕微抽動手指，豎起全副神經。
「好啊！我認真！」她聽見外面嗤了一聲，接著有什麼東西被重重摔落在地上，碎裂四處，無數小碎片甚至飛彈到她與雅葡藏身的暗格外，叮咚叮咚的敲打。
雅葡被嚇醒了，低叫一聲，幸而叫聲被淹沒在無數細碎中。
「你……唉！這水晶星飾很貴重的，夠了！別摔了！」
「我的母親就死在水晶礦山坍塌中。」
外面響起一陣長長的沉默，最後是嘆息。
雅露絲努力挪動僵硬到開始疼痛起來的背脊，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她的意識有點模糊，想起了「菲爾德夜晚」，星空滿天，逝去的王太后曾告訴她，這是菲爾德才有的奇景，其他國家只有在一年中極為特殊的時段才會出現星河。
她覺得很驕傲，王太后便對她笑，摸著她長而細軟的髮絲說：「雅露絲，妳要記得，我們菲爾德王族是守護銀星的人，負責點亮星星，守護星雲之路，而正因為我們被賦予了這麼重要的使命，妳的髮色才會這麼特別。」
雅露絲的髮就像銀絲，直垂到腰，只要有一點微光就能閃閃發亮。
「妳知道星星是什麼嗎？雅露絲。」
「……不知道。」
「星星是天空的守護者，所有的祕密都深藏在星星之中，如果妳有什麼祕密不想被人知道，或者不想被人找到，只要藏在星星深處就好。」
「我懂了，太后奶奶，星星守護大家的祕密，而我們就負責守護星星，對不對？」
提亞王太后笑著點頭。
雅露絲從出生起舉目所見都是銀色的，銀髮、銀灰眼眸、銀白衣裳、銀色宮殿，到了冬天的時候，整個大地也會變成銀色的，那是最美的時候，菲爾德王國的守護精靈白色馴鹿也會在這個季節出現……
外頭突然響起許多紛亂的腳步聲，雅露絲警覺過來，緊緊抱住雅葡，雅葡在她懷裡發著高燒，小聲夢囈：「我以後也會成為像雅爾各哥哥那麼了不起的騎士……雅爾各哥哥，讓我也騎騎看你的角獸好不好……」
雅露絲抱著他無聲哭起來……
雅爾各王兄不會來救他們了……
誰能讓他們從這場惡夢中醒來？
「撬開。」低沉有力的年輕男聲響起，既溫和又威嚴。
雅露絲懷裡的雅葡瞬間從高燒迷糊中驚醒，在她來不及阻止前大嚷起來，「雅爾各哥哥，我們在這裡！快來救我們！我好餓又好渴！」
雅露絲拚命摀住他的嘴，但一切都遲了，十幾隻刀劍從暗格的縫隙中鑽進來，往下施力一翹，刺眼白光照進暗黑角落，她眼前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可她不敢閉上眼，死命睜著，甚至被刺激的流出淚來，直到那片昏眩過去，能重新視物。
士兵密密麻麻圍成半圈，無數的弓箭刀槍對著他們，青年面無表情的站在最前方，他有著菲爾德王族特有的雪白透明肌膚、銀灰色眼眸，以及他從來自東薩王國母親那承襲的金褐髮色。
雅爾各擁有第一騎士的稱號，這個第一不只是劍術第一，還有容貌，混合來自東方血統，使得他的五官在菲爾德王族特有的細緻俊秀中，多了一分不可言說的神祕。
雅露絲愣愣望著雅爾各，彷彿是第一次看見他，接著她的視線從雅爾各的臉一路下移，從腥紅色的短披風到斜指向地上的細劍，劍尖光滑閃亮。
「拉出來吧！」他說，盯著緊擁在一起的姐弟。
五名士兵一擁而上，雅露絲想反抗，纖細手臂卻被人扭著背過身去，那強烈的折凹痛楚讓她喊出來，下一瞬間，那名士兵卻飛了出去，直接撞上他身後的石牆。
站在雅爾各身邊的綠髮壯漢則往前一步按住他的肩頭，面色凝重，「夠了，雅爾各，你到底怎麼了？這一切跟他們無關。」
斜指在地的劍尖瞬間換了個方向，雅爾各反手拿著直指壯漢喉頭，他的面色顯得冷硬，「放開，多拿。」
多拿深吸口氣，很慢很慢的放開。
現場士兵們連大氣也不敢出，但押著雅露絲姐弟的士兵都都放輕了力道。
冷風從大開的五扇殿門吹進來，晃動房裡的銀色薄紗翻飛如波浪，直讓人從骨子裡發寒，雅葡突然從昏茫意識中驚醒過來，迷惑的看了看四周，當看見領頭的青年時，小臉上顯出一種真正的快樂。
士兵因為剛才的意外而箝制的並不緊，竟被他扭動著掙脫了，雅葡直往青年撲奔過去，在眾目睽睽下緊緊把對方抱住，十分依戀。
「……雅爾各哥哥，你來救我們了，雅葡好怕……雖然我想像個騎士一樣勇敢，可是雅葡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勇敢……母后說父王被人害死了，這是騙人的吧？就像你們騙我不刷牙，牙妖精會來偷走我的牙一樣騙我吧？雅爾各哥哥，我不喜歡玩騙人遊戲，雅露絲也在騙我……你最誠實了，你帶我去找父王好不好？」
雅爾各低頭看著雅葡，沒有一刻讓雅露絲覺得如此恐懼……
他像往常每一次一樣彎下身把雅葡抱起來，面色和緩，可是他往常會用來護著雅葡的右手，今天始終緊握著一柄細劍。
雅露絲覺得惶恐，但她掙脫不開士兵的箝制。
「雅葡，快點下來！你的禮儀呢？」她只能訓斥道，語氣無法克制的顫抖。
雅葡扭頭氣呼呼的瞪她，雙手更加圈緊，屁股扭著更靠近雅爾各。
「我不下去。」他大聲說，一古腦的爆發，「你們騙我，騙我躲在黑漆漆的地方，還不讓我叫人來幫忙！我好冷又好餓，我不玩了！我要跟雅爾各哥哥在一起，雅爾各哥哥不會騙我。」
他轉向雅爾各，一臉渴切依戀，「雅爾各哥哥，對不對？」
雅爾各笑起來，那是以往在嚴肅自持的騎士臉上不曾出現的笑容，顯得有點邪惡、有點不懷好意。
「對。」
但在男孩笑起來之前，他又說：「也不對。」
雅葡臉上出現疑惑，雅露絲突然有種非常、非常不祥的預感。
雅爾各又笑了，對著一臉愣神的表弟，溫和無比道：「雅葡，是我殺死了你的父王。」
站在他身後的多拿抿起唇別開頭去。
見雅葡神情呆滯，顯然完全無法消化吸收，雅爾各更仔細的補充，「那天我回來時，國王很高興的張開雙手迎接我，我直接把他刺死在王座上。」
他舉起右手未曾放下的劍一晃，「就是用這支你一直很喜歡的劍，現在你還喜歡嗎？」
「雅爾各王兄！」雅露絲高聲叫起來，雅爾各看向她，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什麼事，雅露絲？」
就像每一次雅露絲闖進練劍室裡打斷他練習時，那樣無可奈何又溫和的問。
「雅葡他什麼都不知道，你放開他吧！」雅露絲覺得臉上濕潤，可是她不敢去擦，溫和的兄長變成了可怕的叛國賊，那種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換我過去，讓我代替他。」
雅爾各看著她，一瞬間，他眼中閃過模糊綠色光影。
「不，雅露絲。」他微笑著拒絕。
「妳知道嗎？為了雅葡的王位能安穩，國王想要我的命，而我想要活命，所以我先下手為強，現在我更不可能留著他。」
父王想要雅爾各王兄的命？
「這是不可能的。」她搖頭，「一定有什麼誤會，父王是最最慈祥溫和的人。」
回過神來的雅葡踢蹬起來，大吼著發怒，「騙我！雅爾各哥哥也在騙我！」
他從雅爾各身上跳開，伸手去搶旁邊士兵手上的劍，那劍拿在他手上搖搖晃晃顯得有些可笑，他像隻困獸一樣四處毫無章法的揮舞。
「你們都騙我！全部讓開，我要去找父王了！」
士兵們當然不敢退開，只讓他一個人在場中揮舞團團轉，雅葡氣憤之餘力氣用盡，在一次猛力揮擊後，沉重的劍柄帶著他整個人甩脫出去，劍尖直往雅露絲的方向刺去。
發生的太快，押著雅露絲的士兵都來不及反應。
雅露絲以為自己會死，她緊緊閉上眼，腦中卻想起不久前冬狩時的情景……
菲爾德王國裡面兔子很多，也是罕見的、較為溫馴的動物，所以是她與雅葡唯一被允許追逐的獵物。
她恍惚的陷入回憶中……無邊無際的地平線，四周是樹梢燃燒著銀色火球的柳樹，白茫茫雪地上印出一排小腳印，肥嫩雪白的兔子屁股與上面一團毛茸茸的尾巴球，因奔跑而特別可愛的搖晃著。她追著那隻雪兔，雖然追不上，可是她笑得好開心，與弟弟兩人一起滾倒在雪地裡。
「你們不是要抓兔子，只是胡鬧。」
陰影遮蓋她們上方的天空，雅爾各俯身，滿臉無奈而縱容。
「反正我們有雅爾各王兄！王兄幫我們抓。」
雅葡在她懷裡鑽啊鑽，呵呵笑著重複，「對，雅爾各哥哥幫我們抓。」
「國王可是要查驗你們的成果的，小心挨罰。」
她抱著雅葡，兩人一齊望著他，雙眼眨巴眨巴。
「所以王兄幫幫我們嘛！你捨得看我們被父王罰嗎？」
雅葡點頭如擊鼓，「對對對，雅爾各哥哥幫我們。」
他愣了一下，沒有什麼掙扎，迅速妥協，一臉無可奈何道：「真拿你們沒辦法，下不為例，知道嗎？」
他跨上坐騎迅速追去，他們坐起來望著他的背影，背脊挺直、英姿煥發，雅葡羨慕道：「我以後也要成為像雅爾各哥哥那麼了不起的騎士，然後騎著角獸讓所有人都羨慕我。」
彷彿已經想到那場景，雅葡的小小胸膛挺了起來，得意洋洋；見狀，雅露絲咯咯笑著，青年轉過頭來，面孔在陽光下清晰──
「嗤！」
令人極難忍受的細微聲響在安靜中響起，雅露絲睜開眼，看見的不是自己被劍刺穿的模樣，但眼前雅葡的胸口卻有細長的劍尖穿透而出，溫熱的血液點點灑落，多拿在大吼著阻止，士兵們驚慌拿著刀劍互相碰擊。
她無法控制的尖叫起來，看著倒在她面前的雅葡身後出現的身影──雅爾各正抽回劍，那閃閃發光的劍尖上鮮血一滴滴往下落，隨著他回抽的動作，劍尖甩出一道鮮血畫成的弧度。
雅葡趴倒在地，一雙銀灰大眼滿是震驚和委屈的看著她。
「雅露絲……妳答應母后……妳答應母后的……」他每說一句就抽搐著嘔出鮮血來，「要保護我，可是妳沒做到……妳、妳騙人……我要跟母后說……」
鮮血順著地磚上的縫隙流動，染紅雅露絲的銀白裙襬，淚珠從她眼中滾落至地裡，和那些慢慢冷卻的鮮血混合在一起……
誰來幫幫我們？
誰都好──
雅露絲的眼淚被留在地面上，可是她的無聲哀求卻鑽入地底，無聲無息化成一縷輕煙，包裹著那聲嘆息抵達深處，穿過暗褐沒有光亮的天空、紅色月亮，進了一座高聳的漆黑樓房中，穿過繁複到令人眼花撩亂的雕花窗格，抵達尖塔轉角的暗室內。
暗室裡有人正在紅色月光下作畫，畫布上畫著一名老人，雖躺在床上，銀灰眼眸仍神采奕奕，好像整幅畫的光彩都集中在眼裡。
梅菲斯特，我就快要死了。
梅菲斯特手中的畫筆停距離在老人臉上幾吋，似乎傳達出了他心中眷戀之意。
我累積渴求了一輩子的智慧就這麼沒了，真不甘心，但我更不想讓那些虎視眈眈的傢伙偷走我的靈魂，雖然我沒許完願望，你還是把我吃了吧！讓我所擁有的一切跟你一起存在下去，有你陪伴這幾十年，我很愉快，多餘的部分就送給你吧。
「真的很美味，浮士德。」男子低聲說，又在老人銀灰的眼上添了幾筆。
「實在太美味了，讓我一直都在後悔不該一次全吃下去。」
一抹輕煙穿過畫室的房門鎖孔，空氣中突然起了騷動，某種看不見的生物亂蹦亂跳的捉住那抹輕煙，在一聲拍擊中，輕煙被困住，讓生物們歡天喜地。
「你們逮到什麼？拿來給我看看。」
雖看不見那些生物，卻能感受到霎時安靜下來，不安而恭敬的氣氛蔓延開來，那抹輕煙被看不見的手掌放開時，發出一聲低泣消失在空中。
梅菲斯特偏過頭，望著輕煙消失的方向，挑眉一笑。
「沒想到會是你的子孫，浮士德。」
「上次你所許的願望，是求得讓整個國家再不受凍，而今你的子孫又會許什麼願望？」
梅菲斯特突然變得興致高昂，將畫筆往地上一扔站起來，突然湧現一股黑漩渦，將他從頭到腳包圍住，漩渦散去，他身上換上一襲漆黑風衣、腥紅領巾，右眼戴著單片眼鏡。
整間房裡的透明生物也騷動起來，他們到處奔跑，簇擁著衣架過來，上面掛滿數十頂款式各異的帽子，梅菲斯特從中挑了一頂漆黑高頂圓帽，散落一地的畫具被看不見的手緊急而不慌亂的撿起，全部整齊放進大得驚人的木製畫具箱，跟著箱蓋一扣，立刻變得輕薄短小。
有人搶不到工作，乾脆在一旁演奏起小提琴來，惹得梅菲斯特皺起眉。
「不需要音樂。」
半空中飄浮來一盤蘋果。
「也不用蘋果。」
一盤梨子、一雙室內拖鞋、一張空白的信紙、蠟封印章、鎏金鵝毛筆、填充著天鵝羽毛的抱枕、半月型紅絲絨印泥盒……各種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物品，全都一古腦的飛來
梅菲斯特一手拿著一顆梨子，一手提著畫具箱，朝看來空曠一片的室內揮手。
「那我走了。」
漩渦再次出現，他忙用嘴把梨子叼住，抬手按住即將飛掉的帽子；風停止時消失在原地。
滿室飄浮的雜物一下子靜止，半晌後井然有序的從打開的門縫滑行出去，回歸原位。
※更多精彩內容，就在夢空新書《惡魔偽畫師01》中！
瀏覽器，並以Chrome開啟我的電子書櫃後，點選『線上閱讀』，即可閱讀您已購買的電子書。建議使用 Chrome、Microsoft Edge有較佳的線上瀏覽效果。
2024專利防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