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聯珠綴玉》收集十一位女性作家「夫子」自道其「筆墨生涯」的「文傳」及著作目錄、評論索引,外加文選一篇,是一本別開生面的文學三明治。
這十一位女性作家,從民國五年至廿六年之間出生,最年輕的也有五十二歲,堪稱前輩作家。她們,生長、成熟在同一個大環境、同為女性、同為文學創作者⋯⋯種種共同的背景,不論其人其文,氣質與風格,都有許多相近之處,與當前新生代女作家的形貌判然而異。
她們都自傳統社會走出來,仍然帶著中國舊社會中女性的特質;例如,她們都是母性很強的家庭主婦。蓉子剛結婚的幾年期間,一面外出「上班」一面在家「親操井臼」,完全佔據了她創作的時間。王明書費盡心力使兩個「太」字號兒子脫胎換骨,終於使他們成家立業,充分表現女性的光輝⋯⋯。她們都是家庭主婦兼作家,可是創作量卻相當龐大,可見她們抽空為寫作付出的努力也很可觀。年紀最長的蕭傳文決心在寫作的路上「繼續耕耘下去,直到個人生命到最後終結為止。」替許多執著的文人做見證:一旦愛上寫作就無怨無悔終身事之。
從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出,她們都具有中國傳統婦女謙恭的美德,從不以「作家」自居,但,她們認為寫作是神聖的工作,創作態度都相當嚴肅。她們的言談行止,也趨於傳統保守。劉枋大約是那個輩分中的「異數」;但我們發現,她只不過是在傳統之內出入自得而已。她坦蕩磊落,頗具英氣的胸懷,使人相信她不論在創作或處事都有開拓新氣象的本錢。
這幾位前輩作家十之八九還有一項值得尊敬的際遇:她們都經歷過中國近百年來最流離的戰亂、最貧窮的生活。張漱菡說:「我的幼年,一直都在流離播遷中渡過,學校教育時斷時續⋯⋯」這實在是她們的共同經驗。現代的年輕人,大約很難理解姚姮矩筆下為生存而掙扎的歲月。可是我們這些歷盡滄桑的前輩,她們努力呈現出來的,乃是《這樣好的星期天》(康芸薇)。蕭傳文說:「數十年來,我都是兢兢業業,小心戒懼,決不敢寫下腐蝕人心、腐化社會的作品⋯⋯」那是多麼難得的菩薩心腸!前輩文學創作者同時肩負著社會教化的責任,想來也是新生代所不能理解的吧!側身於前輩與後輩之中的我,則很能理解兩代之間隔閡的現象與原因。也因為有所理解,才對前輩產生敬意,雖然我是不以「文學家必須是教育家」的觀念來教育下一代。
細讀十一位的「筆墨生涯」,我們又會發現,在小學二、三年級時,文學作品就做了她們的啟蒙師。在那個時代,父母都禁止子女閱讀古典小說、白話文學等「閒書」。大部分文學愛好者都是在某種機緣下,巧遇文學,而愛上文學,結果是「囫圇吞棗,狂食文學」。這一段時日,可能正下她們打下創作根抵的時候。此種奠基工程,也是當今新生代所欠缺的。
另外,我們發現,任何文字工作者,在寫作之初,鼓勵乃是推動她們前進的最大力量。幾乎每一位在投稿之初,如果「一舉中的」,必然信心大增、勇氣倍漲。除了投稿順利上壘,還有知音賞識,更使創作者如得神助。這種效果,不僅見於心理上,且見於創作本身的進步上。就個人的生命史而言,尤為最優美醇厚的一章。王明書之終身感念鍾梅音,只是例證之一。
任何方式的鼓勵對於有潛力的初期創作者,都有無比的正面意義,從許多前輩的事實印證,我們也知,對於自己的晚輩,也要用較寬闊的胸襟,接納他們、鼓勵他們。
在談論十一位女性前輩作家之「同」後,我們也可以發現她們互相也有各人的文風。僅就這幾位作家為抽樣看,我們就知道,並不是內向害羞的人才會掉進文字堆中;郭晉秀之生趣活潑,似乎數十年如一日,她的文章也散發著喜與人同、獨樂樂不如與眾樂的開闊胸懷。林文月則嫻雅內斂,看來也是長久以來「一以貫之」,形成她平穩、冷靜、清幽的風格。即使在這麼少的篇幅中,我們也不難看出,每個人都有她獨自的面貌。
當我讀到王明書敘述抗戰時期的艱苦生活時,衣不厭粗,食僅求飽,卻仍在桐油燈熒熒的微光下,發奮讀書⋯⋯使我覺得上天似乎正要「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也許今天有人會覺得,她們還沒有把這大任交待清楚。就這一點而言,我個人認為,前輩作家固然「有幸」遇到大變動的時代,但她們又不幸,缺少文學成長的良好背景,及文學創作的良好環境及教育,幾乎所有的作家都在獨自摸索中創作。如果事實不然,她們應有更好的成績。
這本文學的三明治,融合自傳、著作目錄、評論索引及文選,具有史傳、史料的價值,但又有可供美讀的欣賞價值。這種工作,在純學術上雖無太大價值,但在引介前輩作家,則饒富意義。讀者由本書鼎嘗一臠,如果產生興趣,可再按圖索驥,尋找喜歡的作家作品,做地毯式的閱讀。不過,這十一位作者撰寫「筆墨生涯」的體例不太一致,而且僅僅十一位,並不能做為那一代女性作家的抽樣代表。對於遺珠之人,應該做第二本、第三本的後續工作,才能使第一本的意義影顯出來。我們有如是的期待。
《聯珠綴玉》收集十一位女性作家「夫子」自道其「筆墨生涯」的「文傳」及著作目錄、評論索引,外加文選一篇,是一本別開生面的文學三明治。
這十一位女性作家,從民國五年至廿六年之間出生,最年輕的也有五十二歲,堪稱前輩作家。她們,生長、成熟在同一個大環境、同為女性、同為文學創作者⋯⋯種種共同的背景,不論其人其文,氣質與風格,都有許多相近之處,與當前新生代女作家的形貌判然而異。
她們都自傳統社會走出來,仍然帶著中國舊社會中女性的特質;例如,她們都是母性很強的家庭主婦。蓉子剛結婚的幾年期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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