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購幼獅文藝1月號贈「穿越時空-絲路」特展券1張【12/29已贈送完畢】
展期活動時間:2011.10.29-2012.1.29
票劵將隨雜誌在2012/1/3寄出
【肉身誌】
邊境闌尾 ◎黃信恩
【旁聽國文課】
國文課 ◎陳雋弘
【課本不教的小說】
翹課才能學會的事:郭箏〈好個翹課天〉 ◎朱宥勳
【專題】告別100 迎接101
「迎接,無法說得明白的真相,缺乏未來的未來,還有一隻蘆笛漾在風中,風起風過,自然成調……
這便是一種未來之歌。擺盪、晃動、躑躅、猶豫、徬徨,至是進退維谷。
但我們在隊伍的最後面,點一把火,於是,傳來雀躍的聲音,並一個一個向前,傳遞我們的光。
一把火,點在地上、手邊或空中,就會是世界暫時的中心。」
一○一太平盛世的我的關鍵字 ◎周昭翡
練習曲 ◎方秋停
靈修 ◎潘弘輝
再見劉快快,哈囉劉慢慢! ◎劉中薇
從今以後 ◎鄭淑瑩
未來主義 ◎葉佳怡
一月有事 ◎黃崇凱
風味料理 ◎陳又津
在一○一年重遇艾瑪 ◎劉雅郡
給(新)婚的母親 ◎楊富閔
【電影前線】《陣頭》
《陣頭》︰專訪導演馮凱:重新拚陣頭,散播臺灣味 ◎李昀蓁
《陣頭》︰專訪女主角林雨宣︰真情演太妹,關心邊緣人 ◎張莫默
【老品牌故事】
舞出美麗的記憶――臺灣最老的西餐廳波麗路 ◎韋瑋
從日治至戰後初期,繁華的大稻埕不只是商業中心,它同時也展現了臺灣接受西化過程的風貌,激盪著臺灣的文學、音樂、美術、戲劇等文化的現代化思潮,在這個特殊的區域裡生根的波麗路,具備了「天生」的藝文土壤,再加上廖水來「後天」投入的養分——免費提供畫家聚會、辦展,在歷史博物館開始辦展之前,波麗路一直是美術界年展的場所,波麗路儼然成為臺北最重要的藝文沙龍之一。畫家陳澄波、楊三郎、郭雪湖、洪瑞麟,音樂家呂泉生、周添旺、鄧雨賢,以及文學家張文環、呂赫若、古龍……等人都是常客,波麗路著實就是文化人的第二個家。
各界推薦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迎接
曾經,我們迎接二十一世紀。
彼時,跨年還沒有經典之夜,多數的夜間活動只能是小規模地、或鬼祟地以夜色掩護,再調以祕密的耳語跟手勢,進行著一場又一場的夜以繼日。彼時,閣揆甚且宣布營業時間迄十一點止,違者重罰,於是,關於眺望晨星、關於冬風的凍住,以及站起來,擁抱人或被擁抱,都只能摸黑進行。尚未跨進二十一世紀時,夜的禁則如校規,一一被翻頁重寫,無論何時,街上總是有燈有人,關於與時間、與夜的告別,必須更以大的喧譁、大的色彩、大的人潮,與之決斷、重來,並且開始。
開始容易告別難。或,告別容易開始難。兩種決斷,分別在去年十二月,與元月,一起觸探內心世界,不告訴答案,只傳出回音。而且,不只是一種回音。
專題「告別一○○,迎接一○一」,邀請周昭翡、陳又津、潘弘輝、劉雅郡、楊富閔、葉佳怡、劉中薇、方秋停、黃崇凱、鄭淑瑩等十位,一說再說;或者再說又說。
YOUTH SHOW園區專欄生力軍黃信恩、朱宥勳、陳雋弘,從醫學、文學與教學等領域,說出他們的專業、他們的關心。宋裕主導的教科書作家訪談計畫即將從二月開始刊登,武漢大學主持的「大陸作家關鍵檔案」順勢延至二月開始,屆時,兩岸作家將以不同形式展開文學的思考與對話。YOUTH SHOW園區久候數月,行至一二六期,刊登成功大學沈宗霖作品〈彈塗魚〉,顏艾琳評。臺灣電影正紅,每一個導演用他們的心眼捕捉,以拍攝連續劇出身的馮凱,以《陣頭》述說人跟神的家,溫厚的情感傳遞,繳出首部進軍大螢幕的作品,並採訪女主角林雨宣,談拍攝過程。
賴鈺婷「臺灣鎮鎮走」調整為單月刊登,與陳宛萱輪替,本期帶來馬那邦山之旅,得獎專著將以《小地方》書名出版(有鹿文化),簡白探討日本文豪森鷗外於文學與醫學上的不同表現,臺灣最老的西餐廳波麗路,則由韋瑋細數風情,塗翔文描寫大導演的短片拍攝,小宇宙納藏乾坤。優秀的青年作家陳思宏帶來「旅人記事」,撰寫柏林。其餘創作則有陳義芝與貓眼娜娜散文,唐捐、李進文、莊子軒與達瑞的詩。
迎接的時候儼然來到。這一切的發生,總在不知不覺中。常常,領悟的或者懵懂的,一些聲音或片段,也就在心裡頭,找到它們交談的方式。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迎接
曾經,我們迎接二十一世紀。
彼時,跨年還沒有經典之夜,多數的夜間活動只能是小規模地、或鬼祟地以夜色掩護,再調以祕密的耳語跟手勢,進行著一場又一場的夜以繼日。彼時,閣揆甚且宣布營業時間迄十一點止,違者重罰,於是,關於眺望晨星、關於冬風的凍住,以及站起來,擁抱人或被擁抱,都只能摸黑進行。尚未跨進二十一世紀時,夜的禁則如校規,一一被翻頁重寫,無論何時,街上總是有燈有人,關於與時間、與夜的告別,必須更以大的喧譁、大的色彩、大的人潮,與之決斷、重來,並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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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闌尾接近人體地理中心位置,卻帶著邊緣的宿命。它是右下腹一條十公分不到的腸管,我見證過一場最完整的闌尾炎始末,不是在醫院,是在軍中……
邊境闌尾 ◎黃信恩
高中生物課本曾提過「痕跡器官」。它是指演化過程中,因極少使用,而漸漸退化的器官,比方闌尾與智齒。
闌尾原文是appendix。Appendix本指附錄,是靜靜躺在書後的那幾頁。它是附件的、補述的,也是副的、贅的。當appendix用於肉體,似乎帶著那麼一點可有可無的意涵,找不到確切定位,是「割了也罷」的那樣一個器官。有些腹部手術甚至會詢問病患意願,在術程裡「順便」將闌尾割掉。
闌尾接近人體地理中心位置,卻帶著邊緣的宿命。它是右下腹一條十公分不到的腸管,一端與盲腸相接,一端閉鎖。在草食動物身上,闌尾具消化功能;但在人類身上卻功能薄弱,有學者推測可能與飲食精緻化有關。
闌尾是充滿反叛、潛在變色的身體邊疆。它是個禍源,可能因管腔阻塞發炎,導致闌尾炎(appendicitis,俗稱盲腸炎),嚴重時造成穿孔、腹膜炎。
闌尾炎個性狡詐,症狀難捉摸,有醫學書書名就叫「Appendicitis」,全書只探討闌尾炎。它最典型的症狀是痛的遷移(migration)—痛初始在肚臍周圍,之後遷徙至右下腹,一種爬行的痛,聲東擊西的痛。但並非每人都經歷這種痛的遷移,也因此病症初期易與其他腸胃疾病混淆。當闌尾炎發生在表達不清的小孩、老人,以及因子宮脹大而闌尾移位的孕婦身上,症狀更是撲朔迷離。曾有國外數據統計,外科醫師從臆測到開刀證實為闌尾炎的準確率約八成五。雖然如此,闌尾切除術卻是外科醫師的基本功。在臺灣,不少醫院第二年住院醫師就能獨立操刀闌尾手術。
而我見證一場最完整的闌尾炎始末,不是在醫院,而是在軍中。
●
小周被帶來醫務所已是腹痛一天後的事了。
他是一位二兵,打扮常是寬鬆牛仔褲配一頂復古鴨舌帽,舉動間流轉著一種周杰倫式的叛逆,因此大家都暱稱他「小周」。
小周話少,不正眼看人,不與人來往,外貌有些孤傲。他和同梯新進弟兄很不一樣,遇到長官或學長不會問好,於是他的歧異性很快就突顯出來,並被解讀為不合群、自恃的。
有個輪我留守的假日,我發現小周穿一件深藍內衣睡在寢室。經詢問後才知道他是「在營休」,這種休假方式是指:這段期間,你不用管集合、哨聲或勤務,可以隨意進出營區、休假、過夜。這種休假方式常是給遠道、不方便長途返家的弟兄用的,很少人會選擇這種沈悶的方式休假。
小周其實已有過幾次在營休,但沒人知道他在營休時都在外頭幹麻?找哪些朋友?孤單嗎?有吃三餐嗎?事實上也沒人在意這些問題,那不重要,對義務役同袍而言,平安退伍最重要。
那天,他發燒畏寒、食慾不振、右下腹劇痛。
該不會是闌尾炎?我心想。報備上級後,囑咐小周禁食,便將他轉送國軍醫院。
到院後,一位急診醫師前來問診:「之前有便祕習慣嗎?」
小周不語。
「腹痛前天有做什麼劇烈運動嗎?」醫師再問。
小周依舊一句話都沒說。
我這才想起前天午後,在營區撞見他頭戴防護面罩、背二十公斤農藥、全身溼透的模樣。
近來因氣候炎熱潮溼,部隊陷入一場昆蟲風暴。不少弟兄身上開始出現腐肉樣斑,疑睡覺時壓揉過隱翅蟲,蟲液沾留皮膚所致。不只如此,那陣子蚊蚤猖獗,另有一種紅翅、狀似蚜蟲的昆蟲到處飛行,就連營區的兩株棋盤腳樹上,也爬滿黑色毛毛蟲,綠意瞬間禿了大半。
「你,去噴農藥!」排長命令小周。
他不吭聲。就算吭聲,也只是徒添紛擾。所有突來、具責任分配爭議的任務,他都不吭聲。習慣接受,習慣一個人靜靜消化。
對照多數高中職以上畢業的役男,小周學歷只有國中。他沒有專長,在講求「各盡所長」的部隊,起先他被納進「園藝兵」的編組。所謂園藝兵絕非你想的盆栽或造景,它的本質是公差,舉凡營內大小事—洗碗、掃地、倒餿水、垃圾分類等全包辦。
後來,由於伙房人力吃緊,小周於是被改編入伙房兵。他開始穿白色炊事服、戴方形炊事帽,在油鍋與刀刃間,過起滿身肉菜味的煙油生活。雖然鎮日隱於廚房,理當逃離眾人視線,卻還是躲不開一股勢力—我注意到那群生活苦悶的弟兄,彼此間凝聚出一種向心力,一致性地想整小周,欺負他的菜,把一些繁冗、危險、笨重的事推給他。
有陣子營區毒蛇橫行,石灰對蛇而言,不過是爽身粉,牠們無懼於白色粉屑,擅闖營區,或埋伏於床下,或纏於屋梁上,或鑽進浴廁,把恐懼延伸至各角落。
一天,營區闖入一條雨傘節,黑白體節,肥美分明。這夜營區陷入高度恐慌,當蛇匐匍進寢室,全連弟兄奪門而出,把整間寢室讓給了牠。
「你,負責抓蛇!」學長指使小周。他有些懼怕但沒抗拒,拿起捕蛇器,翻動正躲於內務櫃後方的蛇。蛇於是竄動,引來一陣驚呼,所有弟兄都以他捕蛇又躲蛇的驚險鏡頭作樂。不久,小周夾住蛇身前端,擒起,迅速丟進鐵籠裡。然後如同以往,不吭聲,不看人,倨傲地返室就寢。
「屌個屁!」有弟兄這麼解讀。
●
小周在急診室陸續完成抽血、腹部X光、超音波等檢查。再次碰見醫師就是遞來手術同意書。
「盲腸炎,要手術。如果顧慮傷口美觀,可選擇自費腹腔鏡手術;不然就是傳統闌尾切除,約五公分傷口疤痕。」醫師解釋著。
這個重大決定,讓我不敢輕忽,試著聯繫小周的親人。
「別打了,五公分就五公分,傳統手術就好。」小周突然說。
細問之下,才知道他是孤兒。但他有一個家,或者根本不是家,只是個收容中心。那是養母的家,位於臺南縣境,入伍後就未曾回去。
然而我還是打給養母。電話裡,養母說她老了,小周也十九歲了,做什麼事、生什麼病得自行負責。
最後,我在手術見證人那欄簽上我的名字,小周就被推進開刀房。兩小時後,他從恢復室被推回病房。外科醫師說,因為就醫拖到一點時間,闌尾破了,得住院觀察幾天。
隔天,軍中高層對此延誤就醫乙案召開檢討會。負責的士官們,一致表示小周腹痛當天並無特別向他們反映。我相信士官所言,小周就是不吭聲的人,連腹痛也是。
所幸復原良好。那幾天,軍中高層反覆致電給他,傳來幾句關心,但除了這些,他就沒收到任何問候了。
幾天後,營區爆發一樁逃兵案,軍中高層焦點轉移,沒人注意到小周出院了。他在營休了幾天,便重返高溫的廚房,穿起炊事服烹煮烤炸;一周後,回到烈日下,扛起二十公斤的農藥,進行兩周一次的環境消毒。
闌尾炎的故事來得快去得也快。很激烈,也很平淡。
兩個月後,小周從二兵升為一兵,卻如同過去獨來獨往、無視於迎面而來的人。他還是不吭聲,靜靜做完每件事;他還是休假時隻身出沒營區,沒人清楚他的假期生活。
如今我已退伍多年,偶然遇見忍痛多時、疑似闌尾炎的個案,我會想起小周。或許,有天他會發現,生命就像自己肚腹中的那條闌尾,在邊境上靜靜度日,有天發炎了、腫脹了,向身體抗議,然後就割掉了。
故事如此簡易,如此輕。
黃信恩,YOUTH SHOW第五十四站〈2005年1月,613期〉
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系畢,現為成大醫院家庭醫學部總醫師。創作以散文為主,作品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並入選九歌年度散文選、天下散文選。著有散文集《游牧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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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嘗試和選擇的滋味
風味料理 ◎陳又津
下午三點,母親提了一袋剩菜回家,我隨便吃兩口就出門寫稿。
最近餐桌上多了些新菜色,雖然名稱不一樣,但不管是番茄牛還是咖哩牛,統統都是同一鍋。只是將味道一層一層疊上去,讓人以為今天吃的跟昨天不同。
這是母親從咖啡店學到的新招式。
前兩個月,失業許久的母親應徵咖啡店的廚房,我半信半疑該不會遇上了詐騙集團──現在的咖啡店不都以女僕做號召嗎?
就算現在的咖啡店沒有女給陪坐,好歹也得會沖咖啡吧?母親只是個在早上沖泡即溶咖啡的歐巴桑,這樣也沒問題嗎?
沒想到,竟然有限定員工年齡在五十歲以上的咖啡店。
這家不可思議的小店,在臺北正中心稍偏一點的路上。
合夥的姊妹倆在公寓二樓做咖啡豆生意,母親在廚房中負責簡餐,來往的客人多是從事教職的熟客,整體步調慢而輕鬆。
母親的職業婦女生涯,剛開始可不是這樣子的。
她先是去麵店工作,老闆是她的堂姊,也就是我的表姨。
表姨在海山里打了一間鐵皮屋賣麵,當時我剛上小學,記不得好不好吃,只知道防火巷被當作廁所使用,蹲著尿尿的時候,可以從裡面看見木板縫隙外的街景,推門出來,手裡提著一包溫溫熱熱的塑膠袋。
我用粉紅色的束口袋打包,把塑膠袋交給母親,不知道它們下落如何。
這家路邊攤不怎麼講究衛生,不時會出現蟑螂炒飯,表姨還會把盤裡吃剩的水餃揀起來,下水賣給次一個客人。
那段時日之中,母親沒能學會美味的祕訣,倒學會了如何在擁擠的麵店裡保持平衡,不讓翠綠的蔥花灑出湯碗。
午餐過後的三點到五點,是母親唯一的休息時間,她從海山里坐車到三重,又要馬上帶著剛放學的我去上晚班。每天從早到晚,只有老闆生病才能放假。
等母親練得手腳俐落的功夫,她就向表姨辭職。
出發!
到我家隔壁街區的自助餐去。
這時我小學二年級,剛學會怎麼過馬路。
「切菜不能這樣,太慢,你不是在家。」小氣鬼老闆娘示範洗菜的正確步驟:去除根部、整把整把切段、掃進菜籃、扔進水槽、整籃拿起。
如果菜太髒就洗兩次,高麗菜這種就不用洗了。
為了求快,水裡來、火裡去,切到手、燙傷是常有的事。
開餐廳的地方總是有老鼠,但母親工作沒多久,就發現米桶下壓著幾張鈔票,數目不大不小恰巧是她一個禮拜的薪水,冰箱裡竟然也會出現硬幣。
這跟抓老鼠的方法沒有兩樣。
小氣鬼想盡辦法拖延下班時間、積欠薪資,還撿了不知道哪來的髒鍋子放在要洗的碗盤旁邊,母親拎著這些,沈進藍色的餿水桶裡,用掃把柄戳到最底部,確定它們再也浮不起來。
等小氣鬼問起那些鍋子,母親一派理所當然:
「我以為你不要啦。」
到小氣鬼把店收起來為止,母親學會了炸排骨以及炸物的技能。
下一個工作在新莊老街,餐廳旁邊是百年刀鋪、豆腐店。
母親向科班出身的老闆學會做鳳爪、醉雞、魯肉飯、用波菜染色的翡翠水餃、必須控制火侯的無毛孔蒸蛋還有鳳梨蝦球等等。
下班後,母親在路邊買廣東粥,她買了兩次,就學著自己煮。──之後這成為我家最常吃的料理之一。
母親看著老闆留在冰箱上的食譜,覺得自己像在學校上學,有時候字跡實在太潦草了,她看不懂,拿到外面問工讀生也沒一個人瞭。
「大學生了還看不懂!」母親只好打電話直接問老闆。
幸好那時我還在念中學。
等我成了大學生,正式加入職業戰場,這時母親在幼稚園的廚房準備幼兒伙食,切碎所有食物:大黃瓜、貢丸、火腿、胡蘿蔔,就連玉米粒都要放進果汁機打碎,才能煮出細滑的濃湯。
園長為了省下電費,飯鍋一跳就拔插頭,大家常常吃到沒有熟透的飯。
但再怎麼努力,還是撐不過學生逐漸減少的命運,幼稚園倒了。
母親開始在客廳摺紙蓮花、剪線頭,她跟同齡的歐巴桑在一起有說有笑,有人要去里民活動中心學做壽司,母親想跟著去,鄰居這麼交代:
「但沒繳材料費不可以吃喔。」
母親說,沒問題,她在旁邊看看就好。──從此我家的餐桌上多了一道豆皮壽司。
我吃過米飯和豆皮分離的、醋飯太酸的,但母親現在包的壽司是職業級的,可以拿去菜市場賣了。
「我如果在這裡有讀到書,會說臺語,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有時她會發出這樣的慨歎。
我大學畢業那年,遇上次貸風暴,找工作半年一年可以說是家常便飯,手上的兼職算算跟全職差不了多少,讓人捨不得放棄,心想繼續念研究所也無妨。
一年下來我沒存到什麼錢,還是決定休學、告別指導教授,帶著這年紀人人都有的迷惘去工作了。
慢慢地,我替家裡添購微波爐、沙發和冰箱,過年包個三千塊給母親。
覺得存款可以讓兩個人過上三個月之後,我決定繭居在家寫小說。
辭職的時候,老闆笑瞇瞇地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
「看情況吧。」心想我要靠寫作自立,絕對絕對不要再回來啦!
這時失業好些年的母親正好經由鄰居介紹,進咖啡店工作,每天早上九點出門,三點回家。
咖啡店阿姨人很好,養了一隻英國可卡犬,單身,雖然在三芝跟市內都有住所,但喜歡住在三溫暖。
有一天,在這個市中心主要道路偏離一點的小店二樓,阿姨的初戀情人來了。
數十年沒見的兩人,只遠遠地聽聞對方消息,重新見面的時候,一個終身未婚,一個已經離婚。
阿姨悄悄地問我母親:「這件事你沒跟我姊說吧?」
母親忙著手邊工作:「你說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店裡偶爾會出現吃剩菜的廢柴,沒有正職自稱在寫作的年輕人。
這些人聚集在咖啡店裡,展開新的事件。
母親說:「我年紀大了,不知道能做到什麼時候,但能做的時候就盡量做。」
聽到這樣的話,我能說什麼呢?就──盡量寫快一點好了。
日曆一張一張撕下來,過了截稿日以後,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沒做。
我打電話給指導教授。
「你竟然要回來!」話筒那頭好像很困擾,拜託我學費都繳了,兩年咻一下就過去了。他說:「今天有空嗎?替你接風。」
我匆匆忙忙出門,在秋日的人行道上,跟久違的老師打招呼。
露天的熱炒店剛拉起鐵門,大火上的炒鍋冒出滋滋白煙,鍋鏟乒乒乓乓。
新學期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端上來的會是什麼菜呢?
闌尾接近人體地理中心位置,卻帶著邊緣的宿命。它是右下腹一條十公分不到的腸管,我見證過一場最完整的闌尾炎始末,不是在醫院,是在軍中……
邊境闌尾 ◎黃信恩
高中生物課本曾提過「痕跡器官」。它是指演化過程中,因極少使用,而漸漸退化的器官,比方闌尾與智齒。
闌尾原文是appendix。Appendix本指附錄,是靜靜躺在書後的那幾頁。它是附件的、補述的,也是副的、贅的。當appendix用於肉體,似乎帶著那麼一點可有可無的意涵,找不到確切定位,是「割了也罷」的那樣一個器官。有些腹部手術甚至會詢問病患意願,在術程裡「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