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知交琉球鄉

沒到過小琉球，別說你看過台灣的海

◎人員：鳥、瑞士青年安迪、老友馬克、海軍前輩小剛

◎方式：

四輪加二輪；開車到東港，人與車車一起搭乘渡輪過港。單車過港每輛50元！

◎上路條件：

小琉球是全台灣唯一的全珊瑚礁島嶼，島上山路如同鋸齒狀，對新手來講可能會有些難度。還好山丘都不高，屬於有點難又不會太難的路況！

◎ 鳥箴言：琉球鄉的海實在是太美了，美到你每次來，都是一次全新的不同體驗。

◎ 路線：

屏東東港渡船→抵達小琉球→杉福村潮間帶海灘→厚石海岸→大寮→環島公路



Andy安迪是一個來台千里尋母的瑞士青年，而我怎麼會認識他的呢？這還得從可憐的苦主佑民說起。這件事發生在2007年的7月。

我和佑民一同騎過「牡丹社」一線，彼此頗有默契。2007年7月底，佑民即將入伍。他說想在入伍前，做一件從來不曾想過的事情，那就是：環島。

環島？哪泥？七月天日頭赤炎炎你要環島？你是神經砰，還是頭殼壞去？還是頭殼壞去的神經砰？

儘管如此，我終於還是決定捨命陪君子，排除萬難和佑民一起做場逆時針的環島。有時候做這種代誌除了要腦袋故障外，可能還需要一種東西：英文叫PASSION，中文叫做「熱情」；當然這個字也可以翻譯成「執著」……。雖然有時太執著不見得會是好事。　

環島當天一早，我們從高雄出發，一路風塵僕僕，越過潮州，抵達楓港；爬過南迴，抵達台東金崙時已經傍晚了。夏天環島沒什麼特別注意事項，天氣已經很熱了，就別再讓自己肚子難過，只此已矣。在金崙的7-11前，我們再度停下來吃吃喝喝。

這時候，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在我們幹掉泡麵與啤酒後沒多久，一個騎單車的綠眼睛外國人也抵達了金崙7-11：他頂著一大包行李，騎著來台後在大賣場買的「鐵殼車」，這便是我對安迪的第一印象！他就這樣一路從墾丁攀登「199甲」過來。看著安迪的鐵殼車，我直想騎車這碼子事真的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呀！本來彼此不太熟悉，但是一顆檳榔下去後，不用太客套囉唆，大家就都是你儂我儂的台灣人啦！

瑞士人安迪來台是為了尋找他的生母。他的生母是台灣人，但他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瑞士父母領養了。這次透過外交單位的協助，來台尋找母親。他決定趁等待外交部和戶政單位作業的空檔，好好認識一下母親的故鄉。尤其是台灣的海，瑞士並不靠海，所以四面環海的台灣對他而言，簡直新奇得很。

「收留」了安迪後，我們決定結夥一起北上繼續行程，結果我和佑民這趟環島旅程並不順遂。第二天，佑民在關山遭騎機車的老伯追撞，十字韌帶斷裂，連徒步都不行，我們只好放棄旅程，搭火車打道回府。

安迪帶著一份我幫他用英文拼音標註的簡單台灣地圖，就這麼繼續沿著池上→花蓮→天祥→大禹嶺→武嶺→埔里到日月潭，一路玩下去！當他抵達日月潭的那個下午，他很高興地call我說，外交部告訴他找到母親了，於是他便間接轉往台北和媽媽團聚！

探索世界的最好禮物

之後幾次電話，我一再邀約安迪，要看海的話，還是要來小琉球呀！畢竟比起台灣本島的海，小琉球的海才是真正的海：這裡有生生不息繁衍的海藻、整群布滿棘刺的海膽，還有難得一見的整片活珊瑚。正所謂曾經滄海，除卻巫山；我把他解釋成「沒來過小琉球，別說你看過台灣的海」。

我告訴他，琉球鄉的海實在是太美了，美到你每次來，都是一次全新的體驗。玩水是一定要的，我還可以帶你去抓蝦，還有用膏膏纏「登」螃蟹！說起螃蟹、沙蝦的美味，不只外國人，即便外星人都很難不心動吧！

幾天後，安迪應我的邀約，來到了高雄。在他的暴力騎乘之下，這時那台2000元買的鐵殼車已經掛點了，它也夠本了！於是我介紹安迪去熟識的張老闆那買台二萬多元的新車。他用英文很高興地說：真是卯死了，這一台在瑞士要五萬多！於是，我們便相約好隔天一起去小琉球玩「海」。

這一晚，安迪很高興地給我看他生母的照片，還有他黎巴嫩籍生父的照片。這時我注意到他的行李裡有一個SILVIA品牌的「坎帕斯」指南針。這東西我也有一個，它曾經讓我在日本大阪，只憑著一張地圖，就能用最短的距離找到想找的車店，完全不走冤枉路。

我有點好奇，因為就指南針來講，這個品牌並不會太便宜，當然也不會人人必備。嘿！瑞士佬，你當真以為咱台灣和越戰影片中的南越一樣偏僻嗎？我懷疑他是不是連藍波刀都一起帶過來了……。

原來這是國小畢業時，瑞士父親送給他的禮物。這讓我有點感慨，瑞士人在孩子國小畢業時送這樣的禮物，期望孩子開始漂鳥生涯、走出家門，去探索世界；台灣呢？我們會送孩子wii、高檔手機、最新型電腦，或者任何新衣新鞋，安慰自己的孩子贏在起跑點？

有了指南針、地圖及嘴巴這三樣東西，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迷路。這一點，我混到退伍後，才深深領會箇中的奧妙與樂趣，而人家國小畢業就知道了。比起23歲的他來，35歲的我實在遜斃了……。

OK，回到主題！這次同行的還有單車達人「馬克褚」，我知道老朋友馬克很喜歡抓蝦，這倒是一邀約就成定局的，另外還有海軍前輩車友小剛。

行前照例，訂好熟識旅店，簡單安排好要去的私房景點。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計畫：「吃」。根據經驗，要在最短時間內體驗一地的文化精髓，最重要的，還是當地風味特食。除了要體驗小琉球特產的羊肉及海產外，為了不讓沙蝦、螃蟹爭寵，我特別攜帶Snowpeak瓦斯爐及小鐵鍋。

什麼都是活的！

小琉球，原名「沙馬基」，連橫在《台灣通史》中稱它：「屹立海中，一葦可航，周圍約二十里，耕漁並耦，境絕清邃」。而最早見諸的史籍，乃是大航海時期荷人巴達維亞日記：「公元1622年，荷人派船由澎湖至台灣勘查途中，於七月廿八日曾至一小島。」後據考證，這個島嶼即為小琉球。

小琉球是泛台灣島群14個島嶼中，唯一一個完全由珊瑚礁所構成的島嶼。面積不大，只有6.8平方公里。如果沿著環島公路繞一圈，大約是12公里。全島就好像一隻鞋印。兩條向下陷落的地塹，分別是東北往西南走向，與西北往東南走向，然後相交於島嶼中央，將島嶼劃分為四塊小台地。地塹行經之處，也形成了全島的天然交通要道。

小琉球幾乎可以說是鑲在海面上的一座小山。雖然最高處只有海拔87公尺，但是由於石灰岩地形本身「地無三里平」的特性，與地塹錯落的交互影響，地勢相當崎嶇，還是給車手帶來「些許」挑戰，還好爬坡路線都不長。倒是行車之間，請小心過路貓咪。也許因為魚蝦新鮮，小琉球的貓特多，好像都相招好跑來這裡撒野似的，就有車手曾經閃躲不及而跌倒。

整體來說，小琉球相當適合單車旅行，「環小琉球公路車大賽」、鐵人三項都在這裡舉辦過。可惜不是現在啦，不然就讓我好好在這個外國人面前露一手！

搭上早上10點多的船班，大約25分鐘後便抵達小琉球，連暈船都來不及。不過這時間真的、實在、太熱了！當下大夥決定先到7-11買泡麵到旅店吃。當然，這並不名列先前規劃的美食名單中。吃完先狠狠睡它一覺，避避島嶼透中午曬死人的陽光。

下午3點，大家wake up！玩水的時間到了。

我們先到「杉福村」潮間帶海灘。這邊的潮間帶裙礁生態系相當豐富，安迪照往例，和當初在台東初見時一樣，一看到海就jump了！

等等，琉球鄉沒有瑞士辦事處啊！出事怎麼辦？雖然你老兄泳技不錯，但身手再好，也只在瑞士的「湖裡」游泳過！而湖和海最大的差別是：湖是死的，海是活的！海有暗流、海湧、海浪與潮汐。我只能提醒他不要離岸太遠，而且要小心礁石間的縫隙，以及突如其來的垂直落差和海流。

我則和馬克以及小剛在近岸處大玩海膽、海參和海葵。白天撈魚又撈不到，套句話講，我們也只能欺負這種跑得比我們慢的……，甚至不會跑的。

小琉球潮間帶所生長的海葵大多是「沙葵」及「地毯海葵」。很多人以為海葵不會跑，其實它們還是會跑的！海葵會把「根」深深地釘在岩縫裡，靠著伸展開來的觸手捕食，但是如果水流改變或食物減少，長期下來，海葵也會另尋良處，隨著海水流動方向而「跑」的。

小琉球常見的海膽大約有五種：黑海膽，梅氏長海膽，白棘三列海膽（就是俗稱的馬糞海膽），硬刺的鉛筆海膽，以及一種管足尖而長、行動敏捷的魔鬼海膽。

馬克無意間發現了一隻魔鬼海膽。這東西有毒，而且會「射」出毒刺，我曾經吃過這傢伙的悶虧。現在好不容易發現了一隻落單脫隊的，當然要撿根竹竿大大揶揄它一下，報當年一刺之仇……。

厚石海岸在環島公路靠陸地的一側，是典型的高位珊瑚礁崩崖地形。由於地殼隆起，將珊瑚礁抬升離海面，珊瑚礁邊坡節理擴大，使部分珊瑚礁岩塊崩落。

我很喜歡厚石的海，只因這裡什麼都如此生猛鮮明！螺是活的、海藻是活的、珊瑚礁也是活的，就連陣陣海浪帶動海水從岩縫中湧出，都像是海的陣陣呼吸一樣。

小心行過猙獰嶙峋的尖銳礁岩，眼前所望盡是一整片原始的海。這裡的海有著多樣性的生態，近在咫尺的珊瑚正無聲地努力生長。10年，也許更久，才會向海洋更推進10公分。

也許真應了老討海人的老經驗：海面愈平靜，潮水退得就愈有限。這一天風平浪靜，難怪潮水也退得不多。我就在近岸處，找找看有沒有迷路落單找媽媽的蠑螺，想說晚上料理一道鳥叫練的粉光螺招牌大餐……，不過看似殘念，蠑螺要晚上才會爬出來覓食的啦！

安迪上岸後展示剛剛游泳的成果：右手臂一整排包，還有點灼熱感！我猜是不小心遇上水母了：

「Jelly Fish！」

「Jelly Fish？Yea！」

這個外國人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真正的水母，瑞士的餐廳又不像咱們自助餐，到處都有涼拌海蜇皮，感覺他被水母螫到還挺興奮的……。

吃是我一輩子最好的朋友

來到小琉球，當然要吃在地人的私房料理——琉球羊肉。

位在大寮環島公路轉角處附近的「大福羊肉」，確實是我全省吃透透的羊料理中，最好吃的一家，好吃到我都想在這裡搞個羊牧場……。

洪老闆年輕時曾在岡山學藝，回來故鄉後開了這家小店。店面雖小，不過再次應驗山不在高、水不在深，老闆的手藝可真不是蓋的，尤其是這道老闆自創的「椒鹽排骨」，可是台灣其他地方吃不到、堪稱小琉球一絕的佳餚。

這是道油炸料理，炸得酥酥脆脆，卻不含油！整塊羊排酥只能用「乾脆」兩字形容：又乾又脆，不像一般鹹酥雞還要經過一道離心力脫油程序，這也是老闆最自豪的地方。這東西配酒最好，值得入選米其林單車匪類佳餚名冊。這也讓家人經營羊肉批發、號稱「羊肉達人」的小剛，吃得滿意極了！

我也算是老熟客了，熱情的洪老闆說還要加炒一盤麻油羊肉送我們，不過大家實在不好意思。後來洪老闆索性拿瓶比魯、搬張椅子來抬槓，順便把大家的比魯填滿。本來我還擔心安迪，不曉得吃不吃得慣正港台味的羊肉料理，不過他根本沒空理我，只頻頻說「very delicious！」來台灣超過一個月，他的筷子已經拿得非常順手了。

席間進來幾個菲律賓籍船工，來買「兩碗白飯」。

這讓我非常好奇，咱一般到羊肉店少說也會買盒炒飯或燴飯，除非自己準備了菜，否則怎會有人單買「兩碗白飯」？難道是我犯了何不食肉糜的誤謬？

洪老闆說，這是因為漁船靠岸時，船長通常會給錢讓漁工下船吃飯。通常是一次給一週份的吃飯錢，但這些外籍漁工常常領到錢第一天就打死了。打死的方法不外乎是唱卡拉OK、喝酒賭博。如此寅吃卯糧，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就只好翻口袋、找零錢，吃白飯度日，了不起配配雜貨店買的麵筋罐頭……。這一幕，大概是近來漁村、海港經常上演的人生悲喜劇。

晚上我安排的重頭戲，是抓沙蝦和螃蟹。但潮水似乎沒有想像中退得低，蝦蝦被看到的機會少，而逃跑的機會大增！四個大人忙了半天，只抓個20來隻，大部分還都是小剛和安迪抓的。聊以安慰的是，這次的蝦蝦都滿大隻的。

既然蝦蝦變聰明了，不好抓，有人就索性抓魚去了。晚上的魚比較笨，被光照到了，仍然昏昏沉沉，簡直手到擒來。不過殺魚實在太麻煩，加上沒有準備刮鱗專用的小刀，最後還是全部都放生丟回海裡。

由於行前吹噓吹過了頭，這下不真的幫每人騙隻螃蟹上岸嚐嚐，實在有損鳥叫練的名聲。只好硬著頭皮奮力一搏！但「登」螃蟹需要等待，夜晚的小琉球海邊景色誘人，吃冰的吃冰、喝啤酒的喝啤酒，三三兩兩閒聊。不過今天手氣真的很背，搞了半天才登上一隻「袂號姑」的瘦小螃蟹，只好再次用掉我年度行善quota（在此指「配額」，不是那個高檔單車品牌Kuota，不然代價也太高了），扔回海裡吧。還好事前吹噓的只是螃蟹，要是說成黑鮪魚、豆腐鯊之屬，就準備跳海吧！

再見吧，來去瑞士再相見

第二天，繼續昨天未完的環島接力行程。原本預定搭乘下午三點的船班，大夥一起回台灣，不過安迪說，小琉球實在是太棒了，他很想在這個島上多待個兩天。這當然沒問題，我也很高興他喜歡這個蕞爾島嶼，而且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

我幫他去跟旅店主人交代一下，並且把原先的四人房換到比較便宜的小房間。當然，這一切都不成問題，主人蔡先生也非常親切地應對著。不過，當我一提及這傢伙「完全」不會講中文時……，這時突見蔡先生一瞬間眉頭深鎖，轉變之大，讓我們發噱大笑，哈哈哈！

三天後，安迪回到高雄，我帶他去客運車站坐車北返，倒是沒聽他講和旅店方面有什麼溝通的問題，台灣果然是個福爾摩沙，地美人善良！安迪過幾天就要回瑞士，以後除非他再來台灣，或者我去瑞士，否則大概也不會再相見了。

While we were busy in packing his bike into the carrying beg at the bus station, I asked him:

“How do you think about the Taiwanese people? ”

“Most of the Taiwanese are very friendly, and you are the best one.” He replied.

哈哈！過獎過獎，貼金貼金。不過老實說，被人稱讚，真的還有那麼一點點高興。這段話我特地原汁保留，希望可以寄給他看。

千里知交琉球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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